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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楊千幻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覺得這話怪怪的,“總覺得這不是什么好話那有沒有想過離開京城反正你已經(jīng)死了,天大地大的,哪都可以去。”

    “可我的家人都在京城啊,能回去當(dāng)然還是要回去。”許七安嘆口氣:

    “青衫仗劍走江湖的日子,我也向往過。可是不管你走到哪里,天底下有一個可以隨時回去的家,你就不會慌。而我一旦離開京城,可能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也許是太無聊了,兩人先是隨口扯皮,漸漸的開始說一些心里話。

    “這倒也是,我出門在外的時候,只要想起還有司天監(jiān)的師兄師弟,還有老師,心里就覺得踏實(shí)。并不是真的無家可歸,只是在外游歷�!睏钋Щ梦⑽㈩h首。

    許七安嘴上說要回去請教魏淵的意見,其實(shí)是敷衍楊千幻的,心里在權(quán)衡坦白的利弊。

    魏淵對他好,他知道。但坦白之后,魏淵是選擇重新封印神殊,還是選擇睜只眼閉只眼缺乏參照物的情況下,許七安不敢冒險(xiǎn)嘗試。

    畢竟又不是魏淵的親兒子。

    可他又不舍得離開京城,一時間左右為難。

    另外,神殊和尚曾經(jīng)要求他保守秘密,不能透露他的存在。許七安摸不準(zhǔn)把秘密告訴魏淵,神殊和尚會做出怎樣的反應(yīng)。

    你不能因?yàn)橐晃簧衲О愕母呤质冀K和顏悅色,就真的相信他是大慈大悲的菩薩。

    “哎,逼楊師兄,你成家了嗎”許七安問道。

    “沒有�!睏钋Щ脫u頭:“女人是累贅,我并不需要�!�

    這樣啊,我還想你和妻子行房事的時候,是不是也不準(zhǔn)她看你的臉如果是這樣,那你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和云鹿書院的亞圣一樣,成為一個永遠(yuǎn)站在妻子身后的男人。二,當(dāng)一個谷道熱腸的男人。

    想著想著,許七安忍不住笑出聲。

    這時,船外傳來了不知名的飛鳥啼叫聲,蒼涼孤寂,宛如夜梟的哀鳴。

    楊千幻先是一愣,然后大吃一驚,脫口而出:“是老師的氣息。”

    第232章

    詐尸

    監(jiān)正的氣息

    許七安愣了一下,來不及發(fā)問,眼前失去了楊千幻的身影。緊接著,外頭蒼涼的鳥叫聲消失。

    再然后,白衣術(shù)士的背影重返船艙,他依舊背對著許七安,但低著頭,似乎在打量手心里的某種東西。

    “老師給我送來了脫胎丸。”楊千幻的聲音里透著茫然和不解。

    “脫胎丸”許七安反問了一句。

    “哦,你知道破繭成蝶的典故嗎”楊千幻說。

    “破繭成蝶不是典故,都特么是老掉牙的套路小故事了,跟雨后小故事一樣耳熟能詳。楊師兄您直接說正事。”許七安擺擺手,打斷楊千幻的裝逼。

    楊千幻的裝逼,又尬又無趣。

    “哦哦”楊千幻也不在意,他其實(shí)是個率性且溫和的人,沒有那些高品強(qiáng)者的傲氣和架子,就是喜歡裝逼了點(diǎn)。

    “脫胎丸的主藥就是九翅金絲蝶的蛹,輔以秘方煉制成丹藥,服用它,可延年益壽,脫胎換骨。

    “脫胎換骨不是虛言,服食此藥,半個時辰內(nèi)會進(jìn)入沉眠,如同蠶蛹結(jié)繭。體內(nèi)所有生機(jī)收斂,人處于假死狀態(tài),連元神都會寂滅。

    “在這個過程中,舊身體宛如繭,孕育著新的身體。所以名為脫胎丸。不過此藥是保命靈丹,身體遭受重創(chuàng),瀕臨死境時才能服用�!�

    不知道吃了這種丹藥,是不是意味著又是處男之身許七安驚奇道:“這么厲害”

    “神奇歸神奇,只是實(shí)用性不高�!睏钋Щ脫u搖頭:“能殺我的人,就不會給我服用脫胎丸的機(jī)會,高品武者戰(zhàn)斗向來是挫骨揚(yáng)灰的�!�

    “那就正常服用呢”許七安問。

    “也就延年益壽而已,頂多是讓身體狀態(tài)變的更好,雖說也不錯,但相較它高昂的煉制代價(jià),就顯得很雞肋。老師一甲子來,也就煉出一爐,三粒而已。”

    許七安恍然的點(diǎn)頭,這丹藥使用價(jià)值不高,納悶道:“監(jiān)正給你送這東西干嘛”

    說完,許七安愣住了。

    楊千幻也愣住了。

    兩人沉默半晌,齊聲道:

    “不會是給我的吧”

    “難道是給你的”

    又是一陣沉默。

    老師讓我去云州看護(hù)許七安,現(xiàn)在又送來脫胎丸但我根本用不到這東西,采薇師妹那種低品術(shù)士,等閑都用不到不是給許七安的,還能給誰

    恰逢許七安死而復(fù)生,正愁如何解釋緣由,偏就這時候送來脫胎丸

    楊千幻心里念頭閃爍。

    這脫胎丸明顯是為我量身定制的,正好解決眼下的煩惱而楊師兄根本用不到這種丹藥可是,監(jiān)正怎么知道我需要脫胎丸

    他知道我目前的處境,知道我死而復(fù)生那么,監(jiān)正多半也就知道神殊和尚的斷臂在我體內(nèi)

    這一剎那,許七安腦子高速運(yùn)轉(zhuǎn),桑泊案的諸多細(xì)節(jié)飛速閃過。

    教坊司里潛藏著妖族,監(jiān)正視而不見。

    神殊和尚的斷臂從桑泊中脫困,監(jiān)正裝病袖手旁觀。

    恒慧在京城大開殺戒,滅了平遠(yuǎn)伯府,雖說身上有屏蔽氣息的法器,但能屏蔽術(shù)士一品的監(jiān)正

    萬妖國余孽釋放出神殊和尚的斷臂,卻將它秘密送到我住處,讓它寄生在我身上,溫養(yǎng)斷臂這意味著京城只有我能溫養(yǎng)神殊和尚而我身上最大的秘密就是古怪的運(yùn)氣。

    換而言之,妖族知道我身上的古怪,可我這輩子除了打過一只爬行動物,一只灰狐,我特么沒和妖族有過多接觸啊。

    等等

    監(jiān)正知道我身上的古怪,他送了我黑金長刀,又通過隱秘的方式送我天地一刀斬絕學(xué)臥槽,細(xì)思極恐啊。

    兩個猜測從心里浮起:一,監(jiān)正勾結(jié)妖族。二,監(jiān)正知曉妖族的謀劃,但出于某種原因選擇袖手旁觀。

    許七安更偏向第一種猜測,因?yàn)槿绻皇潜O(jiān)正把他體內(nèi)的秘密透露給妖族,那妖族是怎么知道他的特殊自己又沒和妖族有過親密接觸。

    如果說魏淵的饋贈許七安會感激,會安心收納,那么監(jiān)正的饋贈,套用某句現(xiàn)在很流行的話:

    所有命運(yùn)饋贈的禮物,都早已在暗中標(biāo)好了價(jià)格。

    楊千幻屈指一彈,脫胎丸落在許七安懷里,“吃了它,你就能安心回京了。到時候有人問起,就說這是司天監(jiān)贈予的丹藥,你自知生死難料,便提前服用了脫胎丸。

    “隨后藥效發(fā)作,進(jìn)入了脫胎換骨的狀態(tài),形同死亡。張巡撫等人以為你戰(zhàn)死,其實(shí)你只是進(jìn)入了沉眠�!�

    “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替我謝過監(jiān)正�!痹S七安撿起橙黃剔透的脫胎丸,握在手心,沒有服食,而是把幾封信件取了出來,笑道:

    “這一睡估計(jì)就睡到京城了,聰明的海王,絕對不會讓自己社會性死亡�!�

    頓了頓,許七安補(bǔ)充道:“至少不能死第二次�!�

    說完,氣機(jī)一震,信件碎成紛揚(yáng)的紙片。

    官船在雪幕中穿行,撞破一塊塊薄冰,緩緩駛向京城。

    巳時,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終于停了。

    太子殿下披著狐裘大氅,穿行在皚皚白雪的盛景中,他俊朗挺拔,皮相極好。

    雖然許七安曾經(jīng)腹誹元景帝的兒子們,沒一個能打的許大郎的參照物不是自己,是小老弟許二郎。

    但其實(shí)太子是一枚大帥哥,元景帝年輕時很帥,陳貴妃又是風(fēng)華絕代的美人,這才有了裱裱這樣的漂亮閨女,作為胞兄的太子,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

    來到陳貴妃的宮苑,太子解開狐裘,交給迎上來的宮女。

    進(jìn)入屋子,室內(nèi)溫暖如春,沁人的幽香撲鼻而來。

    陳貴妃帶著兩名宮女,笑著迎出來:“臨安怎么沒來”

    太子擺擺手,自顧自的入座,在宮女的服侍下喝酒吃菜。

    “嗯這酒滋味不錯。”

    太子詫異道。

    “是皇后娘娘派人送來的百日春,滋補(bǔ)養(yǎng)生,你多喝點(diǎn)�!标愘F妃笑容慈祥,吩咐宮女倒酒。

    母子倆邊談笑邊用膳,氣氛融洽。

    因?yàn)樵暗鄢撩孕尴�,不近女色,后宮早就是一潭死水,寂寞無聊的緊。娘娘們即使想宮斗都找不到開戰(zhàn)的理由。

    因此太子和臨安經(jīng)常來探望母妃,陪她吃飯聊天,排解寂寞。

    “臨安身子不適嗎我派去請她的人回稟說,臨安躲在房間里不見人�!标愘F妃柳眉輕蹙。

    “她啊”太子嘆了口氣:“母妃,您覺得,臨安是不是也到出嫁的年紀(jì)了”

    陳貴妃一愣,無奈的點(diǎn)頭:“陛下癡迷修道,對你們幾個的婚事不管不顧�;屎竽锬镒鰹榈漳�,深居簡出,連四皇子和懷慶的事她都不上心,更遑論臨安呢。”

    太子嚼著食物,點(diǎn)點(diǎn)頭:“孩兒覺得,還是盡早把臨安嫁出去吧�!�

    陳貴妃仔細(xì)打量太子,蹙眉道:“太子何出此言”

    太子沒有回答,悶頭喝酒。

    他無比確認(rèn),臨安對那個銅鑼有了些許情愫,少女懷春的年紀(jì),臨安又是那種嬌蠻任性,實(shí)則心思單純的女孩,最容易被人欺騙感情。

    平時沒人敢與她親近,所以一直沒有出現(xiàn)端倪罷了。

    一旦有一個對她胃口的男子出現(xiàn),那種情愫就會滋生,會茁壯成長。

    臨安最近郁郁寡歡的表現(xiàn)就是證據(jù)。

    好在那銅鑼已經(jīng)殉職,但太子也意識到,臨安到了該嫁人的年紀(jì)。

    “少喝點(diǎn),少喝點(diǎn)”陳貴妃皺眉勸道。

    心里想著事兒,擔(dān)憂著胞妹的情感問題,太子殿下不知不覺喝高了,他感覺小腹內(nèi)一陣陣灼熱。

    周圍眉清目秀的宮女,此刻看來也顯得誘人。

    “母妃,我先回去了。”太子打了個酒嗝,起身告辭。

    寒流撲面而來,室外空氣清新,吹著冷風(fēng),太子這才覺得身體舒服了許多。

    他帶著侍衛(wèi)返回,路上,看見一位宮女侯在路邊,瞅見太子一行人,;立刻迎了上來,施禮道:

    “太子殿下,福妃請您過去一敘�!�

    韶音宮。

    裱裱推開窗戶,視線里,皚皚白雪覆蓋了整個院子,潔白無瑕。

    她眼圈紅腫的像桃子,剛才看著狗奴才寄來的信,看著看著又哭了。

    信上的措詞語句,正經(jīng)中夾雜跳脫詼諧,看著信,腦海里就能浮現(xiàn)狗奴才的音容笑貌。

    但臨安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那樣的笑容,那個人死在了云州,他會躺在冰冷的棺材里,飄過萬里之遙,安靜的,無聲的返回京城。

    更讓她難過的是,以自己公主的身份,想?yún)⒓铀膯识Y都做不到。

    寒風(fēng)吹在臉上,冰冷徹骨,她伸手一摸,發(fā)現(xiàn)眼淚又來了。

    “哭什么哭,只是死了個狗奴才啊,明明只是死了一個狗奴才”裱裱生氣的抹去眼淚,但越抹越多,越抹越多。

    “殿下,殿下”

    惶急的喊聲從外面?zhèn)鱽�,臨安的貼身宮女,“哐”一聲撞開了房門。

    她的臉被寒風(fēng)凍的發(fā)青,厚厚的棉鞋沾滿了骯臟的水漬和雪沫。

    臨安連忙側(cè)過身去,手忙腳亂的擦拭眼淚,但宮女隨后的一句話,讓她驚呆了。

    “太子殿下入獄了�!�

    晴天霹靂,臨安失聲驚呼:“什么”

    御書房。

    元景帝臉色陰沉的高坐龍椅,大理寺卿、魏淵、刑部尚書立在堂內(nèi),三人的身份代表著大奉最高的三法司。

    魏淵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陛下,這是仵作給出的格目,請您過目�!毙滩可袝迅e尿�(yàn)尸報(bào)告遞了過去。

    大太監(jiān)接過驗(yàn)尸格目,遞交給元景帝,后者僅是掃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問道:

    “福妃有沒有被玷污”

    “這”刑部尚書低聲道:“仵作只是粗略檢查,不敢驚擾福妃遺體,陛下請宮中的老嬤嬤查驗(yàn)吧。”

    元景帝沉聲道:“那個畜生呢”

    “太子殿下已被禁在寢宮,等待陛下定奪。”

    “送到大理寺去吧�!痹暗勰抗饬鑵柕膾吡艘谎廴�,“朕要在三日之內(nèi)得到結(jié)果�!�

    “陛下,茲事體大,三日恐怕不行�!贝罄硭虑涞�。

    “朕只給你們?nèi)��!痹暗酆槨?br />
    “陛下,魏公手底下人才濟(jì)濟(jì),屢破大案,不如將此案移交給都察院吧�!毙滩可袝嶙h。

    大理寺卿覺得很贊。

    “人才濟(jì)濟(jì),尚書大人指誰”魏淵平靜的掃過兩位大臣,又看向元景帝:“能辦事的人已經(jīng)殉職在云州了�!�

    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相視一眼,那個屢破奇案的銅鑼折損在了云州,前些天,兩人還暗暗叫好。

    現(xiàn)在甩鍋的人沒了,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心里忽然有些復(fù)雜。

    福妃死了,疑似遭遇太子凌辱,羞憤欲絕之下,從閣樓一躍而下,撞破護(hù)欄,摔死了。

    案子的脈絡(luò)是這樣的今日午后,太子從陳貴妃處飲酒返回,不知怎么就去了福妃宮苑。

    隨后就發(fā)生了福妃衣衫不整墜樓身亡事件。

    這件事不但關(guān)乎皇家顏面,太子罪名一旦坐實(shí),那就涉及到國本之爭,背后牽扯的利益太復(fù)雜了,大理寺卿和刑部都不愿意接這燙手山芋。

    元景帝皺了皺眉,他知道魏淵說的是許七安,那個死在云州的銅鑼。平時只覺得那銅鑼礙眼,討厭。

    可當(dāng)有了案子,元景帝忽然發(fā)現(xiàn),那銅鑼的作用其實(shí)很大。死的太可惜了。

    “砰”

    元景帝拍桌怒罵,“我大奉人才濟(jì)濟(jì),沒有一個銅鑼,難道就破不了案了”

    “陛下恕罪�!�

    三位大臣同時躬身。

    這時,一位宦官步履匆匆的來到御書房外,沒有跨過門檻,躬身低頭。

    這代表著外頭有事,元景帝這個位置是正對著門口的,他能看見宦官,但傳召與否,就憑元景帝決定。

    “外頭何事”元景帝語氣里透著壓抑的怒火。

    大太監(jiān)連忙招門外的宦官進(jìn)來。

    “回稟陛下,臨安公主求見�!被鹿俚馈�

    臨安公主此時此刻來見,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太子的事。

    元景帝捏了捏眉心,“讓她回去吧,朕這幾天都不會見她�!�

    宦官領(lǐng)命出去,來到御書房外,高高的臺階之下,披著紅色狐裘大氅,臉蛋圓潤,氣質(zhì)嫵媚多情的臨安,焦慮的等候著。

    身邊陪著兩名貼身宮女。

    “二公主,陛下不見,您還是回去吧�!被鹿俚吐暤�。

    臨安咬了咬唇,倔強(qiáng)的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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