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等閑的江湖勢力,根本不可能知道龍氣潰散,作為龍氣潰散的罪魁禍首之一,他怎么可能不搜集龍氣?
作為打算起兵造反的二品“練氣士”,他的眼線、暗子,不可能只局限于云州,沒想到這就讓我碰上一個。
我或許可以順著柴杏兒這條線,把不當人子的暗子連根拔除……額,這樣的話就太簡單了,以不當人子的智商,不可能那么蠢……許七安捏了捏眉心。
大奉龍氣潰散?他們在說什么啊……李靈素莫名的覺得自己和時代脫節(jié)了。
他連忙看向其他人,驚愕的發(fā)現(xiàn),除了柴賢柴嵐兄妹倆和自己一樣,其他人竟絲毫不驚訝,像是早已知道。
等等,龍氣?龍脈?!
李靈素霍然想起,曾經(jīng)在天宗的古籍里看過關于龍脈的知識。
他從而聯(lián)想到了大奉皇帝被那個許銀鑼斬殺的事件。
兩者會不會有關?
這時,凈心突然道:“徐施主打算如何處置他們,如何處置我們?”
在場所有人的生殺大權,盡握在許七安手中。
他率先看的是柴賢。
抽取龍氣是必須的,至于柴賢,他犯下累累命案,卻是個精神病患者,不是主觀犯罪,按照我上輩子的法律,這種人應該關在精神病院里一輩子不能出來……但按照大奉律法,這種人凌遲處死……我果然只適合破案,做不成法官。
許七安正斟酌著。
這時,柴賢抬起頭說道:“能解開我的繩子嗎?”
他表情一片平靜,語氣也顯得波瀾不驚,似乎早有了決斷。
許七安抽出太平刀,刀光一閃,輕易的斬開法器繩索。
柴賢朝他頷首,輕聲道:“我犯下的過錯,我會以命贖罪。他說的對,我太懦弱了,一直沒敢正視自己。”
這個他,指的是另一重人格。
“我八歲那年,母親病逝,便開始乞討為生,受盡了欺凌,餓瘋了的時候,甚至要和狗搶吃的。最難捱的時候,恨不得自己立刻就死了,死也是一種解脫。我無時無刻不在痛恨生父。后來義父找到了我,把我領回柴家……”
他側頭,看著身邊的柴嵐,笑容溫和:“我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可惜這只是鏡花水月。”
柴賢伸出手掌,想觸摸柴嵐的臉頰,手伸到一半就僵在半空。
“如果能回到過去,我不會進柴家,情愿這輩子沒有遇到過你�!�
僵在半空的手收了回來,拍在自己眉心。
砰!
骨裂聲里,伴隨著柴嵐的尖叫聲,柴賢身子驟然僵住,眼眶里溢出鮮血,然后軟綿綿的倒地。
一道粗壯的龍氣從柴賢體內(nèi)飛出,張牙舞爪的沖向屋頂,要離開這里。
……
第556章
國師傳信
龍脈脫離宿主的剎那,凈心似有感應,抬頭望向房梁。
其他人紛紛抬頭,看見了這道半透明半真實的龍氣,與散碎的小股龍氣不同,九道至關重要的龍氣是可以被看見的。
完整形態(tài)的龍脈,當初從地底被抽離時,京城目睹過的百姓不知凡幾。
但尋找到宿主后,龍氣就不可見了。
許七安早有準備,隔著袍子,輕扣藏在小腹的地書碎片,嘴唇開闔,念動咒語。
那道試圖沖出屋子,離開此地的龍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扯,發(fā)出無聲的咆哮,不甘心的鉆入地書碎片。
這在外人看來,就是龍氣自動選擇了許七安成為宿主。
柴賢的這道龍氣鉆入地書碎片,立刻與里面的另一道龍氣融合,身軀長度沒有變化,但更加凝實了。
同時,許七安的“雷達”范圍也成倍增長,如今已能覆蓋湘州城三分之一的范圍。
“如果能覆蓋湘州三分之一就好了……”
他不切實際的嘀咕一聲,旋即看向了柴賢,嘆了口氣。
對柴賢來說,弒父,殺戮無辜,尤其是二丫一家三口,這個真相過于殘酷,當他醒悟一切都是自己所為時,心中便萌生死志。
而對許七安來說,人格分裂非主觀犯罪,不能等閑而論,可小村子滅門案就是柴賢干的,精神病殺人也是殺人,造成的傷害不會改變。
他并沒有因為精神病,而原諒柴賢。
基于這樣復雜的心理,許七安沒有阻攔柴賢自盡。
柴嵐撲倒在柴賢身上,哭聲嘶啞。
善惡有報,因果循環(huán)……許七安接著看向另一個罪魁禍首,問道:
“柴杏兒,你的上級是誰?”
柴杏兒搖頭:
“我不知道,下級不知道上級身份,這是天機宮的規(guī)矩。上下級之間,以書信往來,若有急事,則通過信鴿傳書。
“府上便有信鴿,前輩若想知道上級是誰,可以追蹤信鴿。我沒有試過去探尋上級的身份,但我猜測,信鴿的目的地,多半不是我上級的住處�!�
下級不知上級身份,但上級多半是知道自己下級的身份,負責搜羅哪個區(qū)域的情報……許七安沉吟道:
“沒有其他緊急聯(lián)絡方式?”
柴杏兒搖頭。
這是防止有暗子落入敵人之手,會被連根拔起,牽連甚廣。缺點是,很容易造成情報滯后啊……許七安接著道:
“說一說天機宮的情況。”
“天機宮的暗子,分九品,我是五品密探。下級是兩名四品密探,都在漳州。下級的下級我就不知道了。這同樣是天機宮的規(guī)矩,只能知道直屬下級的身份�!�
柴杏兒沒做隱瞞,在戒律的力量下,如實的說出情報。
都是些小嘍啰,不值得浪費精力和時間去搜捕,倒是柴杏兒的上級值得我出手……許七安想到這里,看了一眼佛門的僧人們。
不行,得盡快離開漳州,度難金剛說來就來,可能還會有羅漢,此地不宜久留了。
“你是怎么成為天機宮暗子的?”
許七安問出最后一個問題,他主要是好奇暗子是如何培養(yǎng)的,如何收服甘心自殺的暗子。
這一點,魏公和不當人子都是行業(yè)翹楚。
魏公已經(jīng)故去,無法再問。不當人子倒是巴不得他去問,順勢給他來一招“慈父手中劍,游子身上劈”。
許七安只能采用這種迂回的方式。
恒音雙手合十,道:“不打誑語�!�
戒律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需要他重新施展。
柴杏兒內(nèi)心很抗拒,但嘴巴很老實:“那是十年前,我還未出閣,只是柴府的大小姐。那年盛夏,我在院中修行,忽然聽見有人笑著說:小丫頭資質(zhì)不錯……”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宮主,他穿著如雪般的白衣,堂而皇之的站在院子里,而周圍的丫鬟對他視而不見。”
不當人子?
許七安眉頭一皺,以許平峰的身份地位,造訪柴家這樣一個江湖勢力這不合理。更不可能因為柴杏兒資質(zhì)不錯,就現(xiàn)身說法。
柴杏兒繼續(xù)道:“我質(zhì)問他是誰,他說自己是來尋寶的�!�
“尋寶?”
柴杏兒點頭:
“柴家先祖原本是南疆的奴隸,他少時家族被滅門,仇人把他賣到了南疆做奴隸。后學藝有成,回到湘州,這才有了如今的柴家。
“時至今日,鮮少有人知道當年柴家為何被滅門,先祖為何被賣到南疆�!�
停頓了一下,柴杏兒臉色嚴肅,道:
“柴家原本是守墓人,守著一個年代久遠的大墓。后來不知為何,放棄了守墓人的身份,在湘州建立家族。當年之所以慘遭滅門,是因為有人要打那座大墓的主意。
“按理說,柴家守墓人的身份,外界并不知曉,也許是家族中出了叛徒,泄露了出去,這些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其中細節(jié)我并不清楚�!�
大墓?!
許七安的大墓恐懼癥又要犯了。
雍州城外的那座地宮,就給了他很深的心理陰影。
“后來呢?許……”
許七安清了清嗓子,道:“那個白衣人進了大墓?”
佛門眾僧似乎也很關注這件事,耐心的聽著。
柴杏兒搖頭:“大墓的地圖,柴家只有半份,另外半份在南疆尸蠱部手里。宮主只拿走了柴家的那部分地圖,后續(xù)如何,我便不知了。
“那之后,我就成了天機宮的暗子,我能有今日的成就、修為,都是天機宮這些年給予的栽培�!�
能讓許平峰在意的大墓,里面的東西必然非同尋常。一半的地圖在尸蠱部手中,所以,許平峰還沒進過大墓?
另外,地圖在尸蠱部手里,這說明當年地圖在年少的柴家祖先手中?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怎么會被賣去南疆當奴隸的,這不合理啊……許七安沉吟一下,道:“關于大墓,你還知道什么?”
“大墓的存在,只有柴家的家主知曉。若非因為宮主,我也不知道這個秘密�!�
“他為什么要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宮主說,想打開大墓,需要守墓人的鮮血作為媒介。”
所以,許平峰把柴府的柴杏兒發(fā)展成暗子,當做棋盤中的一枚棋子……許七安沒有再問,轉而看向凈心和凈緣,道:
“不久后,天機宮的上級會來柴府,各位大師好自為之吧�!�
他召出浮屠寶塔,拖在掌心,第一層的塔門打開,氣旋滾滾,將柴杏兒吸入其中,鎮(zhèn)在第二層。
接著,他按住李靈素和恒音的肩膀,化作陰影離開柴府。
內(nèi)廳陷入安靜。
凈心望著門外沉沉夜色,雙手合十,念誦了一聲佛號。
沒殺我們……佛門僧人們吐出一口氣,又慶幸又困惑。
“凈心師兄,現(xiàn)在該怎么辦?”一名僧人問道。
凈心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凈緣,緩聲道:
“凈緣師弟需要靜養(yǎng),便先留在柴府吧,等待度難師叔到來�!�
說完,他掃一眼柴嵐,還得保住柴家,這是佛子放過他們的條件。
只不過這是聰明人之間的心照不宣,不必說出口。
……
城外,漆黑夜色中,許七安和李靈素,還有傀儡恒音走到官道上,迎著刺骨的寒風。
圣子低著頭,心事重重,一句話都不說。
許七安目視前方,嗤笑道:
“不為情牽,不為情困,達到超然俯瞰的層次,方為太上忘情。你說李妙真走的是邪道,她會為一人放棄蒼生,你又如何?”
李靈素猛的抬起頭,張了張嘴,似想反駁或解釋,但最后歸于沉默。
隔了一陣,他低聲道:“我不知道�!�
許七安換位思考了一下,發(fā)現(xiàn)如果是自己,同樣會這般糾結,便沒有再嘲笑他。
李靈素問道:“前輩打算如何處置在杏兒?”
許七安直言不諱道:“從頭梳理案子,你覺得柴杏兒為何要邀請各路豪杰,以及官府,召開屠魔大會?”
李靈素是聰明人:“控制柴賢,扼制命案�!�
“沒錯,她刺激柴賢是為了殺柴建元,后續(xù)柴賢逃出柴府,在湘州大開殺戒,多半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屬于計劃之外的事。
“或想補救,或是不愿事情鬧大,于是她召開屠魔大會的原因。換而言之,屠魔大會不在她原先的計劃中�!�
柴杏兒的計劃其實很簡單,用身世的秘密刺激柴賢,殺死柴建元,以此報殺夫之仇。然后再用柴嵐做威脅,控制柴賢。
但那晚柴賢直接殺出了柴府,雖然留住了柴賢,但后續(xù)的命案已經(jīng)超出柴杏兒的計劃,為了扼制事態(tài)的惡化,她召開屠魔大會。
這案子比許七安以前查的案件更麻煩。
“我還想多了解一些關于天機宮的事,另外,那座大墓將來有機會也得去探究�!痹S七安道。
李靈素等了片刻,沒等來后續(xù)的內(nèi)容,皺眉道:“所以?”
我給她判了個死緩……許七安道:“你的小姘頭暫時不會死。”
那座大墓肯定很危險,柴杏兒將來可以充當工具人使用,如果死在里面,是她命該如此。不死,他就廢去柴杏兒修為,讓李靈素帶回天宗,終生監(jiān)禁。
李靈素神色復雜的吐出一口氣,轉移話題:“佛門雖然讓人討厭,不過底線還是有的,柴家應該不會有事�!�
許七安“嗯”了一聲,他忽然停住腳步,表情古怪的探手入懷,摸出一枚符箓。
符箓在黑夜中散發(fā)著淡淡的微光。
緊接著,李靈素聽見一個柔媚悅耳的聲音:
“你在何處?”
……
青州和雍州的交界處,一座小鎮(zhèn),寒風卷過街巷,發(fā)出凄厲的嗚咽聲。
穿著色彩斑斕,皮膚黝黑的乞歡丹香,走進骯臟的、彌漫尿騷味的小巷,他俯身,在墻洞口攤開手掌。
一只灰溜溜的大老鼠鉆出墻洞,跳進他的掌心。
乞歡丹香側著頭,聆聽著什么,俄頃,把老鼠放回墻洞,抬起頭,說道:
“我的朋友告訴我,那小子剛從這里經(jīng)過�!�
月夜下,小巷兩邊的屋檐,站著六道人影。
居中的是一位面帶微笑的年輕男子,給人溫和謙恭的形象。
他笑道:“不愧是龍脈宿主,氣運滔天,總能從我們手中逃脫。元霜妹子,看看他往哪邊逃了�!�
許元霜瞳孔清光一閃,凝神遠眺,看見東南邊遙遠處,金光一閃而逝。
“是雍州方向。”她淡淡道。
蕉葉老道士瞇著眼,做眺望狀,笑道:
“那小子實力不強,下三濫的手段倒是樣樣精通,嗯,是個在江湖摸爬滾打的散修。雍州那邊正在舉辦武林大會,多半想驅虎吞狼,解決掉我們�!�
他們在前往雍州的途中,遇到了一位龍氣宿主,那小子修為不強,八品的煉神境。
直覺倒是無比敏銳,小伎倆多到讓人頭疼,每次都能在他們手中險而又險的逃脫。
萬花樓的柳紅棉扭了扭腰肢,笑吟吟道:“豈不是正好,雍州之行,或許比我們想象的收獲還要大�!�
她瞥見姬玄沉思不語,似有心事,媚笑道:
“小城主,何故心事重重。不如今晚讓奴家替你排憂解難?”
姬玄苦笑道:“好姐姐,你別拿我尋開心了,誰不知道你柳紅棉蛇蝎美人的大名。倒是元槐還是只童子雞,正適合你去調(diào)教�!�
許元槐面色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