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待最后一杖落下,他已紫紅李子般的臀尖,突然如破開的石榴。
皮炸開,露出里邊的紅肉來。
盧照立在一旁,猶自笑道:“這下覃大人屁股上的老年斑便沒有了。”
殷紅鮮血潺潺流下,和進(jìn)了尿液之中。
看了一眼還吊著一口氣的覃魁,盧照擺頭:“拖走,下一個!”
下一個!
跪在場中之人齊齊一抖。
城墻上,小順子高聲誦念下一個名字。
傍附于皇后母族的御史,臉腫得看不見眼睛。
聽見自己的名字,他現(xiàn)在倒是不暈了。
手腳并用向后爬去。
后背卻觸到一雙腳。
再抬頭看,盧照笑呵呵的臉懸在他上方:“御史大人,請吧!”
“不,不要!”
御史連連推拒,兩只手被抓住,照舊拖到一旁行刑處。
身下條凳覃魁的鮮血還未涼透,御史大人只覺自己褲子被扒下。
絕望之際,他高聲呼喊著柴珣。
但就如盧照所言,柴珣哪有閑工夫管他。
在紅頭杖落下的清脆聲響中,沈晏摩挲著戴著的白玉扳指。
面上沒有一點表情,眼中也平靜至極。
被趙鯉用手肘拐斷最底下那根肋骨的國舅,坐在一張板凳上。
像是拘謹(jǐn)?shù)幕�,陪著沈晏觀刑。
他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頭發(fā)都被汗水浸濕。
心跳如擂鼓,垂著眼皮不敢看下邊的慘狀。
更不敢聽那一聲聲哀嚎。
沈晏并未將他如何,只是叫他坐在這,好生瞧著。
在這一聲聲慘嚎中,國舅爺度過了最恐怖難熬的一段時間。
“國舅爺,我家阿鯉年紀(jì)小性子直率赤誠,你們?yōu)楹味ㄒ糁秊殡y呢?”
耳邊突然傳出沈晏的聲音,國舅腳一軟,竟是滑下凳去。
他狼狽跪坐在地,仰頭看沈晏。
沈晏看著下方行刑的慘景,神情淡漠又問:“為何定要阻她去路,擋她的道?”
他聲音不大,卻駭?shù)脟藴喩戆l(fā)顫。
“未、未曾……”
他結(jié)巴辯解:“并非有意�!�
曾經(jīng)他對沈晏叔侄的咒罵,對靖寧衛(wèi)的咒罵,悉數(shù)拋之腦后。
瘋狂轉(zhuǎn)動腦子,只想找一個理由。
他唇邊都是白沫子,口舌干渴至極。
腦中一片空白,一時竟然想不出半點借口。
沈晏似是無奈嘆了口氣:“國舅爺,為何如此慌亂,我還會吃了你不成?”
問話時,沈晏像是心情很好,聲音中帶著一絲笑意。
這和煦的笑,落在國舅耳中,卻像是催命的符。
耳邊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國舅縮著手腳,像是跪在沈晏椅邊。
沈晏這才側(cè)頭,看了他一眼:“國舅爺,怎么坐到地上了?”
“還不將國舅爺扶起來�!�
侍立身后的阿詹,立刻上前,拎小雞似的將國舅提回凳子上。
現(xiàn)在的沈晏瞧著和氣得很,輕聲問道:“國舅爺,覺得陛下對這些人的處置可合理?”
國舅知道這必不會是隆慶帝的處置,但現(xiàn)在哪敢說出半句質(zhì)疑。
急急點頭道:“陛下圣明,合理!”
“沈大人公正嚴(yán)明�!�
他激動之下,聲音略高,引城下之人愕然注目。
沈晏還未說話,突有一只腳從斜刺里踹來。
正踢在國舅肋下,將他踹得癱倒在地。
林著林閣老一路從儀事殿跑來,跑得氣喘吁吁。
莫看他一把年紀(jì),踹人的力度卻不輕。
“你們這幫王八龜孫,竟敢如此�!�
國舅捂著肋側(cè),在地哀嚎。
林著卻不管,發(fā)揮從前武斗的本事,上前又踹。
腳腳朝著國舅臉上招呼。
嘴里罵罵咧咧:“爛心肝的蛆,好生歹毒心腸。”
“我家阿鯉一個小姑娘,你們竟這樣對她!”
林著年紀(jì)大,二十年前那靖寧衛(wèi)指揮使被圍毆致死時,他便在現(xiàn)場。
親眼瞧見那敦厚的指揮使,臉都爛掉。
因而聽聞此事他立刻跑來,一路跌跌撞撞摔了好幾跟頭,心中后怕至極。
念及此,林著林大人下腳更重,踹得國舅滿地打滾哀嚎不已。
“林閣老,還請消消氣�!�
奔上城墻的柴珣,看見的便是這一幕。
他忙上前阻攔,但林著哪肯罷休,連著他都挨了兩拳。
對著一把年紀(jì)的老頭子,柴珣半點辦法也沒有。
左支右拙之時,又聽下邊慘叫連連。
察覺到一道視線,柴珣抬眼望去。
沈晏已不再觀刑,而是靜靜看著柴珣,扯出一個笑來:“今日之事,很好!”
第790章
剪除
趙鯉手捧著隆慶帝給的點心,一路走一路研究粉彩點心碟。
隆慶帝給點心時,連著盤子一塊給了,那……應(yīng)該就算是給她了吧?
趙鯉有些小雀躍,捧著點心碟看底下的款識,想確定這做工精致的高足碟子能值多少錢。
她還保留著那頭發(fā)散亂的狼狽模樣。
臉頰邊蹭上的一點血痕已經(jīng)干涸。
嘴里嚼著點心,財迷看點心碟子的模樣有些傻氣的。
但這模樣被別人看見,卻覺得心疼。
城墻上的林著,心中更加難受,又探腳去踹。
柴珣連連阻擋:“林閣老,林閣老。”
柴珣本意是護(hù)一下自家嚇破膽的娘舅。
漸漸卻覺得有些不對味。
看似要打國舅的林著,一腳一腳踢來,次次都正中柴珣。
大腿上又被踢了一腳,柴珣見得自己褲腿上腳印,不由動怒。
“夠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剛剛才吃癟過的柴珣。
他拔高聲音喝道。
須發(fā)皆白的林閣老,忽而后仰,噔噔噔后退三步,然后坐倒在地。
這一幕太有即視感,柴珣下意識怒道:“我沒碰到……”
話未說完,便聽林著揚聲喊道:“好,好一個尊師重道的大皇子�!�
曾啟蒙幼年皇子的林閣老,狀似羞憤得手哆嗦,罵的聲音卻一點不小。
“你……好,好,好。”
林著三個好字,喊得柴珣臉發(fā)白。
他看出來林著沒憋好屁,但他無可奈何。
咬牙看著林著,柴珣臉色難看至極。
心道,趙鯉真不愧有林家的血,訛人時一個德性。
林著卻不理他,扶著老腰站起來:“老夫這就進(jìn)宮面見陛下,與陛下好生說道說道�!�
柴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趙鯉遠(yuǎn)看見這熱鬧,也不研究盤子值錢不值錢了,快走兩步上前,陰陽怪氣道:“信王殿下,陛下才令你回府反省,怎么竟在這欺負(fù)林閣老?”
“林閣老,你沒事吧?腰疼不疼?”
趙鯉做戲上前攙扶住林著手臂。
林著一怔,隨后險些掉下老淚來。
一時倒看著委屈真切無比。
連趙鯉都暗自擔(dān)心,他是不是真被打了。
被誣陷針對的柴珣,打落牙齒和血吞。
他深知此地不宜久留,攙扶國舅拂袖而去。
既不辯駁,更沒有管下邊被杖打得嗚呼哀哉的官吏。
他是個薄情寡性的,現(xiàn)在只記得隆慶帝讓他等著,哪敢節(jié)外生枝再去保這些官。
看他狼狽離開的背影,趙鯉嗤笑。
撒開了林著的胳膊,還雙手抱住她的粉彩小點心碟。
探頭從宮門上向下望。
折騰的這一會功夫,盧照等人流水線作業(yè)打了十來個官員。
現(xiàn)在還未出年,盛京天冷。
宮門前刑凳下,鮮血已經(jīng)積成了一大灘深紅印跡。
風(fēng)一吹,能嗅到淡淡血腥味。
親眼看見柴珣離開,宮門下的官員皆知他們被舍棄,更是如喪考妣。
有叫罵出聲的,有心如死灰的。
其中幾個年歲最大完好無傷的老頭,機警褪去官帽散發(fā)跪地辭官。
今日宮墻上督刑的若是旁人,說不得便順勢饒他們一馬,畢竟老頭子年歲大了,打死在宮門前名聲難聽。
但,現(xiàn)在在這的是沈晏。
他從不顧忌什么名聲不名聲,他只知,這些人都得死。
革職去官,便是死都別想死體面。
負(fù)手立在女墻后,沈晏沖著下方的盧照一睨。
盧照頓時會意上前拿人:“諸位,辭官也得打,十杖誰也別想走脫了�!�
幾個老頭委頓在地瑟瑟發(fā)抖,見喊隆慶帝喊大皇子無用,便喊林著。
林著看得不忍,一擺手以袖遮臉下了城墻去。
宮門前,紅頭杖揚起落下,啪啪聲不絕于耳。
“別看了�!�
沈晏走到趙鯉身邊,牽她手到圈椅邊坐下。
蹙眉從袖中取出一張素帛帕子,托著趙鯉的下巴給她擦臉。
趙鯉仰著臉配合他。
卻見他眉頭緊鎖。
“怎么了嗎?”趙鯉不解問道。
她玩得很開心,覺得頗為解壓,為何沈晏看著臉色那么不好,心事重重的樣子。
干涸的血跡很難擦掉,擦了上邊的血痂依然殘留著一道印子。
聽趙鯉問,沈晏頓了頓,卻只道:“沒什么�!�
……
宮門之事,看似胡鬧,但最后的處理影響深遠(yuǎn)。
能響應(yīng)信王柴珣號召,同他一塊來的,都是其支持者或朝中嫡長派。
這些人被一起處置,對柴珣的影響極大,說是去了一條腿也不為過。
病榻上的沈之行醒來,聽聞此事。
招來沈晏問話。
夜間宮燈紅融融,屋中滿是藥味。
沈之行半靠軟枕上,看著自家侄兒的側(cè)臉。
“阿晏,今日著急暴躁了些�!�
宮門前的血凝結(jié)成冰,潑了熱水方才洗刷干凈。
剪除柴珣羽翼,讓失去機會的大皇子再無作亂機會,是所有人共識,隆慶帝默許。
但沈晏今日處置稍微血腥,殺性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