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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天和一本正經(jīng)道“好不容易碰上個喜歡的,我自己出錢�!�

    天和心里快要笑翻了,

    他對木乃伊毫無興趣,且覺得毛骨悚然,卻竭力假裝出對它的熱愛,我讓你買,你把這個買回去試試

    關越“算了,這個多少錢寶寶,能不放在家里嗎捐給大英博物館,空了去看也是一樣的�!�

    天和“可我很想抱著它睡,能讓我玩一段時間再捐出去嗎”

    關越“”

    關越終于知道天和在耍他,拖著他走了。

    去新西蘭霍比特村時,關越的腦袋在門上碰了一下,天和正哈哈哈地笑他,沒想到一轉身,自己也碰了一下,關越頓時心痛不已,再逛時一直用手護著天和的頭。

    “你真的會嗎”

    皇后鎮(zhèn),教練拉開飛機艙門,狂風卷了進來,天和與關越牢牢地系在了一起,關越朝跳傘教練比了個“ok”的手勢,張開手臂。

    “不會,全是騙你的�!标P越冷漠地答道,戴好額頭上的跳傘風鏡,最后檢查一次把自己與天和綁在一起的繩索,拉緊,令天和的后背更緊密地貼在自己胸膛前。

    “愿意陪我一起死嗎”

    繼而帶著天和,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天和要瘋了,從萬丈高空與關越一起跳了下來。

    那一刻,整個世界隨之遠去,云霧刷然穿過他們的身體,天和唯一的記憶,就是關越有力的心跳,以及在他耳畔的一個吻。

    緊接著傘呼啦拉開,關越兩手從身后環(huán)抱著天和,于風中緩慢降落,皇后鎮(zhèn)的田園、湖泊,遠方的城鎮(zhèn),漂亮而玄奇的大地,與緊緊抱著他的那個人。

    “不斷地、不斷地聽著你堅定的呼吸�!碧旌蛡阮^,低聲說,“就這么活著”

    關越略帶急促的呼吸屏住了,低聲道“或是堅定地死去�!�

    “以后不能再玩跳傘了�!睌�(shù)日后回到船上,大船再次啟程,天和覺得實在太玩命了。

    關越正在翻譯一本詩選,把眾多詩人的不朽名篇翻譯成漢文。

    他們在悉尼聽了跨年音樂會,倒數(shù)來臨時,激昂的交響樂聲中,天和、關越,以及貴賓廳里的觀眾們紛紛側身,望向觀景平臺外,大海中升起的璀璨煙火。

    他們在橫濱上岸,天和去逛了公園的跳蚤市場,找到了心儀已久的一幅浮世繪,讓關越挾在胳膊下,走了一路。作為獎勵,天和則邊走邊喂他吃章魚燒。

    他在富士山下與關越泡了溫泉,那天關越口渴,喝多了幾杯清酒,傍晚時臉色發(fā)紅,兩人穿著浴袍回房后,天和便讓他躺著不要動,解開他的浴袍,上去強行騎在他的腰間,挺直腰,放肆地接受他的進入,將關越控制得死死的,并掌握了一次完全的主動。

    落地窗外是寬廣的湖泊,遠方是夕陽下的富士山,那天的記憶,僅次于他們的第一次,也是對天和來說,最美妙的一次。

    煙火大會后,看螢火時,天和總忍不住打趣關越,關越居然被天和揶揄得紅了臉,抓了只螢火蟲給他,試圖引開他的注意力。

    他們在仁川與首爾老有游客想找他合照,關越被合照的人搞得很不高興,路上還吵架了。

    香港的夜市、雅加達的燈火、芭提雅的霓虹燈、恒河燈節(jié)紀念杜爾迦的璀璨火光,晨浴的修行者

    哈利法塔下的音樂噴泉、阿布扎比沙漠中的盧浮宮、馬爾代夫繁星般的小島。

    離開馬累的第三天,在廣袤的印度洋上,天和看見了旋轉著躍出水面的巨大鯨魚

    從房間看出去,發(fā)現(xiàn)鯨魚的一刻,天和馬上拍拍赤身裸體、趴在身上親吻他鎖骨的關越,說“快看”

    關越抬起頭,兩人赤裸坐著,天和靠在關越懷里,一起怔怔看著遠方那只躍出海面的抹香鯨,它是如此龐大、如此震撼,導致整條船上的游客一起大喊起來。

    天和笑了起來,鯨魚落回海中,關越則不受干擾,繼續(xù)低頭吻他。

    “然后呢”

    “鯨魚啊”天和指著落地窗外,又抬頭朝關越驚訝道。

    他不是沒在水族館里看過鯨魚,但如此近距離接觸,還是頭一次。

    關越命令道“看我�!�

    天和看他的雙眼,眉頭深鎖,忍耐著剛進入時那野蠻的疼痛,緊緊抱著關越,低聲喘息。

    維多利亞瀑布大橋,關越與天和面對面地綁在一起。

    “怎么不問我會不會了”

    天和“蹦極的安全系數(shù)很高的飛嘍”

    關越“”

    天和展開手臂,一側身,帶得兩人從蹦極臺上墜了下去。

    “哇哈哈哈”天和大喊,關越惱火地抱著天和,發(fā)現(xiàn)跳傘的小浪漫似乎無法故技重施,但就在跳完收繩時,天和在關越唇上親了親,關越便著迷地吻他,直到被拖上軟墊,教練們紛紛鼓掌,天和才滿臉通紅地起來,與關越牽著手離開。

    他們在坦桑尼亞開著車,跟隨大遷徙的動物,跋山涉水。天和拿著望遠鏡,半身探出天窗,朝開車的關越喊道“快一點要追不上了”

    關越“后面還有很多,別著急快下來,你這頑劣的小孩”

    他們在冰島瀑布前被淋得渾身濕透,在蘇格蘭長城下依偎在一起,于寒風里等待那一抹曙光。

    “你最喜歡咱們一起去過的哪個地方”天和說。

    關越把天和摟在懷里,天和忽然開始想念家里了。

    關越“還是中國。”

    天和喃喃道“我也是。”

    蘇格蘭高地的日出釋放出了萬縷紅霞,就像照在關家大宅蓋著白雪的瓦片上的落日余暉,過去與當下像一杯雞尾酒,被奇妙地攪在了一起。

    “聞少爺,”老管家親自過來,說,“老爺請您過去用飯�!�

    普羅“這個地方的網(wǎng)速實在太慢了�!�

    天和說“因為家里來了很多人�!�

    老管家“因為正是,聞少爺,這幾天里,有招待不到的地方,請聞少爺多包涵�!�

    天和知道老管家也很難過,他的步履十分蹣跚,歲數(shù)已經(jīng)很大了。關家老祖父去世,親戚里真正摧心斷腸的想必不會太多,大多都是來湊個禮數(shù)哭幾聲,而關越與這老管家則是真正的強忍悲慟。老管家陪伴了關家祖父幾十年,想必現(xiàn)在已非常悲傷,卻還要強撐著打點待客,協(xié)助準備后事。

    更難得的是,除了剛從院里出來那次,其余時間,都是這位老管家親自來請他,可見關家對自己的重視。

    餐廳里飯菜已經(jīng)擺好了,關越正等在門外,朝老管家點頭,將天和帶了進去。一張小桌擺上了菜,關母正等著。

    “天和�!标P母說了聲。

    “媽�!碧旌涂紤]良久是叫她“羅阿姨”還是沿襲上次的稱呼叫“媽”,不知道關越告訴父母他們分手了沒有,看上去不像,可安排相親又是怎么回事最后決定還是不掙扎了,相親權當不知道,上回過來怎么叫,這次就怎么叫吧。

    天和先是朝關越的母親羅綺芬問好,傭人端上洗手盆,三人各自洗手,喝茶,都不動筷子。

    羅綺芬問“你那個e什么的公司怎么樣了青松呢請假了沒有”

    天和說“正放假呢,都很好�!�

    關越?jīng)]說話,也沒喝茶,天和把茶杯拿過來,撇掉浮著的茶葉,遞給關越,關越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復又轉過頭去,但他意識到自己的表情不愿讓天和看到,更不愿被母親看,兩相權衡后,還是稍稍側頭,朝向天和。

    天和心想我為什么這么自覺,一下就進了少奶奶的角色里

    關正瀚來了,一句話不說,洗過手,拿筷子,關母與關越、天和才跟著動筷子。夫妻二人前些天得知司徒靜那邊輾轉托媒人轉達的消息,已經(jīng)崩潰過一輪了,現(xiàn)在情緒暫時還算穩(wěn)定,表面上保持了基本的客套。

    “親戚來得太多了,”關正瀚用山西話說,“明天還有政府的人上門吊唁,晚上早點休息,不要熬夜�!�

    關越“嗯”了聲,天和熟門熟路,給關越挑掉魚骨頭,挾了點魚腩肉給他。羅綺芬用湯勺舀出魚翅嘗了口,看了眼,說“喝點湯,外頭沒人管你吃飯,回家一次比一次瘦。”

    關正瀚道“給你派個人過去伺候著,你又不讓�!�

    關越?jīng)]說話,天和大約能猜出這家人的方言,答道“越哥上班太忙了,晚飯有時候在我這兒吃,方姨做的飯還行�!�

    羅綺芬道“你倆還住一起不”

    “住�!标P越替天和答了,天和便不戳破他。

    關正瀚說“天和,你哥哥呢”

    “沒消息,”天和答道,“兩個都沒消息,正找二哥呢�!�

    關正瀚鼻子里哼了聲,搖搖頭,這個語氣助詞相當微妙,但總之不會是褒獎。

    羅綺芬換了普通話“你爸爸知道天岳的事兒,還說呢,讓你要么別管那公司了,把錢還了,來太原”

    “還完了�!标P越冷不丁又說了句,四人便靜了。

    “德國那邊幫他還的�!标P越又補了句。

    天和心想沖著你這句話,這幾天你無論需要我怎么配合,我都會全你的面子。

    關越知道天和不吃魚翅,把自己那份湯里的魚翅挑出來,清湯換給他。

    “累了吧,”羅綺芬道,“吃了就早點休息。”

    天和點點頭。

    “你大哥呢”關正瀚說,“那個什么航天飛機,登月基地,研究出來了沒有”

    “也沒消息�!碧旌腿鐚嵉溃昂枚嗄炅�,我總提心吊膽的,怕他”

    “嗐”羅綺芬打斷了天和。

    “爸爸有關系的話幫我問問吧�!碧旌驼f。

    關正瀚“嗯”了聲,對天和的示弱基本滿意,關越吃了一點便放下筷子,天和說“多吃點,你一天沒吃東西了�!�

    關越說“吃不下�!�

    “不行,”天和道,“把這碗飯吃完�!�

    父母都看著關越,關越只得又拿起筷子,緩慢咀嚼,吃完一碗飯,天和說“再吃點吧�!�

    這次關越?jīng)]有抗拒,又勉強吃了一碗,關正瀚放了筷子,余人便紛紛放筷子。

    “去和李家的打個招呼�!标P正瀚朝關越說,“天和不用去了,回房收拾下,明天一大早就要起來�!�

    “我去找秋姐吧�!碧旌驼f。

    這話一出,關越的父母頓時現(xiàn)出驚恐的表情。

    羅綺芬努力鎮(zhèn)定下來,聲音里帶著畏懼“她也正陪著客人,什么時候不能見,明天再說,你也累了�!�

    天和點點頭,關正瀚起身,晚飯就散了,天和連吃的什么都不知道,下午灌了一肚子茶,待會兒餓了再讓廚房做吧。

    關府已經(jīng)全部換上了白燈籠,天和太久沒來,快認不清路了,關越說“晚上你睡我房。”

    “那你睡哪兒”天和問。

    關越不答,去見客人了,關越房間天和是記得的,找到路后徑直走去。

    普羅“關越家里的ifi現(xiàn)在至少連著四百個手機�!�

    天和“你用衛(wèi)星信號,不要再玩他家的ifi了�!�

    普羅“這個局域網(wǎng)不知道為什么,總有親切的感覺�!�

    天和“因為是我上次來他家,幫忙重新架的。”

    普羅“我發(fā)現(xiàn)關越了,他剛走過b26攝像頭�!�

    天和“也不要玩他家的攝像頭。更不要去偷窺他家的親戚,這很不禮貌。”

    普羅“我還聽見他父母在討論你,你想聽聽嗎”

    “千萬不要”天和說,“上回無意中聽他們家親戚朝他媽說了幾句話,害我心理陰影揮之不去。我認真的,普羅,并不想聽任何人在背后議論我。”

    普羅“上次來的時候,你聽到了什么”

    “我不想再回憶它,可以不要問嗎�!碧旌痛鸬�,并走進關越房里。

    傭人送了東西過來,那是天和與關越的兩身黑衣服,以及關越的筆記本電腦。

    普羅“還有人現(xiàn)在正在討論,關越為什么能得到這么多遺產(chǎn)�!�

    天和“討論既成事實并沒有多大意義,只會增加嫉妒心而已,嫉妒是萬惡之源�!�

    天和把關越的電腦拿出來看了眼,收好,放到書架上去,抖開衣服,掛進衣柜里,忽然在衣柜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舊的小木箱子。

    普羅“你為什么不澄清,你們已經(jīng)不是戀人關系了�!�

    天和“因為我心疼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制造不必要的尷尬�!闭f著打開那個箱子上的密碼鎖,無奈道“我就說怎么找不到它,原來是二哥寄回給關越了�!�

    箱子里裝了厚厚的一疊信、一個黑色封皮的小本子,以及兩臺很小的發(fā)報機裝置,天和把發(fā)報機拿出來,接上電源,敲其中的一個,另一個便傳出了“嘟嘟嘟”的聲音。

    再敲另一個,先前那個也開始“嘟嘟嘟”地響了起來。

    普羅“摩斯密碼通訊器。”

    天和沉默良久,合上蓋子,沒有看那些東西,把它放了回去。

    普羅“我還聽見關越的堂叔討論關越的祖父,懷疑遺囑是偽造的,因為他不識字�!�

    “關越不會太介意的,”天和說,“如果他介意的話,陪他回來的就會是處理法律問題的佟凱,不會是我。對他來說,這個家里最重要的,是親情。不過我想他爸媽有時候也不太理解他,正平叔叔倒是很疼他,可惜他也沒回來�!�

    天和推開房門,進了浴室,水已經(jīng)放好了,總感覺這里像個酒店,洗過澡,吹過頭,躺在那張大床上,看著天花板,天和有點困了。

    普羅“關越回來了。”

    “普羅,你自己玩吧,”天和說,“我知道你對新接觸的東西很好奇,但請注意,別傷害到任何人,人類的情感比你想象中的要脆弱得多�!�

    天和摘下耳機收好,按了下床頭的按鍵,把關越放進來,關越長吁一口氣,坐下。

    房內沉默。

    天和起身去浴室放水,找出關越的內褲與睡衣褲,掛在浴室里。

    “湊合著住吧,”關越襯衣還沒換,邊解袖扣邊說,“就幾天,覺得不舒服了,隨時回去都可以。明天開始,你名下的資產(chǎn)全解凍,方姨正在準備搬家�!�

    “知道,”天和答道,“她通知我了,我還幫你給佟凱和馬里奧發(fā)了消息,八號再回去�!�

    關越的手指一直有點發(fā)抖,天和知道他今天整個人瀕臨極限,神情有點恍惚,便伸手替他拆袖扣,解襯衣領扣,摘皮帶,利落收走。

    關越穿著西褲,赤腳站在地上,敞開襯衣,當著天和的面脫衣服,天和轉身出了浴室,把衣服放好,叫傭人過來,拿去洗熨,就像小兩口相處般自然,完了又回到浴室,問“水溫合適么”

    關越赤身裸體,躺在浴缸里泡著,用毛巾搓了下臉,天和也不避他,進來伸手試了下水,說“別泡太久,十五分鐘起來�!�

    天和把刮胡刀放好,出去躺在床上,隨時注意著浴室里動向,怕關越太累了泡昏過去,但很快就聽見吹風機與電動刮胡刀的聲音。關越換了睡衣出來,天和便朝里挪了個位置,關越睡外,天和睡里。床很大,兩人蓋著同一張被子,互相幾乎碰不到。

    今天來的親戚實在很多,想必所有客房都住了人,天和倒不擔心這八天里會發(fā)生什么親人去世,頭七還沒過,關越再怎么樣也不會有心情。

    兩人安靜地靠著床頭,天和知道關越需要安慰,只是一時不知該說點什么。

    “謝謝�!标P越朝天和說。

    “不客氣。”天和平靜地說。

    關越側頭,望向天和,兩人沉默對視片刻,關越說“方姨說得對,我該多回家�!�

    天和不想讓關越再沉浸在愧疚里,說“對了,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天和跨過關越,跳下床去,從衣柜底下將木箱里的信、本子拿出來,回到床上。

    關越“”

    天和“收到它的時候,你重新看過嗎”

    關越搖搖頭“不知道密碼,箱子是天岳寄過來的,我打不開,就寄回家了。”

    這是許多年前,關越寫給天和的信,天和把它收在家里的小箱子中,出國以后沒帶在身邊,全給忘得一干二凈。結果聞天岳聽到他們分手的消息后,第一時間就把這個箱子寄回給關越,當時關越剛回國,還沒住處,便直接寄到了太原關家。

    天和展開最底下的一封,念道“寶寶,倘若不是懼怕不可知的死亡”

    關越與天和坐在床上,埋頭看信。

    “懼怕那從來沒有一個旅人回來過的神秘之國”關越低聲說。

    天和端詳信件,遞給關越一封,又拿起另一封,說“我們也終有一天,會離開這里。所以不必難過,眾生只是人間的過客,唯流傳雋永的愛,方是不朽與永恒�!�

    關越沉默。

    天和說“都是你寫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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