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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也就不廢話了,我就是過來說一聲,老宅子里的局……給破了!”老瘸子笑瞇瞇對著程老爺子,兩個老家伙對視著,一個個臉色都是平靜的令人發(fā)指,這屁大點兒的工夫,我感覺整個屋子里的空氣直接冷了好幾度,氣氛詭異就像進(jìn)了間鬼屋。

    ”破了……“

    ”破了就破了吧,早就料到這么一天了,造的孽,遲早是要有人還的!“程老爺子瞬間像是變了一個人,說不出的感覺,就像回光返照的垂死之人,強(qiáng)提起來了一口氣。

    程老爺子喘了口粗氣,“老兄弟,這事兒,該怎么辦你就直說吧,我這一把老骨頭,往哪扔都行,但我們老程家就剩那么個獨苗苗了,老兄弟,能不能幫我們留下個根兒��!”

    老瘸子沒有說話,眼神兒不自覺的瞄了我一眼,程老爺子眼神兒上瞟,直勾勾的望著我,“你說……是他!”

    “老兄弟啊,跟我你還打什么幌子啊,有些事兒我明著說出來就不好聽了,你知我知就夠了!”老瘸子皺著眉角兒,“咱們就直說了吧,這個娃子我保下了,誰的命都是命,誰遭了孽可都是要還的!”

    程老爺子眼神也變得銳利了幾分,望著老瘸子愣了幾秒,忽然搖搖頭輕笑,“知道就知道,我也知道瞞不了你什么!”

    我老了,黃土都埋到脖頸上了,到了現(xiàn)在,我什么都不怕,就怕斷了我們這一代的種兒!”

    “我知道,我也曉得,這個我說不了什么,但我就想說一句,誰的種都是命,更何況……“老瘸子咂了一口煙,樹皮似的老臉皺的帶著幾分猙獰,一句話到了嘴邊硬生生是咽了下去,我沒見過老瘸子這種臉色,即便是在那紅棺材面前也沒見過,但我感覺得到,這兩個老東西說的不是什么好事,而且……這事兒的根結(jié)還就綁上了我。

    我聽不懂這兩位猜的什么啞謎,但我知道,老瘸子是在幫我,望著那骷髏似的程老爺子,我更感覺這副老臉猙獰的可怕,這老宅子里的事兒,恐怕是沒那么簡單。

    程老爺子對著笑了笑,弄得跟鬼哭似的,”小子,你出去待會,我跟我這老兄弟說些知心的話兒,你看行不!“

    我抬頭望了老瘸子一眼,老瘸子微點了點頭,這意思是讓我出去,有些挑明的話是不能入我耳朵的。

    我出了門,站在門口一時間茫然無措,我莫名其妙的進(jìn)了老宅子,莫名其妙的睡進(jìn)了棺材里,不是我想多了,這事兒太邪乎,也太湊巧了,為什么是我,我這又招誰惹誰了�。�

    我杵在門口,屋子里靜悄悄的,一丁點兒的聲音也聽不見,不知道是這屋子隔音好,還是這兩個老家伙故意為之,老瘸子和程老爺子剛才的話說的云山霧罩,我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我也不再多想什么。

    這時候,我抬頭瞅見門口的程老板朝著我招手,我小跑過去,程老板瞅著我,臉色著實不怎么好看,張嘴問了句,“九斤兄弟,這老宅子里……你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諱啊!”

    “忌諱……”我懵了一下,點了點頭,說實在的,我這也算是犯了人家的忌諱,但這事兒也確實是不能怪我。

    程老板點了點頭,“九斤兄弟,這事弄得大嗎?我那老叔能不能幫你擺平了!”

    “大……”我應(yīng)了一聲,“那位大爺說了,盡人事聽天命,這事兒……他也沒什么把握!”

    余光掃了程老板臉色一眼,看這家伙臉色帶著幾分詫異,聽這口氣,我怎么感覺他對老宅子里的事兒一無所知似的,他好歹也算是這棺材鋪子的老板,對著自家的地方不可能截然不知吧。

    “兄弟啊,對不住了,讓你進(jìn)這宅子是我的過失,這事兒……我一定盡量幫你擺平了!”程老板言辭懇切的說了句,隨即嘆了口氣,“本來這是我爹他的一句話,說是老叔年紀(jì)大了,一個人在這老宅子里怕有什么事兒,要是碰上新來的伙計,就讓過去幫把手,你這當(dāng)天就正好趕上了,這事兒……哎!”

    程老板唉聲嘆氣的說著,我心里也納悶,難道他真的一點兒也不知道這老宅子里的事兒,試著問了句,“程老板,你對那老宅子里的東西清楚嗎,能跟我說幾句嗎?”

    程老板愣了一下,搖了搖腦袋,“說實話吧,那老宅子的底細(xì),我是真不清楚,從小老爹就告訴我,那老宅子是我家的禁地,只要是我們程家的人,即便是死在了門口,也不能進(jìn)了那老宅子里面�!�

    “老爹也沒說里面到底有什么東西,但我心里好賴也算是有個底兒,老叔本來在那守著,說是看木頭,其實更應(yīng)該說是看著那宅子的,說實在的,那老宅子里面到底有什么,我還真不知道!”

    程老板眼光一轉(zhuǎn)望著我,“九斤兄弟,要不……你給我露個底兒,那宅子里面到底有什么啊!”

    聽這話我也明白了,原來這程老板是來套我的話呢,這老宅子的底細(xì)他居然一丁點兒都不知道,也難怪店里的伙計對那老宅子也是知之甚少呢。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忽然后面里屋的門吱扭一聲的開了,老瘸子瘸著腿邁了出來,對著程老板吼了一句,“程小子,你進(jìn)來,你老爹有話對你說!”

    程老板一聽,扭著屁股趕緊往里屋跑,老瘸子對著我也招了招手,示意我也進(jìn)去,我緊隨著進(jìn)了屋子。

    程老爺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剛才一句話的精神頭兒,這時候已經(jīng)消耗殆盡了,一雙眼皮子半閉不睜的,也沒多少精氣神兒,見我們進(jìn)來對著程老板點了點腦袋,“兒啊,有些事……我也應(yīng)該跟你說說了!”

    “爹……你說,我在這聽著呢!”程老板唯唯諾諾的應(yīng)了聲,說起來這程家的規(guī)矩也是夠可以的,老爺子面前,這程老板就跟孫子似的。

    程老爺子點了點頭,對著我望了一眼,“娃兒,你先過來讓我老頭子瞅瞅手相,你看行不!”

    我瞅向了老瘸子,老瘸子點了下頭,”過去吧,這老爺子懂點兒,幫你瞅一眼!“

    我應(yīng)了聲,走到程老爺子跟前伸出了左手,那一只枯樹枝兒似的手爪子一抓上我,冷冰冰的,幾乎沒有一點兒溫度,一只手摸著我的四個手指頭,老眼昏花的一雙眼瞪得滾圓,直勾勾的望了大概有一分多鐘,緊接著嘆了口氣,”哎,苦命的娃兒,八字薄,命格弱,能活到這么大,也不容易��!“

    聽著程老爺子的話,我心里也是顫了三顫,這程家老爺子說的不錯,早些年我家老爺子也說過這么一句,不過說起來我這二十多年過的也還算滋潤,雖然小病小災(zāi)的有點兒,但也沒像老爺子說得那么邪乎,不過大事兒不遇見是不遇,這一遇見了,老宅子里的事兒,真要把我折進(jìn)去了。

    ”娃子,這事算是我們對不住你了,那老宅子里本來就容易招東西,其實有我這老兄弟,一般人也沒多大事,可是你啊……命格弱,這倒霉的事兒就躲不過了,哎,這也是命��!“

    程老爺子嘆了口氣,”那老宅子本來就是我們老程家的地方,但因為上一代,也就是我爹那一代的緣故,就給荒廢在那了,這是咱們祖上給造的孽,這債……可是要咱們自己來還的啊!“

    第十章

    死嬰

    ”咱們做棺材這行當(dāng)?shù)�,有些東西也不懂多說了,一般遇上了紅棺材,要么是喜喪,要么就是大禍,正廳里的三口紅棺材……就是咱們程家惹下的禍!“

    ”說起來,這已經(jīng)快七十年了,那紅棺材里面的女人名兒叫啥我都快記不清了,好像是……是叫白雨梔吧!“

    那時候還是民國的時候,戰(zhàn)亂年間,人命如草介,死個人跟死條狗幾乎沒什么差別。棺材鋪子做的是死人的營生,這和平年間有死人,戰(zhàn)亂年間死的人就更多了,這程家老太爺經(jīng)營著當(dāng)初的棺材鋪子,雖說賺的是死人的錢,但這么些年來也是賺了些家當(dāng),說白了,放在當(dāng)時也算的上是個土財主。

    那時候程家的老太爺正值壯年,有幾個錢兒,為人也是囂張跋扈,也許是因為賺的死人錢損了陰德,這好幾代人都是單傳的,到了這一代,那老太爺已經(jīng)是四十好幾了,也沒個帶瓣兒的兒子,當(dāng)時他也著急,正巧,當(dāng)時給他老爹過七十大壽的時候,迎來了一幫戲子,這里面有個二十剛出頭的小花旦兒,程家老太爺一眼就瞅準(zhǔn)了她,當(dāng)天晚上,就把這小花旦兒給綁走了。

    程家家大業(yè)大,一個小小的戲班子也鬧不出什么浪兒來,平日里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但這個戲班子說起來也算是夠意思了,就在這程家附近落下了腳,求爺爺告奶奶的求著,后來才知道,這小花旦兒是這戲班子里老班主的閨女,人長得花兒似的,整個戲班子都惦記著,一個個心服口服的在這候著。

    就這樣耗了足足五個多月,戲班子里沒日沒夜的往程家走,門檻兒都被踩爛了一籮筐,后來沒辦法了,那老宅子里傳出來話了,說這小花旦兒懷上了程老太爺?shù)姆N兒,而且,還是個兒子,要走可以,得等把這孩子生下來才行!”

    這擺明了是借妻生子,可這老班主有什么辦法,一咬牙忍了下來,閨女能帶走就行,什么臉皮子的破事都管不了了,那年頭,能保住條命就不錯了。

    這一等就是九個多月,期間老班主也看過小花旦兒幾次,勸著把這事兒給忍了下來,掐著日子,小花旦兒臨盆的日子到了,程家宅子里本來都準(zhǔn)備著張燈結(jié)彩,慶賀起喜事兒來了,可這一盆子冷水把這程老太爺給澆了個透心涼,孩子是生下來了,可生下來的……居然是個死嬰。

    一個胎死腹中的死嬰。

    當(dāng)時程老太爺都快瘋了,盼來盼去,到了最后居然落下個死嬰,程老太爺直接就一病不起了,后來不知從來請來幾個風(fēng)水先生,都說是那死嬰作祟,要把這程老爺子給帶走,想要破解的話,就要把這小花旦兒連著那個死嬰一塊給燒了。

    程老太爺他爹直接拿了主意,燒吧,只要救回這個兒子,什么代價都可以商量。

    這事兒本來是秘密著進(jìn)行的,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這消息不知怎的就傳到了戲班子里面,小花旦兒長得漂亮,戲班子里的人都是喜歡得很,一聽說借妻生子了還不行,居然還要燒人,整個戲班子都炸了窩,當(dāng)天晚上沖進(jìn)了程家大院,可就因為這……才導(dǎo)致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大事兒。

    這進(jìn)去程家宅子容易,這要是出來,可就難了,整個戲班子進(jìn)了程家宅子,當(dāng)晚鬧得是轟轟烈烈,程家宅子里整晚都是火光沖天,透著高墻,程家宅子里面哭爹喊娘,罵聲連天,整整一夜……到了第二天一早,戲班子沒人出來,到了中午依舊是沒認(rèn)出來,后來程家宅子傳出來話,說是連夜送走了整個戲班子里的人,明眼人一聽都知道是假的,可當(dāng)時人們連自己糊口都是問題,哪還有心思管他個戲班子,這事兒……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程家老爺子說到這,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哎……這人啊,即便是瞞天過海,瞞得過天下人,可是事兒既然做出來了……就瞞不過頭頂?shù)奶欤_下的地,瞞不過這因果報應(yīng),還有人的這顆良心!“

    “其實啊……那戲班子的人確實是被我程家的人連夜給送走了,就是這送的地方……”程老爺子望了一眼腳底下,“二十七條人命……一把大火……都給葬在那了!”

    聽到這,我猛地一個機(jī)靈,聽著程老爺子嘴里那二十七條人命,我一顆心忽然像是被什么東西揪住了似的,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二十七條鮮活的人命……

    “哎……這事兒,還不算是結(jié)束呢,因為戲班子里的人鬧,當(dāng)晚就沒能燒了這小花旦兒和那個死嬰,第二天一早家里人發(fā)現(xiàn),那小花旦兒和死嬰,居然都莫名其妙的沒了蹤影,人們找了整整一天一宿,當(dāng)天的晚上……我那個老爹嚇得連滾帶爬的跑出了屋子,人們開門一進(jìn)去,都給嚇傻了眼。

    ”就因為這小花旦兒死的太邪乎了,程家老太爺心里也是怕得很,當(dāng)天晚上就找來了一些陰陽先生,若有其事的大做了一場法事,后來啊,就把這小花旦兒給葬在了老宅子后山的林子里,本來以為這人死了,法事也做了,這事兒,就這樣過去了,可沒過三五天,程家宅子里就傳出來鬧鬼的事兒,有人從井里撈出來血衣服,晚上老宅里咿咿呀呀都是唱戲的聲兒,我那個老爹當(dāng)初嚇得都魔障了,一直說那小花旦兒坐在他肩膀上笑呢!“

    程老爺子嘆了口氣,“就為了這,當(dāng)時十里八鄉(xiāng)的陰陽先生都給請了個遍兒,可這一般人聽說是紅衣服自殺的,還帶著個死嬰,一個個都是推之不及,說這死的怨氣太大,一般人接不下�!�

    “也有些不怕死的試過,可這一場法事,一場捉鬼的鬧下去,程家老宅里的邪乎事兒不但沒少了,反而……反而鬧出了人命,”

    老瘸子聽著這話,嘴角一咧,“人命……早就該鬧出人命了,自殺的人,那可都是不死不休的怨仇,你那個老爹能撐到有了你,也是八輩子積下的福!”

    程老爺子聽著也沒惱,反倒是點了點頭,“是啊,我老爹老來得子有了我,也是命里的福,其實這些……還都要謝那位先生了!”

    程老爺子繼續(xù)說著,“后來,不知道從哪來了個先生,身邊兒還帶著個十幾歲的小子,當(dāng)天來了就要掘墳開棺,這棺材蓋子一開,老先生當(dāng)時臉色就變了,棺材里整個人一點兒都沒有腐爛,乍一看上去,那就是個活生生的人在睡覺一樣,身邊兒的死嬰更了不得……居然還長大了那么一點點兒。

    ”死嬰……還能……還能長大!“聽我的越來越心驚膽戰(zhàn),忍不住就問了一句。

    程老爺子點了點腦袋,”都是那個小花旦兒養(yǎng)著的,那老先生說,要不是那小花旦兒要撫養(yǎng)這個死嬰,現(xiàn)在他程家老宅子的人,恐怕早就死了個干凈了!“

    第十一章

    老宅子的局

    ”這么說……你們還是托了那個死嬰的福了!“老瘸子插了一句嘴,愣了一下,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好家伙,這老先生……可是不簡單�。 �

    “是啊……當(dāng)天晚上,老先生就讓弄了兩大一小三口棺材,一大盆的朱砂漆,把那三口棺材給刷了個遍兒,小花旦兒和那個死嬰分別給葬進(jìn)了紅棺材里。剩下一個,就給放在了正廳里。“說到這,程老爺子語氣頓了一下,我感覺他還會接著說下去呢,但這時候他忽然來了一聲咳嗽,一張嘴就吐出來一大灘血。

    程老板一見就急了,趕緊著要端水拿藥,程老爺子擺了擺手,一口氣像是憋在了嗓子里,“老兄弟……有些事就不多說了,時候到了……你們也回吧!”

    我沒想到,說到了這,這程老爺子居然下了逐客令,老瘸子點頭應(yīng)了一聲,臉色帶著幾分悵然,看他倆的臉色,我總覺得他們有些話擺在了臉上,這話不用說……這一個臉色已經(jīng)都明白了。

    老瘸子出了門,我緊隨其后,剛走到了棺材鋪子的后門,里屋里忽然一聲悲愴的哭喊聲,“爹啊……你醒醒……爹……爹,你醒醒啊!”

    “程老爺子……程老爺子走了……”我回過頭去望著里屋,老遠(yuǎn)望見程老爺子坐在太師椅上,凹陷的雙眼瞪得圓圓的,心里咯噔一下,我一愣神兒的工夫,那雙眼竟然給閉上了,嘴邊上帶著一絲笑,笑的讓人看不透。

    程老板嗷嗷的哭嚎著,老瘸子回頭望了一眼,沒說什么,拍了我一下肩頭,“娃子,咱們走!”

    老瘸子一瘸一拐的在前面走著,這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我緊跟在后面,看不清老瘸子的臉,但我感覺得到那種氣氛,說不出的壓抑,老瘸子會哭嗎,我心里有這個疑問。

    一路走到了老宅子的門口,老瘸子停在了門口,抬頭望著老宅子,“哎……走吧,走了好啊,你個老東西這算是解脫了,老混蛋,把這爛攤子都扔給了誰?”

    “一家子的混賬玩意兒,不是個東西!”

    老瘸子莫名其妙的罵了幾句,扭頭望著我,黑皺皺的老臉甚是平靜,不過眼角上的一絲濕潤還是看在我眼里,老瘸子嘆了口氣,“娃子……咱們進(jìn)去吧,那老東西接下來的事兒,讓我這個老頭子跟你說!”

    跟著老瘸子到了后院,老瘸子開了門,“娃子,進(jìn)去吧,在里屋里等著我,我去拿點兒東西!”

    說實在的,來這老宅子三兩天,我還沒進(jìn)過老瘸子的里屋,即便是那天晚上我們聊到大半夜,我也只是坐在外屋的板凳上。

    我邁進(jìn)里屋,一眼望過去讓我驚了一下,好家伙……這老瘸子可是好手藝啊!

    屋子里很簡陋,一張破床,一張小桌子,除此之外,就剩下房梁上一條繩子吊著個大紅公雞,這乍一看去,我還真以為那是個真的呢。

    五彩的花翎,雞冠子雕的老大個,一米來長的大公雞,雕的是惟妙惟肖,尤其是那一雙眼,瞅著我就跟個真的一樣。

    老瘸子進(jìn)了里屋,見我瞅著房梁上的大紅公雞,咧嘴笑了笑,”怎么,看著喜歡不!“

    ”喜歡……哎,就怕我沒這個命拿走嘍!“我哭笑了笑。

    “別瞎說……這才到哪了,當(dāng)年我刀片子到了脖梗兒上都能扛過去,你這就熊了!”老瘸子笑了笑,望著房梁“就一個公雞,早上放著打鳴呢,上不得臺面,你要是喜歡,等會送你一個帶回去!”

    我點了點頭,尋思著這老瘸子這么高的手藝,這要是放在雕刻行業(yè),那可就是個大師級別的人物,可這……忽然我感覺有點兒不對,“大爺……你說啥……你說這是留著打鳴兒的!”

    老瘸子老狐貍似的笑了笑,“咋了,不信�。∧阃砩媳还韷毫松�,記不記得聽見了兩聲公雞打鳴,還有敲梆子聲兒!”

    我恍然醒悟,當(dāng)初夢見祭奠死人的儀式,要不是那兩聲雞鳴我怕就醒不過來了,原來……這老瘸子一直在暗地里幫著我,想到這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當(dāng)初,還真是我誤會了老瘸子。

    老瘸子看我的臉色不對,笑著道,“別瞎想了,咱們還是先說說你的事兒吧,娃子……我問你一句,你可得老實回答我!”

    “您說!”我應(yīng)了句

    “老瘸子望著我,臉上忽然多了幾分少有的嚴(yán)肅,”娃子,說實話,你知不知道一個叫陳元禮的人!“

    ”陳元禮……“我念了一句,這也是我老陳家的人,可是這個名我還真不知道。

    “沒聽過!”

    “真沒聽過?”老瘸子又問了句。

    ”說真的,大爺,我是真沒聽說過!“我搖頭否認(rèn)了。

    老瘸子臉色變了幾分,好像是有點兒失望,不過轉(zhuǎn)眼而逝,依舊是帶著幾分笑,”好了,不認(rèn)識就算了,我把那老東西沒講完的故事,給你說說吧!“

    老瘸子點了煙鍋,咂了一口煙,說道,”老東西說的那個老先生,可確實是個高人啊,這大紅棺材封尸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了,朱砂漆封煞,棺材釘封穴,說起來,那位老先生懂得東西可是真不少!“

    ”哎,不過那小花旦兒可不是一個紅棺材就能封的住的,別忘了不單單有那么個死嬰,還有燒死的那二十七條人命,這老程家辦的事兒,可是缺德缺大了!“

    “程家宅子里倒是消停了幾天,不過沒幾天就又鬧起來了,而且越來越厲害,過了小花旦兒的七天,那老宅里大半天的都能見到個鬼影子,這宅子,已經(jīng)是沒法兒呆了!”

    老瘸子嘆了口氣,“其實啊,自打開始鬧事兒了,這宅子里的人就往外跑了,剩下的也沒幾個人,都是老程家的人,不是他們不跑,而是啊……即便是出了這宅子,那冤有頭債有主的事兒也會跟著他們,說起來,這比死可怕的事兒多了,程家老太爺當(dāng)時都被折騰的皮包骨了,瘋瘋癲癲的,可就是想死都死不了。”

    “后來實在是沒了辦法,程家的人打聽那個老先生,派了人跑了大半個中國,最后就是在你們河北找到了那個先生�!�

    我心里恍然明悟,怪不得這老瘸子要問我那個陳元禮,原來是我們河北人,正好又姓陳,還以為是我本家親戚呢。

    老瘸子指了指前院的正廳,”娃子,你知道那正廳的格局像個什么嗎?”

    我思前想后想了半天,搖了搖腦袋,“看著有點兒怪異,但說不出哪里來!”

    “老瘸子點了點頭,”正面是看不出來了,這正廳的宅子里應(yīng)該從背面望,這看上去……其實就是個墳!“

    ”墳……“我驚了一下,回想起那老宅子的格局,從背面望過去,還真有點兒像個墳。

    “這正廳屋子是被改了局的,能有這手段的……我敢說,咱們?nèi)袊峙乱渤怀鲞@個數(shù)兒!”老瘸子伸出了一只手,露出了五個手指頭。

    ”老瘸子眉頭皺著,“這人啊,能改運,但卻是變不了命,這宅子也是一樣,能變它的風(fēng)水局,但要想變了這陰陽局,那手段可是了不得了!”

    “娃子,當(dāng)初你來的時候我就轟你走,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這宅子本來就不是人呆的地方,那正廳的宅子,其實就是一座陰宅,那是專門給死人的地方!”老瘸子舒了口氣,“那老先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一座陽宅子硬生生的變了陰陽局,紅棺材封尸,把那小花旦兒、死嬰和那二十七條孤魂野鬼封在了這座陰宅里�!�

    第十二章

    入祖墳?

    ”這小花旦兒投不了胎,也出不去那老宅子,這七十多年了,只能是困在那老宅子里!“

    聽起來這事就這樣算是完了,可是老瘸子的臉色絲毫沒有放松,依舊是皺著眉頭,說道,”這事兒到了這……其實也算是個了結(jié)了,起碼三五十年內(nèi)這程家人算是高枕無憂了,可是沒想到的是,不知道是那老先生漏了什么地方,還是故意為之,明著那小花旦兒是出不來了,可是這暗地里……程家的人依舊是跑不了的。

    “那個程老爺子你也算是見過了吧,”老瘸子望著我,我點了點頭,老瘸子嘆了口氣,“說起來,程老爺子他爹,比他還慘,晚上一睡覺就夢見那個小花旦兒,這一夢啊,就是夢了十七年,整個人都被折磨成了一身骨架兒,都沒個人形了!”

    ”他爹到了五十多歲,實在是撐不住這個折磨了,一條繩子結(jié)束了那條老命。本來這冤有頭債有主,恩怨也算是了結(jié),可沒想到,這居然成了一個詛咒似的,他爹死了,兒子繼續(xù)扛著這筆債,程老爺子……如今已經(jīng)被折磨了四十年了!”

    老瘸子說著眼圈兒就開始紅了,我看得出他們兩個的關(guān)系很鐵,要不然老瘸子憑什么替他老程家守著這座陰宅子,要不是程老爺子怕把這事兒傳給了兒子,恐怕早就一口氣咽下去了,四十年的夢魘……我想想都是膽戰(zhàn)心驚,一想到這,我不禁打了個哆嗦,“大爺……難道說……我也會像那程老爺子一樣?”

    “這倒是不至于……那小花旦兒現(xiàn)在要的是投胎,你和她沒怨沒仇的,她不至于跟你過不去�!�

    我心里稍稍放了心,不過聽著老瘸子說小花旦兒是為了投胎,可是為啥子要招上我呢。

    老瘸子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意思,說道,“這投胎的事兒,一般人還幫不了她,也就你命格弱,八字薄,這小花旦兒找上你啊……其實是想入了你家的祖墳。”

    老瘸子一說出這句,我臉都白了,“大爺……你說啥,進(jìn)我家祖墳,讓一個孤魂野鬼進(jìn)了我家祖墳,那我家老爺子還不拔了我的皮!”

    在這山村里,祖墳可是家里一等一的禁地,家里未出閣的姑娘沒了都是進(jìn)不了祖墳的,這平白無故的,一個孤魂野鬼就要進(jìn)祖墳,這絕對的沒可能的。

    老瘸子點了下頭,“這個我知道……我就是提一句,那姑娘算是個孤魂野鬼,困在這宅子里,要沒人把她的尸體給遷走了,她和那幾十條冤魂都是投不了胎的,哎……我也不為難你,這本來就不是你做的了主的!”

    “那……她進(jìn)不了我家的祖墳,我還拖得了身嗎?”。我問了一句,

    老瘸子肯定的點了點腦袋,“法子,咱們還是有的……就是有點兒風(fēng)險……”

    說到這,老瘸子猶豫了一下,“娃子,咱先別說這個了,今晚咱們會會那個小花旦兒,到不了那個地步,咱們能不用,就不能那鋌而走險的法子!”

    我聽著老瘸子的話,心里七上八下的拿不定主意,其實單論那小花旦兒的那份姿色,配上我我那是得偷著樂呢,可是這人鬼殊途,這個便宜媳婦,我還真要不得。

    這時候天兒已經(jīng)是下午了,老瘸子開灶做了點兒飯,我們爺倆湊合著來了點兒,就坐在了門口等著天黑呢。其間,老瘸子有一句沒一句的問著我家里的情況,問完了爹媽,又開始問爺爺奶奶,到了后來,居然問起了我老太爺,問得我是啞口無言。

    這一直到了晚上十點鐘,今晚十五,天邊兒的月亮通亮的圓,正好照在了正廳宅子的門口,老瘸子在前面走著,我跟在后面,月光拉著我倆的影子進(jìn)了正廳宅子,正對著的就是三口紅漆漆的棺材。

    老瘸子一邊抽著煙,一雙眼夜貓子似的掃著屋子,時而皺皺眉頭,時而嘴角又是抽搐幾下,我看得出,他的臉色不怎么好看。

    “咳咳……我也就晚上過來瞅一眼,至于弄得這么隆重嗎,鬼丫頭……你這是要轟我老頭子走��!”老瘸子咧嘴笑著,那一張笑臉笑的很是怪異,笑起來帶著幾分邪性。

    我瞅著屋子里,空蕩蕩的一片,不知道老瘸子在跟誰說話,但我感覺到這屋子里有動靜,那種冷颼颼的小冷風(fēng)一直往脖子里灌,全身的汗毛一直豎著,打心底里發(fā)憷。

    我湊到老瘸子后面,低聲道,“我怎么……我怎么看不見什么東西��!”

    “那是……這些東西可都死得慘,你看上一眼恐怕就昏過去了,還是不看的好!”老瘸子扯著嗓子說笑了一聲,正前面的小紅棺材忽然咯噔響了一下,緊接著里面就是咯咯咯的笑,是那個孩子,銅鈴似的笑著。

    “這就像是身處在鬼屋里,不,不是像,這本來就是身處在鬼屋里,咯咯咯的笑夾雜著透骨涼的小冷風(fēng),這感覺,可是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咯咯咯……爹,你來了!“

    聲音輕利的一閃,我一低頭,紅肚兜的小孩兒正拉著我的衣角,青黑色的眼圈,嘴角帶著一絲笑,一瞅見這突如其來的小娃娃,我下意識退了一步,小孩兒見我一退,那臉色瞬間就是變了,眉頭一皺,眼角就沁出了兩滴眼淚。

    “哇哇……爹不要我了……嗚嗚……不要我了!”

    凄厲一聲哭,我感覺耳朵邊兒上嗚嗚的冷風(fēng)開始朝著我吹了過來,老瘸子一伸手把我拉到了身前,“都給我干啥呢,當(dāng)我老頭子不存在是吧,給我滾!”

    嗚嗚的陰風(fēng)嗚咽著,鬼哭狼嚎似的,我耳朵里亂糟糟的一團(tuán)子噪音,像是有人說話,又像是咿呀彈唱的戲腔,老瘸子塞過來一個東西,直接塞進(jìn)了我懷里,這片刻的工夫,我耳朵里的聲音都給散去了。

    老瘸子拔腿朝著里面邁了兩步,我居然瞅得見,那一陣陣陰風(fēng)似的東西居然向后退了下去,這一瞬,老瘸子的本事在我心里又上了一個臺階,不憑別的,就憑這一身的氣勢就能震退這些鬼東西。

    就在這時候,我眼前忽然好像瞅見了一片紅,紅得很模糊,但卻是如血的艷,正中間的棺材上,一道模模糊糊的虛影晃了幾下,一眨眼的工夫,一身紅裝的新娘子坐在了上面。

    杏花兒眼,柳葉眉,一張標(biāo)致的瓜子臉,一舉一動之間,一股自然天成的嬌媚之態(tài),狐媚子的眼神兒老遠(yuǎn)的瞅著我,不知怎么的,我一眼瞅過去,那股媚態(tài)天成的眼神勾的我心癢癢。

    我下意識的向前邁了一步,這種感覺不過大腦,就像是一種本能,可剛當(dāng)我邁出第二步的時候,后腦勺啪的就是一下子,一口煙鍋子敲在了上了,混沌沌的腦子瞬間就清醒了許多。

    “鬼丫頭……在我老頭子面前用這點兒把戲,你還真拿我當(dāng)成擺設(shè)了是不!”老瘸子一只手抓著我的手腕,嘴上笑呵呵的望著那個小花旦兒。

    此時我再望過去,紅棺材上的小花旦兒一臉的平靜,眉宇端莊儀靜,哪里還有剛才的那股子狐媚子眼神兒,完全是一股只可遠(yuǎn)觀不可褻玩的女王范兒。

    老瘸子站在屋子正中,我雖然看不見屋子里的那些鬼東西,但那股冷森森的感覺還是有的,從前心到后背,周圍好像都是一些看不清的東西,即便是老瘸子就在我身邊兒,但那股沁入心底的冰冷依舊是揮之不去。

    第十三章

    五弊三缺

    老瘸子咂了口煙,張開了嘴,“丫頭啊……咱們商量商量,能不能放這個小子一命,這孩子命格弱,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jīng)是不容易了,你是個苦命的人兒,也見不得別人受苦吧!”

    紅棺材上的小花旦兒嘴角一翹,依舊是一副清冷的臉色,跟我剛才見到的那副狐媚子的神色完全是判若兩人。

    “老瘸子,我再說一句,別叫我丫頭,老娘死的那年你還撒尿和泥玩兒呢,現(xiàn)在當(dāng)你奶奶都是綽綽有余的了!”

    老瘸子笑了笑,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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