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沒有了魏淵陷入了沉默。

    見對面久久無聲，太子心情頓時愉悅起來。

    許七安進入宮城，在長公主的雅苑中，見到了乳量下作的皇長女，她穿著白色為底，點綴朵朵紅梅的漂亮宮裝。

    梳著時下最流行的發(fā)髻，插著華美首飾，襯著那張清麗絕美的容顏。

    懷慶公主讓宮女看茶后，微笑道：“案子有何進展”

    她問的應(yīng)該是青龍寺的調(diào)查結(jié)果許七安說道：“確實有些眉目。”

    昨天他們才在文淵閣共同努力之下，查出寶塔寺的興衰和如今的傳承，長公主問的肯定是青龍寺相關(guān)信息。

    聞言，懷慶公主眸子一亮，期待的望著許七安。

    至今為止，這個小銅鑼還沒有讓她失望過，辦事能力一流，嗅覺敏銳。

    當(dāng)初向打更人衙門推薦他，長公主便有過收為己用的想法，不過在她的預(yù)想中，流程是：觀察、暗示、施恩、拉攏。

    豈料許七安這個人，出乎意料的靈活識趣，把最后一步提前完成。

    “小旗官案發(fā)生時，卑職曾經(jīng)施展望氣術(shù)觀察周赤雄，當(dāng)時他并沒有異常。如今才知道，是用特殊法器屏蔽了望氣術(shù)。

    “臣排除了司天監(jiān)和宮內(nèi)的幾件法器，多方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青龍寺便有一件可以掩蓋氣息的法器。

    “當(dāng)然，現(xiàn)在無法肯定周赤雄身上的法器一定便是青龍寺的�！�

    長公主追問道：“青龍寺那件法器如今可還在”

    許七安搖頭：“早已丟了，卑職正要向公主稟報此事，大概在一年前，青龍寺一名叫恒慧的和尚動了凡心，與女香客私奔，逃離了京城，還順勢盜走了那件法器�！�

    長公主立刻說：“私奔便私奔，為何要盜走法器”

    這女人果然聰明，一語點出問題的關(guān)鍵。許七安道：“此事有待查證，這件事，還得長公主幫忙。”

    “我”精致眉梢挑了挑，她有些意外。

    “殿下知道平陽郡主嗎”許七安一句話，像是驚雷炸在長公主腦海，清冷如玉雕的容顏首次露出了劇烈的情緒波動。

    “此事當(dāng)真”她聲音略帶顫抖，眼睛死死盯著許七安。

    “這是青龍寺的盤樹方丈透露給卑職的，是真是假，得查了才知道�！�

    大膽假設(shè)小心求證，沒有證據(jù)之前，他不會一口咬定。

    懷慶公主半天沒有說話，大廳陷入了沉默，一片寂靜中，她輕輕嘆了口氣：

    “平陽是譽王的嫡女，也是本宮的堂妹。你見過我三哥吧，他向來以讀書人自居，與其他皇兄皇妹不同，三哥的啟蒙恩師是譽王叔。

    “王叔是位博學(xué)多才的讀書人，曾在張慎大儒坐下求學(xué)，精通兵法，曾官至兵部尚書，甚至傳言，他將入內(nèi)閣，角逐首輔�！�

    這不可能許七安不信，內(nèi)閣不是只有讀書人才能進嗎，再說，首輔權(quán)力比魏淵還要大，元景帝放心讓一個親王擔(dān)任首輔

    不過，許七安知道自己歷史不行，對朝堂局勢一知半解，沒有當(dāng)場反駁。

    “譽王叔背后有勛貴集團，以勛貴之身執(zhí)掌內(nèi)閣，在以前是有過這樣例子的。且不是個例�！睉褢c公主耐心解釋：

    “大奉國祚連續(xù)至今，勛貴漸漸被擠到朝堂邊緣，早已沒有能力角逐首輔位置�！�

    所以，譽王是勛貴集團推出來的扛旗人背后涉及到文官集團和勛貴集團的斗爭

    許七安心里念頭閃爍。

    懷慶公主繼續(xù)道：“譽王妃是位頗有才情的才女，可惜紅顏薄命，只給譽王叔留下一個女兒。王叔是個長情之人，至今都沒有另立王妃，對這個亡妻留下的孩子視若珍寶。

    “但在一年多前，平陽突然失蹤了，當(dāng)時父皇出動了禁軍滿城搜尋，司天監(jiān)的術(shù)士出動了大半，但都沒有找到平陽。

    “這件事對譽王的打擊很大，沒過多久就臥床不起，積郁成疾，司天監(jiān)的術(shù)士也束手無策，因為心病難醫(yī)�！�

    許七安一邊吃瓜，一邊消化著驚天的消息。

    禁軍滿城搜尋，司天監(jiān)術(shù)士配合，仍舊沒有找出平陽郡主的下落所以，所以需要那件法器來遮掩氣息，不然很難帶著平陽郡主離開京城地界。

    難怪恒慧要偷法器，原來如此啊。

    兩人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各自思考著。許久后，懷慶公主嘆息一聲：“你繼續(xù)查，若是遇到麻煩和無法繞過的阻礙，盡管找我�！�

    許七安點頭。

    “對了，聽說昨日臨安找過你”

    許七安發(fā)現(xiàn)公主殿下的瞳孔一下子幽暗了許多。

    這話聽起來就像：昨天前女友來找你了

    許七安無奈道：“是的，臨安公主非要我投靠她，給她做牛做馬。還賞賜了一塊腰玉給我�！�

    公主殿下面無表情：“為什么不拒絕她�！�

    許七安苦笑道：“臨安公主說，如果我不答應(yīng)，她便大喊非禮�！�

    這個理由總夠了吧你們皇家姐妹撕逼，我只是個小蝦米，我有什么辦法。

    許七安認為長公主是善解人意，寬容體貼的成熟女子，不會因為這點小事于自己喋喋不休。

    結(jié)果

    長公主毫不留情的揭穿：“以你的聰明，應(yīng)該能看出這種虛張聲勢的威脅�！�

    這女人的性格，外表看冷若冰霜，內(nèi)在其實很霸道啊許七安詫異的看了眼長公主，迅速低頭：“卑職明白，卑職這就把腰玉還給臨安公主，與她斷絕來往。

    從今以后，只效忠殿下�！�

    我發(fā)誓，從今以后與裱裱恩斷義絕，只給你做牛做馬

    長公主滿意的點點頭。

    這時，喧鬧聲從外頭傳來。

    “二公主，你，你不能進去”

    “滾”

    尖叫聲和拉扯聲里，一道紅裙明媚的身影闖入大廳，鵝蛋臉桃花眸的臨安公主掃了一眼廳內(nèi)，果然看見了自己的忠犬又死性不改的去舔前任主人。

    頓時勃然大怒，小眉頭倒豎，眼睛睜大，怒道：“狗奴才，你敢背叛本宮，你忘記自己是誰的人了”

    許七安心里哀嘆一聲，下意識的看向長公主，希望她出來替自己擺平。

    誰知道長公主剖開來是個黑的，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眼神仿佛在說：選一個吧。

    第128章

    左右逢源

    許七安感覺很淦

    昨天收了二公主的玉佩時，想過有朝一日或許會面臨這種情況。只是沒想到報應(yīng)來的這么快。

    這種情況如果發(fā)生在上輩子，頂多就是一句話：小孩子才做選擇題

    撐死換來兩巴掌。

    擱在這個古代，說不定換來碗口大的疤。

    “卑職是過來是向長公主請教問題，有關(guān)桑泊案的。”許七安轉(zhuǎn)身，朝著裱裱抱拳，暗示自己是有公事。

    但他高估了二公主的智商，或者低估了她的任性和刁蠻，她叉著腰，冷哼道：“你不會來請教我嗎”

    懷慶公主一聽，當(dāng)場就是一個冷笑：“臨安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自信。”

    傻子都能聽出來的反諷。

    長公主替我接過火力了許七安松了口氣，你們吵吧，把我當(dāng)個小透明就好。

    二公主和姐姐是有矛盾的，小時候的打架，到現(xiàn)在的明爭暗斗，各種不對付。

    “懷慶，許七安是我的人，他收了我的腰玉，已經(jīng)答應(yīng)為我效力。”二公主掐著腰，說到這里，冷冷的笑一聲：

    “良禽擇木而棲，誰讓有些的人小氣吧啦呢。既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草。我就大方多了。”

    見長公主不說話，她走到許七安身邊，美眸先狠狠剮一眼許七安，接著宣布主權(quán)：“你想要用我的人，可以，得先我答應(yīng)。今天本宮心情不好，不想讓你使喚我的人�！�

    懷慶公主喝了口茶，笑吟吟的不說話，底氣很足的樣子。

    二公主最討厭她這副姿態(tài)，黑白分明的眸子瞪了她一眼，然后對許七安說：“還不跟本宮走”

    許七安沒動，不看二公主也不看長公主：“兩位殿下，卑職是打更人，效忠的是陛下�！�

    “閉嘴”兩位公主同時出聲。

    “”

    許七安看懂了，兩位皇女矛盾這么大，不是單方面的，裱裱的二公主喜歡挑事，強勢霸道的長公主歡迎一切挑戰(zhàn)。

    他只是一個夾在中間，卑微的小舔狗。

    這就好比兩個千金小姐搶玩具，然后讓玩具自己選擇跟誰。

    迎著兩位公主的目光，許七安吐出一口氣，看向臨安：“二公主見諒，卑職還有公事要與長公主相商。”

    話說的很委婉，但其實已經(jīng)給出態(tài)度，他選擇長公主。

    二公主忽然咬住了唇瓣，桃花眸里水光閃動，深深看了眼許七安，扭頭就走。

    她又輸了，又一次在懷慶面前丟盡顏面，對方趾高氣昂的坐著，讓一個小銅鑼來削她的臉。

    心高氣傲的臨安公主從沒這么委屈過，也沒這么挫敗過。

    她一聲不吭的走了。

    許七安對二公主的離開視而不見，語氣平靜的與長公主交流了幾句，忽然摸了摸胸口，像是想起了什么，無奈笑道：

    “哎呀，玉佩還沒還給二公主，那卑職想行告退”

    長公主心情不錯的“嗯”了一聲，嗓音悅耳。

    許七安慢條斯理的離開雅苑，逮著門口的侍衛(wèi)說：“二公主去哪了”

    侍衛(wèi)給他指了一個方向。

    許七安像脫韁的野狗，快步追了上去，幾分鐘后，他看見了二公主火紅的身影，領(lǐng)著兩名宮女，疾步的走著，香肩隱約顫抖。

    “二公主請留步�！痹S七安追了上去，大喊一聲。

    臨安公主聽到了，沒有理睬，反而走的更快，小腰扭啊扭，裙擺飛揚。

    許七安快步追上，攔在臨安公主面前，還沒開口，先了一愣：“殿下哭了”

    心里承受能力太差了吧

    臨安公主立刻別過頭去，給他一個美艷的側(cè)臉，冷冰冰道：“狗奴才，你跟著本宮做什么，想圖謀不軌嗎。”

    她的眼圈紅腫，雪白的臉頰還殘留些許淚痕，剛才明明委屈的哭過。

    不過，反而襯著那雙桃花眸子愈發(fā)的迷人。

    許七安見臨安公主沒有走，也沒喊人，頓時一喜，覺得還可以搶救，鄭重其事道：

    “卑職對殿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臨安公主猛的扭過頭來，冷笑道：“許七安，你當(dāng)本宮是好戲耍的”

    這個懷慶的忠犬，兩面三刀，竟然還想腳踏兩只船，簡直可惡。

    要不是他詩寫的好，又得懷慶看中，自己才懶得搭理這種臭男人。

    臨安公主對許七安的觀感降到了谷底。

    “或許，在二公主眼里，卑職是個左右逢源的無恥之徒�！痹S七安嘆息道：

    “卑職無法反駁，這塊玉佩請公主收回去，這么好的玉佩，莫要跟著我陪葬了�！�

    二公主已經(jīng)討厭許七安了，正要收回玉佩，聽到最后一句，愣了愣：“你說什么”

    許七安不答，低頭摩挲著玉佩，道：“二公主是大方的，從沒有哪位大人物愿意把貼身的腰玉賜予我，卑職萬分感動，二公主待人以誠，卑職又豈是不知好歹之人�！�

    他悵然的嘆了口氣，重新把玉佩遞過去：“可能我與二公主沒有緣分吧，請收回�！�

    二公主微微動容，但并沒有原諒他，畢竟作為元景帝最寵愛的公主，阿諛奉承的話她聽的多。

    只是這個男人眼神頗為真誠，語氣也很誠懇，二公主愿意再聽聽他的解釋，道：

    “你剛才說的陪葬是什么意思”

    許七安苦笑道：“我原以為二公主應(yīng)該是查過我的”

    這個還真沒有臨安公主心虛了一下，旋即想起了什么，詫異道：“腰斬罪”

    當(dāng)日懷慶舉薦他時，臨安也是在場的。

    聽?wèi)褢c說，他是因為刀斬上級，被判了腰斬之刑臨安公主抿了抿紅唇，趁機擦掉眼角的淚痕，語氣稍稍轉(zhuǎn)柔和，但小脾氣還在，哼道：“這和懷慶有什么關(guān)系”

    “長公主對桑泊案很是好奇，希望掌握最新案情，她說只要我定時匯報，便答應(yīng)案情結(jié)束后，不管我能不能戴罪立功，她都可以替我向陛下求情�！痹S七安真誠的凝視著二公主：

    “卑職就想著，二公主待我真誠，可我是個罪人啊，無法報答二公主的賞識之恩，于是就想答應(yīng)長公主，待我脫罪之后，再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如果真誠可以量化的話，許七安眼里的真誠就像海潮，讓二公主的心軟化了不少。

    她生氣的說：“你為何不與我說父皇最寵我，我替你求情，豈不比懷慶更穩(wěn)妥�！�

    說完，他看見許七安臉上出現(xiàn)了劇烈的情緒波動，似感動，又似震驚。

    接著，聽見這個小銅鑼顫抖的聲音：“殿下竟然愿意為我一個剛剛相識的銅鑼，向陛下求情”

    原來他是覺得自己不會幫忙，所以把懷慶當(dāng)做救命稻草臨安公主又好氣又好笑，其實剛才只是一句氣話，但話趕話的到這份上，她有點騎虎難下，頷首道：

    “自然本宮從不虧待自己人。”

    許七安凝視她許久，抱拳，一字一句，沉聲道：“殿下，卑職現(xiàn)在只想買一塊地。”

    臨安沒聽懂，愕然道：“買地”

    許七安鄭重道：“它的名字叫死心塌地”

    臨安公主愣住了，稍稍有點感動，這是她沒聽過的。

    一下子，對許七安的厭憎感消散一空，如果之前是想著和懷慶爭玩具，現(xiàn)在則是真心覺得有個這樣的下屬，也不錯。

    但想起這個小銅鑼剛才氣哭了自己，她哼了一聲，軟綿綿的語氣罵一聲：“狗奴才”

    搞定

    許七安如釋重負的在心里松口氣。

    遇到這種二選一的情況，永遠不要想著解決問題，而是要思考怎么解決制造問題的人。

    核心要素：分化她們，逐個擊破。

    長公主是個性格強勢霸道的女人，而且聰明，所以在較為公開的場合，要偏向她，給她面子。

    二公主嬌蠻任性，既是受氣包又是個裱裱、喜歡挑釁惹事的妖艷賤貨。但她城府淺，是個被寵壞的公主，小性子很多，卻容易哄。

    只要你巧舌如簧，就能讓她轉(zhuǎn)嗔為喜，是個需要甜言蜜語的女人。

    基于兩位公主的不同性格，身在修羅場的許七安迅速思忖出堪稱完美的應(yīng)對之策。

    不但化險為夷，還讓二公主答應(yīng)了替他求情，為將來買了一份商業(yè)險。

    還不花一分錢。

    許七安當(dāng)著二公主的面，小心翼翼的把玉佩收回懷里，仿佛那不是玉佩，而是珍寶。

    二公主眼神立刻柔和了許多。

    “那，卑職先行告退”許七安打算溜了。

    “急什么”臨安公主嗔了他一眼，“你是本宮的下屬，本宮還要差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