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很久很久以后,這股余波才散去,所過之處,夷為平地。
巫神教總壇,靖山城,從此成為歷史。
只有被儒圣封印和巫神力量保護的祭臺,在這場毀天滅地的波動中保存了下來。
魏淵傲立祭臺,穿著襤褸的青衣。
“為什么”
虛空中,傳來縹緲的聲音,但已不再宏大。
身后的儒圣虛影一步跨進巫神雕塑,皸裂的縫隙自行修復(fù)。
巫神,再次被封印。
為什么
魏淵疲憊的轉(zhuǎn)身,望向中原,他發(fā)跡于元景6年,擊退蠻族騎兵,一躍成為大奉新貴。而后在山海關(guān)戰(zhàn)役中運籌帷幄,打贏這場改變九州格局的浩大戰(zhàn)役。
隨后自廢修為,入廟堂,與朝堂多黨抗衡,以宦官之身壓服諸公。榮耀、功績、權(quán)力,握于手中,輝煌無比。
縱觀他的一生,有很多讓政敵研究了半輩子,依舊無法理解的地方。
無子嗣,無家人,孑然一身。
宦官們視為精神支柱的金銀財帛,他也視如糞土。
宦海沉浮數(shù)十年,真就無欲無求
魏淵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看見了清云山頂那座亞圣殿,看見了立在殿中得石碑,看見了那歪歪扭扭的四句話。
為什么
魏淵輕聲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
他閉上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元景37年秋,魏淵率十萬大軍攻陷巫神教總壇,封印巫神。
靖山城化為廢墟,數(shù)十萬生靈灰飛煙滅。
這是歷史上,中原人族的鐵騎,首次踏破巫神教總壇。
青史留名。
第466章
噩耗
白云悠悠,暖陽高照。
波光粼粼的海面已然恢復(fù)平靜,斷木和桅桿隨著波浪,緩緩漂浮。
薩倫阿古站在高空,俯瞰著生活了漫長歲月的土地,它已經(jīng)被夷為平地,山峰傾塌了,城郭移平了。
這樣的場景,他只見過當年儒圣封印巫神。
那一次,方圓千里化作廢土,此后的三百年里,生靈絕跡。到兩位超品的力量消散,靖山城才重建,有了如今的規(guī)模。
現(xiàn)在,它又一次重蹈覆轍,歷史再現(xiàn)。
但這次,動手的終究不是儒圣本體,巫神也不是全盛狀態(tài),存活下來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零星的分散在遠方,或觀望,或打坐療傷,或包扎傷口,沒人敢回來一探究竟。
大奉的軍隊撤退了。
薩倫阿古目光投向祭臺,他身影突兀消失,下一刻,出現(xiàn)在祭臺上,出現(xiàn)在那襲青衣前。
貞德帝、伊爾布和烏達寶塔隨之降落在大巫師身邊。
此時,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具破碎的人形,他的身軀呈現(xiàn)可怕的皸裂,沒有一處完好。
他曾經(jīng)握著刻刀的右臂,血肉消弭,露出帶著血絲的骨骼。
青衣襤褸,衣如人,人如衣。
從此以后,大奉再無軍神。
儒冠和刻刀在不久前自動離去,返回中原。
薩倫阿古低聲道:“中原千年以降,數(shù)風流人物,你魏淵算一個�!�
“該死,該死,該死”
伊爾布面色扭曲,氣急敗壞道:
“他憑什么能召來儒圣,他一個武夫憑什么能召來儒圣。巫神積蓄力量整整一千多年,好不容易才初步掙脫封印,全被此賊毀于一旦。
“我要率兵血洗大奉
屠戮三萬里
一路屠到京城去�!�
“你現(xiàn)在的樣子,像極了粗鄙的武夫�!必懙碌鄢爸S道。
每一位入魔的道士
都精通挑釁天賦。
貞德帝負手而立
不朽金身燦燦,金光與烏光交織
淡淡道:
“巫神被封印,魏淵也死了
情況雖然糟糕
但這場戰(zhàn)我們還沒輸。接下來,是你們兌現(xiàn)承諾的時候了�!�
薩倫阿古笑道:“那就提前恭喜陛下長生久視,俯瞰中原�!�
貞德帝緩緩點頭。
薩倫阿古繼而說道:“烏達寶塔,將魏淵戰(zhàn)死的消息傳遍東北
讓炎康兩國征調(diào)人手
重修靖山城,讓靖國撤兵。集合尚存的巫師,給存活的百姓、將士療傷”
他下達一系列善后指令。
這場戰(zhàn)役必將傳遍九州,大奉會怎么樣,他懶得管
但境內(nèi)三國,必將掀起狂濤般的言論。
這將是巫神教史冊中
最恥辱的一日。
遠離靖山的某個荒野。
“啊啊啊啊”
南宮倩柔的嘶吼聲傳遍天際,聲音悲慟絕望
夾雜著刻骨的仇恨。
“巫神巫神巫神”
他跪趴在地,雙拳用力捶打地面
發(fā)泄了足足一刻鐘。
白衣術(shù)士走到他面前
遞來一個錦囊
淚流滿面的南宮倩柔昂起頭,愣愣的看著他。
二師兄孫玄機說道:“魏”
只說了一個字,南宮倩柔便瘋了般搶過錦囊,拆開,里面一張紙條。
南宮倩柔展開紙條,看完,淚水再次奪眶而出,許久后,他收斂了所有情緒,望向靖山方向,喃喃道:
“義父,你沒走完的棋,我會替你走下去。”
此后余生里,某一天,我會再回來這里,讓鐵蹄踏遍巫神教每一寸國土,讓火炮的車輪碾過巫神教的脊梁,讓這六萬里山河,化為焦土。
孫玄機抬起手,輕輕一抹,抹去了這支重騎兵的存在,讓世上再無人能記住他們。
云鹿書院。
后山竹林,竹樓中。
趙守坐在廳內(nèi),一動不動,宛如雕塑。
他已經(jīng)保持這個姿勢長達月余,身前的桌案積了一層薄薄的灰。
突然,趙守動了動,扭頭看向窗外。
敞開的窗戶外,蔚藍如洗,群山連綿,兩道清光飛過千山萬水,宛如劃破天空的流星,輕飄飄的把自己落在趙守身前的案上。
院長趙守如釋重負,緩緩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作揖不起。
也不知是拜兩件圣物,還是拜那襲青衣。
皇宮。
帷幔低垂,盤腿坐在蒲團上的元景帝,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默然片刻,露出了似激動,似快意,似猖狂的笑容。
元景帝踱步登上閣樓,眺望層層疊疊的紅墻和連綿起伏的金瓦,他張開雙臂,迎接著風,徐徐道:
“朕的時代,來臨了。”
觀星樓,八卦臺。
監(jiān)正看了皇宮一眼,笑了笑,低頭喝酒。
人間不值得啊。
許府,許七安心口猛的一痛。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心口痛了�!�
他眉頭緊鎖,想要自我調(diào)侃幾句,比如五品巔峰還會心肌梗塞
但不知為何,他的內(nèi)心有一股慌張感繚繞不去。
北境。
大奉和妖蠻聯(lián)軍的營地,許新年坐在桌邊,盯著地圖沉吟。
他瘦了,也壯實了,依舊俊美,但皮膚不再白皙,塞外的太陽加深了他的膚色,塞北的風沙粗糲了他的皮膚。
他依舊是那個驕傲的書生,卻不再鋒芒畢露,更沉穩(wěn)更內(nèi)斂。
戰(zhàn)爭讓他迅速成長,教坊司里的姑娘,讓他蛻變成男人,卻給不了他成熟。
是一名名倒下的同袍,是一場場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戰(zhàn)役,是一個個被他親手砍殺的敵人,讓他真正的成熟起來。
楚元縝腳步匆匆的闖進營帳,笑道:“辭舊,告訴你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許二郎略作沉吟,道:“軍營里沒出兵,不是打勝仗,什么事”
楚元縝揮了一下拳頭,振奮道:“靖國退兵了。”
深夜。
燭光如豆,桌邊的許七安捧著地書碎片,傳書道:我今日又與國師探查了地底,先帝并沒有回來,按理說,這樣一個可怕的人物,不應(yīng)該走的無聲無息。
二:沒準已經(jīng)取代元景帝,在皇宮里當皇帝了,哦,我忘了,他就是元景帝。
對于先帝的失蹤,許七安非常在意,一位秘密修行四十年的高品強者,被發(fā)現(xiàn)藏身之地后,就無影無蹤了。
這讓許七安無比焦慮,因為先帝就是元景,元景就是先帝,而他和元景有大仇。同理,他和先帝有大仇。
現(xiàn)在,一個頂級強者潛伏在暗中,時刻都可能咬你一口。
誰不怕
當然,也可以寄希望于元景的一切失態(tài)表現(xiàn)都是偽裝,先帝是巔峰高手,高手就要有高手的氣度,不會在意自己這個螻蟻。
淮王是神殊殺的,關(guān)我許七安什么事。
如果換成其他頂級強者,許七安或許會抱一抱幻想,可對方是先帝,先帝被地宗道首污染了。
一個充斥著惡意,本性完全邪惡的巔峰高手,必然也是睚眥必報的。
四:我們不妨換個思路,諸位覺得,元景,啊不,先帝走的是哪個修行體系
地書聊天群,智慧擔當之一的楚狀元,提出了問題。
先帝早早的破身,等于自斷武道之路,他跟著洛玉衡修道二十一年,毫無疑問,走的是人宗的路子許七安回復(fù):
三:人宗吧。
四:這和我想的一樣,那么,人宗的修行之法,有什么弊端業(yè)火灼身,先帝品級很高,他和國師一樣,需要借助氣運壓制業(yè)火。那他肯定不會離開京城。
一:不,你錯了。先帝和洛玉衡不同,洛玉衡需要國師之位來借氣運。先帝本身就是皇帝,身負氣運。
智商擔當之一的懷慶,否則了另一位智商擔當。
啊,這樣啊,那沒事了楚元縝心里嘀咕。
一:京城里有監(jiān)正,他既然不在龍脈底下,那絕對不會在京城久留。必定離開京城了,至于去了何處,在做什么,這個無法猜測。
最典型的方法,是根據(jù)先帝的目的,來判斷他的位置也就是說,想知道他在哪,要先知道他想做什么許七安揉了揉眉心。
目前已知道的情況,先帝為了長生,吞噬了元景和淮王兩個兒子。
他如愿以償?shù)亩嗷盍怂氖辍?br />
因此先帝的終極目標,依舊是長生。
可問題是,先帝再厲害,能有高祖武宗厲害能有儒圣厲害
這些人物都逝去了,何況是先帝。
“按照得氣運者不可長生的天地規(guī)則,先帝的真實年齡80往上,儒圣也只活了82歲。這意味著先帝其實大限將至。當然,人和人的體質(zhì)不能一概而論,先帝也可能會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比儒圣多活一歲。
“如果我是先帝,我會不顧一切的謀求長生之法,但,但到底該怎么做呢”
不是他不夠聰明,而是他接觸到的信息太少,連做出假設(shè)的方向都找不到。
先帝到底干什么去了
說起來,魏公出征快半個月了,也不知道戰(zhàn)況如何。
在大軍出征近月余的某個晚上,月色如水,清亮皎潔。
“噠噠噠”
京城外的官道上,一匹快馬疾馳而來,嘴唇干裂,風塵仆仆的驛卒勒住馬韁,用嘶啞的聲音喊道:
“開城門,八百里加急”
穿過外城,內(nèi)城,皇城,一路送進皇宮。
深夜里,王首輔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老管家拍打著房門,喊道:“老爺,老爺,醒醒”
漆黑的屋子里,燭光亮起,睡在外室的丫鬟披上衣服,舉著燭臺,匆匆跑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