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少年俠氣,交結(jié)五都雄。肝膽洞,毛發(fā)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一諾千金重
這一刻,巡撫大人癱坐在地,老淚縱橫。
城外。
一排排床弩攢射,弓弦聲清越回蕩,一架架火炮發(fā)射,轟隆聲震耳欲聾。
楊千幻腳下亮起一道道陣紋,功能各不相同,有時是狂風裹挾著箭矢,增加它的穿透力,或者改變運行規(guī)矩,追擊敵人。
有時是召來火焰,增添炮彈爆炸的威力。有時則是純粹的召來天雷,轟殺敵人。
“我精通三十六種陣法,其中二十種是攻殺之術(shù),殺你這螻蟻,不過彈指之間�!睏钋Щ美浜叩溃�
“但你要是收回之前那句話”
“什么話”
已經(jīng)數(shù)次召喚戰(zhàn)魂的夢巫,身形狼狽,盡管他戰(zhàn)力無雙,卻無法觸及到掌握了傳送陣法的楊千幻。
“你剛才說,我要在你手中救人,還不夠格。男人,你成功激起了我的怒火�!�
“收回又怎樣,不收回又怎樣。”
“收回就留你全尸,不收回就讓人化作灰灰。你們巫師不擅長攻殺,尸體堆積如山的戰(zhàn)場才是巫師的主場,至于這里,我說了算。”
“我想走你一樣攔不住。”
夢巫隔空一掌,拍的炮彈炸裂,他被狂熱的氣浪推的踉蹌后退,嘴角沁出血絲。
“現(xiàn)在張巡撫和姜律中已經(jīng)死了,等山中囤積的大軍趕來,你也只有灰溜溜逃回京城這條路�!�
說到這里,夢巫忽然心悸了一下,他皺了皺眉,一邊后退,一邊掐指運算。
對于卦師而言,心悸就意味著冥冥中的預(yù)兆。
“怎么可能”夢巫失聲驚呼。
他算到了危險,危險來源于姜律中�?墒�,他現(xiàn)在本該死去,沒有任何生機才對。
行動之前,他卜過一卦,卦象顯示,今日都會非常順利。可如今再算,一切都已經(jīng)變的不同。
卦象顯示,大兇之兆。
是誰屏蔽了天機
“轟轟轟”
地平線盡頭,一道身影狂奔而來,他前一刻還在遙遠的天邊,下一刻已近在眼前。
是面目猙獰,雙眸赤紅的姜律中。
狂暴的氣機如海潮翻涌,昭示著主人的無邊怒火。
驛站,大廳。
宋廷風和朱廣孝守在大廳里,樓上只留一位銅鑼看管犯人。
兩人的佩刀放在桌上,誰都沒有說話,寂靜的枯坐,這樣的氣氛已經(jīng)維持了半個時辰。
突然,兩人耳廓齊齊一動,聽見了車輪轔轔的聲音,在驛站門口停下來。
宋廷風和朱廣孝抓起佩刀奔了出去,在院子里看見了張巡撫,看見了銅鑼們,看見了高馬尾的李妙真。
他們臉上鐫刻著悲傷,沉默不語。
“寧宴呢許寧宴呢”宋廷風在人群里張望,沒有看見同僚的身影。
“在外面。”一個銅鑼低聲說。
宋廷風心里“咯噔”一下,不顧一切的沖了出去,然后,他在驛站外的馬車里看到了許七安。
他臉上蓋著一件袍子,宋廷風能認出他,是因為那口與眾不同的刀。
宋廷風伸出手,顫抖著,扯下了袍子。
半個時辰前,還是生龍活虎的同伴,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表情,永遠的沒有了。
宋廷風站在那里,低著頭,也許有個五六秒。突然,“啊”撕心裂肺的嚎了出來。
“節(jié)哀”一名銅鑼走過去,眼里含淚。
“滾”朱廣孝一腳把他踹飛出去。
宋廷風還在那里哀嚎,“我去你娘的節(jié)哀,老子兄弟沒了,你讓我節(jié)哀你們還我兄弟,還我兄弟嗷嗷嗷”
灰蒙蒙的世界中,許七安再次見到了那座小廟,廟里盤坐著一個俊秀的年輕和尚。
“大師”許七安悲憤道:“我好像死了,我想問候一下你全家女性,不知是否方便”
第228章
春祭日復蘇
許七安很憤怒,任誰遇到這種事都會憤怒。
要不是知道打不過,許七安早就上前找麻煩了,一手拎著領(lǐng)口,一手掄巴掌,一邊打一邊質(zhì)問:
不是說好的救我嗎,你這個坑貨,你特么還我一條命
這臭和尚完全辜負他的信任了啊,說好我把身體獻給你,你幫我殺敵的呢雖然咱倆是口頭協(xié)議,但能不能有點契約精神
這時候,許七安很應(yīng)景的想到一首歌:
出賣我的愛,你背了良心債,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我還能活嗎是要轉(zhuǎn)世投胎,還是奪舍重生,這個世界有輪回嗎”
許七安懷著忐忑的心情,壓住所有情緒,好言好語的和神殊和尚商量。
事已至此,翻臉已經(jīng)沒用了,應(yīng)該考慮如何面對未來。這不是慫,這是成年人的思維方式。
轉(zhuǎn)世和奪舍重生兩個選擇,許七安更傾向于后者,畢竟8d成長到8d,需要很漫長的時間。
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困在嬰兒身體里,沒幾年他就因為過于無聊而發(fā)瘋了。
許七安浮想聯(lián)翩之際,神殊和尚睜開眼睛,眉眼祥和,道:“你似乎在怪我”
不,不怪你,只怪我信錯了人許七安心里吐槽。
“你對武夫體系了解多少”神殊和尚面帶微笑。
許七安想了想,道:“勥烎菿奣”
神殊大師表情微微一頓,像是沒聽見,淡淡道:“武夫錘煉自身,以人力對抗天地之力。這個“身”不單是指肉身,精氣神三者是一體的。”
你這臭和尚都不會接梗,不好玩許七安恍然的點頭:“所以,大師即使被封印在桑泊五百年,元神依舊不滅,便是此理”
這才合理嘛,如果只是錘煉肉身的話,那武者的短板也太明顯了,像道門這種專修元神的體系,豈不是分分鐘可以奪舍武者
武者雖然沒有各大體系那般花里胡哨,但感覺后期最穩(wěn),至少比道門要穩(wěn)。
看看道門三宗都是啥德行,干啥啥不行,崩壞第一名。
神殊和尚頷首,“但三品之下,武者以打熬肉身和吐納練氣為主,唯有七品煉神境是錘煉元神�!�
聽到這里,許七安猛的意識到不對勁,既然精氣神三者比例相等,為何只有七品這一個品級錘煉元神
“你現(xiàn)在知道煉神境的重要性了吧�!鄙袷夂蜕兄v解道:
“尋常武者煉神,只是初步摸索到極限,此為下等。在絕境中不停的突破極限,此為上等。你在這個階段打下的基礎(chǔ)越扎實,將來到了高品,你的底蘊越深�!�
“大師,七品煉神,是為哪一個品級打基礎(chǔ)”許七安心里一動。
“二品合道。”
這對我來說太遙遠了,我這輩子能不能達到那個高度還難說呢許七安心里腹誹,“道理是這般,可,可我終究還是死了�!�
他覺得,為了虛無縹緲的二品打基礎(chǔ),白白賠上一條性命,太虧了。
“向死而生,不死,又怎能生”神殊和尚笑道。
“那我是轉(zhuǎn)世還是奪舍重生”許七安追問,沉吟道:“如果能選擇,我希望奪舍重生,也沒什么太大的要求,嗯,首先一定要俊美無儔。
“其次,得是顯赫世家的嫡子,含著金湯匙出生。當然了,修為最好是練氣境,千萬不要煉精境,我不想再過以前那種,以手撫陰坐長嘆的苦日子。
“最后,要有一個雙十年華的狐媚子姐姐,會嚶嚶嚶那種�!�
神殊和尚無視了他的要求,臉龐仿佛鐫刻著萬古不變的祥和,道:
“三品武者能斷肢重生,極難殺死,修至最高境界,號稱不死不滅。貧僧僥幸達到了此等境界�!�
許七安心里一動,便聽神殊和尚說道:“你死之前,我將你最后一縷生機攫取保留,我借你身體溫養(yǎng)殘軀,亦能反饋于你。貧僧贈你一滴精血,你將之煉化,自可起死回生�!�
那一縷生機就是現(xiàn)在的我嗎所以我出現(xiàn)在了這里許七安問道:“多謝大師,那我何時能蘇醒”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鄙袷夂蜕械�。
還好這個世界沒有火葬,不然嗩吶一響叔嬸白養(yǎng)難怪神殊大師沒有出手救我,原來向死而生是這個意思你早說啊,我當時可以多喊幾句口號,裝個清醒的確認自己能復活后,許七安心情明媚起來,愉快的吐著槽。
城外
粗鄙的武夫迎面撲來,夢巫呼吸一窒,仿佛直面了山傾,直面了海嘯。
此時此刻,困惑和懊悔都是無用的情緒,殺敵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夢巫雙手捏印,口中念念有詞,他的身體爆發(fā)出刺目的血光,氣息節(jié)節(jié)攀升。
血靈術(shù),以燃燒精血為代價,短暫提升戰(zhàn)力。
姜律中無雙拳意已至。
夢巫以拳對攻。
兩只拳頭撞在一起,最開始的那個瞬間是無聲的,但在幾秒后,轟隆隆的巨響宛如焦雷爆炸。
兩人腳下地面同時一沉,塵埃瞬間揚起,籠罩方圓數(shù)百米。
楊千幻閃避不急,倉促間一腳跺地,一道道陣紋亮起,化作一道道屏障,但又在下一刻紛紛破碎。
逼王感覺后腦被人用力敲了一悶棍,后背被馬車狠狠撞中,疼的差點叫出聲,但忍住了,因為不符合身份。
砰砰
之后又是兩拳,夢巫體表血光潰散,頭頂黑煙炸散,他宛如炮彈倒飛了出去。
姜律中已經(jīng)被憤怒沖垮了理智,現(xiàn)在的他反而無比契合武者心境,斗天斗地,無所畏懼。
突然,姜律中大腦像是被鋼釘扎入,心臟仿佛被刀刃剖成兩半,他“哇”的噴出一口血,突如其來的異變讓他無法繼續(xù)追擊。
咒殺術(shù)
剛才那一瞬間,夢巫竊走了他的一片衣角,以貼身之物發(fā)動了咒殺術(shù)。
若是低品武者,此時已命喪當場。
在高品強者的對戰(zhàn)中,這類干擾幾乎可以分勝負了,勝機就在剎那之間,但夢巫果斷的放棄了這個機會,因為對方是武夫。
銅皮鐵骨。
各大體系很討厭武夫,覺得他們是粗坯,除了武夫手段單調(diào),只會施展暴力。還有一個原因:武夫很難殺。
他們可以失誤十次二十次甚至更多,你殺不掉他們,只能慢慢磨。
而你只要失誤一次,他們就會把你的腦漿子打出來。
可能還會掀起你的天靈蓋,看一眼你的腦子,然后失望的走掉。
呸,粗鄙的武夫。
咒殺術(shù)生效后,夢巫快速撤離,朝遠方逃遁。
“砰”他隨后撞在了無形墻壁上。
“楊千幻”夢巫憤怒的咆哮。
“我精通的陣法中,其中六種是困敵之術(shù),你趕緊破陣,后面還有五個陣法等著呢�!睏钋Щ贸霈F(xiàn)在不遠處,背對著夢巫。
此情此景,只看背影,任誰都會感慨一聲:世外高人
夢巫沒有破陣的機會了,他不是武夫,容錯率太低太低。姜律中殺到,戰(zhàn)魂在剛才的三拳中崩潰,此時的夢巫不再是一名“武者”。
眾所周知,論近身戰(zhàn),各大體系在武者面前就是弟弟。
“噗”
姜律中一拳打在夢巫臉上,頭顱炸開,紅的白的,碎裂的骨塊四射。
無頭尸體一下子僵直,隨后緩緩萎頓。
“混蛋,混蛋”
虛幻的身影出現(xiàn)在半空,俯瞰著姜律中和楊千幻,面孔扭曲。
那是夢巫的元神,高品強者死后,元神能短暫停留數(shù)日,更何況在元神領(lǐng)域,巫師僅次于道門。
“這家伙該怎么處理”楊千幻道。
姜律中搖搖頭:“我對元神無可奈何,殺他不死。更困不住他�!�
如果是肉身的話,一拳轟殺,但元神比較特殊,免疫拳頭攻擊。震蕩氣機確實能對元神造成傷害,不過效果有限,這個時候,如果夢巫的元神想逃,姜律中一點辦法都沒有。
楊千幻驕傲的說:“我可以困住他城里有一個姑娘是天宗的人,她有辦法煉化這只鬼�!�
說完,他悠悠道:“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
轟
元神之力肆意奔涌,夢巫自爆了。
姜律中緩緩扭頭,盯著白衣術(shù)士,一字一句道:“他自毀了�!�
“忒心急了。”楊千幻郁悶道。
“問題的重點難道不是你廢話太多,耽誤了時機”
“告辭”
“楊千幻”姜律中大喊,但白衣術(shù)士已經(jīng)沒了身影,他后半句話沒有說出來。
許七安犧牲了。
深夜,驛站里彌漫著悲傷的氣氛,明亮的燭光驅(qū)散了黑暗,卻照不透人們內(nèi)心的陰霾。
現(xiàn)在是子時三刻,重傷的銅鑼們留守在驛站。巡撫大人不在,楊川南也不在,因為他被釋放了。
巡撫大人親自釋放。
當模樣狼狽,卻面無表情的張巡撫返回,來到他的面前,問他:愿不愿意戴罪立功。
楊川南立刻就答應(yīng)了,不是因為急于脫罪,而是這一刻,楊都指揮使從這個讀書人眼神里,看到了令他心悸的暴風雨。
楊川南隨即離開驛站,奉命調(diào)動衛(wèi)司軍隊入城,與飛燕軍配合,剿滅了其余三門的叛軍。
剿殺叛黨的過程中,朱廣孝和宋廷風身先士卒,大開殺戒,身中數(shù)箭,不得不返回驛站養(yǎng)傷。
接管白帝城后,楊川南和李妙真率軍包圍五城兵馬司,上至正六品“指揮”,下至吏員,盡數(shù)緝拿。
再之后,張巡撫強行召集白帝城所有品級在身的官員,命白衣術(shù)士逐一審問,揪出宋長輔逆黨三十四人,加上五城兵馬司的官員、吏員,以及俘虜?shù)氖孔�,共計四百零八人�?br />
沒有后續(xù)的審問,也沒收監(jiān),張巡撫獨斷專行,將一干逆黨押至刑臺斬首。巡撫有便宜行事之權(quán),但不包括私斬犯官。
不過,眼下是非常時期,任何逾越之舉,事后都能用清剿逆黨來解釋。只要張巡撫平定云州叛亂,朝廷只會嘉獎他。
刑臺殺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事情還沒結(jié)束,按照那位被姜律中一拳爆頭的夢巫的說法,逆黨的計劃是先殺巡撫,再奪白帝城,然后與山匪配合攻陷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