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在管事的帶領下,來到廚中,打開心眼一看,頓時眉頭緊蹙。
這廚房中數(shù)個并列的雙孔灶臺,這些廚子到底還有些名廚風范,鍋臺上擦洗得干干凈凈。
但心眼視角下,能看見整個廚房,砧板、鍋中都蒙著淡淡的骴氣。
趙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袖中阿白的頭:“今日多虧了你,回頭給你小雞仔吃!”
否則她現(xiàn)在說不得就要和張媽媽一塊去吐了。
阿白藏身在趙鯉的袖中,聞言攀著她的手腕,探出個頭來。
管事心中忐忑,不知她為什么突然站在門口不動,正在此時,趙鯉忽的舉步。
走向一鍋還架在火上的湯。
半人高的湯鍋坐在微火上,奶白的湯時不時翻騰出魚眼泡小泡。
“姑娘,這是熬的高湯,有問題嗎?”管事小心翼翼的問。
趙鯉沒有回答,拿來一個爪耙,在湯里撈了一下。
撈出來一些雞鴨骨架,一些蔥頭還有火腿瑤柱。
趙鯉墊著腳又撈了一勺,還未等收回手,就被一個廚子攔�。骸肮媚铮痪褪切┎恍迈r的肉嗎?也沒聽說誰吃出問題,下次注意不就完了?”
這廚子明顯老練油滑,一臉的不在意道:“你可別亂弄我們廚房的高湯,調味提鮮全靠這個�!�
“這鍋弄壞了,中午午飯就來不及做了�!�
他說著就伸手來攔。
下一秒,他的手猛的一頓,像是鱉一樣,前伸著脖子,喉嚨里荷荷出聲。
趙鯉第二次伸出的爪耙里,撈上來一些東西。
一些夾在在雞骨鴨架里的碎骨頭,還有一根長長的棒子骨。
大景承平已久,人相食的記載最近也在五六十年前。
但認出豬骨還是牛骨,對這些廚子來說還是比較輕松的。
他一眼就能看出,這跟光滑微黃的棒子骨,不是豬牛羊身上的。
“你熬的?”趙鯉轉頭看他。
他死命搖頭:“不是,不是我!是下邊的幫廚!”
這事是絕對不能承認的,甚至沾邊都有可能沾上牢獄之災。
他否定的決絕,上前來看的幾個廚子也是面色大變。
“我不知啊!都是在庫里面取的。”幫廚的喊冤聲同時響起。
趙鯉轉手將爪耙遞給那個廚子:“你在這撈,其余人跟我繼續(xù)�!�
那廚子嗅著高湯的鮮味直犯惡心,但不敢再違逆趙鯉,很快取來準菜的大盤子,將這湯里的東西,打撈出來。
而趙鯉則帶著其他人,繼續(xù)在廚房查找。
從一個藏起來的食盒里發(fā)現(xiàn)了半打肉餅,是廚子貪嘴留下來準備打牙祭的。
又在柜中,找到了剩下半碗的肉糜。
最后,趙鯉站在了通往庫房的門前。
第138章
集體嘔吐時間
富樂院的庫房建在一處地下。
因為要儲冰。
這些冰都是冬日,伐冰人從城外河中起出來的。
好儲存珍貴的食材,也可以供給院中夏日解暑。
一進庫房,趙鯉就聞到了一陣強烈的生肉臭味。
就像使用年代久遠的冰箱。
趙鯉一手掩住鼻子,走到最里面一間房。
昏黃的燈火搖曳,里面的溫度開始變得寒冷。
此間房顯然是專用儲存肉類的,用來保鮮的冰塊上沾滿了黑紅的血跡。
趙鯉忍不住皺緊眉頭,對著管事招了招手:“把底下的碎冰搬開。
幾個廚子和管事現(xiàn)在沒一個還能傲得起來的,也不敢聲張,紛紛上手來幫忙。
任何一個心智正常的人,都知道他們攤上大事了。
其中多處的關鍵人物——那個幫廚,被幾人貢獻的褲腰帶,捆得結結實實。
幾人七手八腳的將專門儲存肉類的碎冰鑿開。
一些驚人的東西,從冰中清理出來。
清洗過的內臟。
一整條撕下來剖開刷洗干凈,直接可以去涮火鍋的喉管。
一些帶肉的碎骨頭。
還有剩余的幾塊鮮紅的肉。
幾塊隨意剔下來,卷起的人皮。
……
這些東西整整齊齊的碼放在地上。
最先站出來的那個胖廚子,再也忍不住,直接沖到門外嘔吐。
他人胖,吃得也多,之前的肉粥吃下三大碗,那一打肉餅也是他給自己留著當晌午點心的。
他剛走到門口就忍不住,吐了滿地。
聽著他發(fā)出來的聲音,其余人臉都憋成了青色,最終再也忍不住,紛紛跑到門外吐成一排。
趙鯉心里暗罵,她沒吃,本來還能穩(wěn)住,可被他們這一吐就有些忍不住
“都別他媽吐了!”趙鯉不禁噦了一下,罵了一聲。
“對不起,我們……嘔……忍不住�!�
管事一邊吐,還抽空說句話,說完又去吐。
這密閉的小冰庫里頓時充滿了異味。
趙鯉死死的捂住鼻子。
但她還得仔細去看。
除了地上這些東西,在一塊一人高的冰后,還藏著一股濃黑的骴氣。
趙鯉試著搬動了一下,以她目前的體質也只能將冰挪動小小的位置。
但就在挪動的小小位置,趙鯉找到了半枚……腳印。
姑且算是腳印吧。
趙鯉有些不敢肯定。
這腳印與一個正常人的腳印長短差不多,但輪廓模糊,同樣沾染了大量的骴氣。
“吐好了過來幫忙!”
這枚滿是骴氣的腳印表明,事情正變得糟糕。
趙鯉皺眉,沖外面幾個胃袋都要吐翻出來的人喊道。
幾人相繼面色蒼白的走回來,在趙鯉的指揮下,將這快一人高的冰搬開。
這塊冰的后面還是冰,趙鯉走過去,身邊沒有趁手的工具,她摘下發(fā)簪,在后面那塊冰上鑿了兩下。
很快,里面的東西露了出來。
是一個發(fā)上、眉毛上都結著霜雪,凍得硬邦邦的人頭。
人頭屬于一個干瘦的中年婦人。
一雙眼睛大大張著,上唇收縮露出發(fā)黑的牙齦。
兩腮撕裂,嘴巴大大的張著。
嘴里的整根舌頭都被撕走了。
恐懼和絕望凝結在死者的面部。
趙鯉仔細去看,這才發(fā)現(xiàn),死者后腦全都凹陷了進去。
被黑紅污血沾染的發(fā)絲團成一團,某些地方還能透過撕裂的頭皮看見森森顱骨。
“是,是廚下幫工洗碗的尹娘子!”面色蒼白似鬼的管事一眼認出這個人頭的身份。
下一瞬幾人的臉再次由白轉青。
當發(fā)現(xiàn)受害者是自己每天見到的熟悉面孔時,對人在心理上的驚悚感,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
幾人又相互推攘著,朝外跑到門邊嘔吐。
趙鯉沒有擅自動這頭顱,而是仔細觀察腦后的傷口。
基本可以確定這里就是致命傷。
趙鯉想問一些問題,但走出去就被熏得一閉眼。
再不敢待在這,憋著氣,疾步走了出去。
一直走出了地下倉庫的大門,走到旁邊趙鯉才猛吸了兩口新鮮空氣。
就在這時,一隊富樂院中的護院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領頭的是昨夜見過一面的那個中年護衛(wèi)。
看見趙鯉他下意識頓了頓腳步,然后才領著人繼續(xù)往下走。
在跟著他的那隊人里,趙鯉看見了鄭連。
鄭連正穿著護院的衣裳,目不斜視跟在后面,看見趙鯉他眼睛飛速的看了一眼,而后迅速的轉回頭。
趙鯉沒有叫他,只當作不認識。
這隊護院走進地下倉庫,沒一會,就傳出一陣高過一陣的嘔吐聲。
護院待遇較高,伙食也是小廚房中做的。
早餐人人有份。
趙鯉現(xiàn)在聽見別人吐,自己也想吐,快步走遠,來到張媽媽處與她匯合。
張媽媽兩眼發(fā)直的望向遠方,看見趙鯉急急上來抱了她的胳膊:“阿鯉姑娘,這到底怎么回事?”
趙鯉哪里知道,這小小的富樂院能刮那么大的妖風。
也說不準是不是自己的事故體質作祟。
一時不好安慰,只是拍了拍張媽媽的肩膀。
沒多久,幾個吐夠了的人,留下一部分看守。
看管事走來,趙鯉問道:“尹家娘子昨日什么時候不見的?”
管事胃里翻滾,苦笑著道:“昨天夜里,還有人看見她在后院洗碗�!�
昨天晚上……
趙鯉面露思索之色,尸首處理得很利索,兇手不但知道庫房所在,還準確的知道肉類存放的位置。
趙鯉看過剩下的小半碗肉糜,剁得十分均勻。
要這樣剔骨分肉,即便是熟練工,也需要相當長一段時間。
加上搬動冰塊的力氣和半枚怪異的腳印。
腳印……
趙鯉聯(lián)想到些什么,急忙叫管事帶她去仆婦們那里看。
這些本在忙著洗米洗菜的仆婦,突然中斷了手上的活,被聚攏在一處。
有些有過抄家破門經歷的,頓時心中忐忑。
等到管事帶著趙鯉去到她們面前,要她們撩起裙擺看她們的鞋子。
這些仆婦雖不解,但也不敢說話,紛紛將裙擺提高一些,露出鞋面。
趙鯉一個一個的看過去。
這些仆婦腳上穿著的大多是耐磨便宜的粗麻布鞋子,顏色也都是灰撲撲的青色和黑色。
趙鯉看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還想問時,就聽管事道:“這位姑娘,今日還有兩個仆婦因身體不適,未曾到場,可要叫她們過來詢問?”
第139章
調查
“哪兩個人?”趙鯉將管事拉到一邊。
管事湊來低聲道:“一個姓宋,一個姓王。都說是今天身子不適�!�
他隔得近了,一張嘴就是一股子酸臭味,趙鯉甚至能看見他濺在前襟的半干污物。
趙鯉忍不住后退了小半步,避開。
管事訕笑,連連道歉。
趙鯉擺手:“是我失禮。”
為自己之前傷人的退開小半步道歉后,趙鯉又接著道:“請管事將這兩人的情況打聽一下。”
管事點頭,轉身就去辦。
對趙鯉這樣年輕又面生的姑娘,管事原本服從性不會這么高。
但張媽媽現(xiàn)在抖得站不住,還坐在院子里指揮龜公茶壺去外頭的酒樓定席面,先將留宿客人們的午餐應付過去。
又命人封閉了小廚房,分頭去教坊司、五城兵馬司和靖寧衛(wèi)巡夜司稟告此事。
至于追查的事情,私底下眼淚汪汪交托給了趙鯉。
在這種花街柳巷能混到管事的,第一要素就是識人,因此現(xiàn)在他對趙鯉可謂俯首帖耳。
富樂院這樣的地方,即便只是一個管事,對于普通的仆婦,也很有威懾力。
管事板著那張吃了死人的臉一威嚇,很快就帶著一個知情人過來。
趙鯉上下打量了一下,是一個很普通的中年婦人,便問道:“今日沒來的兩個人,你知道嗎?”
這婦人恨不得頭發(fā)絲都刻著老實兩個字,垂頭對趙鯉道:“知道,宋嫂子說是帶下病復發(fā),王大姐是手受了傷�!�
帶下�。渴质軅�?
趙鯉微微挑眉,揮手讓這婦人退下。
正想轉身離開時,看見亂七八糟的小廚房院子,想到張媽媽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扭頭對跟在身后的管事道:“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