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買都買了,支持災(zāi)區(qū)同胞怎么了?
話術(shù)可以跟咸鴨蛋一樣,尋常常見,但買他們的稻米,意義不同。
提前交卷的書生數(shù)量有限,一個個被氣氛組迎接走之后,他們幾個自然站到了前排。
不知道是誰大聲喊了一句“謝相公出來了”,后頭坐在茶攤街旁的人也都圍了過來。
今天沒有請人夸夸,自然也沒有采訪的人。百姓自發(fā)的提問。
“謝相公,說說入贅的事�。课覀兿跳喌岸假I了!”
“你們幾個站這里做什么,今天要賣什么?”
“你們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我跟你們說,貢院門口不是最熱鬧的,考生最愛住的地兒是君子坊!那邊都是考生,我們?nèi)ツ莾簢Z�。 �
君子坊,是一個街坊名,東西兩面都有書院,住在那里的書生多,考出來的人也多,久而久之就改名了。
每逢考試季,外地考生都要找地方住�?蜅C窬樱睦镉械貎鹤∧睦�。
君子坊是民居,到了時節(jié),能擠進(jìn)上千的考生。
這地方謝星珩記下來了,考完以后他就自由活動,定然要去看看,擴展擴展人脈。
他不怯場:“我入贅的事兒,你們不用多管,你們知道我有個好夫郎就行了�!�
下面有人激他:“不敢說,是不是怕夫郎?”
謝星珩昂首挺胸,滿臉春風(fēng),就差直說“我怕夫郎我驕傲”了。
他這種性格的書生實在少見,等在旁邊也是等著,都愿意來聊一聊。
上一場聽說楓江遭了災(zāi),這些天京城都在聊,其他地方的書生也說了自家家鄉(xiāng)。最近京城的話題,都與各地民生有關(guān)。
古代交通工具受限,路上多兇險,很多人一輩子都離不了故土,聊起各地風(fēng)俗人情、地方特產(chǎn),都聽得津津有味。
興趣起來了,又都是樸實人,愿意聽一聽廣告。
買不買另說,往后幫忙宣傳一下,也算好事一件。
今天早出來的書生都有好些跟著圍觀,沒急著走。
謝星珩把這差事交給了江致微,“堂哥,你的舞臺來了�!�
江致微:“……”
有的人,沒上場前,激動雀躍,也想一試。
到了陣上,又手抖哆嗦,心跳很快,背心冒汗。
謝星珩提醒他:“你在農(nóng)莊主事過的�!�
農(nóng)莊里的人,比下面的人多數(shù)倍。
那時不怯場,現(xiàn)在更不能怯場。
江致微一下找到感覺,知道該怎么說了。
他站在貢院門口,就想到這是天下學(xué)子的圣地,總會端著些,提及百姓,再看看下面也是百姓居多,就放開了聊。
他是正經(jīng)跟百姓同吃同住過的人,言語質(zhì)樸得很,說著大白話:“買誰家的不是買?幫一下兄弟縣,大家同舟共濟(jì),也是緣分�!�
有人問他是哪里的書生,江致微說是豐州的。
于是這天,京城又有消息流傳。
豐州的書生,都是人才啊。
江知與聽見外頭熱鬧,就把粉絲煮上了,用的老鴨湯做湯底,最后加了鴨血和青菜葉。
粉是米粉,農(nóng)家自己做的,粉條粗細(xì)不勻,入口有彈性,嚼一嚼又糯糯的,一下就化了。
原滋原味的米粉,味清不膩。粉絲吸飽了湯汁,又有老鴨湯的鮮甜,鴨血嫩滑不腥,青菜脆嫩可口。秋日里來一碗,滿滿的幸福。
男人飯量大,江知與下的粉絲多,整罐湯底都用上了。
謝星珩回來,粉絲剛好出鍋,給他端來超大一海碗。
咸鴨蛋切了四個裝盤,給他添菜。
烤鴨放到現(xiàn)在有些涼了,江知與生了火,再刷蜂蜜熱一熱,外皮更加焦黃以后,他再撒上謝星珩愛的孜然,放火上又烤一回,就拿大盤子裝上。
就著長條桌,他拿了把小刀,給烤鴨切片。
謝星珩想吃厚一點的肉片,他就切得厚厚的,給謝星珩碗里再加一碼。
搞完了,再給自己碗里也堆些肉片,擦擦手,跟他坐一塊兒,挨著吃。
謝星珩今天自信無比,不等江知與跟他聊,就叭叭一頓吹:“我覺得今天的題目特別簡單,我筆墨狂掃,午飯那陣就寫完了,吃飽喝足了,我才細(xì)細(xì)謄抄�!�
江知與聽了開心,也樂意捧場,滿足一下好奇心:“都有什么題目?”
謝星珩照樣講了,這些是可以議論的,別說他倆關(guān)著門窗,在家里說,外頭酒樓茶館里,一堆考完的書生都會扎堆聊。
過后,他又說了新認(rèn)識了兩個書生的事。
江知與知道,他在門前就能看見貢院門口,還是隔太遠(yuǎn)了,聽不清,也著急回來煮粉絲,沒多留。
聽謝星珩說完,江知與眼睛都亮亮的。
他的夫君真是厲害,來到京城,也能大放異彩。
他想起一件事:“我爹爹也是上陵府的人,不過爹爹祖籍是上陵府府城的,不是鄉(xiāng)縣。不知道這次火災(zāi),有沒有影響到舅舅。”
宋家的人,謝星珩只見過宋明暉。其他的人,還是頭一回聽說。
“舅舅是做什么的?”
江知與抿抿唇,吃了幾口粉絲,順便思索了會兒,才小小聲開口:“是鹽販子……在鹽幫……”
謝星珩:?
好野的路子。
他換算了一下,擱在現(xiàn)代,他算是入贅□□了吧。
一個岳父開鏢局,還會黑吃黑。
一個岳父出身鹽幫,在古代搞私鹽,家里做的是掉腦袋的生意。
江知與看他表情,急忙解釋:“舅舅有正經(jīng)營生的,我也好多年沒有見過他,可能已經(jīng)不干這行了……”
謝星珩點點頭。
是得換條路子,私鹽真的太野了。
第45章
考完啦��!
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這天,考第三場。
四更不到就起床,江知與給謝星珩煮了瘦肉粥,配著咸鴨蛋吃。
天氣降溫了,謝星珩的考棚不錯,正巷口轉(zhuǎn)角的地方,一面高墻把北方擋得干干凈凈,久坐不動才會感到寒涼。
上回拿的大襖子,今天一并帶上,考前補覺用。
另準(zhǔn)備了兩只手爐,他們思考題目時,可以暖暖手。
手上實在忙,踩在腳下也行的。
中秋是團(tuán)圓的節(jié)日,謝星珩站在院里,抬頭看天。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
不知這個時空的月亮,能否照到他的親友。
江知與給他整理好考籃,見他神色落寞,輕聲問他:“是不是想家了?”
快的話,他們考完就能回豐州。
成績可以委托其他考生看。
謝星珩搖頭:“讀書人嘛,見了月亮總會有點小情緒的�!�
他適應(yīng)性強,原生家庭兄妹三個,少他一人,父母還有所依靠。
他也不是莫名其妙、無緣無故穿越的,上輩子是猝死,這輩子是新生。
回是回不去的,不如珍惜眼前人。
就當(dāng)他死了一回,忘了喝孟婆湯。
江知與看得出來,他不是真心實意的說笑,只是應(yīng)下,心里思索著,等小謝考完,他要快點動起來,抓緊查查是誰給爹爹下毒的,然后早日返鄉(xiāng)。
今年考中,來年二三月份才考會試,他們在京都有地方住,往來路程尚可,年底時,大嫂要生孩子,回家讀書更合適。
謝星珩熟門熟路去排隊,遞了只手爐給江致微,江致微笑呵呵接下,低聲跟謝星珩耳語:“三叔說要務(wù)實�!�
上回的信里提過,今天再說,就不僅僅是主考官的喜好了。
結(jié)合上一場的題目,不難猜出當(dāng)今圣上對今年災(zāi)情處理的態(tài)度。
——他不要只會推說天子有罪的臣子,他要會干實事的臣子。
第一場規(guī)規(guī)矩矩,考筆墨。這也是毅力與變通。
十年如一日的讀書,讀通了,讀懂了,還要會用。
第二場是看考生的態(tài)度,篩選的是適合在目前局勢里生存的官員。
第三場,如無意外,就是實實在在的才干了。
務(wù)實就是字面意思,辭藻文思是次要,能否直切要害,明白說理才是核心。
謝星珩對江老三沒有好印象,收了提醒,還要吐槽:怎么跟擠牙膏似的。
他張張口,難得語塞,想到古代沒有牙膏,突然淡了興致。
算了,今天不罵人了。
江致微看出他意思,含糊說:“他這幾天走動多。”
上回見面,他跟三叔說了老家差點被抄家,三叔就在走動關(guān)系,不知打聽出了幾分。
兩場考完,京都話題熱度起來了,三叔也越發(fā)看重謝星珩。雙方還未見面,關(guān)系不明,三叔心里猶豫,拖到了考前才提醒。
謝星珩了然。
他反正不記“敵家”的恩。
說他白眼狼也好,說他沒良心也好,他良心長里面,胳膊肘朝內(nèi)拐,別說是“敵家”,單說外人,能有他家人好?
什么小恩小惠,也想收買他。
沒當(dāng)面罵人癡心妄想,就算他仁義了。
正式點名,他們靜默下來。
流程走完,回到熟悉的考棚,謝星珩放好東西,擦桌子,要熱水泡茶,弄完就蓋著大襖子,抱著手爐補覺。
黎明時分,銅鑼敲響,號軍的喊話隨后而來:“相公們醒醒,題目紙來了!”
第三場純策問,有五道題。
策問又叫對策,題目長長一道,好些個問題,一條一條對著答。
策題是寫在紙上,會試的題目是固定的,全部考生統(tǒng)一試題。
等以后去了殿試上,可能會有“射策”,也就是把策題做成簽,考生抽中什么答什么。
有一定概率跟天子對策,一問一答間,考生的心里素質(zhì)跟個人才思一覽無余。
這場策題很常規(guī),兩道經(jīng)史,三道時務(wù)。
時務(wù)是謝星珩熟悉的,朝廷真的很急,三道策問,一錢糧、一水利、一商貿(mào)。
賑災(zāi)要錢要糧,錢糧從哪里來?
商業(yè)經(jīng)濟(jì)可以帶動民生發(fā)展,當(dāng)前時代生產(chǎn)力有限,農(nóng)商大有可為。
因地制宜,以“振興鄉(xiāng)村”的觀念,去解決民生問題。
各地經(jīng)濟(jì)整體性提升,抗風(fēng)險能力也自然提升了。
經(jīng)濟(jì)提升,老百姓手里有了閑錢,就會拿出來花,市場流動起來,經(jīng)濟(jì)也就活了。
但這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需要一代代人去努力,方針定下,還得有推行的魄力,也得有壓制權(quán)貴鄉(xiāng)紳的本事。
對謝星珩而言,這三道策問,實際上一道題。
商貿(mào)流通了,錢糧攢起來了,才能大興水利。
水利怎么做,就交給專業(yè)人士。他只能提一點理論性建議,沒有實地勘察過,怎樣開工,他不懂。
正經(jīng)寫上卷子,又不能這樣激進(jìn)。
提綱寫完,謝星珩抱著手爐沉思許久,在文辭上做了修改,讓他的話看起來偏理想主義一點,有年輕書生的意氣,顯得他很“呆”,不切實際,又真的有想法。
想法能不能實現(xiàn)另說,這點才干足矣。
經(jīng)史類的題目,是謝星珩本次科舉最大的難關(guān)。
大啟朝是個架空朝代,可這里的很多東西,包括文化發(fā)展,都能在他熟悉的歷史里,找到些許影子。
尤其是文化。就拿科舉來說,所讀書籍,跟后世沒區(qū)別。
這方面他能依據(jù)所學(xué),大膽作文。
到了史料這塊,他便束手束腳。
他還沒來得及翻幾本史書,當(dāng)朝政局了解也非常淺薄,有限的精力全撲到了書本上。
寫寫刪刪,整出兩篇中不溜秋,毫無亮點的答卷,再把時務(wù)三策擺一塊兒,簡直是屎上雕花。
謝星珩長嘆一聲,仔細(xì)檢查,照著格式,認(rèn)真謄抄完畢,他的考卷就定下了。
交卷出場,已近黃昏。
鄉(xiāng)試三考,今天出來最晚。
考場內(nèi),有考生點上了蠟燭,繼續(xù)熬著時辰。
謝星珩臨近大門前,揉揉臉,把喪喪的情緒趕走。
無所謂。
他來了一回,也算長了見識。
區(qū)區(qū)科舉,也不算很難嘛。
多給他點時間,他背背書,翻翻史冊,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就沖他這張臉,真到了殿試上,探花也考得。
今年……人事已盡,他無愧于心。
中秋佳節(jié),貢院外等候的人少了大半,余下都是考生家屬跟氣氛組。
謝星珩混了臉熟,今天出來被好一頓夸。
他四處拱手,張口祝詞一溜溜的,聽得大家伙都樂呵呵的。
貢院正對著的街前,江致微跟七八個書生在這里等他一起過中秋。
“有人攢了局,開了中秋詩會,大家以文會友,都等著你過去,我們走吧?”
謝星珩來到京都以后,行蹤神秘又低調(diào),連江致微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別人更是找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