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蘇荷眼眸一動:“老夫人的意思是,柳姨娘與秦嬤嬤比起來,便也不重要了?”頂
“你胡說!萋萋是妾,是主子,秦嬤嬤怎可與她相比?”
蘇荷卻笑了,笑意染上眉梢,帶了幾分薄涼:“在我看來,秦嬤嬤為仆,柳姨娘也一樣,不存在誰尊貴誰低賤�!�
柳萋萋面上一急,欲與之反駁,但看長公主未曾吭聲,才忍了一手。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她居然出言不遜?
柳萋萋心中難靜,掌心揉搓在一起,怨氣橫生。
高坐主位的昭陽淡淡抿了一口茶水,接過獻音遞來的手絹擦了擦嘴,側(cè)頭看過來,“本宮記得硯修多年來未曾有嫡子,如今姨娘懷了孕,便貴重著。一個老奴而已,杖責(zé)就杖責(zé),死了也無礙。”
她一開口,劉氏縱是再不情愿,也斷沒有理由不答應(yīng)。頂
秦嬤嬤匍匐在地上,哆嗦著嘴唇驚恐萬分。
明明是對付蘇荷,要蘇荷的性命,怎么會將自己置于死地?
她看向劉氏,隱隱含著求救之意。
終歸是侍奉了那么多年的忠仆,功勞沒有,但有苦勞,就這么死了實在是可惜,劉氏欲求的長公主寬恕旨意,還沒開口就聽見蘇荷的聲音。
“老夫人……”
蘇荷素手輕抬,漫不經(jīng)心的斂眸:“佛門之地不見鮮血。裴夏,將人綁起來,帶回陸府杖責(zé)。最后一條路,得在家里笑著走�!�
劉氏故技重施,不止一次的陷害,她除掉一個嬤嬤沒什么不合理吧?頂
裴夏最喜歡做這種大快人心的事情,當(dāng)即就讓小廝上前將秦嬤嬤鉗制住。她們來上清寺時未帶仆從,小廝是陸淮鶴手下的人。
“蘇荷你!”劉氏氣的拍案高喊,咬著牙從嘴里最后吐出幾個字:“秦嬤嬤年紀大了,注意點兒,別傷著她……”
這番話一出,秦嬤嬤知道沒了生路。
她活了幾十年,幾乎跟老夫人同齡,就算是死也無所謂,只要劉氏能照拂她的家人!
蘇荷笑笑:“老夫人這話說的。你放心,她只有在陸府才會斷氣�!�
劉氏頹廢坐下,冷眼看著秦嬤嬤被帶了下去,再審視著始終跪在一側(cè)的鄒二,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那這人呢?差一點兒就傷了我,可不能這樣放過!”柳萋萋終于忍不住出聲了,無論如何,鄒二絕對不可能放過!頂
鄒二看向蘇荷,她曾說過要饒一命的,否則他也不會將秦嬤嬤供出來。
蘇荷聞聲淡淡一瞥,還沒有言語。
隨后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陸硯修風(fēng)塵仆仆的跑進來,見到安然無恙的柳萋萋時,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我聽說你出事了,怎么樣沒事吧?腹中胎兒呢?”
一見到她,柳萋萋像看見了靠山,晶瑩的眼淚斷線了般落下來,再想到這幾餐連肉沫也沒瞧見,一頭栽進陸硯修懷中,楚楚可憐。
蘇荷沒有預(yù)料他會來,看到在眾人面前相擁的兩人只覺得惡心。
“既然是傷害萋萋的人,直接砍死拎去喂狗!”頂
在來時,陸硯修已經(jīng)知曉來龍去脈,此刻柳萋萋梨花帶雨的撲在他懷中,只覺得怒火中燒,看也沒看鄒二,直接給他下了死命令。
鄒二連忙求饒:“陸少爺!饒小的一命吧!”
他一番求饒,想讓陸硯修看在楊婆子是他娘的份上留一份情面�?舌u二不知道,劉氏將陸硯修保護的極好,他也并不知曉其中的關(guān)系。
多說多錯。
劉氏不能容忍鄒二在室內(nèi),否則一心急,將她吐出來,就全完了!
“一塊兒綁起來,扔出去!”
“老夫人……”頂
“扔出去!”
蘇荷見她如此心急,像被踩住了尾巴的老鼠,急不可耐。以往沒有跟陸硯修鬧之前,老夫人就算再虛偽也都是笑嘻嘻的,現(xiàn)在兩人分道揚鑣,便什么也不偽裝了。
鄒二被帶回到靜室,嘴里的布條還沒松開,就立馬招來一頓杖責(zé),他趴在地上被打的幾近暈厥,模糊間看到蘇荷出現(xiàn)在眼前。
“留著一口氣�!�
鄒二暫且留著有用,蘇荷并不想要了他的性命。畢竟,有承諾在先,說了要保他的。
不斷氣兒就行。
鬧劇已經(jīng)散了。頂
雅閣里,陸硯修在屋子里來回踱步,身旁的柳萋萋哭的泣不成聲,再問起外面的傳言,帶著哭腔道:“上清寺離京城那么遠,我被欺負的消息怎么會傳播的那樣快?”
事情是昨兒下半夜才發(fā)生的,今早陸硯修就聽聞消息急匆匆趕來,可見京城已經(jīng)有了傳聞。
柳萋萋想不通,明明劉氏要對付的是蘇荷,鄒二怎么會進到她的房間?謠言怎么那么快傳回了京城?
“一定是蘇荷!我早說過她嫉妒我為你生了孩子,她表面上裝作風(fēng)淡云輕,背地里慣會耍這些手段!你不知道,我若再被鄒二糾纏一會兒,胎兒肯定會保不��!”
陸硯修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原因,可與蘇荷相處三載,她什么性格自己并非不清楚。
“此事恐有隱情�!�
“還能有什么隱情?她瞧著性子是柔柔弱弱的,可說話哪里是了?秦嬤嬤就是她開口非要杖責(zé)而死的!這樣歹毒的人,最會偽裝了!”柳萋萋抹一把眼淚,扯了扯陸硯修的衣角,弱弱的問:“你是不是又對蘇荷改觀了?是不是后悔與我在一起了?”頂
“萋萋你別這樣想�!�
陸硯修耐著性子哄道:“我知你沒名沒分跟著我委屈了。你放心,待我們從上清寺回去以后,蘇荷就會離府。到時候,你就是我身邊唯一的夫人了�!�
“當(dāng)真?”
“不會有假�!�
柳萋萋這才露出滿意的笑,伸著手又鉆進了陸硯修懷中。
第32章
陸淵
大雄寶殿內(nèi)。儬
金光閃閃的佛像睥睨著下方,似乎目睹了世間一切的善與惡。
蘇荷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閉著眼睛拜了拜。
昨夜之事,是她有意陷害柳萋萋。
不過到底是存了幾分善心,只是讓鄒二圍在床邊假裝嚇唬她,并沒有真的要她的清白。
蘇荷不愿在佛門之地動歪心思,可聯(lián)想到前世的慘狀,便覺得,佛祖也是憐憫她的,所以才給了重生的機會。
昨夜只是柳萋萋的開胃菜。
既然和離已定,她跟陸府不會有任何關(guān)系,就算以后陸府會犯下滔天的罪責(zé),也跟她沒有關(guān)系了。儬
如此一來,血債血償便可提上日程。
蘇荷起身,為佛祖呈上三柱香火,提著裙擺走出了寶殿。
殿外的臺階上立著陸淮鶴,他負手而立,背影清疏。側(cè)眸過來時,見著蘇荷,沉默著不知該說什么。
京中都知蘇荷低嫁受盡了委屈,陸硯修更是光明正大將外室領(lǐng)回府上,眼下僅僅是因為一段謠言,將馬不停蹄奔來與外室相見。
完完全全不顧蘇荷。
便是已非夫妻,憑著三載的情分,也不該不管不問。
陸淮鶴見蘇荷鼻尖紅紅的,看起來有些委屈,心里頭一時間如同翻云騰浪,不能平靜。儬
“昨夜我還沒謝過陸大人,鄒二的事……”
秦嬤嬤送完飯后,鄒二的的確確是中毒了,是陸淮鶴及時為他驅(qū)出毒藥才沒傷著性命,只是聲音暫時嘶啞。
蘇荷總覺得跟陸淮鶴有些莫名的緣分,否則幾次三番相助她,會那么湊巧?
“是獻音郡主看出了異常,專門通知于我。”
蘇荷很是驚訝,她與獻音從未有過交集,怎么會出手相助?
事實上,獻音的身份絕非尋常,甚至可能與皇室有糾葛。蘇荷不知該如何點明她的身份,凝著陸淮鶴想要提醒道:“郡主她……”
“你不用說,我都知道。”儬
蘇荷愕然。
對啊,人家可是大理寺卿,查案辦事效率極高。長公主平白無故帶一個孤女回來,他怎么會不暗中調(diào)查?
“改日我定備厚禮,親自上門道謝�!彼�。
陸淮鶴仔細的端詳著蘇荷:“我已經(jīng)替你謝過了�!�
“那……謝過陸大人�!�
聽她講話文鄒鄒的,謝來謝去,顯得格t?外生分。
陸淮鶴望著成片的松柏林,想起陸硯修與柳萋萋在寺里結(jié)伴相依,心中不免有些心疼蘇荷,他側(cè)頭微微一笑:“隨我去前面走走�!眱�
原以為后面幾天都會有雨,蘇荷也做好了遲留下山的準(zhǔn)備,今日卻已經(jīng)放晴。劉氏也告知了眾人,晚些時候會安排馬車下山,秦嬤嬤和鄒二也一并押送回去。
“你跟陸硯修……”
行至小徑上,走在前面的陸淮鶴腳步放慢,語氣藏了抹詢問的意味。
蘇荷想象著他說這話時的神情,興許夾雜著幾分長輩關(guān)切的老成,她微微垂眸道:“我知道,陸家人都不贊同我和離……可陸大人若是想要勸我,還是別白費口舌。陸硯修并非良人,我并不想為他勉強此生。”
“我并非勸和,你也不必因旁人的言語心生負擔(dān)�!彼馈�
蘇荷眼眸一顫,看著陸淮鶴清冷高瘦的脊背,心里忽然交雜著一種莫名的委屈,她還以為又是為陸硯修說話的。
“和離之后,有什么打算?”他再次問。儬
“我要解決一些私事以后,才會再做規(guī)劃。”
陸淮鶴不懂她所謂的私事是什么,與陸府有關(guān)還是與蘇家有關(guān)?
他低眼,從懷中掏出一塊沉香木的令牌,交到蘇荷手中。
“日后有難事,可隨時到大理寺來找我�!�
聲音在松柏林間漾著,清潤入耳,極為好聽。
蘇荷愣住,手指摩挲著令牌,只覺得每一寸的觸感都格外滾燙。
他……何故如此幫襯自己?儬
“陸大人……”
陸淮鶴凝著她的發(fā)髻中的金步搖,喉間微動,嗓音變得有些沙�。骸拔矣浀弥罢f過,你可以不必稱呼的太過規(guī)矩。”
蘇荷咬著嘴唇,思量著這話什么意思。
“就依那日在竹居內(nèi)的稱呼�!�
陸淮鶴臉上有些許不自然,急忙回過身去,不讓她見到自己的失態(tài)。
蘇荷凝眉想了想,回憶起來后不覺得臉頰一紅。
那日她是想陸淮鶴盡快給裴夏解開穴道,所以在情急之下喚了他的名字。儬
陸淵。
“小姐,該下山了。”
從客堂一路找過來的裴夏來到松柏林,見到蘇荷與陸淮鶴獨處時頗有些意外。
劉氏已經(jīng)在寺廟外的馬車里候著,就等著蘇荷啟程。
“陸大人……我先告辭了�!�
蘇荷只覺得他的名字有些燙嘴,心里猶豫著,話到了嘴邊怎么也說不出來,只好僵硬的稱呼了聲陸大人,便急急的掩面離開。
上清寺外,停著兩輛待啟程的馬車。儬
陸硯修與柳萋萋早早的坐在上面,兩人嬉笑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惹得蘇荷心中反感,轉(zhuǎn)頭坐上另一輛馬車。
一見著她上來,劉氏那張溝壑的老臉?biāo)查g一變,渾濁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了遍,忽而道:“相處三載,我竟不知你心思如此狠毒?”
可憐了秦嬤嬤,伺候她那么多年,竟然沒能安然離開陸府。
明明一切都是設(shè)計好的,蘇荷又是孤身一人,計劃怎么會沒有得逞?反倒是在柳萋萋面前鬧了一番,叫人看了笑話!
蘇荷款款落座,掩嘴輕笑一聲:“老夫人這話說的,難道你可以算計,我就不能反擊嗎?”
“我何時算計你?你別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人!”
“話要是真拋到明面上來說,我倒是無所謂,只是老夫人恐晚節(jié)不保。”儬
“你!”劉氏咬緊了牙,在心里將她狠狠抱怨一番,卻又不敢真的表露出來。
眼看著蘇荷就要從陸府離開,連帶著堆滿桂花小院里的所有嫁妝,都一并帶走。
陸府可謂是真的變成一窮二白,沒有任何家底,以后連維持日子都艱難。
錢劉氏倒是有,只是藏了那么多年,她可不想拿出來補貼家用,光是柳萋萋母子三人每個月都得花掉幾十兩甚至上百兩!
馬車緩慢行駛,終于在傍晚時候到達陸府。
前腳剛一落地,蘇荷就讓陸硯修去將陸氏宗親都請到府上來。
第33章
婚書作罷
陸硯修饒是千般不愿,卻又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得將宗親們請來,很快祠堂內(nèi)就坐滿了長輩。詥
劉氏在里面輩分算高的,坐在主位,左右兩旁依次往下是陸府旁系以及表親,算不得是至親。
待人齊聚以后,陸硯修懶懶散散坐著,一臉不耐煩的看向蘇荷,“你有什么話就快說,我還得回去陪萋萋!”
各位長輩們早已聽聞陸硯修的風(fēng)流事,聽到柳萋萋也不覺得好奇,反而感謝她為硯修生兒育女。
蘇荷知道他們沒有人向著自己,只有張氏還算心疼她,可惜人殘疾,也已經(jīng)去世了。
“裴夏,將東西取來�!�
裴夏早就回去桂花小院取來一個鑲有珍珠的木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封書面已經(jīng)泛黃的婚書。
陸硯修再次見到三年前的物件,面上有些驚訝。詥
在他的記憶里,這是當(dāng)年向蘇家提親時的婚書,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是由他親手所寫,字句肺腑,可謂真情。
說到底不過是一份書紙,陸硯修還以為早就丟了,畢竟成親了他就拋之腦后,根本沒放在心上。
“你這是要做什么?”他不懂蘇荷將長輩召集前來,就是為了看這份沒用的婚書?
“這份婚書你還記得嗎?”
蘇荷攤開婚書粗略掃了一眼,上面的每一個字她都熟記于心,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忘記,怕是陸硯修連這是什么都不清楚了。
“當(dāng)初你我成親,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所有宗親都見證了新婚。如今和離,各位宗親要是藏著躲著不出來公證,豈不是也太沒良心了些?”
宗親們有人不滿:“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詥
劉氏也瞇著眼睛看著她。
蘇荷讓裴夏將補貼的嫁妝賬本交給宗親們過目,陸硯修已經(jīng)在上面簽字畫押,承諾他會在日后將每一筆開銷都交還出來。
賬本在祠堂內(nèi)傳來傳去,劉氏和陸硯修的臉上都不太好看。
自古以來,沒用的夫家才會用婦人的嫁妝,更何況陸硯修還拿來接濟柳萋萋,此舉更是不妥。
宗親們大多都是陸家的長輩,思想根深蒂固,紛紛認為陸硯修沒什么出息,還讓媳婦兒貼嫁妝?一時間都沒人吭聲。
“這賬本,一共三份,我跟陸硯修各自一份,各位長輩們共同一份,為的就是怕日后陸硯修不承認,我可不想那么多銀子打了水漂�!碧K荷語調(diào)不高,每個字落在陸硯修的耳朵里,像是帶著格外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