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宋明暉跟謝星珩都給他夾菜,兩人一塊兒,照顧了他的薄臉皮,安然吃完。
今天都出了汗,暑氣也沒散,睡前都要擦洗。
宋明暉這頭有阿華叔照顧,夫夫倆回房,自己收拾。
廂房清理了一番,里頭很簡陋,浴桶都破了,泡澡是不行,只能擦擦身子。
下午漿洗曬干的衣服都在床上,謝星珩認得中衣,都粗粗縫補好了,將就著能穿一穿。
他里外備好了,才去提水進來。
江知與也當起小尾巴,跟著他后邊走來走去。
心結(jié)解了,知道現(xiàn)在是走個過場,他從心里甜到外頭,像個大號糯米滋,軟糯香甜。
衣服穿得多,里外三層,袖口寬大,很好脫。
江知與也配合,雙手平舉著,隨人擺弄。
他膚白,身上沒見光的時候,各處養(yǎng)得嫩,膚細如瓷,偶有幾顆小痣在上點綴,平添鮮活氣。
謝星珩盡量目不斜視了,還閑扯話題,跟他聊旁的。
江知與看他不自在,羞意反而減弱。
他習慣性安撫他的夫君:“你又不是沒有見過�!�
謝星珩是見過,情況不一樣啊。
他一時詞窮,默了默,說:“你這些痣真會長。”
江知與不明白。
謝星珩給他指出來,指尖所過之處,都帶起微流,刺癢刺癢的。
江知與脖子側(cè)有一顆淺色小痣,不注意看不到。
鎖骨、胸上、腰側(cè),蝴蝶骨側(cè)上方,肚臍側(cè)下方,正好被腰帶壓著的地方,也有一顆。
江知與自己不怎么注意,被點出來才發(fā)現(xiàn)他長了好多顆痣,想遮起來。
他最近掉秤多,原就不胖,現(xiàn)在更是瘦。確實習過武,各處肌肉勻稱。
謝星珩的腹肌,還沒有他明顯。
不太合時宜,謝星珩跟他眼神對視,俯身在他脖子側(cè)吻了下。
江知與被他的呼吸燙得一激靈。
他視線里,只看得見謝星珩的腦袋,青絲如墨,高高扎起的馬尾很是颯爽。
謝星珩順著小痣的位置向下吻,停在腰間,那顆痣或是被發(fā)紅的膚色影響,略略透紅。
江知與連忙后撤,被抱住了腿,只離了半步。
謝星珩蹲身仰頭看,笑容帶著三分邪氣:“又不是沒親過�!�
江知與跟他一個想法。
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啊。
謝星珩沒拉著他胡鬧,解解饞,親了下小小魚,逗逗老婆,就起身給他繼續(xù)擦身體。
再開口,理直氣壯許多。
“等你傷好,要好好陪我�!�
江知與說好。
他手上的筷子已經(jīng)處理過,都比手指稍短一點,邊緣磨平,戳不到人。
兩人都收拾妥當,他難得主動,側(cè)過身,把謝星珩抱得緊緊的。
不知是天賦,還是心情放松,他喉間呼嚕嚕的有輕響,聲音很像貓貓引擎。不言不語的,就把嬌撒了。
謝星珩愛聽,還愛回應(yīng)。他會的擬聲詞不多,回兩句就“汪”。
江知與聽了就笑。
汪汪不在府上,送到了農(nóng)莊里,暫時交給陳管事照看。
“不知農(nóng)莊會不會被糟蹋,才播種的�!�
謝星珩也不知道。
猜著是不敢,“良田不比府邸,他不敢亂來的�!�
沈觀確實不敢亂來,他被百姓盯梢了。
當官這么多年,所過之處,百姓都是敬他怕他,人還沒到跟前,就跪一大片,連他長什么樣,都不敢細看。楓江百姓不同,一個個沉默著,千雙眼睛黑洞洞的盯著他,像無底的漩渦,只等他出了差錯,就把他卷入其中,粉身碎骨。
沈觀是騎馬先行,糧草在后。想搶著時辰,先把江家的罪名踩實,抄家過后,家里的一應(yīng)器物都是罪證。再抓了人,不怕不畫押認罪。
江家棋高一著,提前防著了——別說是真耗盡家財去賑災(zāi),他不信。
他下午來的農(nóng)莊,各處欣欣向榮。
本地佃戶精神面貌很好,完全不是普通農(nóng)戶的面黃肌瘦樣。
就是楓江百姓,也都很有精神。
連小孩子,都知道他不是好人,一個個抱著大人的腿,半躲半藏,眼神倔強的等他分派。
百姓缺了主事人,不成大事。無聲的沉默壓頂,沈觀不敢亂來。
莊上賬本都被林庚拿走,他只能從農(nóng)莊管事處,知道現(xiàn)有余糧、余銀。
他有賑災(zāi)的流程,農(nóng)莊上既然有,他就想先挪用。
一下午過去,楓江百姓沒有來領(lǐng)的。
他們沒有主事人,但他們有村民代表。
這些村民代表,原是十戶推選一個聯(lián)絡(luò)人,方便與農(nóng)莊管事交接,傳遞需求。
現(xiàn)在也跟朝廷的人說需求。
他們要朝廷的賑災(zāi)糧。
“我們都是些鄉(xiāng)下人,不懂那些彎彎繞繞,可我們有骨氣,不吃偷來的飯!”
朝廷把江家問罪,又拿江家的錢糧來賑災(zāi)。
同樣的糧米,他們從前用勞動換,現(xiàn)在跟搶來的有什么區(qū)別?
沈觀被頂?shù)眯目谔�,他說:“朝廷的賑災(zāi)糧要等兩天才到,你們先領(lǐng)這個,過后本官盡數(shù)補上�!�
補也沒人要。
他們前陣子都包吃包住,務(wù)工的銀錢都在手里。
江知與分糧到戶以后,也依著他們需求,劃了邊邊角角的地,給他們種菜吃。
確定能在農(nóng)莊繼續(xù)務(wù)工后,好些人都買了米面慶祝,各家都有余糧。
再不濟,互相接濟接濟,熬兩天又怎樣?
鬼門關(guān)里跑出來的人,還怕餓兩天?
沈觀只能再次退讓,兵卒滿農(nóng)莊跑,一戶戶的問,要確定哪些人愿意返鄉(xiāng)。
普通賑災(zāi),通常不提供返鄉(xiāng)的選項。
先安定下來,以后想走,自己攢錢回鄉(xiāng)。
楓江有水鄉(xiāng)的別稱,也是魚米之鄉(xiāng),此次遭災(zāi)后,傷亡重大,本就缺人,多回一戶算一戶,沒必要擠在豐州。
說起返鄉(xiāng),有些人態(tài)度松動了,問返鄉(xiāng)給多少盤纏。
朝廷的賑災(zāi)款就三千兩,再加糧食、草藥。
銀兩不能按照人頭分,留在當?shù)氐娜诉需要建設(shè),工費壓低,再劃地落戶,給他們修最低居住條件的屋子,銀子就得去一半。
發(fā)到各人手里的,不會是現(xiàn)銀,是務(wù)工所得。
盤纏多少,看他們貢獻。
這一說法,和他們聽來的故事里是一樣的。
朝廷是以工賑災(zāi),勞動換錢,一邊建設(shè),一邊安置。
房屋蓋好了,他們手里也有錢了,再按人頭分地,留些糧食,然后免稅幾年,讓他們休養(yǎng)生息。
先前聽著挺好的,可江家的小東家說,想返鄉(xiāng)的,每家給三兩銀子。
走之前,他們每家都有人在廠里務(wù)工,一個月就能攢一兩銀子。
這番對比,更顯得朝廷沒有誠意。
不過他們聽的故事多,江家宣揚時,是夸夸為主,他們知道圣上是好君王,朝廷也有心系百姓的好官。
那故事里不也有被砍頭的貪官壞官嗎?
他們運氣不好,攤上壞官了。
已經(jīng)七月半,入秋后,冬天就不遠。若沒盤纏傍身,他們返鄉(xiāng)就是凍死的命,不如留在豐州。
一下午的統(tǒng)計,沒有一個人愿意回。
沈觀氣得拍桌,晚飯都沒吃幾口。
農(nóng)莊上靜謐,食品加工坊暫時關(guān)閉,原在這里忙活的江氏親族都收拾東西,躲回家里去了。
油廠里,選定的楓江百姓,下午還來榨油,出了狠勁兒,出油率略高了一點,大家都開心不起來。
陳管事讓他們歇息:“東家說了,家里有事導致的停工,不扣工錢,月錢照例�!�
這話聽著窩心,各人回家,原樣講了,交頭接耳一陣,棚屋里一片寂靜。
醬油坊那頭沒停工,江玉昭早說過,誰給她飯吃,她就向著誰。
江致高同樣留下來了。若是誅九族,躲回家里也跑不掉。若不是誅九族,現(xiàn)在躲躲藏藏,實在讓人看不起。
他家?guī)讉兄弟來了數(shù)次,家里老父親都帶著他妻兒來勸,他死活不走。
其他三個原也沒走,頂不住家人施壓,陸續(xù)留了記錄本,告辭離開了。
江玉昭想不到,最后留下來守著醬油坊的,就剩他倆個互相看不順眼的。
吃個晚飯,唉聲嘆氣,也頭一次叫哥。
“致高哥,你說他們?nèi)齻會把醬油方子拿走自己曬嗎?”
江致高點頭:“現(xiàn)在不會,以后也會的。不過江大伯這脈倒了,我們在豐州就是個農(nóng)戶家族,方子全都保不住。他們曬了也白曬�!�
江玉昭放下筷子,沒心情吃了。
眼看著日子就要好起來,怎么就攤上這事了?
她聽說是李家使壞,往上狀告的。
李家人怎么這么埋汰呢?
縣城里,李家的鋪面全關(guān)了,江家的鋪面同樣關(guān)了。
各家鋪子的掌柜帶著伙計,先去敲了江家二房的門。
這才是江家正經(jīng)的主子,大房二房多年親密無間,他們交接過來,理所應(yīng)當。
姜楚英給他們開門了,卻不與他們交接。
“大哥家的家財,你們送到我這兒來,我又是個寡婦,這不平白遭人非議?”
幾個掌柜的氣得吹胡子瞪眼。
這叫什么話?
她們孤兒寡母的,這么些年不都是受江老大照拂過日子的?
二房能有什么家底?良田鋪面大宅院,不都是江老大這個做哥哥的,不忍心弟弟的獨苗苗受苦給添置的?
說這話,實在令人寒心。
他們轉(zhuǎn)頭送去鏢局,鏢局有正經(jīng)大管家,是賬房先生吳術(shù)。
他喜靜,徐誠又能干,通常是徐誠代理,別號“大管家”,實際是大管家的小徒弟。
吳術(shù)把賬本都收了,知道他們心里惴惴的,說了跟陳管事一樣的話。
“東家說了,因家事歇業(yè),與各位無關(guān),月銀照發(fā)。若有其他損失,只管報來,我核實后,會一一補上�!�
鋪面沒受損,今天“戰(zhàn)場”在江府,鋪面聞聲關(guān)門,后頭也沒官爺造訪。
跟農(nóng)莊不同,農(nóng)莊那頭已有沈觀接手,陳管事調(diào)動不了錢財,吳術(shù)還能調(diào)用鏢局賬上的銀兩。
他根據(jù)各鋪面務(wù)工的人數(shù),點數(shù)了月銀,每人多三錢,算壓驚。
“本月的先發(fā)了,你們歇幾天�!�
幾個掌柜的領(lǐng)了錢,看他淡然的樣子,心情安定。
他們想打聽打聽家事,尤其是清理了鋪面的張掌柜:“之前還說賣豆制品,我這頭還繼續(xù)收拾嗎?”
清貨以后,鋪面內(nèi)部也要做格局變動。
后院還得再做隔間,往后東家肯定會安插人,不做隔斷,住不開。
吳術(shù)稍作沉思,道:“若有人敢來幫工,那就繼續(xù)收拾�!�
江家的事待查。若事情真的嚴重到要抄家,下午就該把各鋪面一起抄了。
沒到那一步,他們就不能先露怯。
江家在豐州,名頭響亮,商不如官,也不該嚇得屁滾尿流,有失風骨。
另一頭的李家,沒有禁足,堪比禁足。
李家人多,老李頭有六個孩子,三兒兩女一小哥兒。
前三個兒子大,都已娶妻,其中李玉陽孩子都有兩個了,最小的剛滿周歲。
老李頭正妻一個,妾室三個。李玉陽倒是只有一個媳婦,可他在花街相好的多。
余下兩個兒子房里都有兩個人,小哥兒還小,才五歲。四姐兒嫁去了府城,家里事暫時不知。
五姐兒,李燕白,在花街白家院住著。
這正是李家人慌亂不成樣的根源。
五月之前,他們就鹽引一事,找常知縣探過數(shù)次口風,所拿鹽引翻倍出掉,都回不了本,還得商談。
五月底,他們家想了個法子,以給縣里接濟難民的名頭,出資五千兩,買鹽引。
銀子略低于常知縣的報價,但常知縣可以拿政績,也算合適。偏被江家截了胡。
兩家積怨已久,江家還出了個五官品,他們只能捏著鼻子忍了。
那么巧,李玉陽在花街里,結(jié)識了一位北方官爺。
又那么巧,這位官爺,在戶部當差。
更巧的事,鹽引金銀,只是他的職責之一。
父子二人謹慎,沒想立刻去巴結(jié),只試探著說了江家?guī)拙鋲脑�,看看這位官爺?shù)牧觥?br />
太巧了,他是江老三的對頭。
他就是來找江家的錯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