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院里小廝端來醒酒湯,也提熱水過來,供他們洗漱。
天冷,醉酒的人不在桌前久坐。
洗漱時,他倆一塊兒,江知與看謝星珩從懷里掏出個本子,然后才脫衣。
他瞇瞇眼,見本子上是他寫的“生意經(jīng)”,又是一陣笑。
“你不是說沒什么生意經(jīng)嗎?怎么還有本子?”
謝星珩真沒寫什么生意經(jīng),他說:“最開始寫的幾本生意經(jīng),我都交給你了。這一本是隨便瞎寫的東西,不算生意經(jīng)�!�
但本子上寫著“生意經(jīng)”。
江知與說:“那給我吧?我一起收著?”
不過一個本子罷了。
謝星珩答應(yīng)了。
江知與擦洗過身體,順手把生意經(jīng)拿上,窩到炕頭,翻開了第一頁。
第一頁筆跡很新,寫著“奮斗哪有軟飯香”。
江知與歪歪頭,腦袋上仿佛頂著個問號。
他醉醉的腦袋,想不出來這是什么意思。
謝星珩到他身邊躺下,叫他早點睡,他就乖乖放下本子,往下縮回被子里。
夫夫倆抱一處,相擁而眠。
江知與一宿沒睡好,醉酒后頭疼,醒得特別早。
他看謝星珩還睡著,有點酒勁的余留,也有點夢與真實分不清的迷糊。
他踢了謝星珩一腳:“干活去。”
謝星珩迷迷糊糊,還沒醒神,哼哼唧唧應(yīng)聲。
應(yīng)聲了,但不動。
江知與生氣,補了一下。
“怎么不聽話?”
謝星珩這回醒了,懵懵看著江知與:“什么話?”
江知與說:“干活去�!�
謝星珩疑惑:“什么活?”
江知與認(rèn)真說:“掙錢的活�!�
謝星珩揉揉眉心。
這是什么意思?
他正在思索他昨天有沒有說什么話,就聽江知與說:“我要吃軟飯�!�
謝星珩:?
你吃什么軟飯,你是軟飯制作人好嗎。
江知與還說:“這是你教我的�!�
謝星珩想起來了。
他拍拍腦門,鉆被窩里,給江知與一頓撓,把江知與撓得醒神,知道不是夢。
謝星珩把他好生笑話一回:“酒量怎么差成這樣?還能有隔夜的酒勁呢?”
江知與臉紅紅的,他裹著被子,身子還要壓著被子,不讓謝星珩繼續(xù)撓他了。
他嘴硬:“我就不能想吃軟飯嗎?”
謝星珩更是笑:“能,可以,你當(dāng)然行。等著啊,我今天就給你蒸一籠軟飯吃�!�
江知與知道此軟飯非彼軟飯,依然高興。
“嗯,想吃糯米飯�!�
年底打糍粑,都是自家蒸糯米,新蒸好的糯米,加一把糖,吃著沙沙甜甜,滋味可美。
謝星珩也答應(yīng)了。
“給你做小魚飯吃。”
江知與就抱著他,往他懷里擠。
“想吃星星飯�!�
這也行嘛。
謝星珩說:“再給你弄個愛心煎蛋�!�
第141章
進京趕考
趕在新年前,宋原從津口縣歸來,帶回的年禮和信件按照名帖送完,最后到宋家。
宋原帶回家一個好消息,機會比他想象中來得早,他暫時會在南地的糖廠當(dāng)差。
今年時日尚短,人員還沒管理到位,來年要再待一陣。然后負(fù)責(zé)果糖的運輸。
運輸路線,是一路南下,直至邊關(guān)。
宋威跟孟秋都久久無言。
這是他們最不希望的機會之一,要拿命賭。
宋原說:“我們自家立起來了,跟誰家來往都有底氣。”
談交情,總有委屈的時候。到時再深的感情,也會消耗干凈。
另外,他這出身,以干實事來說,這是最好的出路了。
宋威沒什么好說的,看徐誠給他們捎帶的年禮,知道徐誠還記掛著從前的情誼,老懷甚慰。
“果然還是要多做好事�!�
與人為善,才有今天。
徐家也收到了年禮和家書,他們看徐誠又沒回家,原是不爽,心里難受,拆開信件,看徐誠說懷孩子了,二月份就要生了,又都高興起來。
懷了孩子,不宜奔波,這都要臨盆了,是該好好養(yǎng)著。
江知與也收到了信件,跟宋明暉說過后,兩人看天氣好,就帶著兩個孩子到徐家來坐坐。
跟穆彩鳳說說話,聊聊天,把喜氣放大一些,也好放心,少些憂悶。
謝星珩則在學(xué)習(xí)之余,拆開了林庚的回信。
因徐誠懷孕,林庚緊著徐誠的身子來,人手抽調(diào)不開,今年暫時先這樣,來年開春,珍珠養(yǎng)殖和玻璃燒制,都會同期找場地蓋作坊。
津口縣的新城區(qū)計劃,林庚推遲。要讓津口縣先發(fā)展,以五年為一階段,先過五年再說,讓百姓們先把日子過好,再考慮做出改變,朝下一階段邁進。
在一階段發(fā)展期間,他會安排人配合江家的果醬廠,完成謝星珩最初對百姓們的承諾。
要做官的人,最忌諱失信于民。果醬廠低價買果子,是有做出修路承諾的。這也是當(dāng)?shù)匕l(fā)展必須要做到的事。
林庚會出人,也會根據(jù)琉璃和珍珠所產(chǎn)的收益,進行調(diào)配,把這件事辦了。
這五年,也是整個南地經(jīng)濟的生長期。
他們才剛剛找到生機,更遠(yuǎn)的地方還受困于路途,這些都不急。
發(fā)展是好事,但要以民生為主。不能吊著百姓,讓他們吃力的去追。要給他們時間成長,自然趕上發(fā)展的隊列。
這方面,也是多方考慮。
新皇暫未發(fā)難,林庚相對被動。他若起兵,就是亂臣賊子,是讓天下百姓受刀兵之苦的罪人。
以他個人而言,很多東西都能容忍。
再者,皮甲武器還在制作當(dāng)中。
鐵礦有限,跟著挖礦煉制,跟著在尋找新的鐵礦。皮料也有周期。
兵器之外,還有糧草。糧食增產(chǎn)是這兩年的事,儲備也以五年為一階段,先飽百姓,再囤軍糧。
林庚這一封信寫得很長,推心置腹的跟謝星珩說明現(xiàn)在的局勢與勢力情況。
他要給已經(jīng)“押寶”的謝星珩說明一些事情,他不會為了掌權(quán)去搞事情。
謝星珩舉薦的事,他同意。
黃家要把布料生意做到南地,他能給方便。
白家要在津口縣做一個地標(biāo)建筑,他能保證,津口縣的新縣城重建,會從白家抽調(diào)主力人手。
至于珍珠和琉璃的供給問題,也能答應(yīng)。
這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橫豎都要找人,都要再招商引資,給誰不是誰?
信件最后,林庚寫到: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謝星珩看完,把信件放到銅盆里燒掉。
天子掌天下文官,但大啟朝最有力的兵團,在林庚手上。
若沒冤屈不平,他便不會仗劍扶危。
謝星珩也這樣想。
若非被逼,誰不想過安生日子?
他研墨提筆,半晌沒有文思,信也寫不出來。
謝星珩便不寫信了。
今天江知與帶著孩子去了徐家,他左右晃晃,去到客院,約老師出門看戲。
豐州縣的戲班子,最近都在唱《西游記》的本子。
《三打白骨精》不愧是經(jīng)典劇目,首次亮相是在茶樓的小臺子上,那么丁點兒人,都傳遍全城,好評連連,滿城的戲班子都唱上了,還不夠座。
孟培德問謝星珩:“你最喜歡哪一場戲?”
謝星珩說:“《三借芭蕉扇》�!�
這讓孟培德側(cè)目。
以他對謝星珩的了解,他以為謝星珩會是喜歡《大鬧天宮》的。
謝星珩也喜歡《大鬧天宮》,看著爽啊。
他長大后,就不太喜歡了。努力認(rèn)真的人,反而會被孤立、欺壓、嘲弄。奮起反擊,也只會換來更重的壓迫。
而說喜歡《三借芭蕉扇》,則是因為那時期的大圣,做出了一個讓他受益匪淺的行為。
大圣在與鐵扇公主借扇子的過程里,因打不過,所以變成小蟲子,進入鐵扇公主的肚子里。
現(xiàn)代有句話,打不過就加入。
《紅樓夢》也有句話,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先從家里自殺自滅起來。
謝星珩行事作風(fēng)改變的開始,就源自《三借芭蕉扇》。
后來再讀《紅樓》,在理科之外,愛上看書,這階段的他,才突飛猛進,少了些棱角,各處圓融。
這些初中時就看的書籍,非得經(jīng)歷一些事情,再去重溫,才有不同的體會。
孟培德拿了戲折子,看文字版的內(nèi)容,聽謝星珩絮絮叨叨的講,突地合上戲本,問他:“你是不是心里沒底?”
謝星珩靠在椅背上,過了會兒才點頭:“心里有點慌�!�
可能是緊張,也可能是興奮。
再有半個月,他就出發(fā)去京城了。
是好是壞,前程如何,在此一行。
孟培德望著戲臺子上的熱鬧,叫小廝去點戲,就唱《三借芭蕉扇》。
師徒兩人再沒說話,等著前面戲唱完,中場之后,接上他們要看的戲。
戲劇表演會夸張一些,現(xiàn)在也沒特效,大圣鉆進鐵扇公主的肚子里,是用一個正面空著的箱子做掩飾,觀眾能看見全貌。
孟培德跟謝星珩說:“我有個師兄,做官很厲害,你應(yīng)該聽說過他,他姓沈。他最高做到了一品官,起起落落的,現(xiàn)在又回到了朝廷。我們同年科舉,我被點為狀元,他是那屆榜眼。入翰林院后,我倆一起拜當(dāng)時的翰林學(xué)士為師。”
“他很不服氣,跟我不太和睦。他很快調(diào)任外地,接連升職,不到八年,就是一省巡撫。回京述職后,又外派出去,當(dāng)兩省巡撫。那一年的他真是風(fēng)頭無兩。我們師兄弟見面,他說考上狀元又如何,不懂為官之道,就走不長�!�
孟培德過了會兒,繼續(xù)道:“他是我見過的最會做官的人。我虛心請教過,他說為官者,為君分憂,為民請命。你須得彎腰低頭,做出猥瑣貪婪樣,這樣才合群,前路無阻。分憂時沒人攔著,請命時沒人擋著,官途自然順利�!�
戲臺上的木箱子已經(jīng)撤離,孫大圣從鐵扇公主的肚子里出來了。
孟培德說:“我又問他,我說,你是彎腰低頭鉆到籠子里去,還是彎腰低頭赤.-身.-裸.-體的與人合流?”
謝星珩來了興趣:“我猜是后者�!�
孟培德點頭:“對,他很惱怒。就那年,他動用關(guān)系,把我從翰林院調(diào)到禮部任職。他要看看我會不會‘脫衣服’。”
孟培德現(xiàn)在都被革職了,結(jié)果顯而易見。
身邊都是合流的人,各成黨派,他在激流之中,有諸多不順與委屈。
“我要信了他那套,我所學(xué)文章道理,就自相矛盾了�!�
流水可以逆著加阻力,也可以把某個人溺斃。
謝星珩皺眉思索,說:“我鉆籠子?”
孟培德?lián)u搖頭:“你為什么要下水呢?”
謝星珩沒明白他的意思。
孟培德?lián)u頭:“你科舉,有了科名,才會讓文官們瞧得起。只要這個名順了,就夠了。”
調(diào)任之時,上限不受阻。
謝星珩舒展眉頭,眉心猶有愁思未解。
“我能行嗎?”
孟培德點頭:“你很適合做官。”
一個好官,為民之官,必是純臣。誰也擋不了他的道。
謝星珩長舒一口氣。
但愿能行。
包廂里就此安靜下來,師徒倆看完這場戲,天色已晚。
他們出來坐馬車回府,家里晚飯已經(jīng)做好。
年節(jié)期間,伙食極好,葷菜滿桌,這季節(jié)少見的蔬菜也能擺上兩盤子。
謝星珩到了家,不說煩心事,只說跟老師出去看戲了。
“真是火爆,要不是咱們家有個戲班子,今天還看不了。”
自家戲班子,給東家留了包廂,隨去隨看。
問起來看了什么戲,謝星珩如實說了。
江知與笑道:“你好喜歡看《三借芭蕉扇》,趕明兒帶我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