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再聯(lián)系礦工們所言的鎮(zhèn)壓之言,只怕鎮(zhèn)在佛寺下的,便是宋華僑之下尸彭躓。
頂上傳來一陣陣震顫,危機便懸在頭頂,趙鯉趴在沈晏肩頭反倒腦子急轉(zhuǎn)。
她喃喃自語道:“下尸彭躓為三尸中最強最暴戾者�!�
宋華僑在桃源境的傳說中,已成帝那游離的下尸彭躓,絕不是慧光一人可以對付得來。
“他只能鎮(zhèn)不能殺!”
思緒便是一通百通,從趙鯉看破宋華僑分三尸之時,慧光原本的算計便在她眼中展露無疑。
當時的趙鯉,若在原三帶領(lǐng)下,應(yīng)該不會走桃源境這條道路。
而會直入地底裂縫,一無所知對上宋華僑的下尸彭躓。
一番斗爭下來,若下尸彭躓勝,趙鯉被除。
若趙鯉殺了下尸彭躓,卻又助宋華僑斬了最強最棘手的一尸。
下尸彭躓一除,藏匿帝君殿的上尸中尸自敵不過慧光。
屆時九蟲三尸一除,宋華僑登臨陰曹帝君之位。
苦戰(zhàn)一番的趙鯉,只怕又要對上一個正牌神。
此乃鷸蚌相爭局,獲利者為慧光。
趙鯉想明白后,憤恨慶幸之余又有些得意。
“饒是你慧光精似鬼,還不是要喝老娘洗腳水?”
“天命在我!”
沈晏在棧道上疾馳,他盡力讓自己的腳步平穩(wěn)一些,免顛到趙鯉。
還抽空捧上一句:“喝洗腳水,不是便宜了他?”
趙鯉嘻嘻笑,攬了沈晏的脖頸在他耳后一親。
“別調(diào)皮�!鄙蜿涕L腿一跨,躍下幾級臺階。
趙鯉正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大人,放我下來,這里距離夠遠了�!�
他們已經(jīng)逃至中層最右側(cè),便是頂上的帝君殿整個砸下來,也波及不到他們。
只是河對岸的盧照等應(yīng)該小心些。
趙鯉腳落地,立即點起信使燈籠,傳訊盧照注意帝君殿可能整個塌陷。
一路跑下來的李慶幾人,這才得空歇息一陣。
李慶天生患咳疾,面色微微發(fā)白,沈晏得了趙鯉叮囑從她后腰革囊取了一枚藥丸遞給李慶。
李慶齜牙咧嘴服下后,頓時靈臺一陣清明。
“盧爺,領(lǐng)礦工出峽谷暫避�!�
趙鯉對著手中銅鏡道。
礦道中還有那些逃走的監(jiān)工,以及那些生活在巖石縫隙中的蜥蜴。
對上這些東西,骨瘦嶙峋的礦工們根本沒有活路。
銅鏡對面,盧照頷首領(lǐng)命而去。
鏡上紫煙一散,倒映出上方的棧道。
趙鯉正想用這鏡子觀察上方,沈晏已過來牽住了她的手。
一根細細的肉須扎入趙鯉手掌。
聽得青鳥振翅的聲音,趙鯉腦海中,頓時出現(xiàn)數(shù)個視角。
從多個方向,監(jiān)視著上方的帝君殿。
這便利性讓趙鯉微微挑眉。
只見整個帝君殿前廣場,滿是黑色淤泥。
這些黑泥仿佛活物,將帝君殿整個包裹。
盤旋云中的一只青鳥,發(fā)出一聲清脆啼叫。
高高飛上半空后,忽一收翅膀,箭頭一般朝著一薄弱處扎去。
尖尖的喙撞上包裹帝君殿的黑泥,以身為箭頭在泥上沖出一個小窩后,嘭然炸成一團黑焰。
這黑色祭火附著黑泥之上,靜靜燃燒。
第一只第二只,接連三只青鳥撞上,方才將厚厚的黑泥撞開一個小口子。
第四只青鳥從這小口,急飛而入進了殿中。
青鳥飛過支撐殿頂?shù)慕鹬�,一聲清啼后,殿中場景趙鯉一覽無遺。
殿上燈火已熄滅,無數(shù)層層疊疊的泥人偶堆積成一處。
在中間聚攏成一個膨脹的人形。
上尸彭踞有形無實,趙鯉砍之無效。
但只要欲未斬,便知畏懼,
上尸彭踞天然被這些苦主克制。
趙鯉聽得殿中嚅嚅聲響,輕聲道:“沈大人,靠近一些。”
沈晏依言操縱著青鳥靠近。
離得近了趙鯉便聽見一陣求饒聲。
宋華僑聲音悶悶,似困在甕中。
不停道愿給金子,已然知錯。
但這些偶人,本就因他虧心而生,他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這些偶人又如何寬恕他。
只見無數(shù)偶人張著黑洞洞的眼睛,一個一個貼上。
每增一個,宋華僑聲音便沉重一分。
直至最后,聲音已經(jīng)再不可聞。
眼尾余光,突然看見一個小人偶朝著青鳥處爬。
沈晏垂頭得了趙鯉叮囑后,操縱著青鳥停在殿上梁柱。
走近了趙鯉認出,這是個熟人。
小偶人跪地叩首,一叩再叩……直到第三次拜下再起,已是滿身裂痕失了靈韻。
一聲巨大轟鳴響徹天際。
構(gòu)架于云端的帝君殿,整個碎裂。
大塊大塊的石塊自空中掉下。
遮蔽了這峽谷大半日光的帝君殿墜落,酆都城毀。
第964章
再行篡神
黑云如墨,沉甸甸壓在峽谷上空,仿佛隨時都會傾瀉而下。
整個峽谷之中,只聽得隆隆回音。
趙鯉幾人尋了一處山間罅隙暫避。
她探頭看了一眼外邊,立在她身側(cè)的沈晏,抬手幫她護住頭頂免遭落石誤傷。
趙鯉只見得外頭漫天煙塵,巨量帝君殿的建筑碎片自半空墜落,砸毀下方的酆都城與棧道。
這些幾尺見方的建筑碎片極沉,石塊和木柱之間可見大量黃金。
便是煙塵滾滾,趙鯉依舊眼尖地看見了這些代表財富的金色。
略一估算后,眼饞道:“沈大人,清掃山谷的艱巨任務(wù)到時候就交給我們巡夜司吧!”
趙千戶美美想著,后續(xù)清掃時能不能搞些回扣補貼巡夜司的小金庫。
沈晏聞言眼中含笑,一邊將她拽回暫避,一邊道:“行�!�
說著沈晏取帕子給趙鯉擦去她臉上浮土。
“鼻子下邊擦擦。”趙鯉仰頭還不忘指揮一句,又問:“盧爺他們撤出去了嗎?沒有傷亡吧?”
沈晏頷首:“已經(jīng)撤出�!�
“只是果如你所料,宋帝君殿雖垮塌,那些礦工卻還沒能從謊言中醒來�!�
……
峽谷之外
盧照騎在馬上,馬鞭啪啪抽在地面喝道:“不許跪!宋氏怎配降下天罰?”
馬蹄得得踏地,強制被盧照等人驅(qū)出峽谷的礦工們,仰望那天塌似的場景,絕大多數(shù)人跪地叩拜。
他們都只穿著一條犢鼻裈,裸露的背脊可以清楚看見骨頭突出的形狀。
這些黑瘦的身影如牛馬跪爬在地。
口中念念不已,向那傳說中的宋帝君請罪。
人群中只寥寥幾人面前站著,臉上難免惶然。
被趙鯉抓住的鷹鉤鼻男人,在變故突生時,便下意識跪了下去。
他張大了嘴看著墜落的酆都城,任由帶著金屬色顆粒的灰塵,撲了他滿臉。
“起來!”
趙鯉有令盡量不許傷這些礦工,盧照便尋了這鬼差打扮的俘虜出手。
鞭子颯颯破空揮來,打在這男人的脊背上。
盧照控制了幾分力道,這一鞭讓這男人因劇痛而回神。
他披頭散發(fā),失焦的黑洞洞雙眼看著盧照,卻不起來。
整個人如木胎泥塑,失了魂靈。
盧照騎在馬上,居高看見他亂發(fā)外露出的附耳,手中馬鞭再揮不下去。
長嘆一聲后,盧照取下一支掛在腰間的傳訊煙花。
伴隨尖銳鳴響及硝煙的味道,一線紅光竄上天空。
天空一只青鳥振翅飛過。
雙目緊閉的沈晏睜開眼睛,對趙鯉搖了搖頭。
對此結(jié)果,趙鯉長嘆一口氣:“算了,依計行事吧�!�
她一聲令下后,李慶等人分別從革囊中取出香燭以及裝在竹筒中的米飯貢品。
又取出狴犴小像后,沈晏取出一紙詔書。
趙鯉為首,恭敬跪在狴犴小像前。
她先碎嘴子了一句:“狴犴大人,條件有限貢品簡陋您海涵�!�
她點燃香燭,恭敬上了一炷香后,接了李慶遞來的一竹筒虎血。
這是臨時去陪都承京取來的新鮮虎血。
大景太祖馬背上得天下,征戰(zhàn)時身上傷痕無數(shù),需虎骨泡酒治療舊傷疼痛。
加之他有些玩癖,建立大景后命人在承京設(shè)養(yǎng)虎倉。
在養(yǎng)虎倉中豢養(yǎng)本地以及各國進貢的老虎。
此后大景皇室享用的虎皮虎血虎骨酒,都從承京養(yǎng)虎倉中出。
這習(xí)慣一直保留到了隆慶朝。
竹筒中虎血倒出時,似還冒著熱乎氣。
趙鯉將之淋在用以供奉的兩竹筒米飯上,恭敬道:“狴犴大人,此處藏污納垢積病百年,人們深陷謊言信仰偽神。”
“請狴犴大人降法相指引迷途,撥亂反正。”
趙鯉目下欲行篡神之舉。
她最了解信仰的本質(zhì),欲要剝除桃源境中人對所謂宋帝君的信仰。
最簡單有效的辦法,自然是請一位真神法身降臨白日顯圣。
趙鯉相信以狴犴大人威武的賣相,虎嘯桃源時,一定能秒殺那狗屁的宋帝屆時狴犴順手清掃桃源境中詭事,巡夜司后續(xù)也能省事不少。
趙鯉算盤撥弄得噼啪作響,舉清香一炷在額前又一拜。
沈晏自懷中取出一紙請神詔書,正欲焚燒時,他手中持著的火折子突然一晃后熄滅。
火滅同時,黑暗的罅隙中一震。
沈晏見得一束黑火,自他右掌騰起。
隨后黑色祭火焰席卷,這山間罅隙平地風(fēng)起。
趙鯉手中線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盡。
她聽得耳邊一聲咳嗽,立時回望過去。
便見一個高大身影緩步走出罅隙。
背對趙鯉等人的那身影逐漸膨脹,足下踏著黑色祭祀之火。
那背影微側(cè)首時,露出的一大把絡(luò)腮胡子。
身上黑色冕服上,金線繡制的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紋熠熠生輝。
“小家伙,有便宜也不先顧著自家祖宗�!�
隨風(fēng)飄來的一聲抱怨,趙鯉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不待她多想,又聽那中年人的聲音笑了兩聲:“這陰曹帝君自當是朕啊。”
這笑聲按說極有威嚴與壓迫感,唯最后那一哆嗦的顫音,莫名透出一股子混不吝。
聽得聲音逐漸拔高,飛向半空。
趙鯉撓了撓頭四下看看。
“那……”她不太確定地問道,“那是不是……”
李慶緩過了口氣,如紙一般蒼白的臉上滿是汗珠。
“太祖�。 崩顟c許是過于激動,聲音尖細如被踩了尾巴的貓。
沈晏也微微愣怔后,向趙鯉展示了拇指上的黑火纏繞的扳指:“是太祖�!�
趙鯉瞬間冷汗直冒,不由扭頭去看狴犴小像。
卻只看見小像上,一個背過身去的老虎屁股。
從尾巴擺動的幅度看,狴犴顯然心情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