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蘇陌憶當即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趕緊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藏在案幾之后,快速地在她腿上寫下“惑心”二字。
林晚卿好似沒有感覺到。
她往后仰了仰頭,下一刻,叮咚酒響,美人朱唇微啟,玉手微揚,澄黃的酒液便潺潺流入檀口。
然后,她俯身朝著蘇陌憶吻了下去。
朱唇輕啟的那一瞬,蘇陌憶往她口中探去。
女人的幽香夾雜著微甜的酒液,在唇齒間輾轉。如瀑青絲灑落,搔得他臉頰和脖子酥癢。
然而他只探到一點點酒液的味道,因為在兩人相觸的一剎那,酒液就被她吞入了腹中。
可這是“惑心”。
他用了香囊都只能硬撐五杯,林晚卿酒量再好,也撐不過幾杯。
蘇陌憶覺得心里有一把火燒起來,又氣又急。
他不懂這個女人為什么總是這樣不分場合,不知輕重,什么事情都憑著一股莽勁橫沖直撞,完全不顧及可能會給自己招致的危險。
他泄憤似地緊緊摁住林晚卿的腰,唇舌交戰(zhàn),想要從她口中的津液里找尋到惑心殘留的影子。
林晚卿沒有推拒。
她完完全全地把這個帶著怒意的爭奪,當成一個抵死纏綿的熱吻。
她很配合地張開嘴,用舌頭去回應他的舔舐。貝齒輕咬嘴唇,或者勾著他的舌,或者在他的上顎輕輕一刮,激起酥麻的癢意。
長發(fā)遮擋了所有人的視線,她將手抵在蘇陌憶的胸口,食指輕移,悄悄寫下“無礙”二字。
然后她抬了抬蘇陌憶的下頜,唇齒分離,她看見蘇陌憶的喉結往下落了落,假裝吞咽。
在場之人果然被她的放蕩行為震驚,就連一旁的歌姬和花娘都忍不住看得面紅耳赤。
章仁見到如此場景,也忘了方才她那副河東獅吼的兇相,看得出了神。
林晚卿趁機換了個姿勢,側坐在了蘇陌憶的腿上。
他攬著她的腰,張嘴咬了咬她的耳珠,柔聲問道:“就這么想我?”
林晚卿依舊是一副醋意未消的樣子,將頭埋進他的肩窩,軟軟地撒嬌道:“郎君答應過妾身不會再碰其他女人,說到就要做到�!�
神智清醒,做戲張口就來。
她看起來除了面染駝紅,有微醺之態(tài)以外,好像完全沒有受到惑心的影響。
蘇陌憶總算是安了一點心,想去牽她的手,卻被林晚卿躲開了。
她湊過去,雙手攀住他的脖子,俯在他耳邊輕聲道:“我知道怎么應付惑心,你只管裝醉�!�
蘇陌憶不放心的打量她,可是事到如今也別無辦法,他只能妥協(xié)。
兩人又這樣嘴對嘴地喂了幾杯酒下去。
月上中天的時候,燭火漸暗,樂聲漸歇。
蘇陌憶雙目微闔,靠著案幾昏睡了過去。
章仁見狀以遣派大夫為他醒酒為借口,命人將蘇陌憶架到了另一間屋子。
林晚卿想跟進去,被人攔在了門外。
夜風沁涼,月色清冷。
院子的樹影花木被月光投射到地上,留下一片張牙舞抓的黑影,如同鬼魅。
周遭黑洞洞的,只有她身后的那扇窗戶中有火光溢出。
她扶墻站了一會兒,終于聽到身后有人開門的聲音。
“小夫人,”喚她的是章仁的手下,他側身一讓,林晚卿看見他身后被兩個小廝架著的蘇陌憶。
“周大人喝醉了,大夫看過并無大礙,還請小夫人將大人帶回府上好生照顧�!�
林晚卿扶著蘇陌憶上了馬。
隨著車夫一聲鞭響,馬車轆轆而動。
車幔搖晃之間,那個方才靠坐在車壁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清醒過來。
“大人,”林晚卿湊近了一點,眼神中帶著焦急道:“怎么樣?沒事吧?”
蘇陌憶沉默地看著她,目光深邃。
林晚卿被他這一言不發(fā)的樣子嚇到,伸出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啪!”
黑暗狹小的空間里發(fā)出一聲響動,手腕一緊,她的手被蘇陌憶握住了。
他靜靜地看她,高挺的鼻尖幾乎要觸到她的。腕子上的力氣很大,像是要把她掰揉捏碎。
“大、大人?”
林晚卿怔忡,一時哽住了聲音。
蘇陌憶只是看她,月色下,他眉宇冷肅,而目光卻是說不出的柔和。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道:“下一次,你再這么自作主張,我就送你回去盛京�!�
林晚卿聞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么說,章仁打消疑慮了?”
蘇陌憶放開她的手,坐得遠了些,劍眉微蹙,一臉的不悅道:“算是吧。”
緊繃的神經一旦松懈下來,林晚卿只覺得眼前發(fā)白,頭腦發(fā)暈,她嘴上無意識地囁嚅了一句,身上的勁一松,整個人就像被抽走架子的衣裳,轟然往蘇陌憶身上靠去。
蘇陌憶趕緊伸手摟住了她。
然而他的手指卻觸到一片濕膩,用指尖撫開的時候,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片刻愣神之后,他才借著月光看清楚。
林晚卿右手的廣袖之中,已經是血濕一片。
他牽起她的手,林晚卿想躲,但到底敵不過他的力氣。
一枚亮閃閃的琉璃耳釘,月色之下泛著七彩疏華。然而那光卻像千萬根冷刺,一針一針都扎得他心口顫痛。
怪不得方才他想去牽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了。
她說的應對惑心的方法,原來是這樣。
因為惑心是要在無意識的狀態(tài)下才能發(fā)--更多po文關注gzh:臆想快樂星球--揮作用,故而她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竟然不知什么時候取下了耳鐺,用銀針的那一端直直扎進了自己的指甲蓋下。
從傷口的嚴重程度來看,她應該是在自己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又生生地攪動過幾次。
十指連心。
蘇陌憶光是看著,都覺得心口一陣抽痛,更別說她這么生生地受了將近一個時辰。
“林晚卿……”他眼眶發(fā)熱,圈住她的手不自覺再緊了緊。
馬車停在章府門口,距離兩人的廂房還有一段路程。
幸而夜已深沉,下人們已經歇下,蘇陌憶沒有喚人來伺候。
雖然一路上他還是踉蹌著裝醉,但也只是虛虛靠在林晚卿身上,反倒是一直將人攬在懷里。
“吱喲”一聲,門扉輕合。
蘇陌憶將人放在榻上,轉身點燃燭火。
因為害怕過多的響動將下人引來,故而他只取來了一盞孤燈。
林晚卿并沒有暈過去,只是昏昏沉沉地斜靠在坐榻的軟墊上,眉眼間皆是醉酒后的微醺和駝紅。
她至始至終都只遠遠地看著蘇陌憶忙碌的背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輕輕嘆息一聲,靠著榻上的案幾就趴了下去。
正在行李中尋找傷藥的蘇陌憶聽到她這一聲狀似解脫的輕嘆,嚇得趕緊回來看她。
僅有的一盞燭臺光線昏暗,放在案幾上,投下一個飄搖的黑影。
案幾上女人向著蘇陌憶伸出手去,哼哼唧唧地道了聲,“疼�!�
軟綿綿的哭腔,是他從未聽過的林晚卿。
火光下,美人眸中含淚,頭枕在臂上,抬眼低低的覷他,自然就帶上了一股怯意。
蘇陌憶覺得心口一軟,意外之余又想起來,這是“惑心”的功勞。
平日里的那些防備、鎧甲和偽裝,大約都會在這一刻被卸下。故而她會這么委屈地哭著叫疼,倒真的是一點都不奇怪。
想不到平日里懟天懟地的林晚卿也會有今天。
蘇陌憶這么想著,忽然覺得她這哭唧唧的樣子好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嘶──”
燭火一晃,林晚卿的一聲慘叫嚇得他手里一哆嗦,蘇陌憶險些將案幾上的燈盞打翻了。
他強勢的將她的手腕再鉗緊了一些,神色凜冽道:“不想這只手廢掉的話就別亂動。”
冷硬威脅的語氣,像是在審問犯人。
握在手里的那只纖細的腕子抖了抖,繼而不再亂動。
林晚卿頭一次沒有反抗,而是吸著鼻子看他,不滿道:“那你要輕點�!�
“嗯,”蘇陌憶應她,沒有抬頭。
他本想再威脅點什么,可是剛張了嘴,就聽到女人膽怯又委屈的聲音。
她抽抽嗒嗒地抱怨道:“你這人看起來溫潤如玉,私下里卻最不懂得憐香惜玉,每次都把我弄得很疼。方才擒著我手的時候是,之前在案宗室架著我腿的時候也是�!�
蘇陌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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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人:老婆你在瞎說什么大實話……
卿卿喝了“真話劑”,你們覺得她會撩死蘇大人,還是氣死蘇大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一章
卿色
正在給林晚卿取針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引來一道聲淚俱下的痛呼。
她又氣又委屈地推開蘇陌憶,美目圓瞪,露出個齜牙咧嘴的兇相,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兒。
“蘇陌憶!你就是故意的對不對?!”
蘇陌憶的心臟猛然往下沉了沉。
他想去拉人,然而林晚卿卻像怕了他似的,踉蹌著要爬起來往后躲。
他只得一個箭步沖上去,先精準無誤地去撈某人的腰,然后一個旋身,將人帶到坐榻上,再雙腿一夾,將她緊緊地制在了身上。
下一刻,林晚卿的嘴就被他捂住了。
已然心力交瘁的蘇大人面色灰白,再也經不起任何的意外和刺激了。
他緩慢環(huán)顧四周,確定門窗都有鎖好,并且真的沒有人偷聽之后,才看著林晚卿道:“別忘了這里是章府!”
林晚卿睜著一雙淚眼迷蒙的眸子看他,配合地點點頭。淚濕的睫毛扇動,像兩只被雨淋濕的小蝶。
蘇陌憶看得心軟,立即將目光移開,顫著聲保證道:“我會小心的�!�
“唔唔唔!”林晚卿點頭。
“但是你別再動了。”
“唔唔!”某人既乖巧又配合。
“也不準說話�!�
“唔!”
蘇陌憶嘆氣,緩緩地放開了她。
可是這一放,蘇陌憶才發(fā)現(xiàn),當下兩人是以一種怎樣親密又羞恥的姿勢摟抱在一起。
溫香軟玉在懷,他的手摟著她的肩,他的腿夾著她的腿……
她熱氣氤氳的呼吸就在耳邊,濕答答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搔動著他頸側的皮膚。
蘇陌憶覺得胸口一熱,有什么東西正在變得興奮起來。
“你、你先下來……”蘇陌憶喉結滑動,說話的時候險些磕到自己的舌頭。
他先松開了鉗制林晚卿的腿,扶著她的腰就要把人往下掀。
“我不要~”嬌滴滴的女聲,帶了些鼻音,身上的女人翻了個身,直接抬手環(huán)住了他的脖子。
“就這樣擦藥,”她氣鼓鼓地命令,奶兇奶兇的,“你要是再弄疼我,我就咬你!”
說完,張嘴就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排小小的牙印。
蘇陌憶已然僵硬地像是一具挺尸,連哪里不對勁都感覺不到了。
因為他覺得,現(xiàn)在最不對勁的是他的腦子,和他身上這個人。
平日里,他就知道自己惹不起林晚卿;沒曾想,這喝了“惑心”的林晚卿,他更惹不起……
而懷里的那個人還無知無覺地將手伸到他面前晃悠,哭唧唧地求安慰道:“你看,為了救你我流了好多血,所以你要對我好一點�!�
好好好,對你好。
蘇陌憶覺得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對她不好。
“擦藥吧。”林晚卿放開他的脖子,整個人往他懷里靠了靠,舒服地窩在他的臂彎里,將手遞給了他。
蘇陌憶抱著她,往燭火的方向近了一些。
方才月光幽暗,他沒看清楚。如今借著燭火,蘇陌憶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傷得比他想象得還要嚴重。
半個指甲已然浸血,仿佛只要輕輕一掀,整個都會脫落。
原本水蔥一樣的手指,如今血肉模糊。
他的心口疼了一下,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空落落的。
孤燈下,他只能看到她的發(fā)心,林晚卿靠在他的懷里,有淡淡的溫度和香味透過衣衫傳來。
她明明還只是個小姑娘。
可是他們認識這么久以來,她這樣嬌軟又可愛的一面,卻是只有在喝下了“惑心”之后,他才得以窺見。
他想起林晚卿曾經告訴過他,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父母和家人都離她而去了。
十二年里,她女扮男裝,孤身一人,沒有同伙不曾結伴。這些聽起來不過一閃而過的一句交代,可對于她來說,卻是實實在在,踽踽獨行的幾千個日夜。
蘇陌憶不敢想象,在她難過的時候,覺得孤獨無依的時候,是怎么挺過去的。
案幾上的孤燈明滅,微光像刺一般灼痛他的眼。
他忽然很想抱抱她。
為了那些獨自承受和背負的日子里,她從來都不可言說的孤獨。
圈住她的手臂再緊了一些,懷里的人哼唧一聲,好似十分滿意。
她抬頭,發(fā)心蹭到他的下巴,笑盈盈地道:“大人,你知不知道,我的酒量其實很好�!�
蘇陌憶專心上藥,沒有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