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第774章
內(nèi)憂
“我們錯了,慧光,全錯了!”
濃霧之中,傳出怪道士絕望的嘶吼。
旋即再無聲息。
滾動的濃霧如墻,冷意從衣衫織物的縫隙中擠入,拂過皮膚。
方才一通劇烈運動,趙鯉背心出了一層熱汗,立在寒霧中打了個冷戰(zhàn)。
沈晏立刻張開大氅,將她攏入懷中。
周身被大氅內(nèi)里的毛皮包裹,趙鯉半點不矯情,后背靠在他的暖和的胸膛取暖,雙手抓著大氅的邊拉攏,防止寒氣進來。
只露出一顆腦袋在沈晏的大氅之外,沈晏略彎腰垂頭便可將下巴擱在她的發(fā)頂。
兩人的注意力都在霧中,姿勢轉(zhuǎn)變卻十分自然默契。
怪道士呼喊停止后,霧中有什么栽倒在地。
那些環(huán)繞極強壓迫感的腳步聲、鎖鏈聲漸行漸遠。
寒霧隨之肉眼可見地淡去。
趙鯉前一次打招呼沒得到回應(yīng),她并不確定這些霧中的存在能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但禮多人不怪,趙鯉對著將散的迷霧肅聲道:“恭送諸位勾魂使。”
她話音落下,最后一絲霧氣散盡。
大高玄殿中庭,站著近百人,但現(xiàn)場一片死寂。
便是宮戰(zhàn)和田齊等人胯下馬匹,也垂首站立,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
許久,才有一匹馬不安甩了甩頭,佩在籠頭邊的銅鈴鐺叮鈴鈴直響。
馬上騎士一驚,立刻安撫。
這點聲音,給整個中庭注入了人一絲活氣。
凝滯的空氣才重新流通起來。
只聽撲通一聲,卻是傷未痊愈,五感又十分敏銳的玄澤跪倒在地。
李慶身子也不大好,鐵青著一張臉。
鄭連和魏世站在他們旁邊,分別將兩人扶住。
他二人的表現(xiàn)并沒有招誰輕視,方才置身霧中時,那種如在詭域的感覺他們都感同身受。
中心,被虎爪繩索束縛住的怪道士軀體撲倒在地,再無聲息。
它龐然身軀像是一塊泡水劣質(zhì)年糕。
迅速軟塌融化同時,周身毛孔迸出一股子香臭交加的氣味。
極濃的花香夾雜著極腥氣味,凝結(jié)成一股猶如實質(zhì)的惡臭氣浪。
不必趙鯉喊話,眾人立即側(cè)首屏息回避。
沈晏的手探來,將趙鯉的頭按回了他的大氅中。
一陣穿堂涼風后,臭氣散去。
地上怪道士的畸形身子,已經(jīng)化成一團顏色難言的醬,嶙峋灰骨支棱在這粘稠中。
魏世忍不住噦了一下,晚飯時他負責的那個地動臨時營地,吃的醬豆腐。
胃里翻騰,他開口道:“應(yīng)當……”
話未說完,一雙雙眼睛齊刷刷盯來。
宮戰(zhàn)吐唾沫,田齊也黑著臉,魏世立刻老實閉嘴。
趙鯉這才又從沈晏大氅中鉆出腦袋:“沒事,死透了�!�
陰司四大勾魂使都勾不走,這道士之前不至于被趙鯉打成那德性。
只聽一陣整齊松氣聲。
盧照反應(yīng)最快,斜眼看了一下趙鯉和沈晏方向,他輕咳一聲上前一步:“先隔離危險區(qū)域�!�
魯建興和宮戰(zhàn)、田齊也識趣地組織人手,先將此地圍住。
免得這東西污染到整個皇宮。
他們自覺忙碌,這廂沈晏將大氅解下裹在趙鯉肩頭。
趙鯉這才嘶了一聲,垂頭望向自己的左手。
一番打斗后,她裹著傷口的布條早被血漬、蠶蟲的粘液等污染得沒法看。
沈晏忙將她手上布條解開。
看見她手上翻開如小孩嘴巴的傷口,沈晏唇越發(fā)抿緊。
一把將趙鯉打橫抱起,疾步走向大高玄殿回廊班房。
這處班房門前重重守衛(wèi)。
一隊隊重甲大漢將軍,在門前巡邏。
見沈晏放開道路。
還未進屋,趙鯉便聽隆慶帝哭哭啼啼的聲音。
“沈大伴,咱倆差點見不著了�!�
進屋去,趙鯉便看見隆慶帝毫無形象地叉腿坐在一張簡易小榻邊。
榻上沈之行面色慘白,唇角還有絲絲血跡。
瞧著像是連轉(zhuǎn)頭的力氣都沒有,幸而神志清醒著。
他無奈看著隆慶帝哭訴,勉強安慰了兩句。
兩個倒霉太醫(yī),一左一右在給他們號脈。
踮腳站在門前的林著和玄虛子,看見沈晏抱著趙鯉進來。
林著頓時心疼得哎喲一聲:“怎的又受傷了?重不重?”
趙鯉那柄刀豎在屋中,震懾窗外的詭物。
那些詭物只能立于窗前哭泣。
趙鯉離開前嘴上說著應(yīng)該無事,但哪能不擔心。
隆慶帝被阿詹領(lǐng)人接回此處,他們才知道,趙鯉一人留下斷后,對付那不死的怪物。
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懸著,玄虛子根本坐不住,忙叫阿詹將趙鯉佩刀送去。
兩個老頭本也要去,但那種場景他兩人的戰(zhàn)斗力去了就是拖后腿。
因而一左一右扶著門框等消息。
玄虛子也跳腳:“阿鯉,傷哪了?”
他在袖中一掏,抓住一大把蠟封的藥丸子。
這兩個老頭的反應(yīng)實在太激烈,趙鯉本要澄清,看見玄虛子掏出的藥,她立刻側(cè)首,把頭埋進了沈晏懷里。
“沒事!真人請將藥拿走,不用您費心了�!�
趙鯉自己覺得是小傷,但屋中所有人都不這么認為。
沈之行勉強撐起來,和隆慶帝異口同聲叫太醫(yī)去為趙鯉診脈。
還光著腳的小順子,忙前忙后提來熱水,并持燈燭為太醫(yī)照亮。
待太醫(yī)以湯藥洗凈趙鯉手掌傷痕,眾人齊齊吸了口氣。
一道割傷橫在趙鯉掌心。
將原本就模糊的掌紋,被傷口從中截斷。
趙鯉察覺沈晏環(huán)著她的手臂一緊,忙道:“不是什么大傷!”
她自己用匕首劃的傷口,怎么可能對自己下重手。
把握著分寸呢,只是傷口看著有點嚇人。
她看得開,旁人卻揪心得緊。
沈之行咳嗽幾聲,十分自責。
隆慶帝搓著手在旁看,眼圈更紅。
趙鯉嘴角抽搐,覺得這種焦點的感覺有些讓人難受。
但她現(xiàn)在根本沒有反駁的余地,太醫(yī)為她重新包扎了傷口退下后。
玄虛子的藥丸遞到了趙鯉嘴邊。
趙鯉一點不想吃,只是她看見了沈晏的眼睛,里邊滿是擔心。
隆慶帝雖醒,但頂梁柱沈之行還得修養(yǎng)一段時日。
明天太陽升起后,此番宮廷動亂的一切麻煩,都會朝著沈晏反撲。
又有地動在前,皇后重傷在后。
內(nèi)憂外患都將壓在沈晏肩頭。
這點小事不能再讓他操心。
趙鯉閉著眼睛,張嘴銜住了遞到嘴邊的藥丸子。
第775章
前因
自打開始拼了老命積功德后,玄虛子修為漸漲。
雖武斗還是那個檔次,但丹藥符篆一道上了一個臺階。
尤其在回京途中,船上閑來無事他鉆研許久,折騰了一些幺蛾子。
煉制的丹藥藥效更上一層樓,當然,難吃程度也是。
趙鯉一時沒有防備,等到這藥丸子一下在舌尖化成一團黑色藥液,她頓時僵住。
玄虛子得意道:“這是老道我改良后的百草丹!”
“從前需要嚼,傷重之時太過誤事,老道改進后可入口即化!”
趙鯉猛然噦了一聲,張嘴就要吐。
但那藥液已經(jīng)浸入整個舌面,口腔食道都染上了一種可怕惡心的粘稠。
玄虛子是改良了,從前需要嚼還有反悔的機會可以吐出來,現(xiàn)在入口即化竟是連吐都不讓人吐。
藥味凝結(jié)舌上,持續(xù)吸收。
看她難受,沈晏忙遞了溫水到她嘴邊。
“真人!你改良自己從來不先吃是嗎?”
趙鯉狂飲一盞,口中藥味半點不散,她眼角迸出眼淚花子,崩潰質(zhì)問玄虛子。
玄虛子一頓,下意識道:“吃那玩意干嘛?”
多難吃!
說完他心虛閉嘴,還想問問趙鯉吃藥的體驗。
一旁隆慶帝擦了擦眼角,笑道:“也沒那么難吃�!�
“還行。”
他話音落下,趙鯉和林著都震驚看向他。
人不可貌相,皇帝是個能吃苦的!
有藥打岔這一重,又看趙鯉震驚的神情有些可愛。
方才凝重的氣氛,倒是一緩。
眾人笑出聲,圍觀沈晏喂趙鯉吃他荷包里的姜絲蜜餞。
隆慶帝雖不務(wù)正業(yè),但基本眼光還是有的,看沈晏圍著趙鯉的殷勤模樣,便知道怎么回事。
面前青年男女舉止大方,并不避諱。
說話行為,滿是親昵默契。
隆慶帝看著他們兩,突然淡了打趣的心思。
他緩緩嘆了口氣問道:“現(xiàn)在,說說皇后吧!”
“朕的好皇后,究竟做了什么。”
隆慶帝的問話,讓屋中一靜。
聽見皇后,沈晏哄趙鯉時的柔和一收。
下頜緊繃,眉眼間皆是陰鷙之色。
趙鯉大致知道他在想什么,借著大氅遮掩,輕輕按住他的手背。
她望向隆慶帝道:“請陛下準許,在屋中豎起狴犴像。”
“狴犴大人公正嚴明,若我有半句謊言必降下責罰�!�
隆慶帝確實不待見皇后。
皇后一直蹦跶,爭名逐利的模樣他清清楚楚。
但皇后到底是他的發(fā)妻。
在登基前,為他操持家事,還有嫡長子柴珣。
這么多年,皇帝從未有過廢后的心思。
現(xiàn)在生出了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不止是一樁巫蠱謀害之案。
皇后真真切切,將危險帶到了皇帝身邊。
趙鯉清楚隆慶帝的顧慮,因此提議以狴犴像鑒真。
為了避嫌,也為了印證自己供詞的真實性。
隆慶帝點頭應(yīng)允。
很快,一尊一臂長的狴犴銅像運來屋中。
小順子十分自覺地退出門外。
并令宮人侍衛(wèi),退出三丈之外。
屋中只余隆慶帝、沈之行、沈晏、林著、玄虛子和趙鯉。
趙鯉開口,略過了沈小花和沈大黃得來情報的事由。
只從自己去京營見沈晏開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