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旦遠(yuǎn)離了電影宮的喧囂,四周都是一片荒蕪。
——躲在這里,池晏還能找得到她嗎?
夜晚的海風(fēng)是潮濕和兇猛的,攜著一股海水的淡淡腥氣。將裙袂的一角吹得飄了起來。
松虞攏了攏外套,在路燈下隨便找了個長椅坐下來。
無事可做,只好輕聲哼著歌。一時之間,大腦里只找到了池晏近來對自己彈過的那段旋律。
AndIloveyouIloveyouIloveyou
Likeneverbefore
在這樣斷斷續(xù)續(xù)的歌聲里,她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一艘豪華的私人游艇,緩緩地自海面上行駛過來,乘著月光,船體的線條顯得尤其優(yōu)雅和勻稱。
松虞突然發(fā)現(xiàn),這艘船自己相當(dāng)眼熟。
最近好像經(jīng)常在咖啡館里見到。
咖啡館的另一面落地窗正對著港口。而這艘從未出過海的私人游艇,則是泊在港口的睡美人,時常成為其他人茶余飯后的話題。
因為它實在是太過引人注目。
他們猜測究竟是哪位名人,既有錢又有品味,才能夠擁有這樣一艘漂亮的私人游艇;接著又開始長吁短嘆,斥責(zé)它的主人暴殄天物,竟然狠心將這樣的美人閑置在這里。
很可惜,無人能夠看到,睡美人終于被月色所喚醒的情景。
除了她。
而傳說中那位暴殄天物的主人,終于懶洋洋地推開了艙門。
池晏穿著一件立領(lǐng)的淺色風(fēng)衣,這令松虞莫名地想到某部老電影里,游走在空寂街頭的獨(dú)行殺手。
在他們身后,隔著海灣,電影宮巨大的電子屏幕里一瞬間綻放出瑰麗的光線,在明與暗之間,勾勒出他英俊的輪廓,深邃的眉骨,利落的青茬板寸。還有他望著她的時候,灼灼的目光。
來得還挺快。
松虞心想。
接著她又想到:這個人好像總是能夠以最令她意外的方式,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
大概只要和他在一起,她的生活就永遠(yuǎn)不會無聊。
池晏懶洋洋地走過來,倚靠在路燈下,對她微笑道:“親愛的,不給我一個見面吻嗎?”
松虞:“本來是有的�!�
“但是?”他挑眉。
“但是……你取消了我的船票,就沒有了�!�
“大半夜的,我怎么舍得讓你跑一趟?”他直勾勾地看著她,輕聲道。
“再說,為了表示歉意,我?guī)Я艘凰倚碌拇^來�!�
順著他的視線,松虞再一次端詳著海面上那聞名遐邇的白珍珠。
“嗯,船不錯�!彼齑揭还矗卣f,“沒想到竟然是你的�!�
“喜歡就送你�!�
“太晚了。”她遺憾地?fù)u了搖頭,“早點(diǎn)說還好,張喆之前一直想找個游艇辦慶功宴�!�
“哦,那就不行了�!背仃滔浦燮さ�,“我不喜歡陌生人坐我的船�!�
“我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潔癖�!�
“以前沒有的�!彼⑽⒁恍�,“認(rèn)識你之后就有了�!�
松虞:“……”
她換了個話題:“說吧,你是怎么這么快就找到我的�!�
“當(dāng)然是因為,”池晏拖長了語調(diào),聲音懶散,“我們的心靈感應(yīng)�!�
他慢慢地朝她走來,半跪在她面前,將手放在她的膝蓋上。
厚實的掌心,將她被海風(fēng)吹得冰冷的手,牢牢地包裹起來。
而當(dāng)他以這樣的姿勢仰視她的時候,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眉眼之間,卻藏著驚人的光采。
“100%,不是嗎?”
松虞噗嗤一聲笑出來。
“不。是自由戀愛,你自己說的。”
但這個答案還不足以滿足她。
莫名地,松虞抬起頭來,左顧右盼。
終于她發(fā)現(xiàn)原來路燈背后藏著一只攝影頭,藏在黑暗里,角度相當(dāng)?shù)筱@。
真相大白了,難怪他來得這么快。
“是我大意了�!彼捎菅鹧b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池晏被她的話逗笑了。
“很遺憾?原來你不想早一點(diǎn)見到我嗎?”
“豈止是不想,簡直希望你一整晚都找不到我�!彼槐菊�(jīng)地說。
“……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彼p輕地替她補(bǔ)充完剩下的半句話。
回憶起當(dāng)時劍拔弩張的情形,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松虞伸手去撫摸池晏的臉,又被他捉住了手腕,反握起來。
“真神奇。”她喃喃道,“假如那時候有人對我說,我們之間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我肯定一個字都不會信的�!�
但池晏卻淡淡地看著她:“那時我就知道,我們一定會發(fā)生些什么�!�
“發(fā)生什么?你把我殺了滅口嗎?”
“比起這個……”他握住她的手指慢慢地收緊,半真半假地說,“我更想要把你關(guān)起來,讓你永遠(yuǎn)只能看著我,被我一個人擁有�!�
漆黑的眼眸里,展現(xiàn)出了不加掩飾的占有欲。猶如深沉的海霧,令人心驚。
但松虞卻絲毫不怵,只是微笑著,用另一只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嗯,偶爾做做夢挺好的�!�
池晏哈哈大笑起來。
當(dāng)然,這才是他的陳小姐。
永遠(yuǎn)都這樣自信,這樣神采飛揚(yáng)。
他的目光愈加熱烈,像一簇跳躍的火,讓人心頭一熱。與此同時,冷淡而潮濕的海風(fēng)卻從他的身后,朝她襲來。
裙擺輕快地飄動著,冷風(fēng)灌了進(jìn)來。
她的身體下意識一顫。
池晏垂下眼,及時地幫她按住衣角。動作很輕。
又脫下風(fēng)衣,搭在她肩上。
“回船上吧。”
“再坐一會兒�!�
“那就唱歌給我聽,好不好?”他說,“剛才我聽到了�!�
聲音更輕,像是怕驚擾了海底的美人魚。
松虞忍俊不禁:“我只是隨便哼了幾句。”
但池晏仍然如此熱切地看著她。
“反正我聽到了。”
她彎了彎唇:“好吧。”
美人魚再一次為他唱起了夢境一般輕柔的歌謠。
“Andthesongbirdsaresinging
“Liketheyknowthescore”
裙子上的亮片,被路燈折射出一點(diǎn)璀璨的微光,像是蝴蝶翅膀上灑下的銀粉,漸漸地消融在空氣里。
他的手始終輕輕地按著她。
空氣很冷,而他的指腹很溫暖。隔著薄薄的衣料,仍然像是冬夜里的唯一火源,火光照耀著起伏的波浪。
但是海風(fēng)還在吹。
將火苗越吹越旺盛。
假扮紳士的男人,終于露出了自己野蠻的真面目。
這一簇火不再滿足于這樣淺嘗輒止的觸碰,靈巧地從裙子底下鉆了進(jìn)去。
帶著繭的指腹,緩緩摩挲著她戰(zhàn)栗的皮膚。
另一只手則扣住了她的腳踝,順著她細(xì)瘦的踝骨不斷游移。
松虞:“……”
歌聲立刻停止了。
池晏若無其事地說:“怎么不唱了�!�
“你說呢?”她壓低了聲音。
他輕輕一笑。
手指的動作卻根本沒有停,甚至比方才要更加恣意。
潔白的小腿肚上仍然沾著細(xì)細(xì)的沙礫。
于是此刻皮膚間的觸碰,也帶著明顯的顆粒感。
粗糙。卻也無比真實。
“我們回去吧�!背仃陶f,“我的陳小姐,今天也很美�!�
這樣低沉的聲音,像閃耀的燭火,也具有某種致命的迷惑性。
長臂一撈,他突然將松虞攔腰橫抱起來。
被兩條緊實有力的手臂箍著,視線一晃,天旋地轉(zhuǎn),路燈的光暈變成了漩渦的風(fēng)眼。他低下頭來,堵住她的唇。
這是他們今夜的第一個吻。
但是在漫長的思念中,它已經(jīng)發(fā)生過千百次了。當(dāng)演習(xí)終于變成實戰(zhàn)的一刻,他們誰都不肯善罷甘休,用力地抵著彼此的舌尖,勢必要將最后一絲氧氣都剝奪干凈。
她用力地勾著他的脖子。
而他的手指深深地纏繞進(jìn)她的發(fā)間。
意亂情迷之中,他用牙齒輕輕咬了她一下。
接著,十分奇妙地,他的唇舌之間,竟然渡來了她最熟悉的氣息。
這變成一個滿溢著咖啡香氣的吻�?酀^后,更攝人心魄的甘甜,緩緩地在味蕾里炸開。
“你穿這條裙子,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樣好看�!背仃淘谒�,以極低的聲音繼續(xù)道。
“好看到……我都不想要將它脫下來了�!�
“……那就不要脫了。”
對方輕輕挑眉:“噢,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
對于松虞而言,被池晏抱上那艘游艇的一瞬間,她的慶功宴,她的漫漫長夜,才是真正地開始了。
在兩人上船的前一秒,她鬼使神差地將手中提著的高跟鞋,扔進(jìn)海里。
撲通一聲。
像是盛宴開始前,香檳的軟木塞飛出去時那歡快的聲音。
月光之下,優(yōu)雅的白艇無聲地開了出去。脫了蚌殼的白珍珠,重新踏著白浪,漂洋過海。
銀色的高跟鞋被沖回岸邊,淺淺地埋進(jìn)沙子里,像一個不可言說的秘密。而踏上船的人,誰也都沒有心情欣賞風(fēng)景。
由始至終,他們甚至連燈都沒有打開過。只有松虞身上那條熠熠生輝的露背裙,是黑暗里唯一可以辨認(rèn)的光線。
池晏說到做到,絕不碰這條裙子。盡管該做的事情也一件都沒有少。
漆黑的船艙里,他們像是在搖晃的迷宮里穿行,拼命地逃離那個隱匿在暗處的斯芬克斯。他抱著她,踢開了一扇又一扇的門,終于到達(dá)終點(diǎn)的一刻——
他的美人魚低呼一聲,被他蠻橫地拋了下去,任由魚尾一擺,陷進(jìn)柔軟的綿云里,又被扣住了手腕,從云端拉下來,掉落進(jìn)海水里。
裙擺堆在腰間。
層層疊疊的褶皺,像散落一地的,晶瑩的魚鱗。
不知在哪里的樂聲和歡笑聲,也從大開的窗戶里,隨著海風(fēng)遙遙地飄過來,與巨大的廣告牌一起,倒映在海水里,被海風(fēng)和海浪揉碎了,成為姹紫千紅的瀲滟。
而房間里只有激烈的呼吸。
五光十色的光影,跌落進(jìn)漆黑的海底,逐漸變得迷蒙。
但又落進(jìn)他們對望的眼神。
這一夜,誰撐起了夢的浮舟,又是誰執(zhí)著虛影里的船棹,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
答案起起伏伏,一并隨著月光,沉進(jìn)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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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上次好像忘記標(biāo)注了。
文中的歌詞來自Songbird-FleetwoodMac
第84章番外六
每一次S星大選前后,住在總督山附近的居民都會變得異常緊張。
一個盲女慢慢地在街頭行走。智能盲杖在地上輕輕敲動,避開障礙物。
耐不住幾個小孩子在街頭嬉笑打鬧,直直地撞進(jìn)她的懷里。
小孩子們不懂事,慌忙道了歉,仍然像樹上黃鸝一般嘰嘰喳喳。
盲女微微蹙眉,語氣嚴(yán)厲:“都快到大選日了,你們怎么還敢在外面玩?快回家吧�!�
她身后一個清亮的聲音道:“大選日怎么了?”
“大選日……”她欲言又止。
手指用力地攥緊了盲杖,聲音因為莫名的情緒而收緊。
但路嘉石并沒有在意。
他蹲在地上,孩子王一般,隨口將這幾個混小子教育了一番。又拍拍膝蓋站起來,很好心地問她:“你要去哪里?我?guī)阋黄稹!?br />
“槍械商店�!睂Ψ芥�(zhèn)定地說。
與這細(xì)細(xì)的聲音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語氣里的冷硬。
路嘉石笑道:“去那種地方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