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趙鯉雙手提著裙擺向前走，后邊萬嬤嬤領著宮人小跑著追，都攔她不住。
穿行在寂靜的宮墻間，墻角突然竄出一條年老的狗。
這狗臟得身上搟氈，臟拖把似的一跑一顫，看不出原本毛色。
它似乎很疲憊一直藏身在雜草中，看見趙鯉才跑出來。
一個金鈴鐺掛在它的脖子上。
趙鯉起初以為是哪個宮人妃子豢養(yǎng)的狗兒，直到看見掛在臟毛中的金鈴鐺，她才恍然記起。
十一年前，朝鮮向大景敬獻貢女，其中有一對姐妹。
姐姐入宮侍奉隆慶帝，妹妹滯留會同館。
與這對姐妹一同敬獻到盛京的，還有一只據(jù)說可辨忠奸的小白狗。
趙鯉側(cè)頭打量狗兒身上的鈴鐺，這狗已經(jīng)人立而起用兩只前爪朝著趙鯉拜拜。
隨后朝一個方向走兩步，又回頭看趙鯉。
雖臟毛擋住眼睛，但哀求之意十分明顯。
趙鯉這才發(fā)現(xiàn)，這狗兒身上都是傷，一只腳爪受傷，踩得地上都是血色腳印。
萬嬤嬤見狀來驅(qū)趕，她對趙鯉道：“不知是哪來的狗兒，莫咬了您�！�
趙鯉卻看著這只狗兒，輕輕揚起唇角：“看著可憐，帶回去吧�！�
她并未提什么過分要求，也不再堅持去看隆慶帝，萬嬤嬤便也妥協(xié)。
喚了一個宮女來，將這臟狗帶回。
說來奇怪，這狗兒一直看著趙鯉，十分乖順地任人給它洗澡。
清理傷處時，萬嬤嬤蹙眉。
這狗身上傷不少，耳朵也不見了小半邊，離奇的是耳朵的陳舊傷處，邊緣竟似人類牙痕。
趙鯉斜倚在旁吃綠豆糕，一言不發(fā)。
到了晚上，脫毛瘸腿的狗兒踉蹌走到了趙鯉床邊。
沈大黃窩在床邊腳踏，不耐煩動了動耳朵。
從床帳中，閃電般探出一只手，屈指在沈大黃腦門上一彈。
沈大黃只聽一聲悶響，便暫時失去了意識。
第832章
夜巡
沈大黃吐著小舌頭，軟綿綿歪倒在腳踏上。
帳子里探出的那只手這才緩緩縮回。
雖洗過澡，但身上大片毛發(fā)脫落的瘸腿狗兒走上前來。
趙鯉并未點燈，緩緩從帳中探頭。
初遇這只狗兒時，她聽見了一個聲音。
“救救我們�！�
女人的求助聲，清晰傳入耳朵。
趙鯉認出，這是北地某些部落的通靈把戲。
舊時有能人善雜戲，可訓鳥叼取錢幣或者卦簽，稱為訓禽戲。
靈氣復蘇后，訓禽戲自然衍生出好些流派。
稍有良心者戲耍表演、解簽算卦，在街頭娛眾肥口。
想賺偏門的，豢養(yǎng)亂七八糟的玩意以達成目的。
有養(yǎng)烏鴉貓狗盜竊的，有養(yǎng)蛇蟲害人的。
趙鯉曾看過一樁奇事里，有神人養(yǎng)蟑螂老鼠，專以這些下水道里的小東西訛詐餐飲商戶。
若不給錢，便驅(qū)使蟑螂青天白日往盤里跳。
因這些趣事，趙鯉聽得求助一瞬間就明白，有人故意驅(qū)使這狗兒來尋她。
讓人在意的是，趙鯉從沈晏那處離開，道是去看隆慶帝完全是一時興起。
狗兒竟早已等候在路上。
再看這狗兒夜里尋上門來，竟已是料定趙鯉會在夜里行動。
背后操縱之人，應當極擅卜筮降靈。
這讓趙鯉生出些好奇心，探腳趿了鞋子穿上，她望向蹲坐在她腳踏前的老狗。
“求，救救……”
斷斷續(xù)續(xù)的求救之聲再傳來，像人一樣叩首于地的白狗兒雙目墜淚。
它似乎孤注一擲，將希望全寄托于趙鯉。
黑暗中，趙鯉微微瞇了瞇眼。
這夜里的皇城裹在霧里，藏著無數(shù)謎團。
有人領路再好不過。
……
霧沉沉，黑云閉月。
整座皇城像是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只一角還亮著紅色燈籠。
在萬嬤嬤準備的衣裙里，趙鯉尋了一身暗色勁裝穿上。
拾了一塊小帕子，給歪在榻上的沈大黃蓋著肚臍眼，趙鯉靴子插著匕首，輕手輕腳翻窗出去。
正挨著墻角往外摸的趙鯉，被系統(tǒng)突如其來的一聲響，嚇得頭發(fā)發(fā)炸，踩到了根枯枝。
啪嗒——
一聲脆響在夜間格外響亮。
倚靠門房打盹，名為護衛(wèi)實為看守的兩個靖寧衛(wèi)立時按刀奔來。
到了墻根，檢查許久未果，兩人這才離開繼續(xù)巡邏。
趙鯉如夜梟一般伏在屋頂上松了口氣。
正欲罵時，見系統(tǒng)面板刷新出任務。
半邊身子藏在面板欄的企鵝，一手舉著旗子。
隨著任務發(fā)布，趙鯉只覺眼前緩緩浮現(xiàn)建筑和道路的輪廓——夜巡的臨時夜視狀態(tài)已經(jīng)生效。
她眨了眨眼睛，看見一個顯眼的任務指示。
興奮過頭的企鵝猶在握拳歡呼，唆使趙鯉積極搞事。
趙鯉只在心中啐了一口：“滾蛋！”
從狗洞里鉆出來的白狗，在墻根著急打轉(zhuǎn)。
它不知趙鯉為何突然不動。
卻又不敢叫。
黑暗中只見小小白影在墻根荒草轉(zhuǎn)悠。
嚴詞拒絕了系統(tǒng)的不靠譜夜襲任務，趙鯉雙手攀著屋檐，無聲落地。
打轉(zhuǎn)的小白狗，立刻興奮起來，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它脖上已壞掉的啞金鈴，在黑暗中是最好的引路標。
這狗兒對皇城極為熟悉，精準帶著趙鯉避開了巡邏的靖寧衛(wèi)。
整座皇城籠在霧中，這也方便了趙鯉行動。
終于，行至一處。
趙鯉仰頭看匾額，發(fā)現(xiàn)這白狗兒竟將她引到了泰昌殿中。
白狗停下腳步，無聲催促。
趙鯉唇角略微勾起，心道正好。
泰昌殿側(cè)殿墻壁破了一個大洞。
白狗欲引著趙鯉往后殿去。
但趙鯉換了一個方向，去了豢養(yǎng)祭祀祭品的地方。
從一個牲口槽背面，取下藏在這的革囊和佩刀。
摩挲著隨身佩刀的鯊魚皮護手，趙鯉心中膽氣更足。
終在小白狗的催促下，穿過廣場中心的碑林，來到后殿。
出乎意料的是，這里看守極嚴。
燃起的火盆照亮高高圍墻。
墻上竟有巡邏看守。
正想想個法子進去，領路的白狗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趙鯉。
領著她來到了一處地方。
隔墻都能聞到臭氣熏天。
趙鯉臉黑了下去，潛入可以，爬茅房頂是不是過于埋汰。
心里嘰嘰歪歪著，她還是踏著一側(cè)矮墻攀上。
最終，她來到了一間怪異的偏僻屋舍前。
這屋子以木板封住門窗，一絲絲暖黃光亮從木板縫隙透出。
“雪球兒，你回來了�！�
里面?zhèn)鱽砼颂撊醯母吲d喊聲。
趙鯉輕輕靠近，走近透光的后窗。
一個影子擋住了光，緊貼窗邊。
趙鯉嗅到一陣惡臭。
“是你嗎？你來了？”
指甲長得打卷的手指，刺拉拉劃著封窗的木板，艱難探出一根。
這根手指在狹小的縫隙，磨出了血痕擠得發(fā)紅。
“求您救救我們�！�
費力探出的手指抓撓，哀求趙鯉握住她的手指：“好冷，好害怕�！�
被封在屋中的女人，語速忽快忽慢，充斥著神經(jīng)質(zhì)般的飄忽破碎感。
趙鯉卻停在安全距離之外，手按刀上：“你引我來做什么？”
意識到趙鯉不會上前，屋中的女人沉默了一瞬。
她幽幽道：“你一看便知�！�
光又透過木板縫隙投了出來，后面的人走開了。
“你往里看�！�
里面的人催促道。
趙鯉頓了頓才上前。
“你在看嗎？”
“在呢。”
女人問，趙鯉答。
下一瞬，木板的縫隙間迅速刺出一根歪扭的銀簪子。
尖端磨得鋒利，猛然刺出。
感覺簪子扎到了什么，屋中女人發(fā)出一陣銀鈴般清脆快活的笑。
“扎中了！扎中了!”
“眼睛瞎掉�！�
癲狂的笑聲中，幾乎可見這女人高舉雙手的狂歡之態(tài)。
她將扎出的簪子猛抽回，隨后從木板后發(fā)出貪婪的吮吸舔舐聲。
生著肥膩舌苔的長舌，蛇一樣裹著銀簪尖端吮吸。
屋中女人頓住，疑惑一聲：“哎？”
窗外，傳來趙鯉揶揄地笑：“怎么？味道不對？”
第833章
無面
給白狗洗澡處理傷勢時，趙鯉就在一邊。
這狗身上莫名其妙的傷，還有缺失的耳朵上人類齒痕趙鯉還記得呢。
又豈會隨意靠近，將自己脆弱的眼部暴露給一個疑似瘋癲之人。
事實再一次證明，趙鯉的謹慎很有用。
丟開手里隨意在地上捻的土團子。
趙鯉揶揄道：“泥巴什么味道？”
她問話惡意極大，里面那個瘋癲女人的回答惡意也不小。
“是咸騷的�！彼皣@般低聲答道：“雪球兒，總在那里撒尿�！�
趙鯉捏過土團的手，僵硬了一瞬。
忍不住在墻上蹭了一下。
里面立刻傳來一陣狂笑：“你摸到了臟死了�！�
癲兮兮的女人見惡心到趙鯉，便覺得高興。
一點不在乎自己舔過更埋汰。
左右只要別人不好，她就算身在地獄也會很開心。
這類癲子，最愛看人倒霉。
察覺到這點，趙鯉收回手默默不語。
屋中女人復又哭泣：“救救我們啊，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