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蘇青珞一面磨墨,一面拿余光去看陸衡之。
今日天氣很好,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他身側(cè),他垂下眼簾,面無表情地看了折子片刻,在折子上批了兩行字,便換了下一本。
批完的折子越來越多,差點歪倒。
磨完墨,蘇青珞又自覺去整理旁邊折子。
陸衡之余光里看見,他的夫人穿著一件粉色夾襖,月白色百褶裙,頭上還戴著他送的那枚金鑲珍珠簪,小心翼翼地將桌案上的折子整整齊齊擱成兩摞。
衣袖一晃一晃的,晃得他有些心不在焉,折子上的字都變成了奇形怪狀的螞蟻,好似沒什么分別。
她身上傳來一陣幽微的香氣,像蘭花。
陸衡之呼吸慢了幾分,行動先于語言,伸手將她往懷里一攬。
將人抱進懷里,才覺得未免有幾分荒唐,但也舍不得丟開手。
蘇青珞猝不及防被他扯進懷里,手上失了力道,剛整理好的折子呼啦一下倒了,頂上基本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她一怔,人坐在他腿上,側(cè)頭看他。
陸衡之倒是會先發(fā)制人:“看什么?”
“你怎么還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她害羞,說不出口。
“我怎么?”他手伏在她腰上,聲音里有種慢條斯理的從容。
蘇青珞伸手推他胸膛,依舊推不動。
陸衡之唇貼上她耳垂:“剛才是誰說我想親就親?”
“這是書房�!彼⑽暝幌�,提醒他。
這點掙扎的力道反而叫陸衡之更加欲罷不能。
他將她抱起來,調(diào)了個姿勢,叫她面對面坐在他身上,聲音喑�。骸皼]人敢進來。”
蘇青珞緊張到脊背發(fā)僵。
陸衡之伸手輕撫她臉頰。
大拇指上的扳指一點點擦過她雪白細嫩的皮膚,激起一陣涼意。
蘇青珞抬手握住他手上的扳指,低聲:“你一直戴著這個,你很喜歡?”
“喜歡�!标懞庵曇艉盟迫玖藥追智橛�,“你送的衣服我也很喜歡,穿了很久,可惜后來小了……”
他當時缺錢,幸好小時候為強壯身子學了些簡單的拳腳功夫,陸佑叫他去金陵,一趟可以賺二十兩銀子,他便去了。
守護整艘船也是分內(nèi)之事。
救了陸佑和她之后,陸佑送上了五十兩銀子作為答謝。
她則送來了幾錠黃金,一枚玉扳指,幾套上好衣料的長衫。
當時便覺得她很細心,因為這些衣料他就是得了錢也一定舍不得買的,而那幾錠黃金,更是叫他那幾年都能安心科舉,不再為錢財之事奔波。
那枚玉扳指如果當?shù)簦材軗Q一筆不菲的銀錢。
但他舍不得,一直留著,直到入閣成了首輔,才找出來戴上,反而很貼合他此時的身份。
陸衡之低頭,掃了眼手上玉扳指,倏地吻上她的唇。
誰說他清冷,又是誰說他不近女色。
蘇青珞早被他帶進這種無法遏制的親密里,便沒再拒絕,小聲說:“門……”
他笑了聲,氣息蕩在她舌尖上,是一種格外清涼的感覺,像夏日蕩在山澗里的溪水。
又說一遍:“沒人敢進來�!�
然后將她按進懷里,叫她放心。
外頭陽光好像沒有那么烈了,潔白的墻上照進來的一束光移開半寸,陸衡之才緩緩放開她,伸手將她摟進懷里,低低嘆了口氣。
那嘆息里透著一種還未滿足的意味。
蘇青珞胳膊有些發(fā)軟。
她無力地將頭靠在他肩上,一抬眼,看見那束光恰好照亮了墻上掛著的一幅畫。
不對,不是畫,是……一支干了的桃花。
那桃花被連著枝節(jié)裱進畫里,開得仍舊妖冶,仿佛從沒凋謝過。
陸衡之緩了片刻,順著她眼神往上看了眼。
蘇青珞突然覺得這株桃花有點眼熟,瓷瓶也眼熟,好像……
她一向直接,脫口便問:“這是今年我給大舅母摘的那支桃花嗎?”
“嗯。”他垂頭,手掌在腦后,去摸她發(fā)髻,一路往下,指尖落在她微涼的后頸上。
他呼吸好像又急了。
這人有點可怕。
蘇青珞連忙推他,他意猶未盡,卻也知道再繼續(xù)下去有些過分,手一松,她便從他懷里下來。
她拿起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唇珠,臉紅道:“我先走了�!�
陸衡之抬眸看她一眼:“嗯�!�
她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幾本折子,想了想,彎腰去撿。
陸衡之:“一會兒我叫他們進來收拾�!�
蘇青珞瞪他一眼,還是飛快將地下的幾本折子撿起來,擱到桌上,正要重新整理,就聽陸衡之平聲:“別理了�!�
“嗯?”她剛要問為什么,看見他濃墨般的眼神,立刻了然,手往回一縮,忙轉(zhuǎn)身出去了。
陸衡之倏地笑一聲
“青珞�!�
她回頭,沒好氣道:“又怎么了?”
他伸手虛虛指了指唇角:“記得涂藥�!�
“……”
第82章
很冷
他還有臉說。
蘇青珞氣沖沖出去,摔上門。
反正陸衡之院子里管得嚴,她摔不摔門的也沒人傳出去。
宋聞嚇了一跳,以為自家大人又惹了夫人,一抬眼,看見蘇青珞羞紅的臉色,微腫的唇,又想起方才屋內(nèi)的聲音,明白了什么,瞬間低頭,不敢再看。
紫鳶看著她道:“夫人你嘴怎么腫了?中午吃了什么辣的菜嗎?”
“……”蘇青珞生無可戀道,“回去�!�
紫鳶一臉茫然,宋聞給她一個曖昧的眼神,她立刻也懂了,也紅了臉,立刻跟了上去。
二人出了院子后,宋聞才小心翼翼地進去,給陸衡之添茶倒水。
看見桌案上略微混亂的折子,淡定地走過去將折子整理好。
好歹他也是首輔身前的人,見過不少大場面的,不慌。
陸衡之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在扶手上敲了敲,心情不錯的樣子。
片刻后,他想到什么,吩咐:“叫人搬個屏風進來,放在長椅前。”
為什么要搬屏風,宋聞秒懂,肯定是方便夫人常來啊,不然這里人進人出的,夫人一個女子不方便。
他立刻道是,轉(zhuǎn)身出去就叫人去庫房取架屏風,不到一個時辰就擦干凈擺進了書房里。
陸衡之批折子間隙掃他一眼,難得給他一個挺懂事的眼神。
*
回到屋里,蘇青珞沒忍住躺在床上,害羞到將頭埋進被子里。
為什么這么經(jīng)不起誘惑,他隨便說幾句話,她就淪陷了。
太不像話了。
大白天的,竟然在書房跟他親熱,萬一流傳出來她真是毫無臉面了。
玉竹有點擔心地問:“夫人這是怎么了?不會又跟姑爺吵架了吧?”
紫鳶微笑著小聲說:“怕是相反呢,夫人害羞了�!�
玉竹抿唇,有點羨慕地看了眼在床上縮成一團的夫人。
紫鳶決定趁機撮合一下兩人關(guān)系,便湊過去問:“夫人要起來給姑爺縫衣服嗎?”
“不縫�!北蛔永飩鞒鰫灺暎K青珞決定今天罷工,真是越想越生氣。
好在陸衡之院子里的嚴密不是假的,到了晚上用飯時,都沒什么風聲傳出來,要是平時恐怕早傳遍闔府上下了。
晚飯前嘴都還腫著,所以宋聞來問她晚上要不要去書房用飯時立刻毫不猶豫被她拒絕。
宋聞回話時生怕陸衡之不高興,很是小心翼翼道:“夫人說不來,好像還在為中午的事生氣�!�
陸衡之想到她生氣的模樣,無聲笑了笑:“是不能總來。”
宋聞一臉驚訝,竟然沒發(fā)脾氣,還好還好,保住了膝蓋。
*
晚上卸了妝,蘇青珞對著銅鏡輕輕碰了碰唇角,發(fā)出“嘶”的一聲。
這人屬狗的嗎,咬人這么疼。
其實一開始沒那么疼,但她總是忍不住碰,碰來碰去好像更疼了。
“還疼?”鏡子里陸衡之突然出現(xiàn),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進來的,怎么紫鳶和玉竹都不稟告一聲。
蘇青珞沒應(yīng)聲。
承認自己嘴唇被咬得疼就挺……丟臉的。
她還在生氣,也沒理陸衡之,轉(zhuǎn)身便去了床上。
陸衡之順手摘了腰帶掛好,一面脫衣服一面看她,目光柔和,仿佛還帶著幾分笑意。
有什么好笑的。
但他那么溫柔地看她,她好像不知不覺間氣就逐漸消了。
真的是!
陸衡之脫了外衣,走過來看她唇角,目光深深。
蘇青珞立刻拍他一下,有點后怕:“走開!你走開!”
“……”
這才哪兒到哪兒。
陸衡之伸出的手從半空硬生生收回:“我沒怎么用力……”
“閉嘴!你閉嘴!”
陸衡之輕咳一聲:“那我先去沐浴�!�
終于能清靜會兒了。
蘇青珞很快反應(yīng)過來,一顆剛放下的心瞬間猛地提起:“什么?你說你要干什么?”
“沐浴。”他聲音很平。
蘇青珞有些懵:“沐……��?”
陸衡之看向他的目光也平:“天氣漸漸冷了,你不會還要我在前頭院子里洗完澡再過來?頭發(fā)濕著過來容易染上風寒。”
蘇青珞先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這些天,她都是尋個陸衡之絕對不會來的時間匆忙洗個澡,想來他也是如此。
還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沒想到他今日竟然要過來洗澡?
這人怎么說過喜歡她后,好像一直在得寸進尺?
她抬頭看他,他眼里很是微弱地露出了一點可憐的神色,聲音也帶了幾分懇求:“真的很冷,風也大�!�
仿佛是為了證明他的話,下一瞬,窗外便傳來樹木被風刮得嘩啦的聲響。
蘇青珞手揪著身下床單:“那,那要誰伺候你沐��?”
他又不要丫鬟,總不能叫宋聞進來。
陸衡之淡聲:“我不用人伺候�!�
蘇青珞這才“哦”一聲,“那、那好吧�!�
她心軟,主要是也沒什么拒絕的理由。
風也確實,挺大的。
她別過臉,先縮進了床里,用厚厚的棉被將自己裹住。
聽見紫鳶和玉竹給陸衡之拎了熱水進來后便出去,聽見細微的舀水聲,想到陸衡之脫光了在她不遠處洗澡,她就羞得滿臉通紅,干脆拉起棉,被將自己頭也蓋住,身體在被子里躬成一只熟蝦。
也不知過了多久,水聲漸熄,聽見陸衡之喊她:“青珞?”
她將頭從被子里探出來:“什么事?”
他聲音一如既往地平:“我忘了拿衣服過來,幫我遞一下?”
這個流氓!
他肯定是故意的。
中午在書房才欺負完自己,晚上就想方設(shè)法更進一步。
她都還沒準備好呢。
可能是看她遲遲沒反應(yīng),陸衡之又語帶疑惑地喊了聲:“青珞?”
“你休想再誆我!”蘇青珞起身,倏地將床幔拉上,“你、你自己出來拿�!�
坐在浴桶里的陸衡之:“……”
無聲一哂,他起身。
蘇青珞聽見嘩啦一聲,他從浴桶里出來。
爾后是走過來的腳步聲,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擦頭發(fā)的聲音。
這些細微的聲響也叫蘇青珞臉紅心跳,好一會兒,聽不見什么動靜了,她才細聲細語地問了句:“你……好了嗎?”
陸衡之“嗯”一聲。
蘇青珞便放心地伸出手,將床幔拉開。
陸衡之半干的長發(fā)垂著,穿著白色中衣,上身敞開,露出勁瘦卻有力量的胸膛,一只手抓著衣襟,似是剛要系。
她臉瞬間火熱,立刻閉上眼,放下床幔。
“你不是說好了嗎?你這個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