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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大郎真有出息,我聽夫人說,那宅子得五千兩呢�!毕床说膹N娘搭話。

    “五千兩那也就比咱們這座宅子差不多�!睙鸬膹N娘說。

    “你懂什么,”洗菜的廚娘啐了一口:“我聽夫人說,那座宅子至少也得七千兩,比咱們這座更氣派呢。”

    至于為什么只花了五千兩,這當然是大郎有本事啊,他可是打更人,想來低價買宅子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

    “夫人跟我們說,再過幾天就帶咱們?nèi)?nèi)城住了,我跟你說啊,內(nèi)城可繁華了�!�

    外城生活著的很多底層百姓,極少有機會去內(nèi)城,不騎馬或者乘坐馬車,單靠雙腿的話,從外城到內(nèi)城,得一兩個時辰。午后出發(fā),到內(nèi)城都快日落了。

    府里的下人們對于搬到內(nèi)城居住,非常期待,這幾天干活都賣力起來了。生怕被辭退。除非了綠娥自幼賣身在許府,許大郎可以隨便睡的丫鬟,其他下人簽的是活契。

    “我發(fā)現(xiàn)一件事”切菜的廚娘忽然插嘴,等兩位廚娘看過來,她低聲說:

    “夫人越來越喜歡炫耀大郎了,總是把他掛在嘴邊,但逢著大郎回來,就絕不給好臉色看�!�

    “咳咳”

    突然,門外傳來咳嗽聲,打斷了廚娘們的碎嘴。

    “大郎怎么來了”廚娘們驚訝的問。

    廚房這種油膩又臟的地方,不是主人們該來的。

    你們幾個老媽子戲還真多嬸嬸會炫耀我才怪許七安手里捧著碗,點了點頭,道:

    “我制作了獨家配方,過來幫你們做菜�!�

    許七安掃了一圈,廚房說不上臟亂,但也不干凈,畢竟長年累月的油煙之下,墻壁和灶臺染著一層無法擦拭的油垢。

    不過,只要鍋碗瓢盆這些東西勤洗,就沒有問題。

    “這是什么”廚娘們把目光投向他手里的碗,黏糊糊的一坨東西。

    “好東西,不要亂看,這是獨門配方。”許七安側(cè)了側(cè)身,不給廚娘們看他的寶貝。

    廚娘沒在意,繼續(xù)忙活著,大郎愛待著就待著,他是主人,自己幾個是下人,沒有下人管主人的道理。再說,夫人每次和他斗嘴,都被氣的翻白眼。

    家里除了老爺,大概就只有一張嘴能開出花的二郎可以跟大郎斗嘴。

    許七安站在邊上看著,第一鍋菜是冬筍炒肉,趁著廚娘翻炒時,他舀了一小勺“雞精”進去。

    然后夾了一筷子,品嘗后,微微點頭。

    鮮味提升不少,但還無法與真正的雞精相比。

    鳥苷酸和谷氨酸鈉是相輔相成的想要達到上輩子的味道還是得研制出味精啊許七安還算滿意。

    廚娘見狀,取了筷子,夾一塊筍,細細品嘗。

    她眼睛瞬間睜大,忘記了炒菜。

    這味道是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有雞肉的味道,但雞肉絕對無法這么鮮。小小一勺,竟然讓筍的鮮味提升了數(shù)個檔次,這是高湯無法做到的。

    許七安看了她一眼,劈手奪過勺子炒菜,免得糊了。

    “好像很好吃”另外兩位廚娘有些意動,看著她。

    “太,太好吃了,我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入味的菜”廚娘激動的說。

    前廳,許玲月掐著飯點過來,四顧張望,嬌聲說:“大哥呢”

    往常這個時候,大哥已經(jīng)坐在桌邊等著開飯,順手逗弄許鈴音,把她夾在咯吱窩里致命搖擺。

    或者跟娘斗嘴,嬸侄倆兩看相厭。

    “今日休沐,可能是去教坊司了�!钡皖^擦拭佩刀的許平志說。

    “爹就知道胡說,大哥連勾欄都不去的。”許玲月鼓了鼓腮,一臉不悅。

    是啊,我以前也這么認為的你不去勾欄的大哥,現(xiàn)在是教坊司花魁們爭相追捧的人物了。

    許平志心里感慨,道:“他現(xiàn)在是練氣境,已經(jīng)不需要守身,去教坊司不是人之常情嘛,哪個男人不去”

    忽然感覺到側(cè)方有殺氣,許平志頭也不抬,繼續(xù)擦拭佩刀,改口道:“你爹我和二郎就從來不去,寧宴許是去過,但都是因為應(yīng)酬,沒法子。

    “說起來,我們許家的男兒,都不愛去煙花之地�!�

    許玲月相信了父親的話,想著驕傲的二哥和老實的大哥,確實不是那種留戀煙花之地的男人。

    “嗯”一聲,安心的坐在桌邊。

    “娘,我要去桂月樓。”許鈴音從桌底鉆出來,嚇了嬸嬸一跳。

    嬸嬸不愛搭理她。許二叔語重心長的教育女兒:“鈴音,桂月樓不能常去,要銀子的�!�

    “大哥昨天就帶我去了。”許鈴音不服。

    “那你找你大哥去�!痹S平志擺擺手,不愿意教育女兒了,這個女兒過于愚蠢,云鹿書院的先生都教不了她。

    嬸嬸感慨道:“桂月樓的廚子據(jù)說是宮里出來的,手藝在京城都是一絕,咱們家要是能請到這樣廚子多好�!�

    “好香呀”許鈴音忽然說,她抽動鼻翼,看向門外。

    慢了一秒,煉氣境巔峰的許平志才嗅到濃郁的鮮味。

    俄頃,廚娘們捧著飯菜進來,隨行的還有許七安,不過就連最喜歡大哥的許玲月都不關(guān)注他,目光牢牢的黏在菜肴。

    閃著油光的冬筍炒肉、醋溜白菜、山藥湯、韭菜炒蛋、蓮藕燉排骨、紅油茭白以及許七安親手炸的豬蹄膀。

    “今天的菜好香啊�!痹S平志意外道。

    他招了招手,馭來一塊外皮松脆的蹄膀,上面涂抹著灰呼呼的醬料。嗅著令人唾液分泌的鮮味,許平志迫不及待的塞進嘴里咀嚼。

    “竟然如此美味”他震驚的說道。

    “老爺太浮夸了�!眿饗鹌财沧�,等廚娘把菜盤子擺好,她夾了一筷子筍,咀嚼幾口后,瞬間睜大美眸。

    菜還是那個菜,并沒有什么奇特,可那股子鮮味炸開了味蕾,帶來了味覺沖擊。

    往常燒菜,最多澆一勺高湯,高湯也分三六九等,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味,因為這個時代的高湯沒有味精等作料搭配,提升的味道有限。

    包括喝雞湯或吃香菇,單純只是吃香菇,已經(jīng)會讓人覺得鮮,而許七安使用的是整整兩籮筐提純出的精華,對味蕾的沖擊極其強烈。

    嬸嬸驚奇的看向廚娘們,眸子里閃爍著亮光:“今日的菜與往日格外不同,你們怎么做到的�!�

    許玲月和許平志也停下筷子,興趣十足的等待廚娘回答。

    只有許鈴音不關(guān)心,她只關(guān)心有多少好吃的菜能進自己肚子里。

    “是大郎的秘制配方”廚娘連忙擺手。

    一家人頓時看向了許七安,許平志驚訝道:“你哪來的配方”

    許玲月和嬸嬸好奇看他。

    許七安下筷如飛,解釋道:“我就是覺得家里的飯菜寡淡,桂月樓的飯菜又太貴,自己瞎搗鼓了些東西,看起來味道還不錯�!�

    許二叔微微點頭,扭頭一看桌子,瞪大眼睛:“許鈴音”

    許鈴音爬到桌上,把菜盤子往自己身邊挪。

    “都是我的�!彼Q著眉頭,脆生生的說。

    許七安卯時趕到衙門,一直到中午,什么事都沒做,光顧著應(yīng)付那些入獄歸來的銅鑼銀鑼。

    他們昨日已經(jīng)從同僚口中得知了工部尚書倒臺的消息,也知道了那場決定他們?nèi)チ舻陌缸印?br />
    若沒有許七安在中間起到的作用,他們很多人的命運也許將要改變。

    好不容易應(yīng)付了他們,許七安綁好銅鑼,掛上佩刀,午后的職責是巡街。

    “寧宴,你有段時間沒去教坊司了。”沉默寡言的朱廣孝突然說。

    因為我現(xiàn)在產(chǎn)生了錯覺,不是我在嫖花魁,而是她們在嫖我許七安無奈道:“我感覺快到練氣境巔峰了,打算嘗試沖擊煉神境�!�

    練氣境巔峰朱廣孝和宋廷風愣愣的看著他。

    他們倆也是練氣境巔峰,這并不困難,只要日積月累的吐納,踏入巔峰不過是時間問題。

    難的是積攢功勛,換取觀想圖。

    可許七安加入打更人滿打滿算才兩個月,這就練氣境巔峰了,這是什么資質(zhì)

    “那你可要好好積攢功勛�!彼瓮L酸溜溜的說,又郁悶補充道:“但以你從桑泊案至今的積蓄,感覺已經(jīng)足夠了�!�

    “嗯�!痹S七安輕飄飄的岔開話題:“我打算積攢兩周再去教坊司�!�

    教坊司永遠是他們活躍氣氛最好的話題,宋廷風擠眉弄眼:“那浮香姑娘有罪受了�!�

    她不會受罪,她只是會溢出來,就像右邊一樣許七安看了眼右邊。

    邊走邊說,來到衙門口,三人的目光被一位青色僧衣,魁梧高大的和尚吸引。

    他的僧衣略顯破舊,脖子掛著一條粗大的佛珠,大光頭上有兩排結(jié)疤,神色苦大仇深。

    正是恒遠和尚。

    看到許七安出來,恒遠眼睛一亮,大步迎上來,雙手合十:“許大人�!�

    不借,滾許七安打斷他,無奈道:“恒遠大師,我有公務(wù)在身,咱們長話短說。本官一個月也就五兩銀子的月俸,囊中羞澀。”

    說話的同時,他目光往下,瞟見恒遠的布鞋已經(jīng)破爛,兩根腳趾頭探出來。

    原來是找寧宴借銀子的宋廷風和朱廣孝神色不善的盯著恒遠。

    見許七安拒絕的干脆利索,恒遠沉默了許久,躬身道:“貧僧知道了。”

    看見大和尚離開的背影,許七安沒來由的想起念中學時,大老遠跑學校給他送菜的父親,被他一臉嫌棄的埋怨送菜不及時后,也是這孤零零離開的背影。

    “誒等等,”許七安喊住他,吐出一口氣:“這次又要借多少銀子,話先說清楚,太多我可不借,我最近確實沒什么銀子�!�

    第171章

    獅子吼

    恒遠頓住腳步,回過身,沒有說話,朝許七安合十行禮。

    “我想去養(yǎng)生堂看看。”許七安提出自己的要求。

    “可以�!�

    “一起去吧。”許七安向兩位同僚發(fā)起邀請。

    “你是不是沒帶錢”宋廷風斜了他一眼。

    許七安笑了笑不說話,走了兩步,腳底踩到了硬疙瘩,自然而然的撿起,擱在掌心:“看,錢不是來了嗎�!�

    宋廷風和朱廣孝:“”

    前者盯著色澤暗淡的銀子,郁悶道:“我剛才走路沒看路,錯過了這銀子,白讓你撿了便宜�!�

    事實上,你起碼錯過了好幾兩銀子許七安嘴角一挑,把銀子收入懷中,解釋道:“恒遠大師住在外城城東的養(yǎng)生堂,聽說那兒的鰥寡孤獨過的不是很好�!�

    “世上過的不好的人比比皆是�!敝鞆V孝悶聲說完,嘆了口氣。

    三人隨著恒遠出了內(nèi)城,往城東養(yǎng)生堂方向走。過程中,宋廷風發(fā)現(xiàn)一件有趣的事兒。

    “你們看這和尚,咱們走的快,他便走的快,始終保持著固定的距離,但他始終沒有回頭看我們一樣�!�

    這當然不是恒遠腦后長眼睛,許七安三人心里感慨一聲:真是可怕的靈覺。

    刻意加快腳步,四人很快抵達了城東,這是一片貧民區(qū),到處都是低矮破舊的房子,以及穿著縫縫補補舊棉襖的百姓。

    他們面黃肌瘦的曬著太陽,目光呆滯。這里的孩子眼里還有靈動的光芒,但枯瘦的身體和骯臟的臉蛋,以及總是盯著人錢包看的目光,令人沒來由的對他們產(chǎn)生厭惡。

    許七安心里就產(chǎn)生了極大的憎惡,但并不是針對這些貧民和孩子,而是針對這個環(huán)境。

    他前世看過不少戰(zhàn)亂地區(qū)的照片,貧窮、饑餓和混亂是不變的基調(diào)。每次看到類似的照片、場景,他就會產(chǎn)生強烈的憎惡,因為內(nèi)心向往美好的他無力改變這些。

    大概就是所謂的無能狂怒。

    “看好你們的錢包,雖然他們不敢也沒能力偷走你們的銀子�!焙氵h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繼續(xù)道:

    “在這里,不要有施舍的行為,因為這會讓自己陷入尷尬境地。”

    他沒解釋是怎樣的尷尬境地。

    這個我懂,只要我展露出善意,對于他們來說就是大肥羊恒遠和尚是怕到時候我們惱羞成怒,動手傷害這里的貧民許七安心里揣度著,嘴上說:

    “我很少來這樣的地方,為什么不去勞作”

    “在這種地方生存的人,大部分是沒有田地的流民,他們以前或許有,但受不了沉重的徭役,選擇放棄田地,到城里來謀求生活。

    “但城里并沒有他們的生存空間,時不時還會有捕手來這里尋找摸魚對象。不過,為了生存下去,他們中確實不乏作奸犯科之輩�!�

    恒遠大師語氣平靜的解釋。

    說話之間,四人來到了養(yǎng)生堂,一座很有些年頭的院子,大門上的匾額早已在風霜的洗滌中褪去了顏色。

    “前陣子有官府的人來修繕院子,但我把新的匾額換回了舊的。太過光鮮亮麗,對養(yǎng)生堂來說不一定是好事。三位,請”

    進了養(yǎng)生堂,恒遠領(lǐng)著他們往內(nèi)走,說道:“許大人,貧僧知道你有難處,我尋你幫忙,并非借錢。聽說你與司天監(jiān)的術(shù)士們頗有交情,想求你幫忙找一找白衣術(shù)士們,救一個孩子�!�

    穿過前院,他們進了雜亂的后院,來到一間柴房。

    柴房里鋪設(shè)著厚厚的枯草和棉被,角落里放著炭盆和大碗,棉被上蜷縮著一條枯瘦的黑狗。

    聽到動靜,黑狗動了動身子,沒能起來,它吃力的抬起頭,看到有陌生人,灰暗的眼睛里下意識流露出討好,可憐巴巴的討好,斷斷續(xù)續(xù)的說:

    “福如東海,大吉大利。”

    本來沒什么表情的宋廷風和朱廣孝忽然僵住。

    許七安如遭雷擊,想起了當初救六號恒遠時,他說過的某些話。

    “這,這是那個孩子”許七安喃喃道。

    “他只會說這八個字。”恒遠凝視著黑狗,面容慈悲,“我是在尋找?guī)煹芎慊蹠r救下他的,因為受到了這樣悲慘的待遇,他活不了太久,這段時間我用氣機溫養(yǎng)他的身體,勉強讓他存活下來。

    “但這不能長久,他的身體非常糟糕,必須要得到救治,否則最多三天就會死去。普通的大夫救不了他,只有司天監(jiān)的術(shù)士可以。貧僧無奈,才找許大人幫忙�!�

    宋廷風張了張嘴,沉聲道:“也許,死亡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歸宿�!�

    恒遠看了眼這位銅鑼,低聲說:“每天朝陽升起時,他的眼睛都是明亮的,我能讀懂里面的渴望,因為那是純粹的、只想活下去的希冀。

    “在幾位眼里,他或許如院子里的雜草一般微不足道。但就算是小草,也想要堅韌的活著�!�

    宋廷風沉默了。

    許七安深深的看了眼“黑狗”,“我知道了,我會請司天監(jiān)的術(shù)士來看病。大師以后有需要銀子的地方,盡管來找我�!�

    說完,他補充道:“我每天最多給三錢銀子�!�

    每天三錢宋廷風和朱廣孝微微動容,要知道兩,許七安的月俸,不算祿米的話,能拿到手的真金白銀也就四五兩。

    即使是在內(nèi)城,也可以過上比較殷實的生活。

    每天三錢,三天就是一兩,他哪來這么多錢哦,他有陛下賞賜的黃金千兩,那沒事了。

    恒遠搖了搖頭。

    “放心,錢來的很正,就像白撿的一樣�!痹S七安寬慰道。

    恒遠大師這才點頭,安撫了“黑狗”,領(lǐng)著許七安三人返回前院,說道:“兩位大人稍等片刻,我有話與許大人說�!�

    宋廷風和朱廣孝點點頭,一個轉(zhuǎn)身去逗弄躲在房間里偷看客人的孩子們,另一個則和坐在院子石桌邊曬太陽的老人去說話。

    進了一間簡陋的房子,恒遠關(guān)上門,合十道:“許大人氣息深厚,神完氣足,是否即將踏入煉神境”

    他看的這么準我只知道六號是八品武僧,實力如何尚不知曉。我還不知道人家的長短,他卻已知我深淺許七安正了正臉色:“大師有何指教”

    “可有觀想圖”

    “有的。”

    恒遠大師恍然點頭,道:“貧僧出家人,還不了許大人的銀子,原本想等你到了練氣境巔峰,贈大人一幅觀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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