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謝星珩應(yīng)下,“行。”
年前再無大事,謝星珩的學(xué)業(yè)壓力驟減,一天天的沒課,每天留兩個時辰,去書房里答策問。
今年除夕夜,孫知縣組織縣里商戶,照著往年的排場,還是城門外頭劃塊空地,放煙花玩一玩,讓百姓們樂樂。
他們一家人抱著孩子,出去逛街看煙花。
半途里,停停走走,所遇皆是熟人,越走,觀賞隊伍越是大。
好些百姓認得他們,也跟著一塊兒過來,說句話都要扯著嗓子,所有人都在已讀亂回,聊個氣氛罷了。
今年的煙花棒做得像樣,兩個孩子愛玩。
兩歲多的孩子,走路穩(wěn)當(dāng),跟著幾個哥哥們?nèi)ネ鏌熁�,不要大人抱,跟著近一點,他倆都要急。
宋游跟謝川兩個大孩子就拍著胸口,保證他倆一定帶好弟弟,讓他倆玩得開心,不磕碰一點兒。
謝根跟陳冬也在,帶著兩個豆,也買了好些煙花棒,這個可以捏在手里玩。
陳冬的臉皮練出來了,想玩就捏手里玩。謝根還不好意思,就說帶孩子玩,大手握著小手,過過癮。
謝星珩見狀,牽著江知與過來找他們。
兩個小豆比兩個小寶大一歲,今年三歲了,可以取名字了。
謝根跟陳冬這些年沒松懈,識字慢了些,總歸識得許多字。
再有謝川翻書,他們選了好幾個名字,見了謝星珩,就讓謝星珩再把把關(guān)。
謝家小輩,老大叫謝川,兩個小的也是單字名。
老二是小哥兒,看是取“昭”還是取“安”。
老三是小漢子,看是取“信”還是取“柏”。
字義都挺好理解的,謝星珩稍作思索,說:“老二就取‘昭’字。”
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
謝家三個豆,小名都小小的,大名可以抬一抬。
小哥兒取“昭”字,可以取“明白”之意,也能以“光明”來理解。
老三嘛,兩個字都不錯。
謝星珩選“信”字,人無信不立。
立起來,自是松柏。
謝根夫夫倆都連聲說好,叫兩個小的謝謝二叔。
孩子常來江家上“幼兒園”,野著養(yǎng),活潑之余又很有禮貌,叫來領(lǐng)名字道謝,他倆能舍下煙花棒,過來奶聲奶氣說“謝謝二叔”。
場面可喜人。
江知與算著日子,到明年,兩個小寶滿三歲,也能取大名了,他們現(xiàn)在就得多多留意。
謝星珩讓他不用多想:“他倆名字要平著來,隨便取取就行了�!�
江知與:“……”
“怎么個隨便法?”
謝星珩說:“江隨,江便。”
江知與聽笑了:“你真這樣取名,孩子以后不叫你爹了。”
謝星珩想到了很多常見名字,比如:小明、小紅、小美、小帥。
他想著還笑,時代因素,一個年代有一個年代的風(fēng)潮,不知現(xiàn)代的“網(wǎng)紅名字”,能不能被江知與喜歡。
他把家人的名字在心里過一遍,發(fā)現(xiàn)就他跟江知與的名字不夠好聽。
活該他倆天生一對。
除夕在外瘋玩一場,回家還得守夜。
宋家、謝家,兩家齊整,就不來江家湊熱鬧。
孟培德推說跟兒孫有話說,沒過去一起守夜。
江家一家六口在,兩個小寶貝熬不住夜,到家就打盹兒,和往年一樣,他倆先睡,大人們烤火烤零食,吃著喝著聊著。
今年拜年,要走動的人家多。江承海看著,跟江知與一塊兒,把商戶這頭的年拜了。
謝星珩就緊著書生們來,以后都是人脈關(guān)系。
年節(jié)長,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三五天的,把這事兒辦完。
今年要去趕考的人,都約一約,到時就著江家的車馬,一起上京。
行李不多收拾,兩個大人能將就,到了地方再買,多點些孩子的衣物用品。等成績出來,家里再收拾東西,體面些的行頭,都給他們送去。
江知與先跟著一塊兒去,不論成不成的,一家子在一塊兒,心里舒坦些。好過在家里干等著著急。
京城鏢局那頭,他倆考完以后再去看看。何鏢頭夫夫倆都是講理的人,不會介意。
余下的人情走動,比如說程明程國師,霍首輔家的三公子,這些都看謝星珩的意思來。
他倆須得把來喜帶上,身邊有個懂事的自家人做管家,在外生活壓力小一些。
謝星珩撥弄著炭火,先把這事兒拒了。
“來喜都成親了,也是有家業(yè)的人,跟著我們在外頭,要拖家?guī)Э诘碾x開家鄉(xiāng),還是算了。而且我估計我不會差人用,有得是人給我塞人�!�
隨便吧。
能用用,不能用再買些人。
買來的不伶俐,那只能再麻煩林庚也想想法子,給他塞幾個來用用。
他們夫夫倆也有件事想跟兩個爹說。
“我跟小魚的意思是,留個孩子在家里,你們幫著帶一帶,家里也熱鬧一些�!�
他們在外頭,把天璣寶寶帶上。
現(xiàn)在的人,都覺得兒子才是一家的未來。
錦鯉寶寶跟著他們,風(fēng)險大。天璣寶寶就還好。
兩個爹也會教孩子,江知與跟江致微兄弟倆都挺正,兒子留在家里,他們都放心。
另外,錦鯉寶寶也乖順些,把他留在家里,能快些緩過來。
江承海跟宋明暉沒能立刻拒絕。
江家人少,兩人也上了年紀(jì),比從前愛熱鬧。
孩子養(yǎng)在眼皮底下,眼看著他倆一日日的長大,現(xiàn)在大的要出去闖蕩,小的也要帶走。他們說不心酸,那是假的。
真留個孩子在他們身邊,他們又不忍心。不忍心讓這么小的娃娃,就離開親爹。
他們搖搖頭:“再說吧,你們在外頭忙活,要是忙不過來,他倆也想家,想我倆,就讓小魚抽空回來一趟�!�
謝星珩跟江知與勸了幾句,依然是到時再說的回答。
天邊蒙蒙亮?xí)r,謝星珩跟江知與去灶屋,揉面調(diào)餡兒,做餃子吃。
新一年,開始了。
豐州縣的新年,有冬日活動在進行,熱鬧非凡。
同一時期,津口縣的新年,剛過大年初一,就有好些書生結(jié)伴出行,進京趕考。
津口縣的舉人數(shù)量不多,年限久,積累下來有那么些。
江致微已經(jīng)是知縣,不必再去科舉。等他事業(yè)穩(wěn)定點,可以再去爭取,提升一下仕途上限。
趕考的書生走得靜悄悄,只有書生家人在意,別家百姓們,依然是以族群聚居著,鄰里之間都是親戚,出門繞一繞,不過半天,就拜完年,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
今年他們的日子好過,家家戶戶都泡著果干茶,有些人家舍得,也泡著糖水喝。
他們都在說開春后要做哪些事。
果樹要追肥,縣里教了蚯蚓肥,開春就讓小孩子去挖蚯蚓,抓來堆肥。
漢子們要趕場子去開荒,婦人夫郎力氣小,就響應(yīng)響應(yīng)植樹造林的號召。多種些樹。
更多的荒地,他們兼顧不過來,因人少,無法跟其他縣城一樣,能分出人手去種地。
但江致微鼓勵他們種地,至少現(xiàn)有耕地別荒廢了。
冬日里,他們也趕著好日頭時,抽空去搶工,開開路,把林區(qū)的路修一修。
這是多個家族的自發(fā)性行為,縣里窮,他們都知道,沒指著縣里出錢。
但江致微還是給他們包了飯,大饅頭管飽,各人自覺,吃飽就夠,別往家里捎帶�?h里實在窮。
年節(jié)前,江致微也跟黎文君各族勸說,現(xiàn)在大的果干加工作坊蓋不起,他們意見不合。只能參考糖廠的模式,一個大廠區(qū)里,分多個作坊,各族都集中人手,來制作果干。把人力利用到極限,省些人力做別的事。
今年過年,江致微很忙。
一來是江老三發(fā)瘋。職位被頂替后,朝廷對他沒有任何安排,他只能爛在南地,成為笑柄。人變得愈發(fā)酗酒,時不時來鬧一場。年節(jié)里尤甚。
衛(wèi)澤現(xiàn)在懷著孩子,姜楚英病也沒好,衛(wèi)爹倒是能來幫襯,但老實人哪能跟酒鬼較勁?
他只能自個兒頂上。
衛(wèi)澤那頭的親戚也不消停。忙的時候識趣,自家也趕工做果干,不到眼前惹人煩,一旦閑下來,就要過來攀親戚。
衛(wèi)澤的大哥一家以及后娘的娘家,都是厚顏無恥之人。他們來時要說親戚,不承認是親戚,又說他們是百姓。
江致微當(dāng)了知縣,還能欺負百姓啊?
這件事,江致微等到江老三被夏元儀關(guān)在家里,才得閑處理。
他不再是從前不知世事的書生,他是一縣之主。他再仁善,難道還不懂縣令對平民的威懾有多大嗎?
他不講私情,大過年的,他直接把人拉到公堂去審問。
衛(wèi)澤的大哥衛(wèi)林,鄉(xiāng)里都知道的無情不孝之人。
他自個兒斷親的,求也求不回去。弟弟妹妹就算了,老父親都不贍養(yǎng),他有什么臉再來攀親?
他要攀親,江致微也同意。
“那我們先斷斷你這不孝之罪。”
斷親了,他不孝,只是挨罵。
他若要攀親,不孝就說不過去了。
衛(wèi)林在公堂之下跪著,望著公堂之上,威嚴端坐的江致微,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他哪敢論罪?論罪江致微能隨意發(fā)落了他。
他只能斷親徹底,跟從前一樣,和衛(wèi)澤這一脈再無瓜葛。
同一天里,江致微又叫人去把衛(wèi)澤后娘的娘家人都捉來問審。
他們沒有斷親,后娘至死都是衛(wèi)家的媳婦,這門親戚賴不掉。
江致微要追查一下后娘的死因。
這事兒好查,南地是朝廷都管理松懈的地方,百姓不懂法理,什么事情都敢放在嘴上說。
這一家人,逼著出嫁的女兒,再另行嫁人的事,現(xiàn)在打聽打聽,還有不少人記得。
全都拉到堂上來做證人。
一條人命,在他們的逼迫下,活活熬死了。不是兇手是什么?
定不了殺人之罪,定個買賣人口總行吧?
把別家的媳婦,賣給另一家做媳婦,怎么不算買賣?
什么?你說她是你家女兒?
那你家的規(guī)矩,還比朝廷的規(guī)矩大嗎。
大過年的,衙門開門紅,把他們屁股都打開花了。
這兩個深究起來是家事的案子,讓津口縣的百姓們,記起來他們還有個衙門。
他們從前有事,都是找族長處理。
都是族人,就族長決斷。
跟外族人有沖突,就族長帶人解決。
這下他們來了新鮮,過年里閑著,好些百姓來湊熱鬧,還聚在衙門外看審案子。
第一個案子是:李家的雞,跑到了張家的地界,被張家的人下鍋吃了。李家的要張家人賠雞。張家的說跑到他家的雞就是他家的,他不賠。
江致微眼皮子抽搐。
他望著張家的人:“你真這樣認為?”
張家人梗著脖子不認錯,就是這個理!
江致微就跟李家人說:“聽見了嗎?你現(xiàn)在就把他拉到你家去,從此以后他是你們李家人,跟你姓,以后姓李不姓張了�!�
堂下當(dāng)事人懵懵的,堂外百姓哄笑一團。
李家人反應(yīng)過來,都說好,要讓張家人來李家做孫子!
張家人哪里同意?都說哪有這樣斷案的!
江致微說:“你來到我的公堂上,我就這樣子斷案。你跟他走,你不走我叫人押你走�!�
當(dāng)孫子還是賠雞,這是個令人難以抉擇的問題。
這個案子過后,外頭的鳴冤鼓就沒停過。整個年節(jié),江致微都在判“孫子”。
縣里因宗族勢力的緣故,百姓們都對地盤很看重。
在他們看來,到了他們地界的東西,就是他們的。
這是他們得利的時候。
換了他們吃虧,就咽不下這口氣。江致微能讓人當(dāng)孫子,他們就要來找孫子。
江致微:“……”
這跟他想的知縣不一樣。
在江致微忙著當(dāng)知縣判“孫子”時,豐州縣的謝星珩,帶著夫郎孩子,告別親人,與縣里其他舉人匯合,踏上了進京趕考的路。
這一次,他記得帶上了謝川給他的公雞。
謝川還以為他考完試就會回來,樂滋滋的跟謝星珩說:“二叔,等你回來,我再給你送幾只雞,我用好東西養(yǎng)著,保證肉美湯鮮!”
謝星珩摸摸他頭:“也別光惦記著養(yǎng)雞,記不記得你說過要當(dāng)秀才,讓人瞧得起的?該考童生就去考。別怕落榜,多考考,你熟悉了,自然榜上有名�!�
謝川確實有點怕落榜,他小聲跟謝星珩說:“那我沒有二叔厲害啊,我爹說你逢考必中,我有你做榜樣,哪能考個童生都考不上?讓人笑話�!�
謝星珩聽了笑:“別貧嘴,以我為榜樣,更該迎難而上,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謝川說:“好,我跟夫子說,我要去考童生!”
謝星珩點頭,跟家人說完話,最后拜別恩師。
他說了句俏皮話:“我這陣子想了很久下水不下水的問題,突然想起來我會游泳。我生自水鄉(xiāng),發(fā)大水都沒淹了我,又何懼水溝溪流?”
孟培德不在乎他下水不下水。
別臟了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