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原來他倆還沒適應(yīng)家里的社牛們。
宋游暗箱了一下,兩個小寶都跟著他。
等兩個小寶被點(diǎn)到,從入場通道里走來,謝星珩跟江承海喊得更賣力了。
兩個小寶是外向性格,但庭哥兒自知能力不夠,跟父親和爺爺揮手的時(shí)候,嵐哥兒笑容燦燦,庭哥兒就有幾分勉為其難。
江知與在旁邊扯謝星珩的衣袖。
他都不知道謝星珩什么時(shí)候藏了個腰鼓!
“別太過了,萬一庭哥兒緊張?jiān)趺崔k?”
謝星珩讓他別管。
江庭慢吞吞的,情緒頓感比較足。他要面子,會羞愧,但昨晚還能偷偷練習(xí),沒有仗著家里寵他,就輕易言棄,這點(diǎn)實(shí)在不錯。
他繼續(xù)喊話。
幾個夫郎他不好說,他看堂哥坐得板正,伸手把人薅起來一起做啦啦隊(duì)。
江致微:“……”
莫名的,他想到鄉(xiāng)試那年在貢院外面的演講。
他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靦腆少年,幾年縣官做下來,多少大場合百千人的演講說過了?哪會怕喊幾個小孩名字。
他站起來喊了兩句,謝星珩還驚喜回頭,跟抓了個好壯丁一樣,分了江致微一個腰鼓。
江致微:“……你要喊多久?”
謝星珩說:“你看我手勢,咱們配合著來。”
比賽總得有個解說啊,他必得全方面夸夸。
那么多體育比賽不是白看的。
從個人實(shí)力到團(tuán)隊(duì)配合,從盤算時(shí)機(jī)到天降好運(yùn),他要全方位夸個遍!
到時(shí)候就讓江致微給他擊鼓,開口說話前,要用力敲敲,這樣場子能安靜點(diǎn),他的話,能精準(zhǔn)夸到孩子們的耳朵里。
江致微:“……”
夸人是個技術(shù)活,對詞匯量的要求極高,不然整場比賽走完,大家就會發(fā)現(xiàn)他是個車轱轆,來來回回就那些話,實(shí)在無趣。
不湊巧,謝星珩現(xiàn)在的詞匯量豐富得可怕。
有他領(lǐng)頭,百姓們熱鬧了一些,入場儀式結(jié)束,比兩個足球場還大的場地內(nèi),先來靜靶較量,淘汰一批人,最終只留三隊(duì),十八個人在場內(nèi),用活的雞鴨兔子做限時(shí)狩獵比賽。
靜靶環(huán)節(jié),看點(diǎn)比較少。
謝星珩掏出千里鏡,遠(yuǎn)遠(yuǎn)找到自家孩子們,依照上場順序,挨個的夸夸。
他從他看見的樣貌體型開始夸,他這頭開口,江致微就敲鼓。
敲完鼓,附近人就知道謝大人要說話了。
謝大人一開口,百姓們都憋著笑——他們不敢大聲笑,笑出聲就聽不見謝大人說話了。
他開局這個夸贊,跟哪家媒人一樣。說起誰家兒郎,那是一表人才,人長得好,身板硬,個子高,有把子力氣。
外貌體型說完,又說拉弓的姿勢,眼神的堅(jiān)毅,實(shí)力之強(qiáng),氣勢之盛。
可惜他的理想是美好的,現(xiàn)實(shí)是骨感的。場地還是太大了,饒是喊出回音,附近也有百姓們的說話聲掩蓋,這些夸夸,落在孩子們耳朵里,只朦朦朧朧,依稀辨出幾個字。
這頭熱鬧時(shí),一隊(duì)從京城來的車隊(duì)進(jìn)城,問江府在哪里。
到江府,送年禮。
這些年禮,有部分是顧慎行和霍叔玉的回禮。
有部分是謝星珩曾經(jīng)提拔過的人送來的,以表示他們記得恩情,并未因謝星珩的官職起落而忘恩負(fù)義。
還有些是同僚送來的,一部分是還禮,一部分是押寶,認(rèn)為謝星珩有朝一日還會回到京城做權(quán)臣�,F(xiàn)在是維系交情。
最多的是沈家送來的。
沈欽言是沒必要給謝星珩送禮的。
來喜看過禮單以后,叫墨塵來看。
墨塵一看沈家的厚禮,眼睛就瞪大了。
他跟來喜說:“快,快去請大人回來!”
說完,他又嫌慢,跟著去找謝星珩。
狩獵活動越往后,賽場越是熱鬧。
百姓們在謝星珩持續(xù)性的啦啦隊(duì)行為里,找到了看比賽的正確打開方式。
賽場沒有安排好座位,大家多數(shù)是高高低低的圍著場地環(huán)形排開站著,但他們看得清看不清的,不影響他們喊話,給孩子們鼓勁兒。
墨塵跟著來喜到這里,費(fèi)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謝星珩。
江家是主辦方,有個看臺坐著。
謝星珩是官身,又加了士兵保護(hù)。這頭守衛(wèi)森嚴(yán),來喜說是江府有事,讓跟謝大人通傳一聲,才得以在外面等候。
謝星珩正好嗓子有點(diǎn)累,把千里鏡交給江知與,讓堂哥歇會兒,跟兩個爹說一聲,先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何義回盡職當(dāng)護(hù)衛(wèi),形影不離的跟著他。
繞路一段,謝星珩看見墨塵跟來喜一塊兒來的,心里就沉了沉。
他大步闊走,過來領(lǐng)著兩人院里賽場,找個安靜的地方,問:“出什么事了?”
來喜說:“京城有些大人送了些年禮過來,沈大人送了三車有余!”
謝星珩皺眉:“有信件嗎?”
來喜看過信件匣子,各家都是禮單加信件,一折子夾著。沈家只有禮單,沒有信件。
謝星珩又問:“送年禮的人走了嗎?”
來喜點(diǎn)頭:“還在呢,我留他們在府里喝茶,叫人備了酒菜,給他們擺兩桌暖暖身子�!�
至少能留一個時(shí)辰。
謝星珩便不在衛(wèi)所久留,他讓何義回過去跟江知與說一聲,領(lǐng)著來喜跟墨塵往外走。
他問墨塵:“你看禮單了嗎?有熟悉的東西嗎?”
墨塵搖頭:“沒來得及看�!�
謝星珩點(diǎn)點(diǎn)頭,安撫了他一句:“別想太多,也許是師叔怕我沒銀子花,給我送點(diǎn)兒�!�
這話的潛臺詞是,怕墨塵沒銀子花,給送一點(diǎn)兒。
墨塵只是點(diǎn)頭。
到了外邊,他們坐馬車回府。
一來一回,又是找人等人,好歹趕上了。
在送禮的人走之前,謝星珩找他們領(lǐng)頭的問話。
“你們誰是沈家的?”
領(lǐng)頭的漢子說這里沒有沈家的:“我們看在霍大人的面子上,一起捎帶的�!�
霍叔玉調(diào)任都察院,升官很快,在謝星珩離京時(shí),他已是都察院二把手。
但沈欽言不用霍叔玉給面子。
謝星珩問:“這話怎么說的?”
那漢子道:“沈大人結(jié)黨營私,殘害忠良,已被貶官革職,他畏罪自盡,臘八那天就沒了�!�
謝星珩心口堵了塊巨石一般,沉重得喘不過氣。
他眼角余光看了眼墨塵,給來喜使眼色,“你帶著墨塵進(jìn)屋,找一找那份禮單,我要看看�!�
墨塵不敢在外人面前表露悲痛情緒,低頭跟著來喜,才剛進(jìn)屋,就腿軟站不穩(wěn)。
來喜不多問,站不穩(wěn)就扶著他走。
等他匆匆找來禮單,謝星珩翻開掃一遍,倏地合上。
這是月初時(shí),江知與寫的禮單。
是他們夫夫倆,給沈欽言送的東西。
如今原封不動,都還回來了。
禮單上,多了幾樣豐州縣的土儀。
那是墨塵外出采買,給沈欽言的年禮。
謝星珩感覺今天是喊久了,嗓子干痛得厲害。
他問:“我?guī)熓宓暮笫率钦l辦的?”
人都死了,家人可為其收尸。
這人說:“他家的管家,叫趙忠的那個。”
謝星珩閉目,放心了些許。
但沈欽言明面上沒有后人,沈家先死了一個沈觀,再死了一個沈欽言,已沒什么厲害官員。
以前恨沈欽言的人,會在這時(shí)落井下石。
活著時(shí)贏不了沈欽言,等人死了,再來欺沈家家仆。
謝星珩勞人等一等,回屋寫一封信,讓顧慎行和霍叔玉幫忙,不論如何,都要運(yùn)作一番,讓趙忠?guī)е驓J言的骸骨,離開京城。
看墨塵想在哪里立碑,他一定辦成。
連帶著信件一起給出去的,是兩包銀子,共計(jì)三十兩。是個厚賞。
年前聽聞噩耗,墨塵病了一場。
整個家里,就謝星珩跟江知與知道他的身世,他這一病,夫夫倆連孩子們贏了彩頭都提不起喜勁兒,讓江承海跟宋明暉看出了端倪。
他們心里憂慮,怕是謝星珩另找了身邊人,眼看著江知與一起著急煩悶,才當(dāng)做沒這回事,年前幾天,帶著孩子們?nèi)デf上玩,留個清凈府邸,給墨塵養(yǎng)病。
嵐哥兒在京城學(xué)會的騎馬,庭哥兒這次學(xué)射箭,參加狩獵活動的經(jīng)歷,讓他信心倍增,空前的有男兒氣概,在宋游一番激勵下,他也想試試騎馬。
不過他選溫馴的馬匹,不要太鬧的。
江承海跟他說:“選稍微有個性一點(diǎn)的,爺爺給你擊鼓好不好?”
庭哥兒猶豫了下,說他試試,“要是不行,爺爺不要失望。”
江承海哪里會失望。
他叫了些會騎馬的年輕漢子,跟著宋游一塊兒,在旁邊做輔助,不論他從哪個角度出意外,都能有人幫扶。
江承海扶他上馬,庭哥兒剛踏上馬鐙,馬兒就激烈的跳躍起來。
江承海眼疾手快,立刻把他拋到馬背上。
庭哥兒上馬之前就握住了韁繩,這一下更是本能抱住了馬脖子。
江承海說擊鼓,但腰鼓掛身上,根本沒有擊幾下,他兩手張著,跟在馬側(cè),做好接庭哥兒,或者攔馬的動作。
一群人圍著馬前后左右的挪動,庭哥兒一點(diǎn)點(diǎn)在鼓勵之中慢慢抬頭,又一點(diǎn)點(diǎn)挺直腰背。
到他坐在馬背上,無需抱著馬脖子時(shí),這匹馬的反抗力度就弱了下來。
圍在馬前的人逐漸散開,馬兒往前奔跑。
寒風(fēng)撲面,一張口,似有馬蹄濺起的雪點(diǎn)子往嘴里飛。
庭哥兒全然顧不得,興奮的喊道:“我會騎馬了!爺爺!哥哥!我會騎馬了!”
江承海喘氣如牛,大手?jǐn)R在嵐哥兒的肩膀上。
他望著前方騎馬飛奔的江庭,臉上笑容很大,喘著氣說:“還是我們嵐哥兒懂事,知道爺爺累著了�!�
嵐哥兒挺挺腰,讓他的小肩膀更加可靠。
“那是,我可是小甜寶!”
家中,墨塵高熱三天,這天午后,才退燒醒轉(zhuǎn)。
謝星珩跟江知與都在旁邊坐著,他一醒,就叫來喜請郎中過來看。
墨塵眼角淌淚:“怎敢勞煩大人和主君看顧……”
謝星珩給他換一塊過水的帕子敷額頭,“別說客套話,往后你叫我一聲哥哥,我們兩家便算結(jié)了干親。”
以后有個依靠,出去不怕被人欺負(fù)。
墨塵的眼淚更是流個沒完。
謝星珩跟江知與都沒勸。
親爹都沒了,哭就哭吧。
郎中過來摸脈,新開了個方子,來喜叫人跟去抓藥,當(dāng)天就煎煮上。
喝過藥,墨塵昏昏欲睡,起來換身干爽衣裳,家仆又換了被褥,他才繼續(xù)睡。
次日除夕,他在年前病,也在年前好。
團(tuán)圓飯上,謝星珩把認(rèn)了墨塵做弟弟的事宣布,叫兩個小寶過來給叔叔拜年。
墨塵身無旁物,,給他們一人拿了一串壓歲錢。
豐州縣的除夕,延續(xù)了多年的傳統(tǒng),會放煙花。
他們吃過飯,結(jié)伴出去放鞭炮,看煙花。
墨塵穿得素,飯間不吃肉不喝酒,外出也只是看熱鬧,不參與游玩,默默守孝。
江知與看他一個人在路邊寂寞,給他拿了根糖葫蘆,讓他吃。
兩人站一邊,沉默的啃糖葫蘆。
墨塵吃完一根糖葫蘆,感覺心口郁氣散了些。
他跟江知與說:“主君,我想好了,我要去找我娘親�!�
他在這個世上,還是有親人的。
沈欽言的死,也讓他明白,官場不是他憑著一腔不服,一腔意氣就能闖的。
他聽話,回南地,光明正大的做個有娘有家的人。
他要找娘親,不要下地獄的前程。
江知與應(yīng)允:“你該改口了,三弟�!�
謝星珩上有大哥,認(rèn)個干親,往下排序,墨塵行三。
墨塵沒叫過親屬稱呼,嫂嫂兩個字燙嘴,他嘴巴張合好多次,才輕聲喊了出來。
喊出稱呼,心上多一根線。他還有兄嫂。
謝星珩在遠(yuǎn)處朝他們招手:“吃都吃完了,還不過來?”
他們一起過去,謝星珩給他們手里各塞了一把煙花棒,眼疾手快拿香點(diǎn)上,火星子“呲”一聲散開。
江知與自然跟墨塵隔開一點(diǎn)距離,以免被火星子燙到衣裳。
墨塵很不適應(yīng),兩手平舉著,想把煙花棒交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