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終撤到一處時,武博腳步頓住。
他扭頭,看向身后提刀追來的一人。
靖寧衛(wèi)中無好人。
武博心中默念,卻還是忍不住苦笑。
昔日手足弟兄,如今刀尖相向,倒比敵人還要兇殘。
武博的視線,讓追來的四十多歲漢子腳步放緩了一些。
這男人臉上黑須連鬢,在武博的注視下,動作慢了一些。
但隨后他又迅速的自己說服了自己。
就像他第一次說服自己,接受理想鄉(xiāng)賄賂時一樣。
“武頭,我不想死。”
他握緊刀柄緩緩開口。
“水宛已經(jīng)如此,沈大人也不知所蹤,我們沒有勝算。”
他突然想起,武博此前也曾捂著胸口呼痛。
這便說明,武博也沒那么干凈。
大家都一塊臟的感覺,讓這男人放松了些。
他道:“頭,你也疼過,你知道那滋味受不住的�!�
武博看著他,突然挺直了背脊。
“你曾幫那些人做過什么?”
“曾給了他們什么情報?”
對面的男人張了張嘴,最終無力辯駁。
最開始只是一些小事,后來他一步步泥足深陷。
他的表情,足夠說明一些問題。
武博諷刺的搖了搖頭。
看向越來越多的追兵。
“想來也不必問你們了�!�
武博自言自語后,退開一步:“真是丟人現(xiàn)眼�!�
他突然拔高了聲音:“請魯百戶清理門戶�!�
話音落下,兩側(cè)傳來上緊弓弦的聲音。
黑暗中,魯建興答道:“自然!”
第514章
御守
慘叫聲,在狹長的地底通道中回響。
像是悠風過隙,叫聽者生怖。
這慘叫中,夾雜著討?zhàn)堉暋?br />
叫一眾被轉(zhuǎn)移到這地下的人,渾身汗毛直豎。
尤以經(jīng)歷過詭事,從原本無神論者,迅速轉(zhuǎn)向迷信的某些人。
趙開陽坐在香灰圈中,所在之處,是一個人工開鑿的洞穴。
周立的柱子,支撐起不算高的頂棚。
潮濕又陰暗,只有幾只火把照明,環(huán)境絕算不上好。
從頭上滲下來的冰涼水滴,啪嗒一下掉落在趙開陽的后頸。
讓他渾身一激靈。
隨即,他又覺得這種事情很丟了臉面。
看著守在入口前的靖寧衛(wèi),想要出言抗議。
只是他左右扭頭,想找一個共同發(fā)聲的人時,便是一愣。
瑞王殿下,生性喜潔,在前些日子一場莫名大病后,更是變本加厲。
連他們尋常私服秦樓楚館尋歡的活動,都不再參加。
還得了隨時隨地需要伺候著洗手的毛病。
但就這樣一個人,現(xiàn)在卻是不吵不鬧的尋了一個安靜處。
這里環(huán)境惡劣,也不知是不是沈晏故意,只命人給了幾卷草席子。
瑞王殿下也不抱怨,卷著一張草席子,蜷縮一處。
活像是橋頭討飯的花子。
仔細看看,似乎還在發(fā)抖。
趙開陽越來越看不懂自己這準妹夫。
若不是念及這位的身份,他心里隱秘的還有些嫌棄。
不知原本坦蕩君子的瑞王殿下,為何變成如今模樣。
趙開陽深吸一口氣,又扭頭看向同在一屋的兩個朝中重臣。
屋中有一個簡易香案,供奉狴犴。
黃禮黃大人,正撅著屁股,對著狴犴像磕頭祈禱。
趙開陽忍不住皺緊眉頭。
如此模樣,實在不堪。
他又轉(zhuǎn)移視線,便見自家外公林著,正盤坐在一張草席上。
像是在默書一般,口中默念。
趙開陽這才心中一定,外公林著一直是他學習效仿的對象。
見林著盤坐的草席,被打濕得潮乎乎,趙開陽走到看守的靖寧衛(wèi)前。
這里除了黃禮,都是社稷之臣,這環(huán)境太過惡劣。
厚顏無恥而不自知的趙開陽,還未開口,便被一把刀鞘阻攔。
趙開陽認出,這是沈晏的親信侍衛(wèi)長詹佑。
詹佑官職不高,但是任誰也不敢輕易對他甩臉子。
當初五城兵馬司,趙開陽挨打就是詹佑親自行刑。
事后趙開陽除了時常腰眼泛酸,房事不濟,相比起走路瘸腿前途盡毀的同窗,倒是輕了許多。
以為阿詹當時手下留情。
趙開陽收斂了一下怒氣,客氣拱手道:“屋中濕寒,瑞王殿下身份貴重,我外公年事已高,還請多給些御寒之物。”
趙開陽口中的人,換做旁的侍衛(wèi)必是轉(zhuǎn)身就去尋御寒之物送來。
但阿詹隨沈晏久,狠辣起來六親不認更不必說什么權(quán)貴。
抱臂看著趙開陽,彈舌嘖了一聲:“沒有!”
趙開陽一滯,隨即心中生出無限羞惱。
正待發(fā)作,卻聽身后一陣腳步聲。
卻是林著。
從前看外孫趙開陽龍章鳳姿。
只是破出某些迷霧后,便發(fā)現(xiàn)這個外孫如他爹娘一般拎不清。
此時外邊喊殺之聲不絕。
柱石必要擔心外邊戰(zhàn)局,關心相斗的士卒安危。
自私狹隘如黃禮那老匹夫,也擔心自身安危,拜神求安。
但他這好外孫,卻只關心環(huán)境濕冷。
嘴上不說,其實出頭只為討好諂媚。
林著實在受不了黃禮那揶揄的笑,摩挲著袖里藏著的護符,起身來打圓場。
“請問外邊戰(zhàn)況如何?”
林著頓了頓問道:“你們趙千戶呢?可是在戰(zhàn)場上?”
他的擔憂并未遮掩,阿詹微微挑眉。
涉及趙鯉,他便不好太強勢。
張了張嘴,還是道:“趙千戶無事,每半個時辰都會傳訊回來,報告自己的位置�!�
“目前……無事�!�
聽了阿詹的回答,林著心中稍安。
在趙開陽莫名的注視下,商量道,他們可否出去觀戰(zhàn)。
他這樣好脾氣,阿詹反倒不適應。
猶豫了一下,點了頭,領著屋中四人來到一處。
從這里可以安全的看見下方戰(zhàn)局。
洞中光線昏暗,只見火光閃爍。
林著一把年紀,但眼神不差,一眼看見,弩箭插秧似的掃射。
伏尸無數(shù),其中有許多穿著靖寧衛(wèi)的制式魚服。
靖寧衛(wèi)竟在內(nèi)斗。
看出他們的驚訝,阿詹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道:“清理門戶而已�!�
他語氣平靜,卻叫人聽著憑空生畏。
嗅到血腥味,瑞王像是過敏一般,站在遠處不肯上前。
趙開陽見得滿地死尸,也退開兩步。
只林著和黃禮,到底撐得住,旁觀到下方殺戮落定。
腳步聲橐橐,魯建興抓著一個五花大綁的女人回來。
揪著女人的白色長發(fā),就像在提一只兔子。
沒有絲毫憐憫之心,,要將她捆入頂端鑄有狴犴像的鐵籠之中。
他這粗糙又野蠻的手法,讓一旁的趙開陽忍不住道:“靖寧衛(wèi)竟對女人動手?”
魯建興腳步一頓。
他方才既要領人設伏,又要領人截斷后路好甕中捉鱉。
廝殺許久,渾身血氣未散。
半邊身子都沾著敵人的血,胳膊上刀傷胡亂纏著繃帶。
方下戰(zhàn)場,卻被人問為何對女人動手?
腦子里莫不是豆腐渣?
也就是在這的是魯建興,換做宮戰(zhàn)早飛起一腳教趙開陽做人。
但他回頭看來時,不善的眼神還是讓趙開陽自覺失言。
為了找面子,還想強撐說什么,被林著攔住。
不能再讓這外孫丟人現(xiàn)眼。
魯建興這才移開視線,和周圍校尉配合,將昏厥的覡姑身上,尤其袖中零碎全部搜出。
包括,但不限于那個施術的心臟,一袋子的骨灰香粉。
還有一個小小的,摩挲出玉石光澤的嬰孩顱骨。
還摘下了覡姑貼身掛著的東西。
是一個御守護符,上繡具有明顯異國風的青海波紋。
這種紋飾,在大景有且只有在倭人身上出現(xiàn)。
魯建興等人,早知脈絡,并未多驚訝。
林著和黃禮卻是稍一聯(lián)想,面色大變。
只瑞王和趙開陽,認不出這是什么,故而腦袋空空毫無波動。
第515章
一堂課
搜出了這些晦氣物件,魯建興提起覡姑,將她投進鑄鐵牢籠。
牢籠沒有什么花樣,只頂端豎著狴犴像。
本昏迷的覡姑,在進入這囚籠瞬間,發(fā)出一聲尖叫。
趙開陽驚駭?shù)乜粗F牢籠之上的狴犴像,暗光流轉(zhuǎn)。
覡姑滿頭白色發(fā)絲,如蛛絲一般瘋漲。
魯建興等人,立刻圍住囚籠。
眨眼間,半個囚籠都被覡姑的白色頭發(fā)堆滿。
邪術失控,這些頭發(fā)瘋漲同時,貪婪吸吮覡姑偷來的生命力。
很快,原本青春貌美的覡姑,便已鶴發(fā)雞皮,露出原本模樣。
她的身上騰起一陣陣黑色煙霧,這些煙霧中,可見一些小手小腳亂動。
嬰孩的哭笑交織,伴隨黑煙在覡姑周身旋轉(zhuǎn)。
這煙霧宛如實體,纏住覡姑的四肢,眼見著要將她撕成幾塊。
覡姑手里掌握著重要證據(jù),魯建興上前想攔。
卻聽一陣虎嘯。
相比起從前威懾力極強的嘯聲,這時的狴犴溫和許多。
卻還是嚇得黑煙瑟瑟發(fā)抖,最終棄了將覡姑撕碎的念頭。
團成一團,在籠一角形成了一個黑色煙霧組成的嬰兒。
這嬰兒手口俱全,啪嗒啪嗒爬到了覡姑的肩上粘住。
有些腫的眼皮掀開,露出一雙霧氣涌動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