第31章
可無論是對他進行無謂的標記,還是把他毫無尊嚴地踢翻在地上,又或者是現(xiàn)在,他的身體已經麻木,只知道接納,而非抗拒。
這些都很疼。
都足夠他記住一輩子。
看來他從最開始就選錯了,打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選擇犧牲自己,去換取家人的幸福。
沒有所謂的幸福,也沒有人被他拯救。
身體里充盈著信息素的味道,又是那股熟悉苦話梅。
一切起源于最糟糕的相遇,和重逢。
在繭綏昏迷前一刻,在近乎絕望的確認了繭綏確實不愛他,岑驍淵反而可以坦誠。
“我去C區(qū)找過你,那時候你又在哪里?你給了我一個假名字,你告訴我,那我該怎么找到你?”
“你知道岑?誒皆趺闖靶ξ衣穡?他說我是蠢貨,連‘�!切帐隙疾恢��!�
“繭綏,我快要忘記那一年是怎么過來的,我的眼睛是那時候壞掉的�!�
春意夏
之后應該會甜起來的,吧(思索)
后天見
41.愛
繭綏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只是稍稍動一下,身體都像是被撕裂開,從腳尖痛麻到腰肢。
環(huán)顧四周,岑驍淵不在。
昨夜的狼藉已經被收拾干凈,他隱約有點印象卻不太明晰。
情緒失控的Alpha對雨隹木各氵夭?次于欲望的宣泄過于生猛與直接,帶著某種天然的獸性。
高階Alpha擁有優(yōu)越的作戰(zhàn)能力,同時伴隨著極高的危險系數。這就需要一個信息素融洽、匹配度適宜的Omega伴侶,二者的結合,能夠撫平對方焦躁不安的情緒。
可惜繭綏只是個Beta。
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岑驍淵信息素里的渴望、侵略、占有,那些細微的情緒他統(tǒng)統(tǒng)讀不懂,施加在他身體上的只有疼痛。
昨夜岑驍淵似乎把他帶到附近的湖泊清洗身子,他在夢里掙扎著摟緊Alpha的脖頸,半哭半哼地求饒要對方不要再來了。
期間岑驍淵不發(fā)一言,清水在掌間化作溫涼的泉,潑到Beta身上。
直到那哭聲減弱,環(huán)在他脖頸上的手漸松,他將人抱在自己懷里,笨拙地擦拭掉繭綏身上的水跡。
他從來沒有伺候過別人,對著搓紅的皮膚,把唇印上去,引來繭綏的顫栗,而后又是推拒,繭綏用手掌推搡開他的臉,啞著嗓子含糊說著不要。
“我沒要做什么�!贬敎Y終于開口,那雙琥珀色的雙眸發(fā)暗,疼痛深入他的腦髓,他卻連眼都不眨一下,胸口規(guī)律地起伏,“我不會再做什么了,至少現(xiàn)在,我保證�!�
那是一句諾言嗎?
繭綏不知道也無所謂了。
約定是用來打破的、謊言遲早有天被揭穿、越想隱瞞之事越有可能在不經意間公開于眾。
他早已嘗到惡果,喉間灌滿苦澀辛辣的汁水,它們一點點腐蝕著他,指引他走向最壞的結局。
兩腿還打著顫,繭綏嘗試站起來,還沒走兩步,岑驍淵出現(xiàn)在視線內,繭綏不知道他站在那兒看了自己多久,還是壓根就沒有走。
岑驍淵走過來,繭綏想要開口說話,一張口聲音干澀難聽,喉嚨也疼得厲害。
“不能說話就別勉強了,還嫌昨晚叫得不夠多嗎?”
岑驍淵開口說完又是一頓,蹙著眉,似乎對自己的話不太滿意。他滿身帶刺的模樣太常見了,反而是昨天最后一剎那,少見地吐露出自己脆弱。
常年生活在A區(qū),尤其是有百年歷史的大家族,沒有人會傻到暴露真心,岑驍淵很早就懂得真話只說一半,剩下的吞到肚子里。
因為父母是外系,哪怕是被身為直系的岑?誒絞昭?,從小衣食無憂,仍會被看不起。
暗地里的歧視、非議,以及差別對待,岑驍淵都經歷過,所以他隨時隨刻都是攻擊狀態(tài),習慣于開嘲諷、用拳頭說話。
“我出去拿物資的工夫,你就不能坐下好好呆著?還是說……你想拖著這副被我標記過的身子去找那個Alpha?”
岑驍淵走到他面前,毫不留情地將手里的包裹甩出去,里面的東西滾落一地,里面是學校投遞到島上的食物和藥,連日常用品都有�?梢娦7接卸嗝磁逻@幫半吊子的學生困死在島上,畢不了業(yè)是小,危及到生命就是大事了,學院里有錢有勢的家庭不在少數。
這么齊全的物資,繭綏還是第一次見,大概在有過豐富作戰(zhàn)經驗的Alpha看來,人工島嶼上的考核就如同小孩子過家家。
繭綏搖了搖腦袋,意思是自己沒想走。
很顯然岑驍淵不信他,冷哼一聲,對著剛帶回來的東西又踢又摔,很看不過眼的樣子。
繭綏也看不過去了,拉了岑驍淵一下,想要他住手,岑驍淵扭過頭,眼神冷漠地看他,他依舊拽著。
到了這種時候,連繭綏自己都不得不承認,他好像確實沒有想象中那么害怕岑驍淵。
這種情感很微妙。
岑驍淵能帶給自己的只有疼痛,他不會讓他死,他……他希望自己留在他身邊,是因為他期待著自己能夠愛他,又或者說,岑驍淵曾經以為自己愛他。
繭綏一旦明白這個道理,就更加沒辦法怕眼前暴躁的大貓。
疼痛他已然受下,謊言也被揭穿個徹底,最需要隱瞞的事也在一天前暴露個干凈。
他確實沒什么好怕的了。
“不要、拿…東西發(fā)泄�!�
繭綏連比帶劃。
“你說,”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聲音,像個牙牙學語的孩子,“你說你去C區(qū)找過我,是真的嗎?”
“假的�!贬敎Y說,“我怎么可能會去找你,我瘋了嗎?”
“但…我,聽到你說……”
“你聽錯了,是不是被我干傻了出現(xiàn)幻覺了?”岑驍淵捏住他的兩頰左右看看,“嗓子不行就別說話,把藥吃了老實睡一覺,別想著用你那雙腿逃跑,我遲早有一天會打斷它。”
“你…不會�!�
岑驍淵沉默兩秒,緊接著,手快速摸下去將繭綏的腿掰開。
繭綏一聲悶哼,冷汗瞬間冒下來,靠著他的胸膛一點點滑下去。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會?我會的�!贬敎Y面無表情說著,“就像你不信我會去C區(qū)找你,結果我去了一樣,好笑么?我真的去了,在你離開A區(qū)的兩個月后�!�
他連半年都等不到。
他去找繭綏,相當于把什么都舍棄了。
繭綏的漆黑瞳孔放大,連腿間的疼痛都顧不得了,就那么仰著頭呆呆地看著Alpha。
“你覺得不可思議?”岑驍淵捏著他的下頜,俯下身來,“我也覺得不可思議,那是我干過最蠢最后悔的事。”
“岑?誒槳鹽易セ厝ヒ院螅?徹底對我失望了,之后整整一年,我過得生不如死�!盇lpha緩緩蹲下來,視線與繭綏平齊,嘴邊掛上漫不經心地笑,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我需要不停地作戰(zhàn),不停地幫岑?誒講?除所能威脅他的一切。岑點心,你知道信息素耗盡是什么滋味嗎?因為沒有可以驅動的‘燃料’,強行戰(zhàn)斗,我的視力受損嚴重……”
那是高階AO特有的機制,眼睛的灼燒感是一種警示。反復到達身體的臨界點,勢必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岑驍淵現(xiàn)在哪怕有一點劇烈的情緒波動,眼睛都會隨之發(fā)燙,閃出金芒。
從前岑驍淵更像是擺在臺面上的藝術品裝飾畫,盡管備受議論,依舊精致華美,但自從他擅自離開A區(qū),再回來,就成為一件徹頭徹尾的工具。
“你說我不是瘋了是什么?我瘋了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你,才會在那個時候去找你。你這是什么表情?如果我現(xiàn)在瞎了,你是不是要直接給我哭喪?”
“早知道這樣,我直接蒙塊布來見你不是更省事,你就會跪在我面前,再也不走了,發(fā)誓照顧我一輩子�!贬敎Y把自己給說笑了,笑容冷冷的,不帶一絲感情,“我猜不是吧,你還是要走,哪怕我瞎了,哪怕我當初真的找到你,你還是會照樣轉頭就跑,避之不及�!�
不等繭綏反應,岑驍淵拽住他的頭發(fā),手掌順著他的后腦一直滑到脖頸,只有齒痕,沒有標記,他永遠不可能被標記。
繭綏能感受他掌間的顫抖,Alpha完全有能力將他的頭顱捏碎。
但他不會這么做。
至于為什么……盡管不敢置信,但的確只有唯一的那個答案了。
“繭綏,你不愛我,從來沒愛過我。”
“當初和我接吻的時候在想什么,我摸你的身體,把你壓在我的下面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時候是個頭,什么時候能結束,什么時候才可以離開我對不對?只有我拼了命想去找你,我一個人�!�
岑驍淵又有些失控了,抵上他的額頭,重重一下,磕得繭綏生疼,卻沒有后退。
這一次他沒有躲避。
“我、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岑驍淵曾經找過他。
也是真的恨他。
捧著一顆熱切的心和一個可笑的假名字,墜到更深的深淵里去。
繭綏那雙漆黑的眼眸里終于裝進別的東西,瑟縮著,咬著自己的尾巴,團成一團。
他以為他們只是雇主與陪讀的關系,合約的最后一年,更成為Alpha身邊的累贅、絆腳石。
岑驍淵為什么想要他的愛?一個Beta的愛能有什么用?
既不能成為繼位者的助力,更不能使Alpha變得強大。
除非……除非他愛他,希望他能給予相同的回應。
這是唯一的答案。
可手腕又在隱隱作痛,繭綏忘不掉的――
皮鞋的底碾在他的手腕上,圈在右手腕上的環(huán)扣象征著他只是個任人宰割的Beta,踩斷桎梏的同時也硌碎他的骨骼。
沒有人來幫他。
繭綏能聽到過去自己的慘叫聲,汗水和意識都是模糊的,模模糊糊間,他看到匍匐在地上的自己,沒有骨氣、沒有尊嚴,渾身發(fā)著抖求饒。
周圍所有人都在注視他、看著他,沒有一個人上前。
他滿臉鼻涕眼淚,抬頭時,望見的是岑驍淵冰冷的神情。
畫面定格在這一刻。
而后重新回歸到現(xiàn)實中來。
岑驍淵與他頭抵著頭,模樣親昵卻又仇恨。
“不管用什么方法都留不住你,那個Alpha對你來說又有多重要?”岑驍淵問道,“你不想他的身份被其他人知道,那么你會為了他說謊嗎?”
春意夏
穩(wěn)定發(fā)癲中
42.在一起(修)
島嶼的最終出口設在了最西側的岸口,緣余到時,集合在附近的學生已經非常多了。
沿海的熱風不斷吹拂而過,三天的考核令大部分人都灰頭土臉。
在一個個熟悉的、陌生的臉龐掃過,沒有他想要尋到的人,緣余還想再往前走,身后氣喘吁吁地咒罵聲也隨之跟上。
江宜晚已經不能用狼狽來形容,他皮膚嫩,渾身上下幾乎沒一塊好肉了。
就在兩天前,他弄丟了頸環(huán),繭綏被岑驍淵帶走,山洞里只剩下他和緣余。
江宜晚情急之下說了謊話,緣余一個字都沒信。
為了自身的安全,江宜晚一路上摸爬滾打跟著緣余,受了不少苦。
他怕這假Beta半夜偷襲自己,還給自己串了一串樹葉戴在脖子上,沒成想那葉片上有小蟲,不出一夜,他細白的脖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紅點子,又癢又腫。
緣余全程無視他的滑稽行為。
江宜晚只能撿他剩下的漿果吃,在他歇腳的湖泊旁邊討水喝,半夜鬧肚子,連閃了幾個來回,又都追上來了。
連緣余都覺得不可思議,說了這兩天里唯一的一句話。
“看來你是真的很想活�!闭Z氣卻帶著輕蔑。
江宜晚早在心里將他千刀萬剮一百遍,想著只要自己能出去,一定會向校方告發(fā)這雜種,讓他吃不了兜著走,趕緊滾回C區(qū)去。不,最好是滾到區(qū)域邊界去,做一輩子的苦力勞工才能解他的心頭恨!
好不容易熬到了回程,江宜晚終于看到了曙光。這兩天像流民一般的噩夢生活結束了,他的膽子再次大起來,把什么難聽話都說出來了,也不再顧忌周圍有誰瞧著他。
他就是說給這幫人聽的,甚至想把緣余的第二性別直接抖露出來。
然而,迎面走來的兩個人讓他徹底成為啞巴。
對面站著的正是岑驍淵和繭綏。
他們在眾目睽睽下手牽著手,且是十指相扣。
繭綏嘴角的裂口涂了藥后就看不太出來了,身上披著寬松的外套,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唯獨后頸的咬痕遮掩不住,一低頭就能被發(fā)現(xiàn)。
越靠近繭綏,越能感受到高階Alpha施加下的威壓,江宜晚不想再往上湊,緣余卻選擇走到繭綏的面前。
作為Beta的繭綏感受不到二人見劍拔弩張的氛圍,江宜晚卻寒毛聳立,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這還不算完,Alpha松開了手,炙熱滾燙的胸膛迅速貼近繭綏的后背,將他整個人圈進懷里,環(huán)抱著,低下頭,輕吻他的脖頸,又咬上他的耳朵。
他朝繭綏低聲說了句什么。
只見繭綏渾身一僵,外套的熱度早已令他熱汗淋漓,然而,他卻全然不覺一般,再次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不和你的搭檔打個招呼嗎?”岑驍淵抬起頭,扶著他的肩膀,用正常的音量,向對面的人說,“他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不過還活著�!�
##
搭上回程的渡輪,沉默仿佛有實質,在空氣里纏成一層又一層的繭,憋悶地透不過氣來。
岑驍淵是四人之間最自在的,繭綏幾乎是坐在他的懷里,被他攬著腰肢,又摸胳膊又摸手指,時不時還要撩開Beta的額發(fā),印上一個親吻,發(fā)出輕微的“�!甭�。
周圍沒一個人敢吭聲,江宜晚更是裝死,巴不得誰都別注意到他,他不想惹火上身。
終于,緣余開口說話:“你確定不回C區(qū)?”
岑驍淵的手指又插進繭綏的指縫里,牢牢扣住了,倚靠在他身邊的繭綏才回過神似的,倉促點了點頭,“我在B區(qū)待著,和、和他一起�!�
緣余盯著兩個人。
上船之前繭綏為自己一聲不吭就離開的行為道了歉,給出的解釋是怕緣余會攔住他。
“我為什么要攔你,如果你們真的在一起了的話�!本売鄰娬{后半句。
“我們吵了一架,然后,和好了�!崩O綏看向緣余,眼睛黑曜石一般,是心靈的窗戶,有什么振翅欲飛,又極速墜落下去,“……我想通了,我還是、還是喜歡他,想和他在一塊�!�
他說到后面聲音越來越小,樣子就像是心里有愧又無法掩蓋自己的真心。
緣余說:“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決定了就好�!�
“對不起……”
“寶貝,這是你自己的事,為什么要和你的搭檔說這么多,還要和他道歉�!眱蓚人之間,岑驍淵橫插進來,強勢宣告著自己的存在。
繭綏的臉頰被掰過去,在岑驍淵的掌間,Alpha的眼睛微微瞇起來,閃出危險的神色,“是覺得我不會吃醋嗎?”
繭綏吞咽唾沫,“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岑驍淵一手搭在繭綏的肩膀上,自然而然地低下頭,轉過臉看他,“吻我一下。”
于是,暖風陣陣的岸口,繭綏將吻印在Alpha的臉頰上,看上去十分輕盈羞澀的一個吻。
吻過之后他的耳朵全紅了,被岑驍淵用指尖觸碰著。
那姿態(tài)確實親昵。
緣余頭也不回登上甲板,江宜晚也沒料到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頓時瞠目結舌。
繭綏在撒謊。
他可以肯定繭綏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