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棲也笑了,拿起另一個枕頭開始反擊,“能不能吃你心里還沒點數(shù)嗎?又是心疼程嗣的一天。”
月光溫柔的灑在小帳篷里,兩個年輕的女孩鬧到很晚才睡。
嬉笑聲被包裹在晚風(fēng)里,閑暇又愜意。
山上的戲份整整經(jīng)歷了一周多,其間顧棲都沒怎么見過秦宴,就像這人已經(jīng)回去了一樣。
下山那天,柳煙兒第一個坐到車上,滿是愜意的靠在窗邊。
“可算是能回去了,希希,你應(yīng)該還得幾周能回去吧。嘖嘖,戲份多就是麻煩,早說了讓你意思意思得了,你非要跟黎茵賭什么氣你說,現(xiàn)在吃苦的還不是自己。”
顧棲將墨鏡卡在臉上,滿目生無可戀,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閉嘴�!�
跟黎茵賭氣是一方面,還不是那秦宴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火上澆油,更加激發(fā)了她的斗志。
現(xiàn)在把她騙過來之后自己倒是沒了人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瀟灑去了。
到了宿舍之后,柳煙兒早已收拾好了行李,拖著行李箱跟顧棲來了一個大大的熊抱。
“走了希希,放心吧我會想你的,讓咱們一起玩的那伙人一起悼念你�!�
顧棲無語的甩開她的手:“走開,別煩我。我洗澡去了。”
雙人間徹底空出了一個位置,柳煙兒這廝走的絕情,收拾的一干二凈,連個余光都沒給她留。
顧棲嘆了口氣,打開柜子的那一刻,徹底傻眼了。
臨走之前,她所有的衣服包包都整齊的疊放在衣柜里,現(xiàn)在全被剪成了稀巴爛,正亂七八糟的丟在柜子下端。
“誰干的?給我出來!”顧棲氣的發(fā)抖,近乎粗魯?shù)耐崎_了所有的柜子和門。
房間里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顯然作案者已經(jīng)走了許久了。
“希希姐,我們先冷靜一點�!毙∈Y拉著她的手臂,目光里滿是小心翼翼。
怒火壓抑在胸腔,顧棲直接甩開她。
抱著一堆衣服碎布,她直接踹開了劇組的門,所有東西二話不說扔到辦公桌正中間。
“這就是你們保證的絕對安全?!我去安保室找人,結(jié)果連個人影都沒有,你們就是這么保證安全的?!”
顧棲指尖都在發(fā)抖,她指著那堆破布爛衣,聲音滿是犀利。
劇組的上層人員本來正在開會,現(xiàn)在見顧棲忽然闖進(jìn)來了,皆是面面相覷,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
小蔣有些發(fā)抖的站在門口,沒敢進(jìn)來。
秦宴坐在會議桌最前面的位置,他微微蹙眉,目光落到那堆衣服上,又掀眸看她。
“顧棲,你發(fā)什么瘋?”
“我發(fā)瘋?”顧棲直接氣笑了,“你能不能睜開眼睛好好看看,這就是劇組所謂的保證安全,現(xiàn)在他們剪的是我的衣服,以后萬一闖進(jìn)來傷害的是我人呢?!那時候你們再索賠有用嗎?!”
秦宴平靜的看著她,漆黑的眼眸與她四目交接。
那一瞬,原本生氣的情緒忽然帶了幾分失落。各種復(fù)雜的情緒夾雜在一起,悶得她喘不過氣來。
顧棲諷刺般的揚起嘴角,直接轉(zhuǎn)身朝著門外走去。
“我不拍了,再見�!�
說著,她開始快步往大門外走,也不管身后有人再叫她的名字。
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了,她知道身后有人追過來了,顧棲賭氣一般的開始往前跑。
也不管前方的漆黑,任憑晚風(fēng)在她臉頰疾馳而過。
“顧棲,回來,山上危險�!�
是秦宴的聲音,他聲線中那種特有的清冽質(zhì)感,在夜晚的山林里顯得冷冰冰的。
他離她不遠(yuǎn),應(yīng)該緊緊的跟在身后。
“不要!”顧棲也不知道從哪里撿了根樹枝,一邊甩開前面的雜草,一邊怒氣沖沖的往前走。
“我是死是活跟你有關(guān)系嗎?!我輸了,欠你十倍工錢行了吧?!我回頭就問我爸要,你別跟著我了,煩死了。”
“前面有蛇�!鼻匮绯吨ぷ雍傲艘痪洌碱^緊緊蹙著。
順著晚風(fēng)跑了好一會了,顧棲早就冷靜下來了,原本看著黑漆漆的小樹林她就有點后悔,現(xiàn)在秦宴這么一說,她更害怕了。
顧棲心里發(fā)怵,還是嘴硬道,“我又不怕蛇�!�
正說著,她不知踩到了什么軟綿綿的東西。
顧棲瞬間小臉慘白,大腦一片空白,開始踩著高跟鞋亂跳尖叫起來。
“什么鬼東西�。�!秦叔叔,救我!”
接著,轟隆一聲,她腳底踩了個空,身體快速傾斜,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下墜。
千鈞一發(fā)之間,她的手腕被一直極有力的手拉住了。
顧棲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心臟都快跳出來了,還沉浸在剛才極度的恐懼之中。
那雙漆黑的眼順著月光望向她,他沉聲道:“顧棲,別松手�!北臣�
夜色太過濃郁,顧棲只能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懸空著,手腕被秦宴緊緊拉住,她另一只手下意識的抓住眼前的藤曼。
“秦叔叔,下面好黑,我害怕。”
顧棲往下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她眼淚都快出來了,聲音顫抖不止。
還沒等她話音剛落,秦宴的另一只手就拽著她的手肘,接著將她整個人都拖了出來。
顧棲整個人都嚇傻了,呆愣的坐在地上好一會,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來面前的秦宴。
與他對視的那一瞬間,眼淚幾乎一瞬間奪眶而出。
她站起身,緊緊抱住秦宴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脯上,聲音里滿是委屈。
“都怪你,你干嘛不相信我,害得我跑到山上來差點死掉!”
柔軟的發(fā)絲輕輕觸碰到秦宴的指尖,一顫一顫的,繞的秦宴心頭有些莫名發(fā)癢。
她整個人都在顫抖,縮在他懷里有些無理取鬧的意味。
秦宴嘆了口氣:“沒有不相信你,事情太過突然,總得有個緩沖過程�!�
“你騙人!”顧棲抬起頭瞪著他,“你平時罵我的時候都不需要緩沖過程!”
秦宴本來想反駁,說他什么時候罵她了。
當(dāng)他目光觸及到顧棲眼里含著的盈盈淚意時,到嘴邊的話忽然就憋了回去。
“怎么還哭上了?”
秦宴有些想笑,垂下眼眸,用指尖幫她輕輕抹掉淚意。
“廢話!我能不哭嗎?!我差點就死掉了,我爸還等著我養(yǎng)老呢,我要是死了,顧長峰的后半輩子你來負(fù)責(zé)嗎?”
看著這姑娘氣急敗壞的模樣,秦宴挑了一下眉,“死掉?你是說跌到這個小土坡里嗎?”
顧棲:“……”
她打開手機(jī)手電筒,朝著剛才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掉進(jìn)去的正是一個一米多的小小土溝。
長度得有十幾米寬,大概是有人刻意將兩地隔開的,下面還滿是干草。
氣氛安靜了好一會,顧棲對上秦宴的目光,硬著頭皮強(qiáng)詞奪理道。
“那……那也是有可能摔傷的好嗎?你想想看,我萬一摔斷了腿,或者劃破了臉,以后沒人找我拍戲了怎么辦?那我還怎么賺錢啊,我花錢很夸張的,我爸老了養(yǎng)不起我了,以后誰娶我啊,這還不是因為你不想相信我�!�
秦宴不僅沒反駁,聽她說完之后,還頗為認(rèn)可的點了點頭。
“說得對,是我的錯,走吧,我們先回去,回去我再賠禮道歉�!�
顧棲眨眨眼,懷疑她耳朵出了問題,秦宴這樣的人,一向自大到以為自己就是世界中心,怎么可能會向她道歉。
難道又在諷刺她?還是想著回去之后再慢慢報復(fù)她?顧棲陰暗的想。
“不走嗎?”秦宴看她完全沒有要動的意思,回過頭問道。
顧棲低頭看著自己僅剩一只的高跟鞋,有些尷尬的摸了一下鼻尖。
“我鞋子丟了�!�
秦宴:“……”
晚風(fēng)帶著絲絲潮意擊打在兩人肩上,月光明明昧昧,這晚的繁星并不比她許愿那天晚上少。
秦宴背著顧棲,晚風(fēng)將她的絲絲縷縷的發(fā)絲吹的有些飄渺,時不時輕輕掃過秦宴的脖頸。
他們離得很近,近到秦宴能明顯的感知到顧棲頻率不太正常的心跳聲。
他的喉結(jié)不受控制的滾了滾,接著,就聽到身后的女孩說話了。
“秦叔叔,你不害怕嗎?”
“有什么害怕的?”秦宴不理解。
氣氛又安靜了下來,像顧棲這樣的性子,一般很少找不到話題,可秦宴偏偏就是個例外。
她每次站到他面前,都會莫名語塞。
顧棲想,可能是他平時太兇了,所以顧棲每次見到他,都會下意識地想著接下來怎么懟回去才不算輸。
“要不我給你唱個歌吧?”顧棲勾著秦宴的脖子,忽然想到,“一般聽我唱歌都要出場費的,很貴的。我免費給你表演一個,怎么樣?”
秦宴挑了一下眉,嘴角微微彎起,“看來我還是很有面子的�!�
顧棲佯裝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提醒道,“那我要唱了哦�!�
她輕輕啟唇,聲音不大,歌聲在晚風(fēng)的夾雜下娓娓道來。
“可是我偏偏就是不想要轉(zhuǎn)彎
就算不開燈的房間真的有些暗
夜色又來的時候想說
為什么只留給我一半”
與她平時那副驕縱傲然的模樣不同,她唱歌的時候格外溫柔,連同目光都柔和下來了。
可能因為夜晚的原因,聽得出來,她的聲音里還帶了幾分疲倦。
秦宴覺得,她歌聲里唱的人很像她自己。
驕傲又固執(zhí),只要是認(rèn)準(zhǔn)了死理,就會一根筋的往前走。
就像那天拍戲一樣,哪怕摔倒再多次也要從原地爬起來繼續(xù),別人再怎么說她都不會在乎。
快到達(dá)目的地的時候,顧棲忽然開口說話了,聲音很小很小,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開口。
她說:“秦叔叔,謝謝你�!�
回到了他們居住的院子后,顧棲上樓換了雙鞋,剛下來就看見靳京正站在門口的位置等他。
“溜進(jìn)你房間的人已經(jīng)查到了,這女孩手上拿了個剪刀,衣服應(yīng)該也能確定是她破壞的�!�
“女孩?”顧棲緊蹙眉頭,跟著靳京的步伐進(jìn)入會議室。
“對�!苯┍еp臂走在前面,“你們出去的時候,秦宴交代過讓我查走廊監(jiān)控,人也已經(jīng)找到了�!�
“對了�!苯┐蜷_門的時候,掀眸看了顧棲一眼,“里面還有她的監(jiān)護(hù)人�!�
扔在辦公桌上的衣服還完好無損的放在那里,秦宴依舊坐在最前面的位置,目光極為冷淡的落向角落里的母女。
顧棲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個緊緊攥著媽媽衣角的女孩,她留著兩條麻花辮,臉頰上有兩塊明顯的高原紅,正是第一天拍戲顧棲給她糖的女孩。
這姑娘當(dāng)時揚言會讓顧棲后悔,她以為開玩笑就沒當(dāng)真,結(jié)果衣服真被剪了個稀巴爛。
“是你?”顧棲蹙眉走過去,“你是怎么溜進(jìn)來的?又是怎么找到我房間在哪的?”
女孩躲在母親身后一聲不敢吭,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顧棲,又迅速落了下去。
“這些衣服的賬單還在嗎?”秦宴冷淡的目光落在母女身上,指關(guān)節(jié)輕輕敲了敲桌角,淡聲道,“發(fā)給他們,所有破壞的衣物,原價賠償。”
顧棲氣壞了,隨意拿起桌角的一件衣服,諷刺般的冷笑一聲。
“賠?怎么賠?她們賠得起嗎?不說太貴的,就這件,我專門從國外買回來的,三千多美元,你讓他們怎么賠?”
因為顧長峰本身就是白手起家,她對家境貧寒的人向來沒有什么偏見,這還是她第一次氣急了,脫口而出這么難聽的詞匯。
“這是他們的事�!鼻匮缏曇魳O為冷淡,“賠不起就走法律程序,很簡單。”
聽到這個數(shù)字的一瞬間,那位母親直接愣在原地,她指著她們歇斯底里的喊。
“敲詐,你們這不是敲詐騙人嗎?一件破布能這么貴?你們開什么玩笑?!”
“衣服品牌放到這里,價格完全可以在網(wǎng)上查得到。”顧棲冷笑道,“拿著剪刀溜進(jìn)我房間的事我可以不過問,這些衣服賠給我不過分吧?”
顧棲話還沒說完,女人就走到秦宴面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求你們大恩有大德給我們一個機(jī)會,這么多錢我和孩子他爸幾年都賺不到,要真是賠了錢,我們一家人可怎么活啊,這孩子知道自己錯了,來,過來給人家跪下道歉。”
女人一邊說著,還一邊去拽小女孩的衣服,被這姑娘直接掙脫開了。
秦宴居高臨下的看著女人,目光極為冷漠,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憐憫之意。
女人又去求顧棲,聲音歇斯底里,各種苦情戲都用上了。
“您別這樣,您先起來說話,要是被媒體拍到了,還以為我怎么著您了呢?”
顧棲有些急了,她拉了女人半天未果,這才蹙眉扭過頭去。
“哪有您這樣做母親的,她現(xiàn)在這么小性格就這么極端了,以后豈不是要去殺人?還有什么她不敢做的?”
“是是是,她偷東西就是不對,是我們教育不當(dāng)�!�
女人走到小姑娘面前,拽著她的胳膊,朝著她屁股狠狠打去,語氣里滿是咬牙切齒。
“讓你破壞別人東西,你真以為你家這么有錢?你知不知道你爸你媽干一輩子活也賠不起這些衣服,我讓你虛榮心這么強(qiáng),買不起的東西為什么要羨慕?!你才多大啊,穿什么裙子?!人家長得漂亮才穿裙子呢,你呢?!”
女人聲音極為刺耳,尖銳犀利的語氣一字一句往她女兒身上戳,手上的動作也完全沒有留情。
小姑娘依舊倔強(qiáng)的站在原地,眼底含著淚,完全沒有要道歉的意思。
“行了行了。”顧棲忽然有些心軟了,她拉開女人,直接從小姑娘的口袋里的抽出那枚糖果。
“衣服錢我可以不要,但是這個我要收回,因為你已經(jīng)不配讓我送你東西了�!鳖櫁抗饩o緊盯著她,“我不是放過你,是看在你媽媽的面子上,我不想讓她們半輩子搭進(jìn)去給你贖罪。”
說著,顧棲蹙眉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大門,“你們走吧,趁我后悔之前。”
女人連連道謝,兩人急促的腳步聲也逐漸變遠(yuǎn),直到完全消失不見。
會議室里一直靜悄悄的,顧棲沒回頭,她輕輕嘆了口氣。
“秦叔叔,你會不會覺得,我特感情用事,像網(wǎng)上說的那種同情心泛濫的圣母婊啊?”
“不會�!�
秦宴的腳步聲逐漸靠近,最終在她面前緩緩?fù)A讼聛恚邦櫁�,這是善良,不是同情心泛濫。”
他微微俯身,漆黑的眼睛與她四目相對,一只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秦宴的手很漂亮,骨骼分明,十指修長,這樣摸起來居然也很舒服。
顧棲莫名覺得,自己就跟被馴服了一般。
她別扭的扭過頭去:“你可真能瞎扯,要讓柳煙兒聽見你用善良這個詞形容我,她估計都要笑掉大牙了�!�
秦宴沒說話,手機(jī)忽然發(fā)來了一條消息,他垂眸看了一眼便滑了過去。
“走吧�!彼_口道,“帶你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