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下她徹底明白了,輕嘖一聲,“你不認識他就算了,我就很好奇,你為什么會覺得我跟他是情侶,我倆明明看起來一點也不配好嘛?!”
說著,她朝著傅擇遠的方向走去,將他活生生拽了過來。
秦宴沉默的看著她的背影,顧棲今天穿了一身墨綠和黑色相間的半身休閑裙,及膝的黑色馬丁靴綁了無數個松松垮垮的鞋帶。
無論穿著什么樣的衣服,她走路的時候永遠微揚著下巴,雙臂自然抱起,一副高傲到可以物空一切的姿態(tài)。
秦宴對傅擇遠有點印象,傅老爺子每年舉行家庭聚會的時候,這孩子都是最捧場的那一個。
不僅能能說會道的,表演起才藝來也一點也不含糊,很得大人們的喜歡。
傅家人生來薄情,所有人都是一副自私冷血的模樣,不愛說話,也不愛笑。
親兄弟姐妹之間為了點家產爭個你死我活,哪怕徹底撕破臉也不介意。
他們說秦宴陰冷恐怖,其實傅家人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們骨子里才流著那份冷漠到近乎殘忍的血液。
母親走后,秦宴在傅家生活了十幾年,他們嫌他父親家里窮身份低微,連帶看著他都覺得血統(tǒng)卑賤。
其間他忍受過無數的秒適合白眼,除了傅聞洲之外,似乎只有這個叫傅擇遠的孩子,每年家庭聚會的時候會真心實意的喊他小叔。
他好像和所有傅家人不同,至少干凈又坦蕩,沒有被傅家人骨子里的冷血所浸染。
所以,即使秦宴很不愿意承認,他也發(fā)自內心的覺得。
顧棲和傅擇遠在一起,他們很配。
傅擇遠被顧棲一聲不吭的拽了過來,緊蹙眉頭,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你干嘛?發(fā)什么瘋?你自己愿意卑微站車門口能不能別帶我,我丟不起那人�!�
“誰卑微了�!鳖櫁珶o語的督他一眼,“你是不有病?是你小叔不信我,我要證明給他看。”
“所以你就當跑腿的了?你還敢說你不卑微,你看我回去不告你爸,顧棲,你好歹一個顧家大小姐,能不能要點面子�!�
傅擇遠話還沒剛說完,腰部就被顧棲的小手猛地推了一把,推到了窗戶前。
“你不信你自己看,你侄子,傅擇遠!”顧棲下巴微微揚起,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下次事情沒搞清楚之前能不能不要誣賴我�!�
和秦宴面對面的時候,傅擇遠還是有些打心眼里的發(fā)怵。
他尷尬的摸了一下鼻子,笑著打了聲招呼,“小叔。”
看著他瞬間乖巧的模樣,顧棲忽然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
這人剛才還一副鐵骨錚錚的硬漢模樣,結果剛和秦宴對視了一眼,整個人都蔫了。
“你笑什么?別笑。”傅擇遠聲音壓得很低,咬牙切齒的看著她。
“我笑怎么了?我這人天生愛笑,傅擇遠你是不是有��?你是我爸還是我媽呀,這都要管著我?”
顧棲更樂了,一只手習慣性的握著傅擇遠的胳膊,差點直不起身。
秦宴原本正想說話,被顧棲噗呲一聲直接憋了回去。
他視線落在兩人親昵的動作上,目光忽然間有些黯淡,微微泛著些涼意。
顧棲好像從來沒跟他這么放肆的親昵過,就連那次親他也是意外。
她后來都沒有提起過,估計早都忘了。
腦海里忽然浮現出那晚覆上他臉頰的唇角,溫軟又纏綿,夾雜著淡淡的花香。
秦宴唇角莫名有些干澀,喉結也不自覺的滾了一下。
幾秒之后,他強行抑著情緒,將視線平淡的移開。
“晚上在學校住宿?”秦宴微微蹙眉,打斷了兩人笑鬧的聲音。
傅擇遠先看了顧棲一眼,這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秦宴在跟他說話。
“沒有,在附近租了房子,本來準備和煙兒顧棲合租在一起的,結果這兩人一個比一個不靠譜,都另尋捷徑了,所以套房里就我一個人。”
秦宴挑了一下眉,心想這孩子比起從前倒是漲了不少心眼。
他話中的寓意已經十分明顯了,既是在向秦宴暗示主權,又在暗戳戳的提醒顧棲,他已經替他們租好了房子,不必委曲求全住在別人家里。
可惜當事人顧棲完全沒聽明白,她只是覺得看著秦宴坐在車里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忽然有些不爽了。
憑什么他坐在里面一副審訊人的模樣,她就要和傅擇遠累的半死站在外面。
他們兩個光明正大,又沒有做什么虧心事。
她癟癟小嘴,一臉不高興的模樣,“你一個人坐在里面倒是很舒服嘛。不讓我們進去,一會萬一有記者拍到了怎么辦?明天我就要上花邊新聞了。”
秦晏掀眸,目光平淡的看了一眼傅擇遠,一雙漆黑的眼眸里深不見底。
“那就不要進來了,剛好你們還能一起回去,行李我可以讓白珺……”
“不要!”顧棲兇巴巴的打斷,居高臨下的抱臂瞪著他,“我現在就要進去!你把門打開!”
顧棲簡直無語,她甚至懷疑秦晏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明明專門跑來接她,現在又不知道在生什么悶氣,死活不讓她上車。
她發(fā)現自己現在的接受能力還真挺強的,要是以前秦晏敢把她拒之門外這么長時間,顧棲早不干了,肯定頭也不回的扭頭走人。
現在她居然已經可以耐心十足的跟秦晏在這耗這么長時間,甚至還有種她打死也不走,看誰能耗死誰的沖動。
“不是,我不理解了,你們到底在僵持個什么勁?”靳京坐前面早不耐煩了,扭過頭來打著圓場,“有什么恩什么怨要不咱坐下慢慢聊,傅少爺還沒吃飯呢吧?秦晏家離這不遠,要不一起?”
他這話剛好順了傅擇遠的意,話音還沒剛落,后者就迅速看了秦晏一眼,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真的可以嗎?好啊,我好久沒見秦奶奶了,就當順便去拜訪拜訪老太太�!�
秦晏:“……”
顧棲:“……”接吻
晚風輕拂樹梢,
原本清冷的秦家小樓里今天多了幾分人氣,燈光將這棟小樓映照的暖烘烘的。
老太太許久沒見過傅擇遠,這次見面顯得格外親昵。
“一段時間沒見,
小遠都長這么大了,居然跟希希還是同齡,真還挺想不到的�!�
傅擇遠也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將老太太夾到他碗里的菜一個個塞到嘴巴里。
“我跟希希是鄰居呢,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的,
用個肉麻點的詞來說,也算是青梅竹馬吧。”
“誰跟你是青梅竹馬�!鳖櫁谝慌圆粯芬饬�,直接瞪了他一眼,
從盤子里夾起一塊肉塞到他嘴巴里,
“這么多菜都管不住你得嘴,
安靜點可以嗎?”
“喂,你能控制一下你自己嗎?這筷子不會是你吃過的吧,
呸呸呸,臟死了,拿遠點�!�
傅擇遠佯裝嫌棄的推開她,老太太在一旁滿目慈愛的笑著看著他們打鬧。
“以前傅家這群孩子里,
我就最喜歡小遠,我看希希跟小遠也挺配的,
你爸爸怎么沒想到把希希跟小遠撮合撮合呢�!�
“哪里沒撮合呀�!备祿襁h無奈的嘆了口氣,
頗有一副陰陽怪氣的意味,
“我爸我媽都不知道跟人家提了多少次了,人家希希大小姐那會看不上我,
說只有王子才配的上她�!�
“你少瞎扯!”顧棲被他說的惱羞成怒,
臉頰上泛起一絲詭異的微紅,
“那會我才上小學好嗎?小學生誰不想嫁給王子啊�!�
窗簾被風微微卷起一個弧度,樹葉隨著風聲沙沙作響,氣氛寂靜了好幾秒。
傅擇遠掀眸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落在碗碟里,手里的刀叉都有些不自然了。
他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開口:“那如果現在我說我喜歡你,我想娶你呢,你會怎么想?”
顧棲完全不吃他這套,冷笑一聲道,“我會讓你趕緊滾�!�
傅擇遠挑了一下眉,眼底一瞬間浮現出的失落很快被他掩飾下去了,他故作玩笑的找老太太打抱不平。
“您說我長的也不丑啊,她成天把我嫌棄的,我都快自卑了。”
老太太笑著拍了拍他的手,好言勸著兩個打鬧的年輕人。
整個餐桌上都洋溢著一種和諧輕松的氛圍,除了全程一言不發(fā)的秦宴。
他垂下眼眸,面無表情的吃著飯,依舊一副平靜優(yōu)雅的模樣。
白色襯衫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白皙有力的手臂,銀色腕表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在這樣熱鬧的餐桌上,竟顯得有幾分孤獨。
顧棲敏銳的感覺到,秦宴的情緒不好。
如果是平常,他不高興的話,頂多會尖酸刻薄的諷刺她幾句,似乎看著她惱羞成怒的模樣會讓他很有成就感一樣。
可是今天卻不同,秦宴極為平靜,不管顧棲找什么話題將他扯進去,他都始終一言不發(fā)。
甚至到進去書房工作的時候,他都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背影依舊孤傲矜貴,滿滿的疏離感。
顧棲看著他的背影,心里莫名很不是滋味,空落落的,有些酸澀。
當天晚上,傅擇遠百般推脫之下,還是被老太太留了下來,被保姆安排在了一樓的房間。
顧棲躺在床上,看著被風微微掀起的窗簾,她絲毫沒有困意,整個人都有些思緒飄飄。
她輾轉反側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決定抱著自己的垂耳兔,走到秦宴書房門前敲了敲門。
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清冷的月光透過門縫映射出來。
秦宴一只手搭在門框上,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影子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其中。
那雙漆黑的眼眸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深淵,讓人看不透任何情緒。
氣氛足足安靜了好幾秒,秦宴都沉默著不吭聲,似乎在等著顧棲先開口說話。
“秦叔叔,你現在要睡覺嗎?”
顧棲抬頭看著他,一副純良溫順的模樣,手中的垂耳兔上次又找了個借口從秦宴那里換了過來。
書房里好像只開了一個小燈,從她這個角度看來,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清冷的月光打在地板上,顯得涼颼颼的。
秦宴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平淡的將視線移開,說話時又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
一開口,聲音居然有些暗啞。
“準備睡了,有事?”
顧棲明顯的感覺到他情緒不佳,她搖搖頭,難得的聽話,將手中的兩顆糖果塞到他手里。
“我平時如果不開心的話,如果實在沒有辦法去逛商場,那我就會吃兩顆這個。”
說完,她便回過頭,還扭頭強調了一下,“不要丟掉哦,這個糖很難買的,我自己都沒剩幾顆了。”
“顧棲。”
顧棲還沒回過頭剛走兩步,秦宴就忽然開口了。
他孤身站在原地,影子顯得孤零零的,微微垂著頭,又寬又直的肩膀在此刻看來居然顯得有些單薄。
發(fā)絲遮掩住那雙漆黑凌冽的眼睛,他的目光依舊落在那兩顆糖果上。
他聲音不大,說出這句話對于他來說,似乎極為艱難。
“如果你和傅擇遠早就兩情相悅的話,就不要再給別人一種……錯覺�!�
一種讓他以為,她喜歡他的錯覺……
今天在學校門口,秦宴早就來了,看到兩人并肩從學校出來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秦宴阻止了靳京上前。
他在車里假裝翻閱資料,其實早已心亂如麻,平時的資料猶如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的,讓他靜不下心來。
他死死攥著資料的一角,看著顧棲和傅擇遠站在樹下,兩人毫不顧忌旁人的目光,舉手投足之間都滿是親昵。
顧棲還對著他笑,那種滿是放松的,發(fā)自內心的笑意,他都沒有見過。
就連親他的那天晚上,她也沒有像那樣笑。
秦宴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那會像得了失心瘋一樣,簡直嫉妒到發(fā)狂。
偏偏他還要維持自己的形象,表面上一副淡漠不在乎的模樣。
車子停到顧棲面前那會,兩人幾乎手都要握在一起了,秦宴差點被她氣到想吐血。
今晚坐在一個飯桌上,傅擇遠無時無刻不在宣示著自己的主權,炫耀自己和顧棲之間的關系。
年僅二十多歲的秦宴,就能在商場上叱詫風云這么久,他可以讓眾多商業(yè)老手敬他怕他。
現在竟一時間沒有任何立場和主權去反駁一個比他小這么多歲的小孩,甚至還有些酸溜溜的感覺。
他回到書房,在椅子上沉默的坐了許久,目光落在桌子上,看著微風卷起書頁,發(fā)出沙沙作響的聲響。
久到敲門聲響起的時候秦宴才意識到,他連燈都忘了開。
秦宴覺得,自從顧棲來了之后,這段時間的他太奇怪了,一點也不像他自己。
直到今天一系列的反常行為之后,他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
自己好像對顧棲的情感不太正常,他似乎真的該調整一下自己了,至少不能任由這種不應該的情感繼續(xù)泛濫下去。
秦宴明白,身后盯著他的人太多了,他們巴不得看他跌落神壇,遭萬人踐踏的樣子。
所以他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看出,他對誰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喜歡和在乎。
這對秦宴來說無非是增添一種威脅,對她更不公平。
顧棲頓了一下,她有些怔然的抬眸看他,“什么兩情相悅?什么錯覺?秦宴,你在想什么?”
秦宴將糖果攥在手心里,他唇角動了動,淡聲回道。
“沒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都不想住我這里嗎?正好,有人邀請你過去,你爸那里我會去說。”
“你在趕我走?”顧棲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為什么?”
她以為他們一起出去住了這么長時間,隔閡早就已經消散了才對。
至少她很清楚的明白,秦宴其實并不討厭她。
房間里極為寂靜,連書房里書頁的沙沙聲都聽的一清二楚。
秦宴并沒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
“是因為傅擇遠嗎?你討厭我跟傅家人接觸?”顧棲緊蹙眉頭,走到秦宴面前,目光寸步不離的盯著他。
“還是你覺得我這個人朝三暮四品行不正,所以我留在秦家,丟了你們家人了?”
她強行壓著怒氣,一字一句滿是嘲諷。
“難道不是嗎?”秦宴平靜的看著她,并沒有任何退縮的意思。
他語氣極為平淡,和平時說話的方式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