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李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記得了嗎?”
周蘭被他看得心虛:“我……我難道……”
她心中已經(jīng)七拐八彎,懷疑是不是自己跟哪個陪酒的少年歡好了。
李涿盯著她的神色,沉默了一瞬,最后道:“……沒有,是我抱你回來的�!�
周蘭這才松了一口氣,軟在他的懷中。
淺淺的梳齒一點點按摩過頭皮,讓她覺得舒適得快瞇起眼睛。
李涿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狀似無意地問:“昨晚睡得可好?”
周蘭躺在他的懷里,回味起那光怪陸離的夢境,軟軟地道:“……嗯,好像不錯�!�
周蘭撒嬌地環(huán)住他的腰:“姐姐,我好像夢見你了�!�
李涿頓住了,心提了起來:“哦,夢見什么了?”
她皺著眉頭,身體里還殘留著酥軟的感覺。她隱隱感覺自己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周蘭軟在他的懷中,苦思冥想,可最終只能懊惱地:“我……我忘了�!�
他定定地看了她兩眼,最后輕笑:“忘了好�!�
這個傻子,什么時候想起來了再說吧。
他之前還擔(dān)心身份暴露了,為了跟周蘭解釋想了好半天,現(xiàn)在倒好,什么也不必說了。而且,他準備了那么久的會試,等考過之后再說也不遲。
周蘭覺得他那笑中藏了點什么,但是一時之間又抓不住,只能一個人迷茫。
李涿將她的長發(fā)攏起,梳齊了披在她的雙肩:“好了,你坐起來吧。”
“謝姐姐。”周蘭被他扶著起了身,感謝道。
李涿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笑:“你我之間,談什么謝?”
熱熱的呼吸拂到她的臉上,癢癢的,有種無形的親密在涌動。
周蘭心中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跟在他的身上。
她看著李涿起身下榻,他身上披了一件淺色的外裳,將窗戶一扇扇打開,外面的天光透進來,透過窗邊的花枝,疏影照得屋內(nèi)一片光亮。
李涿又走到桌旁,倒了兩杯茶慢慢飲著。
“小蘭,收拾好了就走吧�!彼�。
她應(yīng)了聲好,起身換衣。
李涿也并不避諱,邊喝茶邊看她換衣裳。
周蘭只覺得他的目光過于灼熱了,但也說不上哪里不對,匆匆換好了。
“姐姐,我們走吧�!敝芴m挽著李涿的胳膊道。
“嗯,今日可要和子菡一起去文巷?”李涿將包廂門拉開,問她。之前說好的,考完試之后就一起出門逛逛。
“好呀�!敝芴m欣然答應(yīng),“就是不知道子菡去哪里了。”
出了門,便見一個少年跪在旁邊,周蘭問起其他人的去向,少年答:“娘子們今早結(jié)過賬,紛紛走了。”
周蘭沒見孫子菡人影,于是打算跟李涿先回書院。
兩人牽著手穿過走廊,到了中庭。不同于晚上的清幽,這里白日里樹木一片蔥蘢,綠意盎然,旁邊假山流水。
周蘭他們路過的時候,看見廊下坐著個年輕男人。他手中拿著一條晶瑩的手串,膝蓋上的小籃中還放在各色玲瓏別致的串飾。
聽見腳步聲來,他起身恭敬地行禮:“娘子們走好�!�
正抬頭時,年輕男人看見周蘭的臉,一時間露出驚訝:“是你!那天晚上……”
周蘭一陣莫名:“什么……?”
她可不記得自己和花街男子有過任何接觸,除了子寧來的那晚,見過幾個蒙著臉的夜鶯。
正僵持的時候,聽見杜云叫了一聲:“箏兒,不得對客人無禮!”
叫箏兒的男子立馬低下頭,不言語,只偷偷地瞧周蘭。
杜云走過來,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意:“箏兒言行無狀,我回頭會好好教訓(xùn)他的,娘子莫要因為他生氣�!�
李涿目光從周蘭和箏兒臉上掃過,見周蘭一臉茫然,淡淡道:“無妨,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說著,他就拉著周蘭直接穿過那道小門,沒有給那個花街男子一個眼神。
“客人慢走�!倍旁圃诤竺嫠偷馈�
走到狹窄的巷內(nèi)時,李涿才瞥過來一眼:“剛才那人,你見過?”
周蘭意識到他說是那名叫箏兒的男子,蹙眉:“沒有,我也是第一次見�!�
“哦……”李涿點頭,握緊了她的手:“以后少來這種地方。”
周蘭握起拳頭,都怪孫子菡,騙她來了花街,若不是有姐姐監(jiān)督著,說不定她喝醉了就睡了不知名的花街少年。
她發(fā)誓般道:“以后再也不來!就算來也要和姐姐一起來�!�
李涿眼里透了點笑意,捏了她的臉:“傻小蘭,說什么呢�!�
走過長長的階梯,周蘭挽著李涿推開了蕙草閣的大門。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
只見,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神情冷峻地朝她這邊看過來。
“妻主,你是來尋歡作樂了嗎?”
熟悉的嘲諷聲音,讓周蘭一抖,頓時看清了面前的人。
梁瀟穿了件暗紫色穿枝直裰,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以及她身邊的人,李涿。
周蘭忽然之間舌頭打了結(jié),額上冷汗涌出:“夫君,你……你怎么過來了?”
完了,怎么在這個時候遇見梁瀟了……她心中暗暗焦慮,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這時,梁瀟身后一個人影冒了出來,原來是孫子菡。
她訕笑著道:“小蘭啊,呵呵,你說巧不巧,我剛剛在街上走著,結(jié)果就遇見了妹夫在找你,你又不在書院中,所以……哈哈……”
周蘭瞪了她一眼,隨即對上梁瀟的陰沉的目光,頓時萎了下去,低著頭不敢看他。
梁瀟冷冷掃了過來,見她親密地挽著李涿,頓時瞇起了眼。
77.
梁瀟針刺般的目光落在李涿的身上,風(fēng)雨欲來。
“妻主把人都從花巷里帶出來了,”梁瀟眼中充滿敵意,“還不介紹一下嗎?”
幾人均是一愣,周蘭呆滯了一瞬才明白他說的什么意思。
“夫君,你在說什么呢!”周蘭驚了,她連忙過去拉梁瀟的袖子:“快住口!這是我的同窗姐姐……”
梁瀟聽見她的話,懷疑地皺起眉,打量起李涿來。
此人顏色姝麗,細眉挺鼻,纖姿優(yōu)雅,比起林玉來都不遑多讓,讓他心中頓時警覺。
可再一看,雖然對方胸前幾乎毫無起伏,身上的確是穿的女子的衣物。
“你忘了?我從前在信里跟你提過的�!敝芴m壓低了聲音提醒道。
梁瀟想起來,周蘭以前總是給他寫信,好像就提到過一個什么姐姐。
他輕哼道:“你每次都寫個十幾頁,我哪里記得那么詳細。”
孫子菡也尷尬地道:“妹夫,你真的誤會了,這……這是我們一起讀書的李姐姐。”
梁瀟頓時僵住了,目露尷尬,他也沒有想到事實是這樣。
說到底,明明對方穿著女人的衣物,長相還如此陰柔,為什么他第一感覺他是個男人呢?
難不成是他想要捉奸,想魔怔了?
李涿表情上沒有什么變化,似乎對于此事沒有太大的感觸,只是盯著梁瀟深深地看了幾眼。
周蘭滿懷歉意地回頭看了一眼李涿,畢竟對于任何一個女子來說,被誤認成花街少年都是莫大的侮辱。
她拉了拉梁瀟,揪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道歉。
可是梁瀟陰沉一張臉,反而還瞪了她一眼,不肯說話。
周蘭只好對李涿道:“姐姐,我家夫君一時沖動,冒犯了你,你莫要放在心上�!�
李涿目光異樣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最后落到周蘭身上:“無妨,只要不讓妹夫誤會就好,我怎么會在意這些小事?”
梁瀟聽著這話,總感覺哪里不得勁。
他搖著扇子,翻了個白眼,接著就被周蘭輕輕揪了一下。他頓時橫眼過來,捉了她的手腕,像是宣告主權(quán)般攥在手心。
周蘭想要勸解他不成又遭到了反噬,她只好乖乖任梁瀟牽著手。她剛從花街出來,正好被他碰上,也不敢和他真的和他吵起來,指不定他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姐姐真是大量�!敝芴m賠笑道。
“不過……”李涿目光落到他們二人交握著的雙手上,眸色漸冷:“妹夫的男德,確實有待提升�!�
梁瀟臉色瞬間青了,還是第一次有外人敢當(dāng)著他的面,說他沒有男德。
他頓時陰沉地瞪了過來,對上李涿平靜無波的眼,瞇起了眼睛。他不過顧忌到周蘭的關(guān)系,否則這么一個沒有背景的讀書人哪里有資格對上梁家。
眼看氣氛就要爆發(fā),周蘭忙拉了梁瀟,朝李涿道:“姐姐說得是,我回去定然好好教訓(xùn)他�!�
梁瀟冷哼一聲,周蘭頓時臉紅了。他們兩個人在家里,哪里輪得她教訓(xùn)他?
她勉強朝他笑了一下。
于是梁瀟最終沒有說話,給她留下了一點面子。
孫子菡打著圓場道:“這,呵呵……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如正好,一起去文巷逛逛?”
周蘭和李涿自然沒有什么意見,梁瀟也沉默著表示同意了,于是幾人朝文巷走去。
一路上氣氛十分詭異起來,周蘭沒話找話地問:“夫君,我給你的信收到了嗎?”
梁瀟斜目:“你是說那封寫了詩的信?還行吧�!�
周蘭頓時愣住,寫詩的那封信,明明是她給林玉的,怎么會到了他手中。
“妻主寫得真好啊,”梁瀟語氣詭異地,直接當(dāng)著幾人的面,開始念起來了詩。
“淡淡微紅色不深,依依偏得似春心。嗯,是寫給我的嗎?”
男人冷淡深邃的黑眸睨過來,氣勢逼人,看得周蘭一抖。
……
說起此事,梁瀟就氣得不行。
那天家里來了信,他滿心歡喜地拆開了自己的那封,結(jié)果左看右看,上面只有一行字。
“瀟郞,你落了本圖冊在我這里,我替你保管好了,下次來取�!�
就這?
就這???
梁瀟沉默了一陣,將信箋揉成團,捏在手中,吩咐玉樹:“你去將林側(cè)夫叫過來。”
不一會兒,林玉就來了,見到他行了一禮,平靜問道:“正君有何事吩咐?”
梁瀟見到林玉那張狐媚的臉,就覺得刺眼得不行。
他冷淡地坐在上首喝了半天茶,才閑閑問道:“妻主給你的信,都講了些什么?”
“什么?”林玉怔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他問這個問題。
梁瀟不耐煩地:“快點�!�
林玉看了他一眼,緩緩回味過他話中的意思,似乎笑了一下:“正君想知道,不如去問娘子好了,問我做什么?”
梁瀟瞪眼過來:“你說不說?”
那架勢,好像下一秒就要跳起來。
林玉瞥了他一眼,從懷中取出信箋,緩緩微笑道:“正君想要看,便看吧�!�
梁瀟接過信紙,從鼻腔里不耐煩地“嗯”了一聲,然后揮揮手:“下去吧,沒有你的事了。”
林玉輕笑一聲,行了一禮便退下。
梁瀟立馬將信紙拆開,興沖沖地看了起來�?赐曛�,他臉色鐵青。
什么意思?給他的就一句話,給林玉的就是一首情詩?
不行,他要去當(dāng)面問她!
“玉樹!”他目光沉沉,“隨我去見爹爹�!�
結(jié)果好不容易說動了爹爹,來看周蘭,結(jié)果不知道林玉那個狐貍精又給爹爹灌了什么迷魂湯,竟然答應(yīng)帶他一起去。
梁瀟氣不打一處來:“爹爹,林側(cè)夫畢竟是妓子出身,如此身份,去見蘭蘭,豈不是丟人?”
周父慈祥道:“瀟兒,你身為正君要大度,好好服侍妻主才是正事,和一個側(cè)夫置什么氣?再說了,只要你不說,誰知道側(cè)夫是什么出身?”
梁瀟氣得臉色發(fā)黑,只能咬著牙認了。
78.
梁瀟淡道:“這詩是寫給我的嗎?”
周蘭咬著嘴唇:“不……這、這是給林……”
“哦,我知道了,”還未等她說完,他俊臉逼近,嘲諷道,“林側(cè)夫貌美體貼,頗得妻主寵愛,那當(dāng)然是寫給他的了。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是不是?”
周蘭額上一片冷汗,連連擺手:“不、不是,夫君�!�
她解釋道:“是我不愿意給你寫,你之前放了本春……咳、咳,畫冊在我這里,我不知何意,所以也不知道該如何回信。”
梁瀟脊背一僵,頓時閉了嘴。
該死了!怎么就落到她那里了呢?
而且,真是奇怪了,周蘭怎么知道春宮圖是他的……
她還在解釋:“我之前每次給你寫信,都寫了十幾頁,你從來也……”
“好了,蘭蘭……”梁瀟尷尬地輕咳兩聲,摟了她的腰:“我不過開個玩笑,晚上回去再說……”
到最后一句,他幾近是貼著她的耳朵說的了。
周蘭感覺到癢,想起來那春宮圖上一堆淫亂的畫面,還鬧得她在姐姐面前出了笑話,臉色微紅地瞪了他一眼。
李涿聞言,也望了過來,目光復(fù)雜。
當(dāng)時,他與她作詩,兩人同寫海棠,原以為是心有靈犀,結(jié)果,竟然是如此嗎?
她不僅有家世顯赫的正夫,還有個貌美得寵的側(cè)夫。
李涿手指向內(nèi)合攏,眼眸黯然,心中微澀。
可轉(zhuǎn)念一想,以他的身份,此生根本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嫁人,她一個正常的女子,肯定是要娶夫侍的。
不過娶誰,對于他來說都不重要,因為最終,只有他能和她比肩。
李涿冷眼看著梁瀟攬著周蘭往前走。
正走到街口,便聽得一個少年驚喜的聲音。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