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驚得一愣,瞅著這銅金字就懵了頭,為啥這燭光映不出銅金字的影子,難道……難道是這蠟燭的散光映不到那豁口里頭兒?我趕緊摸出手電筒,因為右臂短時間內(nèi)近乎殘廢,只能把手電筒塞進(jìn)了嘴里,迎著那銅金字一照,反光映在豁口上,竟然……竟然也映不出豁口里的字跡!
三兩下的工夫,我還真傻了眼,散射的燭光映不出,直射的手電筒兒光也映不出來,難道……難道這……
我驚得愣了下,這銅金字能映出月光,卻映不出實物所發(fā)的光兒,難道這東西……還非得是日月光影所及,才能映的出?
可瞅著頭頂兒的月亮,我心里就犯了難,黑云遮月,可是一丁點兒月光都映不過來,這事兒……還真鬧得麻煩了!
我伸手摸著那剩下的七個豁口,心里一尋思,反正也就剩下七個了,要不我就挨個的試試,最倒霉也就試二三十次,這東西沒準(zhǔn)兒還能完成了!
我摸出一個“算”字,二話沒說,朝最近的一個豁口輕微扣了進(jìn)去,咔嚓……極細(xì)微的一絲聲響,還真有一絲脈絡(luò)銜接的感覺,那個“算”字還真一下給扣了進(jìn)去。
眼瞅著這一幕,我當(dāng)下就給樂的咧了咧嘴,沒想到我倒霉小子還有幾分運氣,還真是老天不坑傻子�。�
那小蛇見我這一招成了,不是是驚是喜,忽然繞著我左手腕蜿蜒爬了過來,那小腦袋兒近乎狂亂的抖了幾下,我看不出是啥意思,本以為這是為我高興呢,也就沒多理會!
開了這個好頭兒,我心里也就暢快多了,伸手摸了個手字,正準(zhǔn)備對著那豁口扣進(jìn)去,可這小蛇在我這肩頭兒,對著我一直吐著紅芯子。因為這一招得利,這種細(xì)微的舉動,我也沒怎么在意,對著那豁口輕微一扣,可這一接觸,那絲脈絡(luò)銜接的觸感居然沒出現(xiàn),不但如此,我正收回那個手字的時候,一絲細(xì)微聲響忽然傳進(jìn)了我耳朵里。
噌噌……十四個銅金字猛地被推了出來。
嗖嗖嗖……一片的墜落之聲。
我眼瞅著這一幕,驚得當(dāng)下就傻了眼,那十四個銅金大字,無一例外,齊刷刷一瞬,噼里啪啦的都給掉了下去!
不僅如此,我聽著那豁口處細(xì)微波動,如果所料不錯,那每根房梁兒上的豁口字跡,應(yīng)該都變了樣兒。
瞅著這一幕,我傻了眼,絕對的目瞪口呆,昨晚上忙了大半宿,可這屁大點兒的工夫,沒了,啥都沒了,這真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啊。更倒霉的是,今夜還看不見月亮,如果今晚搞不定這房梁里的東西,那明天晚上……我估計是九成九的沒機會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咬咬牙,強穩(wěn)了穩(wěn)心態(tài),嘴里叨念著,“娘的,大不了老子重頭再來……我還就不信這月亮不出來了!”
那小蛇瞅著我吐了吐舌頭,那意思就跟笑話我似的,瞅的我是啞口無言。
我瞅著那黑云閉月的一片,這一分一秒的磨著,磨得我心里跟爬了一堆的螞蟻似的,說來,老爺子一句話,信命,但是不服命,我這一等再等,還真應(yīng)了老爺子這句話。我這費盡了心思,這到頭兒來,沒想到會栽在月亮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老天爺不放出這月亮,今天……我就算栽定了!
我嘆了口氣,手指頭挑了挑小蛇的腦袋,“哎,沒月亮,這事兒該咋整啊,小東西……你還有法子不!”
小蛇吐了吐芯子,血紅色的蛇瞳瞅著我,異樣的光兒若隱若現(xiàn)了幾分,我一根兒手指頭挑著它下顎,瞇了下眼縫兒,“難道……你還真有別的法子!”
咝咝……小蛇點了點腦袋,猛吐了下紅芯子,一張嘴,兩尖牙猛的扎進(jìn)了我手指頭里,我疼的一皺眉頭兒,下意識的剛要拽出手指頭,可眼瞅著,那蛇瞳里頭兒,若隱若現(xiàn)的一絲紅光閃動,對,就是一絲紅光,那血紅的蛇瞳居然亮了幾分!
這猛地一下,我是絲毫不敢動了,血紅一絲,朦朧的光兒越來越亮,瞅著那一抹血紅的蛇瞳,恍然我竟有了一絲絲的暈眩感,不,或者更應(yīng)該說,我這瞅著蛇瞳的眼……已經(jīng)有點兒挪不開了!
恍惚一瞬,小蛇猛地收回脖子,我猛地一個激靈緩過了聲,咝咝兩下,小蛇吐著紅芯子朝我點了點頭,本來血紅的眼神兒,這秒秒鐘的工夫,殷紅的仿佛染了一層鮮血,紅的滲人,紅的發(fā)亮!
咝咝……小蛇瞪著蛇瞳,朝我吐了吐舌頭,順著胳膊爬上了手腕兒,我伸著左手,手指頭探到了房梁上,那小蛇輕銜起一枚銅金字,映著那雙猩紅帶血的蛇瞳,銅金字上的發(fā)光直接映在了豁口上,這一瞬間,我心里頭晃蕩了下,兩抹糾結(jié)嘈雜的字跡,這豁口兒里的字……還真給映出來了!
“這……這也能行!”我驚得目瞪口呆,這銅金字映的反光,恐怕是非日月光影不能及,這……這小蛇能發(fā)光兒的眼瞳尚且不說,蛇瞳里映的光……居然還能映出這銅金豁口上的字!
我瞅著這條小蛇,這一刻絕對是見鬼似的眼神兒,我還真納了悶兒了,這藏在我家房梁里頭兒的蛇,到底是個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莫不是祖上先人,整出來的什么珍奇靈物不成!
眼瞅著那豁口里的字,二話沒說,我摸出一個“穿”字,一把給扣了進(jìn)去,咔擦一聲細(xì)微的聲響,細(xì)微銜接字跡脈絡(luò)的聲音,那個“穿”字完美的鑲了進(jìn)去!
這一瞬間,我猛地吐了口氣,仿佛壓在心里的一根兒弦,渙然消散了!
小蛇朝著我吐了吐芯子,那感覺像是一臉的得意,給它按個人腦袋,沒準(zhǔn)兒它還能笑出了聲兒!
沒二話,這一個“穿”字成了,我立馬送兜里摸出那個“下”字,最簡單的一個字兒,迎著那雙血紅的蛇瞳,一個“下”字映進(jìn)了豁口里頭兒,我當(dāng)下摸出個“龍”字給扣了進(jìn)去,毫無疑問,完美的鑲嵌進(jìn)了豁口!
一時無疑,我這右手近乎殘廢,一只左手上下翻飛,兜里房梁,兩點一下上下晃悠著,那小蛇半個身子纏在我手腕兒上,一雙血紅的蛇瞳映著微光,一連著七八個字,我都給扣了進(jìn)去。
可這眼瞅著,那映進(jìn)豁口的光兒,竟然慢慢變淡了,我心里一哆嗦,趕緊著關(guān)了手電,吹滅了蠟燭,一手剛觸到那臨近的豁口處,我愣了一瞬,伸手探到了最里面的那七八個字兒。
蛇瞳迎著紅光,我又趕緊著扣進(jìn)去了兩個字,可那蛇瞳里的紅光越來越淡,我急的是抓心撓肺,右手系上了打鬼鞭,這節(jié)骨眼兒上近乎殘廢,一只左手上下翻飛,來回的幾十下都給麻了,可這蛇瞳里的光兒眼看著淡了下來,到了最后,我?guī)缀跏巧扉L了脖子瞇著眼,好歹看清了那是個“皆”字。一個皆字扣了進(jìn)去,那小蛇朝我微微的晃了晃腦袋,那眼神兒里,紅光黯淡的近乎沒有了,蛇身盤旋一轉(zhuǎn),在我手腕兒上圍了兩圈,首尾相連,蛇瞳里紅光散盡,兩下兒沒了動靜,看樣子……應(yīng)該是睡了過去!
我一瞅房頂兒,最靠外圍還剩著三個豁口,也是最后的三個豁口了,這小東西到這最后的節(jié)骨眼兒上,居然罷了工。我手指頭動了動他的下顎,“小東西……趕緊醒醒啊,手就伸在這了,要吸血趕緊著,咱們吸完了干活兒……趕緊著啊,咱們管飽了!”
小蛇紋絲未動,一身血紅早已散盡,全身渾然一白,再無一點兒動靜!
到了這節(jié)骨眼兒上,我差點兒都給它跪下了,這要真栽在了這最后的一步了,我還真是欲哭無淚了!
這老天爺……還真給我開了個天大的笑話。天梯九百九,到了這最后一步,一棒子把我打到了底兒,這一瞬天堂,一瞬地獄的感覺,想想……我居然給笑了!
抬頭兒瞅著天,一大片黑云遮著月亮,我這抓心撓肺的急,眼瞅著最后的三個字,“望、道、窮,”我咂嘴一念,不由得就給樂了,“望著這條道兒,我還真是技窮了!”
黑云遮月,小蛇沉睡,瞅著這最后的三個字,我愣住了!
以前,我一次次被逼上了絕路,我認(rèn)為最揪心的一條路,那就是無路可走�?涩F(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最揪心的……不是沒有路,而是,眼前有路……你卻不敢邁上去!
一朝天堂,一瞬地獄!
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最后的三個豁口,我手里握著三個銅金字,猶豫,彷徨,近在眼前的一步路,我……我是真心不敢邁上去!
黑云遮月,久久未散,小蛇沉睡,一睡不醒,如果,我一枚銅金字兒按錯了,那今日絕對是再無機會!
明日婚事兒張羅開了,我這個新郎官兒,難道還……
我苦笑了一聲,心里頭兒那顆發(fā)芽兒的種子……依舊是蠢蠢欲動!
“試試吧……三分之一的機會,拼一把可能有希望……不拼,那就是死定了!”
我自言自語說了句,我一把摸出那個“望”字,對著最左邊兒的豁口猛地一湊,臨至一寸,我忽然停在了那,愣了一秒,我吐了口氣,一反手,朝著最中間的那個豁口塞了進(jìn)去!
咔嚓……輕微一絲,也就這一瞬,我整顆心都被提了起來,一瞬……有一瞬,我愣在,久久的愣在那,半晌,我舉目朝天……一笑,“這一把……我賭贏了!”
深吸了一口氣,最后的兩枚銅金字映在手里。
“道、窮”
一步得道,一步……窮的一無所有!
這一首詩,二十個字,留到最后的兩個字……與我此時此景的狀況,竟是如此的恰到好處!
信命……不服命,難道,這就是命?
我摸出那個窮字,到底窮不窮……就看這最后一步路了!
我緩緩伸過去手,對著左邊的豁口,移到前面,我居然下不去手了!
不知為何,手?jǐn)[在這,我這心里亂糟糟的像是一團(tuán)亂麻,這一步按下去,最后我的是走是留,可就全壓在這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抬頭望著天,“祖宗保佑,老天長眼,若是天不絕我陳家,那就讓我賭對這最后一把!”
我低頭瞅著那枚銅金字,一雙眼幾乎瞇成了縫,最后一步了,輸、贏,就在此一舉了!
我微微一抬手,屈指一動,正當(dāng)我要塞進(jìn)那枚銅金字的時候,忽然……起風(fēng)了!
第三十四章
人生,何處話凄涼
“起風(fēng)了……”
一瞬間,我愣在了那,沙沙的風(fēng)聲,雜草亂動,樹枝搖晃兒,風(fēng)……起風(fēng)了!
“萬事俱備……這東風(fēng),終于來了!”
恍惚……我心弦一動,抬頭望向那片遮光閉月的黑云……心里頭兒,好像一撮兒火苗子被點著了似的,“起風(fēng)了……云,要散了!”
一只手僵持在那,紋絲未動,一顆心恍然被提到了嗓子眼兒,風(fēng)卷,云動,一陣微風(fēng)卷著黑云,沙沙的風(fēng)聲擦著耳邊,撩過我這頭發(fā)……我抬頭兒瞅著那片黑云,恍惚間……我感覺著……云,動了!
浮云掠動,瞅著天,望著那一抹黑云,一絲絲,一寸寸的飄散,這感覺竟是前所未有……透著心底兒里的舒服,一步地獄,一步天堂,這一棒子打下我九百九,這最后的一把手……直接就把我拽了上去!
浮光涌動,天邊兒的月亮,一絲絲的露出了半張臉,含羞帶澀,就像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姑娘,那一縷微光從天而降,正好映在我這手掌心里,那銅金字兒映著豁口,兩個嘈雜斑駁的字眼兒……竟然是格格不入,這一瞬,我猛喘了口粗氣兒,小涼風(fēng)兒一吹……滿腦袋清涼,滿腦袋……冷汗!
錯了……差一丁點兒我就給錯了!
瞅著這一縷月光,我忽然咧嘴就笑了,“看來,這是天不絕我陳家手藝��!”
我咽了口吐沫,余驚未定,強忍住心頭兒那股子樂呵勁兒,這節(jié)骨眼兒上,我不敢浪費半秒工夫,手指頭朝右一動,映著月光,對著那豁口里的字跡,一個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窮”字,毫無紕漏的印了進(jìn)去,咔嚓,輕微一聲,那窮字細(xì)微顫動了一下,微微陷進(jìn)去半分,我猛喘了一口的粗氣,一手拿著那最后一個“道”字!
“此道成……那此道也就成了!”
月光之下,那最后一個“道”字映在了豁口上,這一瞬,我猛地瞪起了眼,微微偏了半毫,那豁口里頭一個道字……也只有這一個道字,這個字……是月光映過去的字影,那豁口里面……居然沒有字跡!
我驚得愣了一瞬,這最后一個豁口里頭,為啥沒有字跡?
心里嘀咕了半天,這最后的一點兒蹊蹺我終究是想不明白,眼瞅著天邊兒的月亮已經(jīng)偏了西南,這時候……恐怕是到了后半夜了,時候不等人,我咬咬牙,這是最后一個字了……無論有沒有這個道,這事兒……他都得給我成了!
咔嚓……最后一個道字塞了進(jìn)去,一聲細(xì)微嗡響,四根兒房梁木微微顫動了幾分,二十個銅金大字印在豁口里頭兒,咔嚓一聲響動,這一聲響動……還真是讓我膽戰(zhàn)心驚了一把,當(dāng)下扒眼瞅著老爺子的屋子,愣了三秒,索性,老爺子屋里沒啥響動!
我低頭再一瞅這二十個大字,這一瞬,二十個銅金大字像是陷進(jìn)去房梁里頭兒,貼著房梁,蹭著房脊,二十字恍然四下晃動,字字相變,字字相移,二十個銅金字接連變幻,恍惚像走著迷宮似的。
四根兒房梁沒有相連,屋頂房脊也是青石白瓦,我弄不清這房頂里頭兒,到底是布置了何等的機關(guān)術(shù)數(shù),但這一瞬間的字字變幻,那絕對是讓我大開了眼界!
恍然一瞬,咔嚓……二十個大字忽然被頂出來半分,我瞪眼瞅著這一幕,銅金大字猛然朝下一墜,那二十個銅金字……居然全都給掉了下來!
那首五言詩,二十個銅金大字,清晰無疑的印在了房梁上!
這驚愕的勁頭兒還沒過,房梁盡頭,那四塊黑不溜秋爛木頭,忽然裂開了半個口子,四根兒爛木頭里,飄灑灑的一片,一大堆黃紙鋪天蓋地的飄了下來!
我愣在那,目瞪口呆的瞅著這一幕,驚慌錯愕夾著一股少有的驚喜……
陳家先人的東西……出來了!
心里頭兒那顆發(fā)芽兒的種子……終于也要露頭了!
我慢慢下了梯子,沒動手去撿那片黃紙,屈膝、彎腰,砰地一聲,雙膝跪地……
“天佑我陳家人……天不絕我陳家手藝!”
一言說罷,我瞅著天愣了半秒,一俯身,咚咚咚……三個響頭,謝天謝地謝祖上,三個響頭……以此銘志!
起身而立,瞅著這滿屋子黃紙,還都是見火就著的東西,我不敢點蠟燭,一把手電筒兒照亮了大半個屋子,四下這一收拾,摸著幾張黃紙一瞧,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兒驚的我掉了下巴,沒字,這黃紙上居然沒字!
我當(dāng)下被驚傻了,趕緊著四下翻這些黃紙,這左翻右翻,翻了幾張黃紙,依舊是空無一字,一連串的翻了三五十張,整個屋子的黃紙都被我給斂盡了,可是眼瞅著……這幾十張黃紙上,竟然是一個字都沒有!
空空如也……空無一字,難道,這玩意兒還是無字天書不成!
難道,這陳家先人……費盡了心思,就為了這一堆黃紙……為了這空無一字的無字天書!
這一瞬間落差,我腦子嗡的一下就懵了,我這忙前忙后,忙得焦頭爛額的,把我所有的一切都壓在這場賭注上了,可到頭兒來……我得到的,竟然是一堆黃紙,一堆空無一字的廢紙!
抓起一把黃紙,我差點兒就要動手撕個稀爛,可愣神一瞬,我還是強壓了下去心里頭那股子沖上后腦勺兒的悶氣……手里的黃紙,我又放了下去!
急火攻心,差點兒犯了補不全的窟窿!
“還是等等吧……我就不信了,陳家先人一番工夫,就為了一堆廢紙,這里面……一定有我看不出的門道兒!”瞅著手腕兒上這渾體通白的蛇,我心里叨念了一句,“等他醒了……這事兒應(yīng)該也就有點兒眉目了!”
我四下一望,把柴房里里外外又給找了幾遍,感覺手里頭這疊子黃紙,應(yīng)該算是找盡了,順手,我又把那二十個銅金大字塞進(jìn)了兜里,這正要出屋子的時候,我忍不住朝后望了一眼,望著那房梁兒上的詩,望著那兩口棺材……摸著懷里的竹筒兒,我悵然嘆了口氣……
躡手躡腳的回了屋子,炕廂底下一掀,一把抓起了包袱,自從心里頭兒埋下了那顆種子,這手底下的東西,我早就收拾好了,一背包袱,我這前腳剛要出門,邁了一步,我忽然愣了一下,一扭身,我又回了桌子前……
紙、筆,映著月光,一封家書……一封信!
筆墨款款,落款處,我腦子里靈機一動……落筆一處,留下了陳家繼往開來的一句話……
一溜煙兒的摸出家門,愣在這巷子里,瞅著我邁出來的家,我一屈膝,俯身跪在了那,“爺爺、奶奶、老爹、老古怪、老瘸子、彪哥然姐,還有……程曦!”
“我走了……等著我回來!”
一記響頭,我起身,頭也不回的朝著巷子外走了去,走到這巷子口,耳邊兒輕聲隱約一句,“你……真的要走!”
我忽然一愣,扭頭一望,巷子里靜悄悄的空無一人,我搖搖頭兒,沒多理會,扭身,大步朝前的出了巷子……
今時一日,或許我年少輕狂的踏出了這第一步,可至某年某月……以至某天,陳九斤這個名字再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人生,何處話凄涼!
我走了,自以為瞞天過海,撫平一切的走了,可是我沒想到……可能永遠(yuǎn)也想不到,柴房之內(nèi)我落下的東西,巷子深處……我看不見的人。
一抹倩影……飄然而去!
第三十五章
九道胡同
一路奔出唐平山山溝子,我坐上了直達(dá)鄭州的長途車,老爺子的那張紙我瞧過,所需的十一件東西,很多都標(biāo)著人名地名兒,天南海北到處有,有的還都不是實物……只有線索,半真半假的線索。這一張紙我望了好幾遍,這離著最近的,線索最多的……也就只有鄭州了!
這鄭州的線索,老爺子標(biāo)的很仔細(xì),人名,地名,連著現(xiàn)居地址都給標(biāo)好了,唯一有點兒缺陷的是,在這鄭州那所需的東西,老爺子沒說明,只寫了個兩個字,骨頭!
不過不管咋說,老爺子說個,這渡死氣所需的東西,那無一不是什么奇珍異寶的玩意兒,這地方找著了,人找著了,這所需的東西大概也就跑不了了。
昨晚忙碌的一宿,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快中午,我也是累的夠嗆,這人困馬乏了……就容易打盹兒,唉唉擠擠的車上,我坐在了前面,迷迷糊糊的……腦子就泛起了迷糊!
心里惦記著,這是奔著鄭州去的路,可這一愣神兒工夫,眼前的路就有點兒不對勁兒了,感覺著……像是一邊靠山,圍著個盤山公路,這四下一瞅,這眼前的路還真有點兒眼熟。
正因為我又夢里見鬼的毛病,這一下子我就給醒了神兒,這四下一望,前面的司機,一車的乘客都還在,這一路的長途車也沒啥變化。
瞅著外面眼熟的盤山公路,我扭頭朝司機問了句,“司機大哥……咱們,這是去鄭州的路上嗎?”
“鄭州……錯了錯了,咱這車不去那!”司機壓著嗓子吆喝一句,連頭兒都沒回。
我一聽三分納悶夾著七分著急,本來我記得上了去鄭州的車,應(yīng)該是沒錯的,可眼下這司機一說錯了,我還真有點兒懵了。說句實在的,眼下這情況,說是夢與現(xiàn)實,我還真有點兒分不清了,但不管咋說……這車是決計的不能坐了!
“司機大哥……咱們停下車,既然坐錯了……咱在這就下車吧!”我低聲詢問了句。
“不行……這車中途是不能停的,有啥事兒……到了終點再說!”那司機冷聲嗆了我一嗓子,聲音壓得低沉,半帶著幾分沙啞,他沒回頭兒,但我聽著這話兒……怎么這么膽顫顫的耳熟�。�
我一愣神,伸腦袋一瞅那司機,臉色蒼白發(fā)死,毫無血色,眼神木訥的瞪著前面,就跟個木偶似的,這司機……我瞅著愣了一瞬,當(dāng)下退了兩步,武漢路上的鬼車,這是夢……這他娘的是夢!
我退步一瞬間,車?yán)镂麅蓛傻男β暎_始慢慢起伏,那司機斜扭著脖子,跟個木頭似的,慢慢瞅上了我,“終點兒……馬上就到了,你是走不了了!”
漸生起伏的嘶笑聲兒,在車?yán)镱^漸漸連成一片,我扭頭一望,呆滯僵硬,僵尸木偶似的一群人,朝我一步步挪了過來。
當(dāng)初鬼車上,我是一堆黃符,破了這鬼車的玻璃,而如今……我這一摸口袋,空空如也,如今之計,也就只能臨陣磨槍,不過這也給了我個教訓(xùn),這手底下保命的家伙兒,那是必須得準(zhǔn)備著。
我這一抬左手,左肩頭兒猛地被一手扣住了,一扭頭,司機那張慘白腐朽的臉,正映在耳朵邊兒上,我本想著一巴掌呼過去,可這一抬右手,猛地一下針扎似的疼,右手……打鬼鞭,右手上的傷……
我恍然一驚,這右手的傷……居然在夢里還疼!
這節(jié)骨眼兒的一瞬,右手抬不起來,我猛地一抬右腳,一腳把那司機踹了出去,一咬左中指,腦子里一抹黃符的印象零零落落,大概也就記得幾分。一手摸在玻璃上,憑著腦子里的影響,這三筆兩畫就找著了點兒感覺,還別說……這雛形一出來,腦子里的模糊的印象立馬就清晰了許多。
這三兩秒工夫,筆畫雛形,符文圖形已然畫出了大半,這手指頭忽然一頓,一連串鬼手鬼腳拼了命的扯住了我,我那還顧得上他們,憑記憶,那個出車禍的深坑,已經(jīng)是沒多遠(yuǎn)了,趕緊著涂抹了幾筆,符文一瞬,一筆之差……整輛車猛地歪了一下,瞬間工夫,我咬牙抹上了最后一筆,可這符成一瞬,那玻璃……居然紋絲未動。
我一著急,一咬舌尖,一大口舌尖兒血又噴了上去,玻璃……紋絲不動,這符,這血,居然破不開這鬼車上的玻璃!
腦子恍惚一瞬,夢……這終究是夢,現(xiàn)實中能破開這鬼車玻璃,這夢里……可就由不得我了!
眼看著,車已經(jīng)朝著深坑掉了下去,這破不開玻璃逃不走……難道這是個無解的局!
這剛出家門就死在夢里頭兒,這……這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腦瓜子里猛地一個念頭,我這要想撐過去,要么,就得掉坑里不死,要么,就得有人……!
“刺……噌……”
砰的一聲……
“他媽的……”我忽然張嘴罵了句,一摸腦門子,桃核兒大的包,耳朵邊兒忽然一句,“哎呦……小伙子,你這沒事吧!”
我猛地一眨眼,摸著腦門子,扭頭一瞅那司機,一臉的憨厚老實相,這四下一瞅,車上嘰嘰喳喳的說話吆喝聲,我當(dāng)下咧嘴就笑了,“沒事……沒事……司機大哥,我這……我這還得謝謝你呢!”
瞅我咧嘴這一傻笑,那司機明顯是傻了眼,腦門子撞了前擋風(fēng)玻璃,還傻呵呵的樂的道謝,我一句話說出口也感覺不對勁兒了,估計啊……這司機得當(dāng)我神經(jīng)病了!
我摸了把臉,精神了一下,也不管人家怎么想了,反正我這又一回的死里逃生,正想著有人把我從夢里喚醒的,這個急剎車……正好解了我這燃眉之急!
我這一笑,那司機也跟著傻呵呵的撇了撇嘴,估計也是瞅我這傻樣兒給樂的,我沒多在意,放眼往前面一瞅,前面一個十字路口上,熙熙攘攘堵了一片,連人帶車的,最前面有警車警察,還有一些個急救車大夫,這估計……前面應(yīng)該是出了事兒!
我張嘴問了句,“司機大哥,前面這是咋了!”
司機一瞅,臉上頗帶著幾分無奈,搖了搖腦袋,“嘿……估計是又出了車禍了,哎,這條十字路口啊,還就他娘的邪乎兒,去年一年,光在這出車禍死的,沒一百也有八十了!”
我一瞅那司機,“大哥,您這可別逗我,這……這條路,真有這么邪乎兒?要真這樣……那誰還敢在這路過啊!”
“哼……這我還逗你啊,去年,我在這還出過事兒呢,要不是……”那司機忽然話音一頓,“得了,先不說了,這路通了,咱們先過去!”
司機一打油門,長途車嗡嗡的打著顫音往前走,這路上雖然是通了,可前面唉唉擠擠的一溜車,長途車開始也不快,司機一邊開著車,跟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兩句。
司機說著,他就是鄭州的本地人,問我去鄭州干啥,我一聽這本地人,也就順坡下驢的說了句,是去鄭州投人奔親戚,老輩人的親戚,我這也沒去過,正好是問個地方!
那司機吱的一下剎了車,前面又是堵了一片,張嘴問了我句,“小伙子,找啥地方你說說吧,這鄭州的地方,我認(rèn)識的還是不少呢!”
我張嘴來了句,“司機大哥,這管城區(qū)九道胡同,你知道不!”
司機一摸腦門,“管城區(qū)……九道胡同,這管城區(qū)我知道,這九道胡同……你讓我想想��!”
這正說著九道胡同,司機想著,我四下沒事一瞅,可沒想到這車停的,還真不是個地方,正好對著那交通事故的現(xiàn)場,不遠(yuǎn)幾米的地方,我還能看見被撞死的人,一個女人……一身紅黑相間的衣服,那大半個身子和腦袋,幾乎都被撞歪了,一雙眼猛瞪著,已經(jīng)是死透徹了!
“這九道胡同……嘿……小子,看啥呢,趕緊吐兩口吐沫!”那司機一口九道胡同沒說完,忽然吆喝了我一聲,我扭頭瞅著一臉驚愕,“這吐吐沫……我這……怎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