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可是在這一刻,松虞卻在這雙黑沉沉的眼眸之中,看到了隱忍,困惑和不甘。
“為什么我就是沒有辦法對你動手?”他問她。
第24章
我只有一個導(dǎo)演。
“為什么我就是沒有辦法對你動手?”
池晏的聲音是如此陰郁。
他捏住她下巴的手指還在收緊。
松虞不由自主地抬頭,
那雙眼如梟鷹般深沉,目不轉(zhuǎn)睛地審視著自己。她看到危險的暗光。
設(shè)身處地,她明白池晏的心情。將這個秘密扼殺在搖籃,
的確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他做不到。
因為基因。
突然之間,
松虞從他身上與自己同樣的掙扎。
她嘴邊不禁浮現(xiàn)起一絲淡淡笑意。
自嘲的,悲哀的笑。
原來她想盡辦法要逃,
最終都沒有用。救了她一命的,
竟然還是她最憎恨的東西。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們還是回到了原點。
池晏一怔:“你在笑什么?”
他的手指愈加收緊。
而她微微蹙眉。因為疼痛。
“說話�!彼f。
“……我想抽根煙。”她眨了眨眼,突然說。
“哈�!背仃锑托σ宦�,仿佛難以置信。
但也驀地放開了她,“剛才是誰以為自己染上毒癮,
要死要活?”
松虞喃喃道:“就因為又撿回一條命,
才想要來一根�!�
“很不幸�!彼麤鰶龅卣f,“病房不能抽煙�!�
她微勾唇角:“這么聽話?不愧是良好市民�!�
池晏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沒理睬她話里的譏誚,
反而故意拿出打火機(jī)在手中把玩。
咔嚓。一點火星,時滅時起。
他不自覺地回頭看她。
松虞面容平靜,但蒼白的皮膚上還有一圈紅痕。
剛才池晏捏住她的手指太過于用力,
一時失控。
而此刻她躺在病床上,
簡直像夕陽中的白沙,一碰即散。
她又說:“那就出去抽�!�
側(cè)頭望向窗外。
一點金光,
從百葉窗里曳出。
打火機(jī)的聲音停下了。池晏似乎又低低地笑了笑。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滑輪在地上骨碌碌地轉(zhuǎn)動。一只護(hù)理機(jī)器人將輪椅送進(jìn)了病房。
他將她抱了上去。
肢體接觸時,松虞像柔軟的藤蔓一般,攀著池晏的手臂。
但是手指深陷進(jìn)他的臂彎里,她用盡自己最后一點力氣,
抬起頭直視他:“剛才真的沒有騙我?”
池晏望著她的眼睛。
這雙眼如此澄澈,像黑曜石一般,清清明明。
或許還有一絲隱含的脆弱,小心翼翼被包裹在尖銳的驕傲里。
“放心�!彼读顺洞�,“我也討厭毒品,不會對你撒這種謊�!�
松虞微微勾唇:“好。”
她的心終于徹底放下。
輪椅骨碌碌地被推了出去。
這看起來是家嶄新的醫(yī)院。柔和的白熾燈,光線恰到好處,并沒有讓松虞感到半分不適。
池晏推著她進(jìn)電梯,身體微微前傾,姿勢仍然是那樣挺拔。他毫不猶豫地按下了頂層按鈕。
“又是天臺。”她突然笑了笑。
池晏明白她說的是什么:處理李叢的那一次,同樣是在天臺。
他不禁也莞爾一笑:“放心,這一次沒人要揍。”
但隨即他的嘴角又彎起一個古怪的弧度。
……好像也不一定。
*
他們來得正好。
下沉的紅日,還沒有被林立的高樓所遮蔽。
溫柔的光線將輪椅上這單薄的身影包裹了起來。松虞脊背挺直,眺望遠(yuǎn)處。她看到了酒店,貧民窟和盡頭的海。
呼吸到新鮮空氣,她便像一只重回天空的鳥,對這個世界又產(chǎn)生了依戀。
但就在這時,一件西裝外套兜頭落下來,砸了松虞個滿懷。
“天臺風(fēng)大。”池晏淡淡道。
松虞:“噢,謝謝你。”
一回生二回熟。
她若無其事地披上他的外套。盡管濃重的煙草味再一次侵蝕她的感官。
夕陽為遠(yuǎn)處的高樓與山巒都勾上一層迷離的金線。
她突然說:“我曾經(jīng)夢到過這個場景。”
池晏:“嗯?”
“有一天你知道我拍到什么,就將我從天臺上扔了下去�!�
池晏短促地笑了笑。
他刻意地彎下腰來,整個人撐在椅背上,湊近在她耳邊道:“在暗示我嗎?”
這突然的動作,令輪椅猝不及防地往前滑了幾步。
耳邊有風(fēng)聲在呼嘯,輪椅向前俯沖,天臺的邊緣離她越來越近。
這本該是令人腎上腺素狂飆、心跳加速的場面。但奇怪松虞一點都不害怕,仍然那么鎮(zhèn)定。
或許經(jīng)歷了這些事情以后,她根本已經(jīng)不知道何為恐懼。
“我知道你不會的�!彼f。
池晏淡淡一笑。
握住輪椅的手,卻立時收緊。
他拉住了她。
“的確,我不會�!彼f,俯視著天臺下的萬丈深淵,仿佛在說服自己一般,“畢竟你一直是個聰明人,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所以……”池晏又將手肘撐在她身后,懶洋洋地把玩著松虞散落在耳后的凌亂發(fā)絲,“做個交易,如何?”
“芯片給我,就當(dāng)沒事發(fā)生過�!�
松虞一怔。
即使她知道池晏不會殺她,也沒想到他竟然這么輕易就放過了自己。
“你不怕我留拷貝?”
他哼笑一聲:“我說了,你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才會給自己留后手�!�
“不,聰明人不會給自己惹麻煩。”他淡淡道。
她不禁又露出個自嘲的笑容:“這樣說來,當(dāng)時拍了那個視頻,足夠證明我是個蠢人。”
“不。”池晏卻微微一笑,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如果你沒有拍那個視頻,我也不會見到你,是嗎?”
松虞呼吸又一滯。
池晏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
而他話語里的某些意味,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心驚,后頸的汗毛都一根根豎起來。
“我的煙呢?”
她不自覺側(cè)開視線,岔開話題,“天快要黑了�!�
池晏輕笑一聲,顯然是察覺到她試圖逃避的意圖。卻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抽了一根煙出來。
但他并沒將它遞給松虞,反而徑自咬在唇邊點燃。
夕陽為這英俊的輪廓鍍上一層薄薄的金紅。
他淡淡吐出一口煙圈,才對松虞伸過手。指尖夾著煙蒂,示意她接過。
修長的指尖,亦被勾了一層淺淺的金線。令人執(zhí)迷的光影。
或者是這畫面太好看,或者是鬼迷了心竅,松虞竟然也毫不扭捏。
反而就著他伸手的姿勢,紅菱般的唇微啟。
咬住濾嘴,深吸一口。
苦澀的尼古丁吸進(jìn)肺里。
她心神一蕩,仿佛神魂終于歸位。
“咳——咳——”
但不過才抽了兩口,她立刻低低地咳嗽了出來,咳得甚至眼角微紅。
顯然這對于現(xiàn)在的松虞來說,到底還是太過刺激。
池晏定定地看著她,眼神晦暗不明。過了片刻,才從她手中將那半支煙奪回來,扔在地上,一腳踩滅。
火星四濺。
而他終于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胸腔發(fā)震。
“陳小姐,我們果然是同樣的人,對吧?”
松虞顧不上回答他。
她強(qiáng)忍著咳嗽,從輪椅邊抽出隨身帶的水瓶,自顧自喝水。
而池晏仍然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直到他突然又淺淺一笑。
“我改變主意了�!彼f。
松虞:“?”
她抬起頭,不知面前的男人又要玩什么花招。
卻見到他的神情很放松,甚至于愉悅。
“藏好那塊芯片�!背仃陶f,“永遠(yuǎn)不要被我看到�!�
天色漸暗。
最后一點夕陽余暉都落進(jìn)他眼底,像新生的火種在跳躍。
松虞愣�。骸笆裁匆馑�?”
“只要它不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就當(dāng)它不存在。”
這一次她的目光里露出了太過明顯的驚愕。
“你還要拍那部電影�!彼f。
“當(dāng)然�!彼麘醒笱蟮匦�,“我只有一個導(dǎo)演�!�
……那就是她。
松虞想,他一定是發(fā)瘋了。
否則絕不會開出這么寬厚的條件,甚至于……好像要將這場游戲的主動權(quán),轉(zhuǎn)交到自己手上一樣。
然而至少在這一刻,在天平上,他們終于達(dá)成一個微妙的平衡。
于是松虞根本不問為什么,干脆地答道:“好�!�
“一言為定�!背仃梯p笑。
第一次,他感到慶幸。
慶幸在S星突然心軟,慶幸自己沒有將她斬盡殺絕。
但他又想,或許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其實他從一開始,就不曾對她動過殺心。
所以她注定要留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