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正說到要緊處，江知與來找他。
“爹，二嬸來了，說有事找你，現(xiàn)在在茶室等著。”
江承海也愣：“她找我做什么？”
他愣完就看宋明暉。
宋明暉不為所動，往桌上小銅爐里添香料，這是他請名醫(yī)調(diào)的香，利于凝神養(yǎng)息。江承海該多聞聞。
江承海打了個噴嚏。
宋明暉：“……”
江承海不敢問了，起身去茶室。
江知與沒跟過去，坐在父親剛坐熱的墊子上，也去撥弄香料。
“堂哥去找小謝了，他們說科舉的事，我也聽不懂，正好閑著，要么我們今天做月餅吃吧？”
他們都不能在家過中秋了。
宋明暉不吃。
“改天做�！�
二十八走，改天就是二十七做月餅。
江知與心思敏感，某些時刻的鈍感來源于信任。
錯開今天，那不就是避開二嬸和堂哥嗎？
江知與往外看，小聲問：“爹爹，你跟二嬸有氣？”
宋明暉搖頭：“今天沒胃口。”
江知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父親情緒外露，很好懂，他看臉色就能看出很多事。
爹爹的心事不好懂，需要仔細(xì)分辨。
茶室里。
江承海敞著門，看桌案長而窄，他跟弟媳相對而坐不合適，就把墊子拉遠(yuǎn)了點，盤膝打坐。
他昨天回來的，知道的消息有限。
還沒見過其他掌柜的，鏢局的雜務(wù)多，加上江府家變，吳術(shù)也未說起姜楚英拒收家財?shù)氖�，他什么都不知道�?br />
姜楚英跟他說了，江承�？此齼裳�，道：“沒事�！�
活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
獨自在二房當(dāng)家，也是個爽利女子。
出來別家，就總?cè)崛跎s。
特別是在他家，跟在阿暉身邊，愛搶著端茶遞水。
問就是無以為報。
那也不用這樣報啊。
說也不聽。
夫夫倆私下說過，宋明暉說她缺乏安全感，隨她怎樣。
江承海剛想到這個，姜楚英就因他的二字回應(yīng)掉起了眼淚。
“大哥，你知道的，老二就這么一點骨血，我答應(yīng)過他會把孩子養(yǎng)好，我那天真的太怕了，我哪能不知道你待致微視如己出？可他讀書這么多年，我不敢去賭……”
她就婦人一個，沒靠山，沒背景，才干也淺，所識人脈，都跟江家大房有關(guān)。
她做什么都改變不了事情走向，但她的選擇，會決定她兒子的前程。
江承海只能繼續(xù)說沒事。
心頭那點火氣，被心寒替代。
脾氣烈，不適合做商人。
巴結(jié)奉承完，再聽些難聽話，肺都能氣炸。
所以他也養(yǎng)出來一套本事——左耳進(jìn)，右耳出。
該聽聽，不該聽就不聽。
差不多等姜楚英哭完，江承海直接問：“你們在京都的事，都說我聽。阿暉怎么病的？”
姜楚英拿帕子擦眼睛。
“我們到府上，他們正忙著辦壽宴，上下都忙，我們住的偏遠(yuǎn)角房。還算清靜，因遠(yuǎn)，三餐總有遺漏。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伺候公婆。說我們難得見一回爹娘，不能躲懶，要多盡孝。”
說來說去，就那些磋磨花樣。
兩個泥腿子，跟著小兒子升天，當(dāng)起了老祖宗。
十來年的養(yǎng)尊處優(yōu)，磨出了一副好尊榮，品性難改。
從前在鄉(xiāng)里會的磋磨一樣沒忘，到了京都，又學(xué)了些后宅陰私，折磨起人，真真是要命。
這回要不是江老三想要送江知與去當(dāng)侍妾，讓二老收斂，宋明暉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回來都不一定。
“他裝病，用冰塊加涼水，泡了一宿。高熱幾天才退，落下了咳疾，這病也怪，老三都叫太醫(yī)來看過了，還開了丸藥，一直不見好�！�
江承海問：“是哪位太醫(yī)？”
姜楚英回憶著道：“聽說是姓方，叫方太醫(yī)�！�
她說這事，眼淚干得快，半滴也沒有。
江承海突然意識到，他從未了解過這個弟媳。
這些年，一直認(rèn)為她不容易，處事戰(zhàn)戰(zhàn)兢兢。
在自家，要強(qiáng)硬著撐起門戶。
到了別家，又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人不自知。
可他二弟死了十八年了。
十八年，話都沒說利索的江致微已經(jīng)是翩翩書生郎了，馬上要考舉人了。
江承海起身，走到了門口，姜楚英又叫住他。
“大哥，我是真的怕�！�
江承海說了很多次沒事。
他不說了，直接走人。
回到房里，小魚還在。
父子倆對著坐，一盤香料給他倆壓出了花，兩人玩得很開心。
江承海站門口想想。
二房的尚且如此，他那些狼心狗肺的族親就不用說了。
這段時間，苦了他們了。
江知與等著他來，問問去京都的路線。
父親一身血的回來，有些路得規(guī)避。
江承海拿了地圖，給他劃線指路。
他這次沒在京城久留，感覺京城的氣氛很“緊”，壓抑著什么風(fēng)暴般。
宋明暉去了京城，沒幾天就病了，期間只忙著打點一回，往家里傳信，其他消息來不及探聽。
他就知道老三把壽宴辦得很熱鬧，來了很多官員，看不出來氣氛緊張。
京都是皇城，天子腳下，瞬息萬變是常事。
誰知道天子在想什么，會因什么發(fā)怒。
江知與記下了，午前，去叫夫君跟堂哥吃飯。
還未進(jìn)京，能再看看。
到了京都，若氣氛還是緊，就要讓兩位考生收著點。
哪怕過分保守，無緣舉人。也好過被捉了典型。
午飯人多，吃得熱鬧。
散場過后，江致微沒急著回家，跟謝星珩繼續(xù)“對對子”。
科舉有固定格式，書市上還有流通的對偶句子合集大全，刻苦點的書生，會自己寫。
謝星珩沒當(dāng)過學(xué)渣，落在古代的時間確實太短，沾了原身的光，背什么都熟悉，省了大半時間，刷起題來依然吃力。
他學(xué)了答題規(guī)格以后，就狂作文章，帶了小冊子背誦精彩句子，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語文的作文素材。
大段的時間，他都是在作文。
古代作文短，初期是熟悉格式的走量，他不拘好不好，想到句子就往上面寫。
過后也總結(jié)“錯題集”，還有“優(yōu)秀句子”合集。
這些是他自己的產(chǎn)物，能直接寫上卷子。
刷題有順序，他習(xí)慣的方式是由大到小，一開始不摳細(xì)節(jié)。
備戰(zhàn)科舉也同樣，先大量，熟悉“教材”。再大量作文，熟悉“題型”。
再到現(xiàn)在的名師指點，同窗交流。他大量的“錯題”得到改正，在這基礎(chǔ)上，繼續(xù)作文。
他有取舍，正經(jīng)拼才華，他比不過古代書生。
所以學(xué)習(xí)時，重點鍛煉的能力是，把他對題目的解答，轉(zhuǎn)換為八股文。
相當(dāng)于文言文翻譯。
不過他是把白話，翻譯成文言文。
再加點限制。
字?jǐn)?shù)限制，格式限制。
這個思路轉(zhuǎn)變后，科舉似乎也不那么難。
出發(fā)前一天，家里提前過中秋。
江知與叫人做了月餅?zāi)＞撸渲杏行◆~、星星、愛心。
謝星珩一看就笑，跟他挨著壓模時，想到了些表情包。
什么“你給我小星”“我覺得布星”。
諧音梗。
江知與聽得懂。
他會做衣服，繡工還不錯，聽著就想做個布星、小星星。
謝星珩壞心眼兒：“你知道小魚有什么嗎？”
他使壞，江知與也想聽。
“什么？”
謝星珩說：“有一種說法，人懶、過得安逸、目標(biāo)是為了躺平，自己連翻身都不想動，這叫咸魚�！�
江知與看他。
謝星珩慢悠悠道：“與之相對的，忙里偷閑，就叫摸魚。”
江知與突地紅臉。
他大膽道：“我們現(xiàn)在是什么？”
謝星珩把特殊模具的月餅，以小魚、愛心、星星的順序擺好。
“忙里偷閑，我在摸魚，你在愛我。”
第39章
封賞到
上京趕考的路線稍有變動，大方向不改。
先走水路到府城，再轉(zhuǎn)陸路去京都。
張佑帶了三個人護(hù)送，徐誠連夜給江知與發(fā)求助信號，獲得江知與的點名，拗不過徐誠的娘親穆彩鳳，沒能把他捎帶上。
人站碼頭，徐誠欲哭無淚。
“我完了……等你回來，我指定已經(jīng)成親了……”
他比江知與大，年初滿的十八，虛歲算十九。眼看著今年要過完了，他娘把他當(dāng)二十歲的“老哥兒”看待。
從前對他的親事，著急歸著急，沒逼著他硬嫁。
現(xiàn)在鏢局都要聯(lián)合辦喜事了，那些師兄弟們，沒一個敢來求娶他，加上他前陣子滿城跑，他娘認(rèn)可他的品性，作為親娘，還是擔(dān)憂，說了老話，想要他成家，拘拘心性。
江知與問他：“你不想成親嗎？”
他倆感情好，他記得徐誠也對成親之事有所向往的。
之前還說過喜好。他性子要強(qiáng)，也愛管事，男人的性子最好軟和一些，免得兩人三天兩頭的吵架，看著就鬧心。
這個要求不難辦。
徐誠的父親是鏢局二當(dāng)家，他們兄弟都在鏢局干活，娘親守著個小鋪面賣首飾，家底頗為豐厚。他能招婿的。
徐誠不跟他說假話：“今年沒出岔子，這親事我就隨我娘，她又不會害我，我也沒喜歡的人，怎樣都行，湊合著過吧�？晌铱茨惴蚓@么有情有義，我覺著我這也不能太將就。”
不說多轟轟烈烈吧，至少要能同甘共苦。
江知與能懂他的心思，他剛擇親那陣，心里不說抗拒，也十分忐忑。
要不是剛好碰上了謝星珩，又被他吸引。一日日探聽下來，越發(fā)喜歡，有了期盼，這親事也沒滋沒味的。
他想了想，跟徐誠說：“我打算把各地鏢局的落腳點走動一番，讓他們打聽當(dāng)?shù)叵�，半個月傳一封信，此去是北上，南方的路子原想年后再說，你若實在逃不開，也沒碰上合心意的，你就去找我爹爹說，我爹爹會幫你勸勸鳳姨的�！�
穆彩鳳看著鋪面，徐武成親后，夫朗會生，頭胎就是雙胞，孩子剛滿三歲，又給懷上了。
她家里頭忙不過來，才漸漸少來江府玩。之前跟宋明暉走得很近，兩人能說體己話。
徐誠想想，認(rèn)為可行。
二次送考，來人頗多。
謝星珩那頭，宋明暉跟江承海都在，讓他放寬心，別有太大壓力。
家鄉(xiāng)遭災(zāi)在前，岳家有禍在后。從前再有才華，這數(shù)月的耽擱做不了假。
朝廷來人，又壓得他家無力反抗，差點家破人亡。謝星珩心里憋著氣，這段時間讀書勤奮又刻苦。
他們看在眼里，欣慰之余，也擔(dān)心他過猶不及，越想要，越得不到。
江承海跟他說：“大不了我給你買個名額，你去國子監(jiān)讀書。”
國子監(jiān)可以納供換名額，就是高價自費讀書。
熬出資歷，順利畢業(yè)，也能分配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