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孩……孩兒……快走……別在這里面待著……快走……久了……久了就投不了胎了！”小花旦兒無力的揮著手，小鬼嬰眼巴巴的瞅著小花旦兒，兩眼酸溜溜的淚，淚滾滾的流了下來。

    “我不要投胎……我……我只要娘！”小鬼嬰撒腿邁了兩步，猛地一頭抱住了小花旦兒，“我……我不要投胎……我只要娘……我只要娘！”

    小鬼嬰一把抱住小花旦兒，淚滾滾的一瞬，滿臉的淚水打成一片，小花旦兒一只手僵直在半空，本是要推開小鬼嬰的，可那一只手到了一半，微微愣了一瞬，小花旦兒忽然一把抱緊了小鬼嬰，“兒啊……我……我的兒啊……”

    娘倆抱在一塊兒，淚滾滾的一片，除了眼淚，剩下的也就只有眼淚，我望著這娘倆，也只能就這么望著他們，心里說不出痛……因?yàn)檫@種痛已經(jīng)麻木了！

    小鬼嬰微微欠起了頭，淚眼巴巴的望著小花旦兒，伸手擦著小花旦兒臉上的淚，“娘……娘不哭……爹……爹他來接咱們走了……咱們跟爹走……跟爹離開這……咱們再也……再也不會(huì)來了！”

    小鬼嬰望著小花旦兒，又扭頭望了望我，我老遠(yuǎn)的望著這娘倆，當(dāng)初死里活里，鉆心撓骨的疼我都沒掉眼淚，可是這一刻，我這眼里止不住的眼流了下來！

    小花旦兒望著我，她強(qiáng)擰著……想要露出一絲笑，可是這一笑間，兩眼滾滾的淚忍不住的流了下來，想當(dāng)初的夢里一遇，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流的淚，我沒能親手為她擦了，而如今……我眼看著她哭的雙眼紅腫，眼看她哭的淚流滿面……我卻沒機(jī)會(huì)替她擦掉眼角的淚！

    滿臉淚滾滾的眼淚，一頭被死氣沖擊的蓬亂長發(fā)，那臉上依舊未散去的血絲，一身依舊氤氳而散的漆黑死氣……想當(dāng)初絕代芳華的她……竟然被折磨的……這般不成人形。

    小花旦兒信手擦了擦眼角的淚，舊淚還沒干，新淚又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苦了一輩子，累了一輩子，眼淚流了一輩子……這一世的眼淚，恐怕都足以泛濫成海！

    小花旦兒望著我，我望著她，這僅僅幾步之遙，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小花旦兒微翹了一笑嘴角，“九……九斤兒……我……我現(xiàn)在是不是很丑！”

    我搖搖頭，“不丑……不丑……依舊和當(dāng)年一樣美……在我眼里你依舊當(dāng)初我認(rèn)識的小花旦兒……你依舊和當(dāng)年一樣美！”

    “那……那還愿不愿意……愿不愿意娶我！”小花旦兒輕聲問了一句。

    我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們……我不是已經(jīng)是夫妻……你已經(jīng)是我陳九斤的妻子！”

    小花旦兒搖了搖頭，“不……不……當(dāng)初……當(dāng)初不過是南柯一夢，一場陰婚，也并非你心甘情愿……說到底……說到底還是我利用了你……”

    “當(dāng)初陰婚的一夢……我是為了……為了我老宅二十七條人命嫁給了你，而如今……我只為自己！”

    “九斤兒……如今，你還愿意娶我嗎？”小花旦兒笑著，一剎嫣然的笑著，這一抹笑……仿佛是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重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愿意……愿意……這一次……你只為你而嫁，我……也只為你而娶……”

    小花旦兒笑了，剎那芳華，仿佛又回到了當(dāng)初夢里相遇的笑，這一瞬……她是真真正正的笑！

    這一笑……仿佛融進(jìn)了她今生所有的悲歡愉悅……融進(jìn)了她一生所有的幸福……笑著笑著……淚滾滾的眼淚順著臉頰打濕了一地！

    “為君一生笑……一笑只為有這一句話……即便是騙我……我也愿安安心心的守你一世！”

    “不……我沒騙你……我也絕不會(huì)騙你……我會(huì)風(fēng)風(fēng)光光娶你過門……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送你尸身入了祖墳……我說過我會(huì)帶你們走……說過會(huì)抱你們娘倆回去！“

    “我說過的話……我都記得……你不是說了嗎……人沒本事可以學(xué)……人沒了良心，可就什么都沒了。我陳九斤……沒本事，有的……也就只有一顆良心！”

    我一句句說著話，小花旦兒一揮手捂著嘴……淚水劃過臉頰，透過指縫……一滴滴落在地上……晶瑩剔透。

    原來……人，鬼的淚都是一樣……

    小花旦兒緩緩地抬起手，信手抹著臉上擦不干的淚，又顫巍巍縷了一把那及腰的長發(fā)，仿佛這一刻她正梳著新娘妝……她笑著……流著淚笑著……這一瞬，她要把她力所能及……把她所有的美留在這一瞬……

    她一直在笑著……盡管是淚流滿面……她依舊在笑……

    為君一生笑……一笑只為君。

    “九斤兒……若真有來世，我等著你的紅妝霞帔，我……我等你一輩子！”

    “有……一定有……”一聲帶著哭腔的聲音，我微微扭著頭，一旁那位瘦小的漢子望著我，干瘦的臉上早就是淚流滿面。

    那干瘦的漢子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姑娘……你等著……一定有來世的！”

    “陳家兄弟……瞧好了……我一定給你救出這姑娘！”

    那干瘦的漢子一扭頭，在那呆呆的愣了一瞬，忽然搖了搖頭，“原來……人鬼還真能有情……我……我居然被他們給弄哭了！”

    “大哥……二哥……”

    那干瘦的漢子扯嗓子吆喝一句，“回去了……師傅如果動(dòng)板子……兩位陪我擔(dān)著點(diǎn)兒……”

    “三弟……你……你要干什么！”那個(gè)黑黝黝的漢子忽然扭身喊了句，那干瘦的漢子忽然咧嘴一笑，一把從懷里摸出個(gè)帶卷軸的東西！

    “娘的……凈骨清心咒……老三……你他娘的要干啥……”那黑黝黝的漢子猛地一吆喝，干瘦小子一甩手，“救人！”

    干瘦小子袖手一揮，一把揭開手里的卷軸，斑駁凌亂的筆法，近乎詭異的符文篆闕，干瘦漢子猛地一咬左中指，一抹嫣紅猛地朝著那符咒戳了過去。

    “凈骨清心咒……解封……”

    “老三……你他娘個(gè)混蛋……等回去了，你看師傅不扒了你的皮！”黑黝漢子一嗓子吆喝，那干瘦漢子咧嘴笑了笑，沒有言語！

    一手猛地?fù)]灑了幾抹，凄厲歷的血色頓時(shí)染得那符文篆印一片嫣紅，信手一指，那卷軸符文猛朝著小花旦兒飛了過去！

    “姑娘……冥心凝神……我助你散了身上的死氣！”

    凈骨清心咒猛地貼在了小花旦兒的胸口，小花旦兒微微一愣，當(dāng)即是反應(yīng)過這凈骨清心咒的妙用，依舊的一臉的淚，趕緊著冥心凝神盤膝坐在了那！

    死氣泛濫一瞬，那凈骨清心咒巍然映著紅光，我眼瞅著小花旦兒身上的死氣，猛然的氤氳一動(dòng)，那感覺就像被那符咒吸進(jìn)去似的，但也就僅僅不足半分……轟的一聲，那一頁符咒猛然黑溜溜的黯淡一瞬，一股子黑氣直接把它吞噬了過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血網(wǎng)打鬼身

    干瘦漢子當(dāng)下就變了臉色，“這……這都沒用……”

    這剎那間的工夫，，干瘦漢子猛掏出了一把黃符，一把灑向那片黑氣翻滾的死氣，一沾死氣，成疊的黃符紙悄然就像進(jìn)了水里一樣，幾乎是無聲無息，直接就給沉了進(jìn)去。

    我眼瞅著心驚膽戰(zhàn)，小花旦兒身上的死氣確實(shí)是少了不少，但這相對少的范圍，卻依舊像是黑漆漆摸不透的一潭黑水。

    那干瘦漢子剛要再施手段，起手一瞬，他臉色恍然一變，“陳家兄弟小心……”

    咔嚓……一聲脆響，房頂之上，一片彌漫的火焰已經(jīng)燒到了頂梁，眼瞅著一截子燒斷的房梁子從頭頂上掉了下來，這一瞬來的猝不及防，那干瘦漢子提腳一瞬，那斷梁已經(jīng)到了我腦瓜頂兒上，眼瞅著就是穿頭而過。

    嗖……一聲穿風(fēng)之聲，一只飛弩直戳那根斷糧飛了出去。

    干瘦漢子趕緊四周一望，“師傅……師傅來了！”

    我猛地喘了口氣，這四周一望，除了一片火亮亮的火光，已經(jīng)瞅不見什么人影了，咔嚓一聲，正廳前面稀里嘩啦的又塌了一片，前半個(gè)正廳已經(jīng)燒掉了一半，火勢蔓延，眼瞅那股火苗子就往這邊兒竄。

    那鬼面人剩著一身枯骨，撕風(fēng)帶血，依舊是招招狠厲，那兩個(gè)漢子圍攻而上也就落得個(gè)平分秋色，咔咔……兩爪枯骨手猛朝兩人撕來，兩人一拳一腳砰然迎了過去，咔嚓……一聲脆響，房頂一截?cái)嗄镜袅讼聛�，三人仰頭一望，閃身退了下去。

    那鬼面人眼瞅著避開二人，一躍身直朝那死棺奔去，一頭扎進(jìn)那黑墨似的死氣里，眼瞅著一手朝著那黑氣的源頭抓了過去，也就這一瞬，一條紅繩直接勒住了他的脖子，一把又把他拽了出來。

    哐啷一聲……那鬼面人起身又要朝奔去，一條手臂粗細(xì)的紅繩忽然橫在了那鬼面人前面，一左一右，兩人分持兩頭，一把勒住鬼面人胸前，兩手猛地一甩，一把他甩出去出去四五米遠(yuǎn)。

    那紅繩一沾鬼面人的骨頭，鬼面人嗷嚎一聲，咝咝的一陣白氣，就跟豬油沾了熱鍋底兒似的，兩人相視一望，瞬間會(huì)意，一揮手，手里的紅繩嗖嗖嗖的滑了下去，眨眼的工夫紅繩子落成了一個(gè)大紅網(wǎng)，斑駁淋漓的嫣紅一片，就像是沾了一層子血！

    “打出他的鬼身……血網(wǎng)抓鬼！”俊逸男子朗聲說了句。

    紅網(wǎng)一揮，直朝著鬼面人撲了過去，兩人攥著四角兒，從頭到腳，一紅網(wǎng)搞上去，鬼面人伸手一擋，那刺啦啦的一片咝響帶著白霧，鬼面人嗷呀一嗓子退了回去，我這一眼瞅著分明，那帶血似的紅網(wǎng)，對那鬼面人像是壓制到了極點(diǎn)，一碰那紅網(wǎng)，就跟一手扎進(jìn)了油鍋里似的。

    鬼面人縱身一退，這正廳巴掌大的地方，已經(jīng)有一半成了一片火海，這三兩步一退，直接把他逼到一個(gè)死角上。

    鬼面人猛地一頓腳，那一手枯骨爪子猛地一捏，“你們……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哼哼……欺人太甚的……恐怕是你這老鬼吧！”

    紅網(wǎng)一撐，兩人猛竄了幾步，一頭朝著鬼面人蓋了去。

    鬼面人退無可退，忽然猛地一把抓下自己的一條腿骨，哐的一聲，直接橫在了墻角的那個(gè)死角上，那紅網(wǎng)居然被這一根兒腿骨，硬生生擋在了這個(gè)角落里。

    黑黝黝的漢子猛地一嗓子，“老三……舌尖血兒加血網(wǎng).趕緊著過來幫忙！”

    這一嗓子過來，那干瘦男子頓時(shí)是犯了難，這時(shí)候他兩手加持著一張符咒，正好是到了一半，這節(jié)骨眼兒上的工夫可是對半分耽誤不得，我一瞅他臉色，當(dāng)下會(huì)意，一點(diǎn)頭，“我去！”

    扭身不過十幾步遠(yuǎn)，我悶頭跑了過去，眼瞅著近在眼前的血紅大網(wǎng)，黝黑漢子悶聲來了句，“舌尖濃血噴手底，血網(wǎng)中心擰三分，舌尖血兒加持這血網(wǎng)印，打出他的鬼身！”

    聽他一說，我嘴角一動(dòng)，一抹子血紅順著嘴角滲出，張嘴噗的一口噴在了右手掌心出，一把抓著那血紅網(wǎng)中心，偏擰出三分度，猛地一拽，眼瞅著那枯骨滿身的鬼面人，綠幽幽發(fā)亮的眼光惡毒的瞅著我，“陳家小子……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猛地一松手，啪的一聲脆響，那一股子血色夾著血網(wǎng)，隔著那條腿骨，一股腦全印在了鬼面人身上，稀里嘩啦一聲亂響，那一身枯骨眼瞅著碎成了一堆的爛骨頭，一層鬼影子縮在墻角若因若現(xiàn)。

    他……居然是個(gè)鬼身！

    “陳家小子……我……我咒你不得好死！”

    “哼哼……要死也是先你死！”黝黑漢子悶聲一嗓子，一股腦的朝著那鬼影子蓋了過去，而就在這剎那的節(jié)骨眼兒上，那墻角處忽然猛伸出一只手，對……就是一只手。

    憑空出現(xiàn)這一手，一把抓住了那道鬼影子，眼瞅一瞬，那一片紅網(wǎng)迎頭蓋去，那只手隔著一層厚墻，一把把那鬼面人的鬼身拉了出去！

    “陳家小子……來日，我定讓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一聲怨毒滔天的狠話兒，眼瞅著墻角的鬼面人鬼影消失的無影無蹤！

    “居然……居然他還有幫手！”俊逸男子臉色變了一瞬，忽然猛地一拳朝著我頭頂掄了過去，我還來不及反應(yīng)，哐啷一聲一根斷梁木飛了出去。

    咔嚓……正廳左側(cè)，一大截子頂梁木轟然掉了下來，大半個(gè)正廳屋子已經(jīng)塌了下去。

    “趕緊……想別管那個(gè)鬼東西，這老宅屋子要塌了，再不走……咱們就埋在這了！“那黝黑漢子猛地喊了句，一把拽起我就要往外跑，我剛想掙扎，小花旦兒還在那困著呢，我這……我這怎么能轉(zhuǎn)身跑了呢！

    黝黑漢子拽著我剛跑了兩步，咔嚓咔嚓的斷木聲連響了一片，正前面一片的房頂屋梁直接蓋了下來，正廳出去的口子一股腦的封的死死的。

    烏煙瘴氣……火光連天……一片的濃煙夾著大火，大半個(gè)正廳宅子里眼瞅著火海一片。

    “娘的……咱們……咱們被堵在在這……！”

    黑黝黝漢子一聲嗓子，緊聽著正廳側(cè)面轟隆一聲的土崩瓦裂，正廳豁開一個(gè)兩米多寬的大口子。

    “師傅……”俊逸男子朗聲叫了句。

    “甄老頭兒……趕緊著，你先走！”

    那白胡子老頭兒不客氣，一拱手扭身竄了出去。

    “驚邪，帶著陳家的人……趕緊走！”

    悶吼洪鐘般的一嗓子，聽得有幾分年邁，但這聲音卻是少有的有那么幾分耳熟，我望著正廳后面的人影，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一縱身朝著那黑氣彌漫的死棺竄了過去，這時(shí)候，那黝黑漢子一把拽著我正要朝著那豁口沖出去，我嗷嚎著嗓子，“不行……我還不能走呢……小花旦兒還沒救出來呢！”

    “你他管好你自己吧……那個(gè)女鬼……那個(gè)女鬼就交給我?guī)煾蛋�！�?br />
    那黝黑漢子死拉硬拽的拉著我往外竄，我扭頭瞅著小花旦兒和小鬼嬰，小花旦兒笑著……笑著朝著我揚(yáng)揚(yáng)手，那意思，是讓我趕緊著出去！

    也就這一瞬，一張柳葉兒似的黃布符紙猛地朝著小花旦兒卷了過去，符紙一閃飄零，那道我看不清的身影縱身躍了過去，一把撈起那符紙塞進(jìn)個(gè)什么東西里面。

    我瞅著影影綽綽的東西猛朝著這邊兒飛了過去，俊逸男子縱身一把接住，我瞅著，那居然是一個(gè)竹筒兒！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人，都還在！

    “師傅……趕緊著走，這屋子……這屋子就要塌下來了！”那干瘦的漢子想要去拽那人，眼望著那一片濃煙火海夾著黑氣騰騰的死氣，那一片我已經(jīng)看不見什么東西了！

    “帶著這些幽魂先走，我隨后就到！”

    “白家二十七條孤魂，承蒙守宅護(hù)棺七十余載，老夫銘記于心，先退了這老宅子吧，待我收了死棺，來日定然相報(bào)！”

    “你……你是……”

    “七十年前封棺日，我就在當(dāng)場！”那人影渙然一句。

    白家班主一拱手，算是意會(huì)了，帶著那二十七條幽魂，縱身避開，那連環(huán)鎖的鐵鏈哐啷碎成了一片！

    “娘……娘！”小鬼嬰喊了兩句，煙熏火燎的一片，我也瞅不見小鬼嬰！

    “小鬼娃子……趕緊走……你娘我已經(jīng)救出去了！”小鬼嬰猛地被扔了出來，那干瘦的漢子一手迎著，帶這小鬼嬰反身躍了出去。

    影影綽綽的那道身影恍然躍進(jìn)了那片死氣里頭，叮當(dāng)當(dāng)一陣清脆的銅鈴聲，層層疊疊的死氣潮水般的翻滾了幾下，一條紅繩砰然拴住了一角兒黑漆漆的漢白玉，一晃手拉進(jìn)了那死氣里頭，接連八下，八塊融進(jìn)了死氣的漢白玉挨個(gè)進(jìn)了那死氣里頭兒。

    黝黑漢子扯著我膀子一股腦的往外竄，想著那竹筒子，我一顆心剛要落下來，這斜眼一瞬的工夫，正瞅見那一片火海里頭，小花旦兒的尸身晾在那，那猛竄的火苗子眼瞅著就快要燒上去了！

    我瞅著當(dāng)下就傻了眼，“你們先走，小花旦兒尸身還在那，燒毀了可就投不了胎了！”

    我猛地一拽，不知哪來的一股子蠻勁兒，一頭竄了出去，后面那漢子嗷嚎兩嗓子，“你個(gè)傻東西……你給我回來……一具尸體……你還不要命了啊！”

    咔嚓……又是一截子房梁木掉了下來，緊擦著我這背后，那漢子剛要竄出來攔我，被那一截子房梁木一股腦的堵了回去。

    我撒腿朝著小花旦兒的尸身奔了過去，一堆子蔓延開來的火苗子眼看就到了腦袋上，我一腳踢開那一片火苗子，趕緊一把抱起了小花旦兒，皓齒紅唇，美目微閉，一如當(dāng)初夢里一遇，即便是死……她依舊是這般絕代芳華！

    “小花旦兒……咱們走，咱們回家了！”

    我一把抱起了小花旦兒，扭身瞅著小鬼嬰的棺材，三兩步竄了過去，哐啷一聲推開了那棺材蓋兒，里面一個(gè)不足尺余的小死嬰，當(dāng)初小鬼嬰出生即是死嬰，干巴巴的就一巴掌大小的小肉干兒，百年不腐！

    我一把撈起了小鬼嬰，一手抱著小花旦兒，“小花旦兒……兒子……我來抱你們走了，抱緊了我，咱們回家！”

    撒腿兩步，哐啷啷的斷木橫梁掉下來一片，劈頭蓋臉的砸了我鼻青臉腫，我兩手護(hù)著小花旦兒娘倆，悶頭朝著那個(gè)豁口子奔去。

    咔嚓一聲……我猛地一抬頭，眼瞅著一根頂梁木一頭兒朝下的掉了下來，不偏不移，正對著我我腦瓜頂上，嘩然一聲破弩之聲，騰地一下把那頂梁木打了出去。

    “你趕緊走……！”

    死氣中一嗓子嚎叫，爽朗而帶著幾分老邁，那聲音確實(shí)是聽的熟悉，我吼了一嗓子，“那你呢……趕緊著，這老宅房子撐不住了！”

    “趕緊走你的……別斷了你們陳家三代單傳的香火兒，我……我自有辦法脫身！”

    聽他這一句話，我恍惚一瞬，竟一股莫名似曾相聞的熟悉感。

    “前輩……前輩到底是誰，我們以前見過嗎？”我猛吼了一句，那煙熏火燎夾著那一片黑漆漆的死氣里頭，早就瞅不見里面了，那人沒有應(yīng)我什么，只聽見叮鈴鈴一陣銅鈴聲響連成一片，冷卻一瞬，里面悠悠一句話傳了出去，“陳家……向來無庸輩，你小子……也是好樣兒的！”

    咔擦……咔擦……連著兩聲脆響，屋頂上的半截子木頭哐啷一聲掉了一地，一片大火彌漫，煙熏火燎的弄得睜不開眼。

    這節(jié)骨眼兒上，我再也顧不得他到底是誰，只知道跑出來才是正道兒，他說過他有脫身的法子，我是莫名的信服了，沒有根據(jù)，就是心里頭的一股子念頭！他說他能走……他就一定死不了！

    一股腦的扭身往外瘋跑，身后稀里嘩啦一片力拉崩倒之聲，咔嚓一聲，后面一聲霹靂哐啷的亂響，我一咬牙一閉眼，悶頭朝著外面撲了過去……

    迎頭撲過去的一瞬，斜眸恍然瞟過里面的一絲余光，濃煙火焰中，一道人影恍然而過，影影綽綽，那道人影我始終是沒看清楚，但我瞅的一瞬，他手里一抹黑漆漆亮的刺眼的東西，那東西……

    “九斤兒……九斤兒……”

    “徒弟……我的徒弟……”老古怪嗷嚎著嗓子，悶頭朝著宅子里奔，老瘸子和幾個(gè)人死命的拉著他……

    “進(jìn)不去了……這路已經(jīng)被封死了……你別干傻事兒了！”老瘸子嘶吼著。

    老古怪死命的掙扎著，“你們……他娘的放開老子……九斤兒不會(huì)有事兒，我徒弟是不會(huì)死的……不會(huì)！”

    “九斤兒……九斤兒……”老古怪扯開了嗓子嚎叫著。

    “我……我……我在這！”

    我拖拉著身子，一手抱著小花旦兒，一手抱著小鬼嬰兒，踢踏的邁出了兩步，腳底下一軟，撲通一聲趴在了地上。

    “九斤兒……”

    “徒弟……”

    老古怪扯開膀子，撒丫子朝我奔了過來，老瘸子一瘸一拐著腿也朝著我這邊兒奔了過來。

    老古怪一把攬起了我，我感覺著渾身上下已經(jīng)是一丁點(diǎn)兒的力氣都沒了，眼皮子酸疼的要死，兩只眼死命的睜開，老古怪瞇著老眼綴著淚，兩手死抱著我，瞅著我，嘴里像是有千萬句話，可是一個(gè)字都吐不出來。

    我強(qiáng)撐著撇嘴笑了笑，“我……我……我沒事，竹……竹筒！”

    “竹……竹筒！”

    “竹筒……竹筒……什么竹筒……哪有竹筒，趕緊著拿過來！”老古怪扯嗓子朝四周吼了句。

    哐啷一聲……一個(gè)東西從那片火海里一側(cè)嗖的飛了過來，老瘸子一把抓住那個(gè)竹筒，竹筒上夾著一層厚厚的符紙，”什么人……”

    “晚輩沈驚邪……魯家前輩不必驚慌，蒙家?guī)煄б痪湓�，五弊三缺一分線，全憑眼前陳家人！”

    “前輩，陳家兄弟，山水有相逢，來日再會(huì)了！”

    那人未露身影，但我恍惚間聽著，那聲音就像那位相貌俊逸的男子，老瘸子瞅著愣了一瞬，趕緊著把手里的竹筒遞進(jìn)我懷里，“九斤兒……你的竹筒！”

    我強(qiáng)摟住懷里的竹筒，望著老瘸子和老古怪，嘴上咧出那么一絲絲的笑，“瘸子……瘸子大爺……師傅……彪哥他……

    “那憨子沒事……那憨子沒事……你就放心吧！”老古怪嘶聲喊了句，眼眶里紅紅的含淚欲滴！

    “我……我……”我動(dòng)著嘴角。

    我想說一句謝謝，可最后的那兩個(gè)字到了嘴邊兒，終究是沒能吐出去，眼前的兩道身影恍然間模糊了，老宅子正廳那一片轟轟烈烈的大火也漸漸模糊了，一晃身影……黑漆漆的透著一片，耳邊一聲清脆的……爹！

    腦子里恍然空白了一片，看不見了，聽不見了，人累了，心累了，這具身體也早就撐不住了，兩位老人……彪哥……老宅里的人……還有我手里的竹筒子，人……都還在，都還在……

    最后的一個(gè)念頭，壓在胸口最后一口氣兒終于吐了出來，人……都還在，我……我放心了，一瞬……恍若隔夢！

    第一章

    勾夢

    夢，依舊是夢，夢里的老宅，夢里的紅棺材，夢里的銅鏡子……

    我呆呆的愣在那，瞅著那大紅棺材一側(cè)，梳妝臺(tái)正擺，通亮發(fā)黃的銅鏡子前，一道人影端坐在前，一襲大紅的旗袍子，那身段兒，婀娜多姿柳枝腰兒，挽著復(fù)古式兒的發(fā)髻，旗袍半扭，微側(cè)著腿，露著半截白藕似的小腿兒，單單這一背影，那也是羨煞多少旁人的美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