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夏季的暴雨來勢洶洶,打在屋脊上,打在窗戶上,噼啪作響。
整個世界都被雨聲填滿。
夏季的深夜里,屋外暴雨如注,屋內(nèi)卻靜謐安詳,燭光昏暗,色調(diào)溫暖。鐘璃忍不住扭了扭腰肢,看著坐在桌邊的男人,沒來由的有種安全感。
許七安心情就截然不同了,坐在桌上,攤開那本浮香留給他的藍皮書,滿腦子就是兩個字:臥槽
他知道后面那篇故事寫的是什么了。
桑泊案
桑泊案有妖族參與、謀劃,從浮香的角度,能看到更多的東西,看到他看不到的細節(jié)和內(nèi)幕。
而桑泊案,正是浮香重點參與的案子。
老虎是山中走獸,叢林之王,那只生病的老虎隱喻元景帝。
誘騙小動物的狐貍指的是操控牙子組織,販賣人口的平遠伯。
平遠伯野心膨脹,所以和梁黨勾結(jié),殺害了平陽郡主,給了譽王沉重打擊,讓譽王退出了兵部尚書之位的爭奪。
所以,高貴的小白兔,指的是平陽郡主。
“老虎選擇視而不見,包庇狐貍原來元景帝什么都知道,他都知道”許七安喃喃道。
“智慧的猴王指的是魏淵,沒錯,絕對是魏淵�!�
許七安想起了以前忽略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jié),平遠伯死后,魏淵立刻派打更人捉拿了牙子組織的小頭目,行動之迅捷讓人意外。
當(dāng)時許七安還感慨過魏淵手段高超,感慨打更人能力出眾。
現(xiàn)在想來,魏淵其實早就在查平遠伯,查牙子組織。
“老虎為了不讓事情暴露,決定殺人滅口,就讓蟒蛇告訴黑熊,黑熊的崽子被狐貍吃掉了�!�
“恒慧不是黑熊,因為恒慧也是平遠伯的受害者,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根本不需要蟒蛇來告訴。而且,黑熊殺了狐貍,不是殺了狐貍一家�!�
“那么是誰殺了狐貍平遠伯是恒遠,黑熊是恒遠,黑熊的崽子是恒慧,恒遠為了查恒慧的失蹤,闖入平遠伯府,殺死了他�!�
許七安打了個寒顫,因為他揭開了桑泊案的另一層真相,不,是平陽郡主被殺案的另一層真相。
平陽郡主案是妖族和前禮部尚書合作的籌碼,而浮香的身份所以她才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內(nèi)幕。
浮香以故事為載體,在告訴他兩個信息:一,平遠伯操縱人販子組織,是在為元景帝效力。
二,元景帝“生病”了,需要不停的“進食”。
“除了先帝起居錄之外,我又多了一條追查元景帝的線索。但是平遠伯已經(jīng)死了,全家被殺,我該怎么從這條線突破”
恒遠
許七安身軀一震。
他再次返回床邊,從枕頭底下摸出地書碎片,動作有些急,造成了不小的動靜,驚的鐘璃又一次抬起頭。
許七安以指代筆,傳書道:
三:恒遠大師,我有話要問你。
沒有回應(yīng),地書聊天群一片寂靜,恒遠沒有回應(yīng)。
許七安臉色一白。
第430章
恒遠的秘密
二:深更半夜你不睡覺,吵什么吵
隔著地書“屏幕”,也能察覺出飛燕女俠不滿的情緒,現(xiàn)在肯定是披著袍子,坐在桌邊,有些慵懶,有些不悅的查看傳書。
另一邊的楚元縝,本能的覺得李妙真的態(tài)度有些不妥,畢竟三號許辭舊和李妙真關(guān)系并沒有達到可以嬉笑怒罵,隨意指摘的地步。
而且,李妙真還寄宿在許府。不過李妙真江湖氣太重,率性慣了,為人處世上難免欠缺火候。
四:咦,恒遠大師沒有回應(yīng)
又等了片刻,六號恒遠還是沒有回應(yīng),有了之前恒遠說養(yǎng)生堂周圍遭人埋伏的鋪墊,眾人立刻意識到不對勁。
許七安傳書道:恒遠出事了,他卷入了一樁大案里,元景帝派人搜捕他,不僅僅是為報復(fù),極可能是殺人滅口。
卷入大案,殺人滅口,事關(guān)元景帝
天地會眾人吃了一驚,不明白三號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判斷,說出這樣的話。
楚元縝發(fā)來信息:三號,恒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他問出了天地會所有人的疑惑,沒有人說話,急性子的女俠,吃貨小黑皮,身居高位的一號,以及窺屏的金蓮道長,都在等待三號開口解釋。
三: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現(xiàn)在緊要的是去一趟外城養(yǎng)生堂,查看情況。
二:好
當(dāng)即,許七安放下地書,抓了一件袍子穿在身上,說道:“我要出去一躺,你隨著我一起去吧。”
鐘璃點點頭,從小榻起身,繡花鞋當(dāng)拖鞋穿,跟著他出門。
雨聲嘩嘩,打在屋瓦上,淅淅瀝瀝地沿著檐角滴落,閃電亮起時,就象飄搖不定的珍珠簾;被寒風(fēng)一刮,又飛花碎玉般地斜斜地打入。
庭院里積了一層淺淺的水,粗暴的雨點砸下來,砸起蒙蒙的水霧。
許七安迎著潮濕的水汽,看見庭院的另一頭,李妙真穿著羽衣道袍,靜靜站在屋檐下。
兩人目光交接,沒有多余的言語,李妙真拋出飛劍,懸于庭院,三人縱身躍起,踩在飛劍上。
天宗圣女單手捏訣,飛劍“咻”一聲,破開雨幕,直入云霄。
在京城上空飛行,對于他們來說,只要監(jiān)正默許,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很快,他們飛過內(nèi)城上空,來到外城,李妙真腳尖發(fā)力,劍尖往下一壓,朝著南城方向斜刺而去。
李妙真沒有魯莽的降落,而是低空盤旋一陣,問道:“怎樣”
“暫時安全�!�
許七安回應(yīng)。
他暫時沒有捕捉到敵意,要么是埋伏在周圍的人很好的控制了自己,沒有抬頭觀望。要么是已經(jīng)離開了。
李妙真一本正經(jīng)的分析:“他們很可能隱藏了自己,沒準(zhǔn)已經(jīng)布下天羅地網(wǎng),等著我們到來�!�
許七安皺了皺眉:“不排除這個可能,元景帝知道我們和恒遠是同伙,圍點打援的計策不可不防�!�
“圍點打援”
李妙真感慨道:“形容的妙,不愧是你,那就由你打頭陣,你的金剛不敗,即使是四品高手的“意”也很難破開。”
許七安頷首,深表贊同:“你在上空幫我掠陣�!�
兩人分析了一通,相視一笑。
這時,他們聽鐘璃小聲說:“下方?jīng)]有埋伏,沒有武者”
許七安和李妙真表情一僵。
差點忘記鐘璃是術(shù)士,精通望氣術(shù),唉,都怪她平常展露出的軟弱,給了我太深刻的印象許七安心說。
李妙真同樣是這么想的,她不再盤旋,于雨幕中降落,街面凹凸不平,年久失修,兩側(cè)低矮的房屋在雨中顯得蕭索、破敗。
養(yǎng)生堂,大門緊閉。
許七安瞇著眼,在周圍掃了一圈,剛想說“沒有戰(zhàn)斗痕跡”,就聽鐘璃和李妙真齊聲道:“有人死了�!�
他心里一沉。
三人躍過圍墻,進入養(yǎng)生堂內(nèi)。
生滿雜草的院落漆黑一片,雨滴噼啪砸落,東邊的堂內(nèi),窗戶里透出一點黯淡的昏黃。
三人靠攏過去,看見堂內(nèi)架著簡陋的木板床,一具尸體被白布蓋著,體型消瘦。
許七安一眼就看出不是恒遠,但這并不能讓他心情放松。
一個老吏員坐在尸體邊,頹喪的低著頭,蒼老的臉龐溝壑縱橫,布滿悲涼和無奈。
許七安來過養(yǎng)生堂很多次,認識他,這位老吏員姓李,也是個孤寡老人,只不過身體狀況健康,被安排在養(yǎng)生堂工作。
“老李,發(fā)生了什么事”
許七安刻意制造出響亮的腳步聲,吸引老李的注意力,但他仍是嚇了一跳,渾身明顯顫抖,似乎剛遭受過驚嚇。
“許,許銀鑼”
見到許七安,老吏員渾濁的眼睛,迸發(fā)出希冀的光芒。
他一下驚喜起來,顫巍巍的起身,激動的說道:“許銀鑼怎么來了�!�
許七安握住他的手,重復(fù)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聞言,老吏員再次激動起來,說道:“下午時,有街坊鄉(xiāng)親跑來告訴我們,說外頭有人在找恒遠大師,還拿著他的畫像。
“我就讓恒遠大師出去避一避。到了黃昏時,一群神秘人闖入養(yǎng)生堂,沒抓到恒遠大師,就問了我一些關(guān)于他的事,然后就離開了。
“誰知道,等天黑以后,他們又回來了,把養(yǎng)生堂的老人孩子們強行帶到了門口,揚言說,如果恒遠大師不回來,他們每過一刻鐘,就殺一個人”
老吏員說到這里,老淚縱橫:“老張倒霉,被那伙人抹了脖子,他死的時候很難受,在地上不停的掙扎,血噴了一地。
“后來恒遠大師回來了,他們抓了人就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恒遠大師現(xiàn)在是死是活,老朽也不知道”
李妙真臉色已是鐵青。
“你看清那些人的樣子了嗎”許七安問道。
“他們穿著黑色的袍子,帶著面具,看不到臉�!崩侠魡T哀聲道。
淮王密探
許七安和李妙真對視一眼,因為早有預(yù)料,所以并不驚訝,更多的是憤怒。
毫無疑問,如果恒遠不出現(xiàn),養(yǎng)生堂里的所有人都會被殺死。
“我們都低估了淮王密探的心狠手辣。”許七安低聲道。
一群冷血的畜生。
再怎么樣,人命也不該如草芥,說殺就殺。而且還是個孤寡老人。
“我要殺光他們�!�
李妙真從牙縫里擠出聲音:“我?guī)煾敢郧罢f過,不尊重生命的人,他的生命也不需要被尊重�!�
許七安沉默片刻,道:“其他人還好嗎嗯,后院那個孩子”
老吏員點點頭:“都受了些驚嚇,沒什么事的,睡一覺就好了�!�
后續(xù)肯定會有悲慟和傷心,只不過從來沒有人在乎這些鰥寡孤獨的感受罷了。
“今晚我們歇在這里了,你一把年紀(jì)的,先回去休息吧。”
許七安把老吏員送回屋,返回東堂,鐘璃和李妙真站在堂內(nèi),誰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死寂。
現(xiàn)在的情況非常糟糕。
恒遠被淮王密探帶走,注定兇多吉少。
地宗至寶,地書碎片落入元景帝手中,而元景帝和地宗妖道有勾結(jié)
甚至,他們可能從恒遠口中撬出天地會內(nèi)部成員的資料,恒遠當(dāng)然不會招供,但地宗有辦法讓他招供,比如殺人招魂。
而一旦許七安是地書碎片持有者的身份曝光,地宗道首就會反應(yīng)過來,楚州出現(xiàn)的那位神秘強者,就是許七安。
元景帝八成也會猜到,桑泊底下與佛門有關(guān)的封印物,就在許七安身上。
剎那間,壓力洶涌而來。
許七安抹了把臉,沉聲道:“妙真,告訴他們,恒遠被帶走了,生死未知。地書碎片也落入元景帝手中�!�
李妙真點點頭,取出地書碎片,把事情告知天地會眾人。
四:事情果然朝著最糟糕的一面發(fā)展。
楚元縝感慨傳書。
五:那現(xiàn)在怎么辦
即使是不太聰明的麗娜,也感覺到了棘手。
沒有人回答她,現(xiàn)在連恒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而且,他們的對手是皇帝。
楚州屠城案那次,對手也是皇帝,但“盟友”有文武百官,有監(jiān)正,有云鹿書院的趙守。
情況是不一樣的,當(dāng)時,可以說是攜大勢而行。元景帝是逆大勢,所以他敗了。
這一次,只有天地會。
令人沮喪的沉默中,金蓮道長突然傳書:貧道感應(yīng)了一下,發(fā)現(xiàn)恒遠的地書碎片就在你們附近。
許七安眼睛霍然一亮。
金蓮道長沒說“你們”指誰,但許七安知道,是他們。
對啊,我心亂了,低估了恒遠大師,他既然決心用自己換養(yǎng)生堂的人活命,肯定不可能隨身帶著地書碎片許七安連忙看向天宗圣女:
“妙真”
李妙真打開腰間香囊,釋放出一道道青煙,裊裊娜娜的散開,以養(yǎng)生堂為核心輻射出去,尋找地書碎片。
一炷香時間后,一道青煙裹著一面鏡子返回,輕輕放在桌上,青煙飄到李妙真面前,邀功似的扭了扭。
“明日給你雙倍的陰氣�!�
李妙真做出承諾,然后打開香囊,張嘴,發(fā)出無聲的尖嘯。
俄頃,一道道青煙受到召喚,洶涌而回,鉆入香囊。
“恒遠把地書碎片丟在了路邊的雜草叢里,距離養(yǎng)生堂不遠。”天宗圣女說著,傳書告訴了其他碎片持有者。
金蓮道長傳書道:很好。諸位,貧道覺得,接下來我們該好好商議了。
一:正有此意。
一號很快回復(fù),顯然,他她一直在關(guān)注著失態(tài)的發(fā)展。
楚元縝隨后傳書:三號,這件事是你發(fā)現(xiàn)的,具體是什么情況,是不是該告訴我們了。
許七安措詞片刻,以指代筆,傳書道:還記得恒遠大師曾經(jīng)闖入平遠伯府,殺害平遠伯的事嗎。當(dāng)時,還是我救了他。
這件事發(fā)生在去年,桑泊案之前,眾人當(dāng)然記得。
四:元景帝這次對付恒遠,與此事有關(guān)
李妙真愕然的抬頭,看了許七安一眼。
三:我從某個隱秘渠道得知一件事,平遠伯操縱的牙子組織,背后真正效忠的人是元景帝。
一:不可能
一號直接反駁了他的話,短短三個字,態(tài)度堅決。
四:這,我雖不喜元景帝,但也不覺得他會是操縱牙子組織,拐賣人口的幕后真兇,因為并沒有必要這樣。
皇帝是什么人
整個朝廷權(quán)力巔峰的人,還有誰比他更有權(quán)力沒有了,監(jiān)正比他強,但論權(quán)力,不得不承認,皇帝手里握著的權(quán)力是最大的。
不說平民百姓,就算是王公貴族,皇帝也有主宰他們生死的權(quán)力。
堂堂九五之尊,需要拐賣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