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死死盯著為隆慶帝診治的太醫(yī)。

    隆慶帝雖久未臨朝，但一個帝王的生死，可以決定許多的事情。

    包括在場許多人的生死，也包括整個大景的劇變。

    背心快被諸多視線盯得燃起來的太醫(yī)，手指頭緊張得發(fā)麻。

    暫處理了隆慶帝額上的傷，又抖著手號脈。

    許久許久，他才對沈之行道：“暫時無恙�！�

    左右整齊劃一傳來松氣聲。

    能活誰都不想死。

    沈之行也是眉頭舒展，連聲道：“那便好那便好！”

    “快，著人在空闊處搭起營帳，將陛下迎入�！�

    但和他外表的輕松相比，沈之行內(nèi)心并沒有因太醫(yī)話而松快多少。

    常年和這些太醫(yī)打交道，他如何不知這些太醫(yī)甩鍋的本事。

    眼見隆慶帝被步攆抬走。

    沈之行下意識叫沈晏，想叫他去穩(wěn)住盛京城，尤其各大城門和京營千萬莫要生亂。

    不料一回首，方才還站在這里的沈晏已是消失不見。

    沈之行嘴角一抽，心中才罵了一句兔崽子。

    便見沈晏神色輕松又折身回來：“叔父，我去鎮(zhèn)撫司。”

    沈之行責(zé)罵的話又咽下，心里倒生出些錯怪他的自責(zé)來。

    只是點頭應(yīng)下的沈之行看不見，地面一串筍尖似的殷紅小腳印。

    穿著花裙子的小信使，拽著沈晏的袖擺，墊腳往他手里塞了一枚人面果。

    ……

    余無

    這場地動威力和范圍不小，盛京必被波及。

    趙鯉擔(dān)心沈晏安危，也知道他的性子。

    怕他朝著邊趕，兩頭難顧。

    稍一安定，就立刻招來小信使給沈晏帶去口信報平安。

    周邊地面都是地動導(dǎo)致的裂縫，現(xiàn)在硬回盛京冒險又添麻煩。

    趙鯉她們在一處空地，暫拾柴點火，在此暫歇。

    待天亮后，再次出發(fā)。

    從館驛離開時，料想一個多時辰便能回京，他們幾乎是輕裝上陣。

    一點補給也沒帶。

    現(xiàn)在暫時扎營，只得在周圍尋了一些歪倒的樹木拖來燒。

    但在野地烤過火的人都知道。

    篝火哪怕前面烤得臉燙，后背還是冷。

    趙鯉懷里抱著救了她們所有人的小星宿張保保，身側(cè)傳來一聲喘息。

    卻是宋喜心里牽掛孩子，清醒了過來。

    拉車的青騾，乖巧臥在雪地里，以軟和的肚皮支撐宋喜和她婆婆。

    宋喜轉(zhuǎn)醒后，第一時間四處尋孩子的下落。

    “孩子在這。”

    趙鯉將襁褓塞進了宋喜懷里。

    看見襁褓中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不再啼哭的孩子。

    乍驚乍喜之下，宋喜抱著孩子的襁褓大哭出聲。

    后來還是趙鯉，擔(dān)心她這樣哭下去出狀況。

    探手在宋喜的后頸一按。

    宋喜立時哭聲一頓，隨后閉目軟倒在大青騾的身上。

    趙鯉又接了襁褓來。

    濕柴燃燒伴隨大量煙氣，趙鯉抬袖擦了一把臉。

    篝火旁安靜得很。

    隊伍中除了宮戰(zhàn)，家都在盛京。

    方才兇險的地動，他們看在眼里，難免都擔(dān)心家中。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都盯著嗶啵燃燒的篝火發(fā)呆。

    趙鯉也不想說話。

    這發(fā)生在夜里的地龍翻身，還不知多少人在睡夢中便……

    她嘆息一聲，抱緊懷中襁褓，想閉目養(yǎng)神。

    衣擺卻被扯動。

    回首看去，小信使立在趙鯉身邊，手上捧著一件玄色大氅。

    ……

    一夜混亂后，終于迎來清晨。

    趙鯉打了個哈欠，呼出一團白氣。

    前面的樹木還在燒。

    余震似乎已經(jīng)停了，天光亮起。

    抱著刀值夜的宮戰(zhàn)，站起身左右扭了扭脖子。

    “這年后，我一定得回趟老家�！�

    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祖墳出了問題。

    這幾個月遇上的新鮮事，比他前半輩子遇上的都多。

    趙鯉強笑兩聲，不好說話。

    覺得自己滿鼻子都是煙氣，抬手一擦，果然蹭得滿臉油灰。

    不必鏡子都能預(yù)見她現(xiàn)在一定臉黑如鍋底。

    見天亮，忍耐一夜心焦的諸靖寧衛(wèi)當(dāng)即請求返程。

    趙鯉理解他們的心情，立刻決定撤離。

    歸途并不順利余震不斷，來時一個時辰的路，竟走了兩個時辰才看見盛京的城墻。

    如趙鯉所料，盛京城門大開。

    四處都有戍衛(wèi)盛京的京營巡守。

    又有靖寧衛(wèi)持刀，煞星一般立在門前。

    借著軍隊和靖寧衛(wèi)積威，在隆慶帝傷勢不明的此時，滿城浮躁人心悉數(shù)被鎮(zhèn)壓。

    趙鯉她們隊伍灰撲撲到了城下，立時便有人喊道：“趙千戶！”

    李慶遠(yuǎn)遠(yuǎn)地招手，他負(fù)責(zé)此處城門穩(wěn)定。

    趙鯉上前去，壓低聲音問道：“情況怎么樣？”

    昨夜小信使帶來沈晏的回話。

    在這她不好直接問隆慶帝狀況，只含糊帶過。

    她的問題，卻讓李慶有些疑惑：“什么？”

    “趙千戶可是問如今盛京局勢？”

    李慶的反應(yīng)，讓趙鯉心一緊。

    她意識到，隆慶帝受傷之事，暫未傳開。

    難道隆慶帝情況不好，為了穩(wěn)住局勢沈晏才隱瞞了？

    趙鯉打定主意，等會便招來小信使，讓它多跑兩次，多取一些人面果送到沈晏手里。

    “趙千戶？”見她不搭話，李慶疑惑問道。

    趙鯉搖了搖頭：“沒什么。”

    言罷，她打算先回鎮(zhèn)撫司再說。

    進城時，趙鯉特意上去城墻望樓。

    立在護欄邊，盛京城中滿目瘡痍。

    下了城墻，趙鯉直接帶著宋喜一家回鎮(zhèn)撫司。

    沿途，路過菜市口。

    看見田齊黑著一張臉，揚聲罵道：“渾水摸魚，趁亂奸淫劫掠者，便是如此下場！”

    田齊面前是一排跪下的兇徒。

    他一邊說，一邊抽刀。

    踹倒了一個磕頭討?zhàn)埖�，一刀剁掉了一個大好頭顱。

    腔中鮮血因壓力，呲了漫天櫻紅血霧。

    這般果斷的殺法，并沒有惹人害怕。

    相反周遭圍觀之人俱拍手叫好。

    鎮(zhèn)撫司中建筑，受損也嚴(yán)重。

    滿地都是屋頂?shù)粝略宜榈乃橥咂��?br />
    但鎮(zhèn)撫司中沈白沈小花沈大黃都在，還有絹娘。

    地震來時，她們前后腳察覺，頓時發(fā)出示警。

    因而鎮(zhèn)撫司中，沒有什么人員傷亡。

    萬嬤嬤心細(xì)，擔(dān)心韓音那邊兩個姑娘出事，特意叫沈小花跑了一趟去將人接來。

    第750章

    震后

    一場天災(zāi)，讓盛京城整片區(qū)域籠罩陰云之下。

    建筑垮塌揚起的塵土彌漫街道。

    新的一天到來，本該是人間煙火氣的盛京城滿目瘡痍。

    不少人被掩埋廢墟之下。

    此災(zāi)，波及和影響都十分深遠(yuǎn)。

    京城官員不無傷亡。

    工部尚書董威在家中被震死，新上任的禮部尚書折斷了一只胳膊。

    御史何樞、潘云全家被掩埋廢墟之下。

    這還是部分受災(zāi)官員名冊，各里坊傷亡暫未統(tǒng)計完畢。

    值得一提的是，林著林閣老倒是僥幸逃過一劫。

    歡歡喜喜回到家的林著，臉上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剛踏進門檻便聽說了最近自己家中發(fā)生的荒誕事。

    親娘墳?zāi)贡槐I骨，這刺激的消息已經(jīng)讓林著耳邊嗡嗡作響。

    待聽到林嬌娘聽信妖僧之言，當(dāng)年故意換女之事。

    他整個失力，坐倒在凳上。

    “難怪，難怪……難怪是那樣的態(tài)度。”

    “竟干下這般惡事。”

    林老夫人見他面色慘白，亦心中戚戚。

    兩人就這樣，枯坐到了半夜。

    地龍翻身之時，林著先察覺到動靜。

    下意識的拽著老妻朝外跑，兩人因此倒保全了自身。

    趙家要慘一點。

    林嬌娘舌頭裂成三瓣，再說不出話。

    林家閉門不見，趙淮對她避而不見。

    最重要的是，長子趙開陽癱瘓在床。

    林家的拋棄，趙開陽癱瘓。

    這意味著林嬌娘失去了娘家倚靠，也失去了未來的保障。

    想到自己父親林著那眼不揉沙的暴烈性子，林嬌娘便覺毛骨悚然。

    這般情形下，林嬌娘藏在屋里尋死覓活。

    只是被救下來后，趙瑤光便將她死死看住，絕了她想自盡的念頭。

    趙瑤光趴在母親耳邊，輕聲道：“我將要成親，娘不要再添亂了�！�

    感情這種東西是經(jīng)不起考驗的，尤其窘境逆境之中時。

    趙瑤光不想就這樣隨趙家沉淪，她不想被人踩在腳底。

    不想在這要緊關(guān)頭背上孝期。

    拿到管家之權(quán)的她，使強壯婆子貼身跟著林嬌娘，無論吃喝拉撒。

    便是睡覺也用繩捆在一張床上。

    不過也虧趙瑤光這舉措，地動時，那逃命的婆子在前跑，牽著繩子將林嬌娘拖了出來——像拖條死狗。

    比較慘的是趙開陽，癱瘓在床的癱子，被瓦礫砸碎了左邊玻棱蓋。

    鎮(zhèn)撫司中人員無損傷。

    芳蘭院幾個傷員，第一時間就被絹娘用蛛絲裹了打包帶走。

    第一次看見絹娘這模樣的馮鈺，嚇個半死。

    夜半時分，在場還能動的靖寧衛(wèi)都隨沈晏的命令，四處活動。

    忙得腳不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