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只是什么打算,這話把她問得一懵。
接下來,難道不是入職靖寧衛(wèi),捧上大景公務員飯碗,攢錢養(yǎng)老嗎?
趙家不會輕易放她在外晃蕩。
這個世界她孑然一人,也實在沒什么去處。
她像是面試公務員一樣,斟酌著開口道:“當然是加入靖寧衛(wèi),從此敬崗愛業(yè),報效國家啊�!�
她的胡說八道讓沈晏蹙緊眉頭:“你確定?”
趙鯉猛點頭:“當然確定!我愛工作!”
沈晏的指節(jié)在案桌上有節(jié)奏地敲擊,似乎遇上了什么難以抉擇的問題。
許久,他抬頭。
不知是不是趙鯉錯覺,她好像在沈晏的臉上看見了濃濃的無奈。
“好!從今天起,你頂盧照百戶之職,稍后去經(jīng)歷司登記吧。”
盧照倏地抬頭:什么玩意?我百戶就沒了?
哭喪臉時又聽沈晏道:“盧照遷副千戶,加月俸�!�
他面上驚疑瞬間化作喜悅:“多謝沈大人提拔!”
盧照高興,趙鯉也高興。
「轉(zhuǎn)職新職業(yè):靖寧衛(wèi)嘍啰�!�
「請努力升級,獲取技能,早日登上職業(yè)巔峰。」
什么叫嘍啰?百戶妥妥的大景中層官了好嗎?
趙鯉心里吐槽系統(tǒng)的衡量標準。
接了沈晏的加蓋印鑒的公文,有些雀躍的被盧照領去府衙經(jīng)歷司辦手續(xù)領腰牌。
“盧爺,百戶月俸是多少��?”
新工作,自然最關心工資。
趙鯉出了門就小聲向盧照打聽。
“每月七兩銀子,每季兩匹布,逢年節(jié)有五斤羊肉�!�
天降餡餅,升職加薪的盧照也美滋滋,回答很耐心。
七兩銀子,趙鯉換算了一下,有點失望。
大景銀一兩=十錢=一千文。
黃金是貴價金屬,在大景不作貨幣流通。
一個肉包一文錢,折合下來百戶每月月薪也就7000個肉包。
盛京物價貴,這七兩銀子不過在最好的地段正東坊,買三分之一個茅房。
想要舒服養(yǎng)老,還得努力升職加薪干個三十年啊,趙鯉心中感慨的做著職業(yè)規(guī)劃。
而身后,望著他們離去,沈晏打開手邊的木匣。
里面是一套正東坊四進宅院的契書,一間前門的臨街鋪子和城外一處產(chǎn)出頗豐的莊子。
以她的身份攻訐她的父親,沈晏絕不是心中無愧。
本想贈給她,讓她像個尋常姑娘一樣,順遂安寧過活。
他無奈嘆了口氣。
誰料,她會有那樣強的事業(yè)心。
罷了,她喜歡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也不是護不住。
沈晏將匣子合上,隨手扔到了一邊。
第18章
閣臣的文斗
隆慶皇帝保養(yǎng)很好看著年輕,是個非常面善的模樣。
他道袍道髻,無奈仰頭盯著房梁櫞子上的盤龍雕花。
階下,數(shù)名位高權重的閣臣吵作一團,大有由文斗上升到武斗的趨勢。
人均六十往上的老頭子們,如此活力四射,讓隆慶帝十分苦惱。
龍案之上放著一摞奏折,全是御史參沈晏干預農(nóng)事,征發(fā)民夫截流灌溉水渠的奏本。
為著這事,幾個閣臣如山野村夫一般吵鬧不休。
眼見要動手時,門外小太監(jiān)傳話道:“沈公公覲見!”
底下吵鬧的閣臣瞬間安靜了下來,唯有其中一人,雙目冒火的盯著門口。
隆慶帝眼睛一亮,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沈之行走進大殿。
雖是宦官閹人,看著卻氣質(zhì)清如松柏。
見沈之行要行禮,隆慶帝擺了擺手:“沈大伴不必多禮了�!�
沈之行聽見,卻還是規(guī)矩行完了禮。
又看向各位閣臣一一問好。
與沈晏不同,沈之行面上要和善許多。
對如今的沈之行,即便背地里再罵,再誓與閹黨不兩立,也沒人敢當面甩臉子。
就是架子擺得最高的老頭,也垮著臉隨意一拱手。
沈之行來了,隆慶帝心里高興:“大伴,你來得正好!有御史要參阿晏呢,你來處置吧!”
他這荒唐的話說完,一撩衣擺就走。
行到殿門前卻又停下道:“貓兒房添了幾只貓丫頭,大伴回頭記得叫阿晏進宮來瞧瞧�!�
“也不知這小子在忙些什么,兩日沒進宮,朕還怪想他。”
隆慶帝就這樣嘴里嘀咕著,一溜煙跑了,生怕再被殿中的幾個老臣纏住。
“是,陛下�!�
沈之行笑著沖皇帝的背影一拱手,隨后才站直了身子。
笑瞇瞇對各個老臣道,“各位大人,何事要參我侄子?”
“沈公公,沈晏縱是您家子侄,也該有個度,這灌溉水渠關系民生民本,豈是隨意可動的?”
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冷哼一聲。
“往日目無法度綱紀則罷了,竟還妄動國本,其心可誅�!�
這動搖國本的帽子扣得極為險惡,沈之行卻依然是那樣不緊不慢的模樣。
這時反倒是另一老者上前道:“林大人,這話好沒道理,沈指揮使已經(jīng)言明,此舉牽扯巫蠱詭事,不得以為之,只為守護一方安定,如何有動搖國本一說?”
“黃禮,你閉嘴,老夫羞與你同朝為官�!�
黃禮與沈之行是同鄉(xiāng),能成內(nèi)閣首輔大學士,自是拜沈之行所賜。
林著對無仕人風骨,投靠閹黨的黃禮十分鄙視,兩人從來不對盤。
黃禮卻不在乎,都閹黨了他還要什么節(jié)操,要什么名聲!
此時皇帝走了,黃禮斗嘴揭短起來肆無忌憚:“林大人,我知道你是為你那女婿趙淮之事氣惱,可此事不是趙淮一人過錯,你林大人對女兒也是疏于教導啊!”
“你莫要胡說八道!”
這話就像火星迸進炸藥桶,林著瞬間爆炸。
從靖寧衛(wèi)放出的消息,在坊間流傳。
在有心之人,有計劃的帶動下,趙淮和趙家虐待錯換女兒的故事編出了十八個版本,名聲一版更比一版臭。
趙淮直接在家閉門謝客,連帶姻親林家也受了很大影響。
但林著卻很確定,那傳言中的事情絕對不會發(fā)生。
女婿趙淮為官清正。
女兒嬌娘賢惠善良。
外孫趙開陽孝順正直。
外孫女瑤光雖是錯換的,卻也是玉雪一樣的孩子。
這樣父慈子孝、闔家美滿的家庭。
即便多出趙鯉那丫頭,也不是養(yǎng)不起,怎么會出現(xiàn)虐待這樣聳人聽聞的事情?
林著提及趙鯉名字便覺得頭痛欲裂。
見過一面,只記得是爭強好勝的淺薄脾性,遠不及瑤光大氣。
現(xiàn)在果然被人輕易哄走,反咬家人,干出斷親這樣荒唐之事。
他芝蘭玉樹的外孫險些成了廢人,這哪里是姑娘家干得出的事情!
一想到還叉著腿躺在床上的外孫和氣病的女兒,林著心中更是憤怒至極。
他不知的是,趙家和林嬌娘要臉。
被趙鯉抽了一嘴巴才是林嬌娘羞惱欲死臥病在床的最大因由。
此事從沒對外提起過,即便是在趙府也只有寥寥幾人知曉。
若是林著知道此事,只怕就不是頭疼欲裂的這樣簡單了。
“是或不是,靖寧衛(wèi)已經(jīng)查明,陛下也下旨,難道你想說陛下錯了?”
黃禮得意的捋著下頜的胡須,他就喜歡看林著老雜毛跳腳。
心道回頭得托人給趙家阿鯉送份禮,聽說人還在靖寧衛(wèi)。
以后,這姑娘就是他親外孫女!
氣死林著這老王八蛋。
“查明?”林著牙關咬得吱嘎作響,“只聽那趙鯉一面之詞就叫查明?”
“你聽聽,你聽聽�!�
黃禮食指點點道,“那趙鯉?”
“哪家外公會這樣稱呼自家外孫女?虐待之事,顯然做不得假�!�
“姓黃的,你找打!”
沈之行笑呵呵束手站在一邊,看著些有頭有臉的閣臣吵作一團。
許久才道:“諸位大人,我侄兒既已言明此舉牽扯詭事,何不讓欽天監(jiān)前去查證?”
林著瞪了黃禮一眼,扭頭冷哼一聲。
“欽天監(jiān)能查出什么?子不語怪力亂神!不過是某些奸佞假托仙神之說,行鬼蜮之事!”
年輕時著有賣鬼三篇,以鬼諷刺人心的大學士林著,絕不相信會有那么多鬼鬼怪怪的事情。
陛下喜歡貓兒,各處便都有祥瑞,進獻貓兒。
陛下喜歡求仙問道,各地又詭事頻發(fā),是何原理?
是人心里的鬼!
無論是欽天監(jiān)還是靖寧衛(wèi),在林著這里都是一丘之貉。
林著的話,成功激出一個從未加入亂戰(zhàn),捏著沈晏奏報反復翻閱的老者。
“林大人,慎言!”
道號玄虛子的老者作為欽天監(jiān)一把手,因為牽扯詭事被叫來,面對林著的抹黑他不可能忍氣吞聲。
對噴得臉紅脖子粗的林著點了一句后。
一身道袍鶴氅的玄虛子轉(zhuǎn)頭看向沈之行:“沈公公,不知貧道是否能去錦山看看?”
這奏報中的理論,什么白虎銜刀,殍池,他聞所未聞。
看著天馬行空,但仔細琢磨,卻又嚴絲合縫很有道理。
甚至隱隱自成體系脈絡。
玄虛子心中料定,定是哪位靈門高人出手,自然想去見一見這位同道。
還沒等沈之行回答,林著搶先道:“老夫也去!就要看看能折騰出什么花來!”
他定要讓這些裝神弄鬼的奸佞現(xiàn)出原形。
“那我也去!”
林著匹夫去,他也去!黃禮昂首上前一步。
第19章
破陣,聚陰池
隆慶年,農(nóng)歷三月十三。
宜祭祀、求財、簽約、嫁娶
忌破土、安葬、開市、入宅
趙鯉坐在錦山山坡一塊石頭上,看著手里欽天監(jiān)發(fā)布的黃歷。
沉吟了一下,隨手從身旁的草叢折下一根草莖。
借著斷處的汁液沾著地上的泥,將老黃歷上的忌破土、安葬全部劃掉。
“喏,這下沒事了�!彼褎澋舻狞S歷又遞給盧照。
盧照扯動嘴角,心說這姑奶奶當真是亂來。
看他不動,趙鯉道:“哪有什么禁忌,不樂意的時候都是封建迷信。”
關鍵是,現(xiàn)在不吉利他們也不能罷手啊。
“行吧!你說了算。”盧照哭笑不得的走開。
反正也只是走一遍流程。
趙鯉從石頭上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玄色魚服。
不遠處一處工地。
從盛京征發(fā)的民夫,在山坡上挖石掘土,干得熱火朝天。
太陽落山前應該可以將古秦渠暫時截斷。
水主陰,要解決聚陰池,自然先要截斷源源不絕的陰氣。
古秦渠一斷,聚陰池的陰氣得不到補充,危險大為下降。
同時白虎銜刀局中的刀,也失了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