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池晏想,他的確不是什么好人。陳小姐一定也不會喜歡這種行為。
但他從來就是這樣。
他想要的,就一定要掌控在手中。
他戴上了耳機(jī)。
下一秒鐘,池晏又淡淡道:“站住。”
張喆原本已經(jīng)快要走到了門口。
他十分僵硬地轉(zhuǎn)過身來,心驚肉跳地說:“老師,您還有事嗎?”
池晏似笑非笑地看他:“你剛才說,那個請假的男演員是誰?”
張喆:“……江左?”
而此刻,就在池晏的耳機(jī)里,陳松虞正在冷淡地說:“江左,你離我遠(yuǎn)一點�!�
第28章
與他共沉淪
事情發(fā)生時,
松虞正在寫劇本。
降噪耳機(jī)里循環(huán)播放著一首名為《Sori》的純音樂。她的世界完全是真空的,只有宇宙盡頭的肅穆,和如星球相撞一般炸裂開的靈感——
直到有什么東西真的撞了過來。
一個五光十色的噴漆發(fā)光體,
狠狠地撞上了玻璃窗。
松虞一怔。
她從未見過這么浮夸的無人機(jī)。
“咚咚咚。”
無人機(jī)還在鍥而不舍地撞著。她徹底放棄了無視它的可能性,
走到了窗邊。
外置攝像頭大概拍到了她的臉。它立刻靈巧地翻了個跟頭,露出另一面機(jī)身。外殼上用非常花哨的字體寫著兩個字,
江左。
竟然是他。松虞不禁失笑。
她過去開了窗,
無人機(jī)立刻沖進(jìn)來。
因為沖勁太猛,它直接俯沖到地上,連著打了好幾個滾。與此同時,江左的投影出現(xiàn)在半空中。
足以看出這是只昂貴的定制無人機(jī),性能很好。
盡管機(jī)器還在地上翻滾,
投影卻非常穩(wěn),
也很逼真,仿佛江左本人就站在了松虞面前。
但實際上他正坐在酒店大床上,
半裹著白色浴袍,
大大咧咧地露出半個胸膛。
暖黃色的床頭燈照出一張星目劍眉的臉,這香艷的一幕,足以讓萬千少女發(fā)出尖叫。
他一愣:“嗯?這就通了?”
松虞:“……你還挺有創(chuàng)意的�!�
她正在閉關(guān)寫劇本,
電話打不通,
房間也進(jìn)不來——所以江左就派只無人機(jī),飛上酒店六十層?
江左卻仿佛將這看成了夸獎。
他得意洋洋地說:“終于找到你了!張喆那家伙,
還一直說什么聯(lián)系不上你,果然還是要我親自出馬!拜托,現(xiàn)在什么年代了,找個人能有多難……”
松虞直接打斷他:“你要請假嗎?”
他一怔:“張喆跟你說過了?他不是說見不到你嗎,原來是在騙我?”
“他沒騙你�!彼捎菡f,
“我在寫劇本。不喜歡被打擾�!�
可惜江左年輕氣盛,根本聽不懂這隱晦的逐客令,反而繼續(xù)追問道:“那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請假的理由是?”
松虞不回答,淡淡問他。
被她這么一番先聲奪人,江左的氣勢立刻矮了幾分。
他不情不愿地說:“家里有點事�!�
“什么事?”
“就是有事��!”他哼道,“干嘛啊,拍個戲而已,我還不能有點隱私嗎?!”
松虞笑了笑:“可以。但我們也簽過合同。你這樣做,好像很沒有契約精神�!�
江左皺著眉,將鏡頭扔遠(yuǎn)了一點,兩條長腿搭在床頭,很不高興地說:“可你也沒開工啊,陳大導(dǎo)演。大家都坐在這里干等著,憑什么還不讓我請假?!我的時間不值錢嗎?”
松虞:“你請假是要去拍廣告吧�!�
江左:“……”
囂張的氣焰被兜頭一盆冷水澆滅了。
他一時語塞。
松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拍攝期間拍商業(yè)廣告,這是嚴(yán)重的違約行為。你想付違約金?”
江左搖了搖頭。
然后他才意識到,自己這算是不打自招了。
他臉色難看,也仿佛口干舌燥,單手握著水杯,骨碌碌地拼命灌水。像只沒完沒了的水桶。
松虞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才說:“江左,你知道我為什么會選你嗎?”
他哼了一聲,一臉叛逆:“因為我夠紅啊�!�
她笑:“你有尤應(yīng)夢紅嗎?”
“……好像沒有。”
“所以你的這點流量,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江左卡住了,這話從別人嘴里說出來,他當(dāng)然覺得只是在裝腔作勢。
但是從面前這個人的嘴里說出來,似乎顯得格外有說服力。
他又聽到松虞淡淡道:“在我眼里,你只是一個很有表演潛力的新人。你試鏡時的表現(xiàn),出乎我的意料,我覺得你很有靈氣�!�
他心中竊喜,又不禁嘟囔道:“靈氣是什么鬼?”
作為偶像,一般人都夸他夠帥,有個性,有氣質(zhì)。但很少有人會說他“有靈氣”。
這感覺甚至有點新奇。
松虞:“但究竟要不要把你定下來,我也猶豫了幾天�!�
“因為你太浮躁�!�
聽到“浮躁”二字,江左臉上又出現(xiàn)一絲不服氣。
他幾乎要插嘴反駁,卻聽到她繼續(xù)道:
“光是去年一年,你就拍了四部電視劇,還不算那些亂七八糟的廣告和綜藝。我知道你的經(jīng)紀(jì)公司之所以拼命幫你爭取這個角色,只是想讓你抬高身價,多拿幾個代言。你自己呢?你是什么態(tài)度?”
聽到這里,江左已經(jīng)明白,為什么陳導(dǎo)演立刻能猜出自己離組是為了拍廣告。
“我是來學(xué)習(xí)的。”他慢慢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青春飯吃不了幾年。我想好好演戲,做個真正的演員�!�
“還不算笨�!彼捎菟菩Ψ切此谎�,“那你應(yīng)該明白,在這個圈子里,撈快錢和做常青樹,完全是兩條路。我能拉你一把,但究竟入不入得了門,看你自己。”
盡管她仍然是輕言細(xì)語,口氣溫和又文雅,但江左卻覺得,這短短幾句話,是他從未聽過的嚴(yán)厲。
畢竟他這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质莻暴脾氣,身邊人從來都是捧著他,根本沒人敢對自己說過這種話。
他不情不愿地低下頭:“我知道了。我去跟經(jīng)紀(jì)人說,不拍了�!�
松虞:“嗯�!�
他又忍不住問:“那最近我該做些什么?”
“背臺詞,讀劇本,揣摩角色,找人排練,去貧民窟體驗生活……要做的事太多了。”松虞漫不經(jīng)心地掃他一眼,隨口又道,“也可以去健身�!�
江左的浴袍衣襟還大敞著,被這冷淡目光一掃,頓時覺得胸口一陣涼颼颼的,本能的羞赧——接著他才覺得不對勁。
作為偶像,他從來都以自己的身材為傲。每天勤加練舞,沒事也至少在健身房泡一小時,怎么這還能被挑剔的?
他不禁道:“我的身材有什么問題嗎?”
松虞:“你練得太漂亮了,并不符合角色�!�
“漂亮�!苯笥忠а狼旋X地重復(fù)這兩個字。
他心想,這簡直是一種侮辱。
一股熱血上頭,江左用力拉開了衣襟,展現(xiàn)自己勻稱的、整齊的八塊腹肌。又驅(qū)動無人機(jī)繼續(xù)向前,令他的投影無限地逼近松虞。
“導(dǎo)演你說實話,我的身材還不夠好嗎?!”他大聲道。
松虞:“……”
撲面而來的雄性荷爾蒙,令她嘆了一口氣。
“江左,你先離我遠(yuǎn)一點�!彼潇o地說。
對方卻胡攪蠻纏,無人機(jī)嗡嗡地響著,更進(jìn)一步:“我不,導(dǎo)演你先……”
“嘀嘀”一聲。
房門開了。
江左僵硬地轉(zhuǎn)過頭。
一個頎長的身影,驀地出現(xiàn)在房間盡頭。
池晏看到的是一副極富暗示性的畫面。
酒店曖昧的燈光之下,年輕偶像仿佛一只雄赳赳的公孔雀,湊近到松虞面前。他幾乎半裸,皮膚白得發(fā)光;而她也穿著家居服,凝視著他,神情里有種近乎于迷離的溫柔。
從這個角度來看,他甚至無法發(fā)現(xiàn),其中一方只是投影。
他只知道,兩人的臉相差只有不到一公分。
于是池晏叼著煙,好整以暇地笑道:“我打擾你們了嗎?”
松虞看了他一眼,語氣平靜地說:“是的,你怎么不敲門?”
池晏笑著晃了晃手中的房卡:“因為我不需要�!�
錯愕的人變成了江左。
制片人手上拿著導(dǎo)演的房卡,來勢洶洶地闖進(jìn)來——他目瞪口呆,懷疑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事情,馬上就要被滅口。
于是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陳老師,十一點了,我該走了,你……你們早點休息!”
無人機(jī)嗡嗡作響,在地上小幅度地盤旋。
這動靜終于吸引了池晏的注意力。
“無人機(jī)?”他輕笑一聲,“很有創(chuàng)意。”
視線一轉(zhuǎn),意味深長的目光,從江左那張年輕氣盛的臉,一直落到對方赤裸的胸口,再到他的腳邊。
池晏轉(zhuǎn)頭對松虞笑道:“看來這家酒店的安保系統(tǒng)需要升級了�!�
江左徹底感受到了什么是凌遲般的目光。
他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求生欲讓他慌亂地解釋道:“老師,你別誤會,我就是來……”
但池晏根本只拿他當(dāng)做空氣。
他將煙頭扔開,慢慢走了進(jìn)來。
仍然用閑聊一般的語氣,笑著問松虞:“你就這么隨便給人開門?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來的不是無人機(jī),而是一顆子彈,會發(fā)生些什么?”
松虞冷淡地說:“你以為是拍電影嗎?”
投影背后的江左,一邊手忙腳亂地系著浴袍的帶子,一邊心想,陳導(dǎo)演真是女中豪杰,竟然還敢當(dāng)面跟制片人這么說話。但突然之間,他似乎聽到某種極輕微的“噗嗤”聲——
他疑心自己聽錯了。
接著屏幕黑了。
江左:“???”
“……什么鬼�!�
他在皺巴巴的床單上找遙控器,卻聽到了冷冰冰的AI女聲提醒自己:
江左:“哈?”
同一時間,松虞眼睜睜地看著池晏將手伸進(jìn)西裝里,拿出一支漆黑的消音手槍。
他還記得對她微笑。氣定神閑的姿態(tài)。
單手握住槍托,像是點煙一般,輕松自如地,徑自扣動了扳機(jī)。
子彈角度刁鉆。它恰好避開攝影頭,卻準(zhǔn)確地?fù)糁辛藷o人機(jī)的控制芯片。
“啪”的一聲。
伴隨著微弱的爆裂聲,無人機(jī)掉在地上,燈光隕滅,瞬間變成一堆廢鐵。
松虞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瘋了?”
而池晏唇角微勾:“你看,我并沒有在拍電影�!�
他又慢條斯理地朝她走過來。
巨大的陰影,慢慢覆蓋了松虞的臉。
池晏俯視著她。
松虞冷笑:“你膽子真夠大,萬一被江左看到了怎么辦?連他一起殺了?!”
“放心,他看不到�!背仃陶f。
“……我怎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