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直到護(hù)士拿著手術(shù)單過來問:“誰是傷者家屬?”
“我是�!�
薄寒時握著筆,在手術(shù)單上快速簽下名字。
指尖,微顫。
“她現(xiàn)在怎么樣?”
護(hù)士很誠懇的說,“還不清楚,匕首插進(jìn)左胸口,很可能傷及心臟,現(xiàn)在還不好說!”
男人頹然的,跌坐在座位上。
手術(shù)期間,薄寒時始終垂著臉,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正看不清他的情緒,去旁邊的自動販賣機(jī)買了瓶礦泉水遞給他:“薄爺,喝點水吧,手術(shù)時間越長,代表喬小姐越安全。喬小姐一定會吉人自有天相的�!�
薄寒時接過水,沒擰開,只捏著瓶子低聲說:“以前我不是沒想過,讓她也嘗嘗一把刀插進(jìn)胸膛的滋味。但她今晚居然會擋在我面前,替我挨那一刀……”
“所以,薄爺是后悔報復(fù)喬小姐了?”
薄寒時搖頭,不確定的說:“我不知道,我明明恨透了她�!�
薄寒時一向是堅定明確的。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的目標(biāo)精準(zhǔn)清晰的可怕。
在尸橫遍野的名利場上,他是野心勃勃的野心家,雷厲風(fēng)行和霹靂手段,是他的代名詞。
他所做的每個決定,都無比正確,讓對手膽寒。
可偏偏是在喬予身上……他恨她入骨,又心軟成疾。
徐正從未見過這樣矛盾的薄寒時。
像是心里某個堅定的信念,被喬予忽然動搖。
今晚喬予替他擋的那一刀,足以令薄寒時心里那座堅不可摧的城池,坍塌頹垣。
……
喬予做了個很長的夢,夢里仿佛是沼澤地。
她掙扎的越是厲害,就陷得越是深。
胸口處,傳來鈍鈍的痛感,并不真實。
她身處一片白茫茫的光芒中。
身后,小相思在喊她:“媽媽!你別走!”
她下意識回頭去看。
小相思朝她跑過來,她想抱住她,可相思卻像是看不見她一般,從她身體里穿了過去!
她怔怔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她的軀體漸漸變得透明……
此時,手術(shù)室里。
“不好了!病人血壓降到四十了!”
“滴——”
……
她是快死了嗎?
可她,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啊。
相思和南初給她過生日那天,她對著生日蛋糕許了三個愿望——
希望薄寒時能放下仇恨;
她想攢夠錢,帶相思和母親離開帝都,去一個沒人認(rèn)識她們的地方,永遠(yuǎn)在一起;
還有,希望薄寒時能幸福。
可到死了,薄寒時似乎還是沒原諒她。
相思和母親,孤苦伶仃的,又該怎么辦?
喬予覺得悲哀。
四周忽然一片漆黑。
她看見,薄寒時站在她面前,冷著臉,一字一句的決絕道:“喬予,我永遠(yuǎn)都不可能原諒你�!�
畫面再一轉(zhuǎn),她看見薄寒時拎著相思的后衣領(lǐng)子,兇狠的仿佛修羅。
“你以為我會接受你生下的這個孽種嗎?她就是個錯誤,她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薄寒時忽然松手。
相思尖叫著,掉進(jìn)了不見底的黑洞里。
“不要……”
她不能死,她要救相思。
……
整整四個小時,漫長的手術(shù)終于結(jié)束。
手術(shù)室的門,忽然打開。
走出來三個主刀醫(yī)生。
“匕首已經(jīng)取下來了,萬幸,匕首雖然插的深,但是距離心臟還有三、四厘米的距離,沒有傷及心臟�;颊攥F(xiàn)在已經(jīng)脫離高危�!�
薄寒時全身的神經(jīng),像是緊繃的琴弦,在剎那,斷裂。
徹底松懈下來,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量。
他起身時,高大挺拔的身影,輕微晃了晃。
手心發(fā)麻。
……
喬予雖然脫離高危,但因為傷勢比較重,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
薄寒時在她床邊,一直守著。
徐正買來宵夜,“薄爺,你晚飯沒吃,多少吃點吧�!�
薄寒時沒心思吃東西,只問:“余澤仁怎么樣了?”
“我剛?cè)柫酸t(yī)生,他沒有喬小姐傷勢嚴(yán)重,應(yīng)該問題不大�!�
“你去盯著余澤仁。今晚的殺手,應(yīng)該是仇人派來滅口的。”
徐正思忖道:“會不會是……喬帆派來的?”
薄寒時看了一眼還在昏迷的喬予。
“等喬予和余澤仁都醒過來再說,這件事,暫時不要聲張,醫(yī)院這邊,你去打點一下�!�
“好�!�
等徐正離開。
薄寒時傾身,將那條串著戒指的銀鏈子,重新戴在了喬予脖子上。
溫晴說,將戒指還給他,是物歸原主。
其實溫晴說錯了,喬予才是這戒指的主人。
有些東西,曾經(jīng)給過她,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就像是曾經(jīng)那些不經(jīng)意間細(xì)碎的片刻心動,不知深淺的喜歡,每一次,都是迷迭深陷。
第51章
手術(shù)后,喬予昏迷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夜里,才蘇醒過來。
薄寒時趴在病床邊,似乎睡著了。
喬予一時忘了身上的傷,正掙扎著想撐著雙臂坐起來去夠旁邊的薄毯,動作撕扯到左胸口的傷口,痛的倒抽了口涼氣。
薄寒時淺眠,很快被吵醒。
他將喬予按回病床躺下,皺眉冷道:“亂動什么?”
“你一直守著我?”
他一口否認(rèn)了,“沒有,之前都是徐正守著你�!�
真的嗎?
可他眼下有灰青色,像是沒怎么睡,之前并沒有。
薄寒時將她的手機(jī)遞給她,“你昏迷期間,手機(jī)一直在響,我替你接了�!�
不會是相思打來的吧?
喬予心跳一滯,“是……是誰打來的?”
“你那個閨蜜,南初,我把你受傷的事告訴她了�!�
這么說,他應(yīng)該不知道電話那邊還有相思。
喬予暗暗松了口氣。
她正想給南初打個電話報平安。
薄寒時冷不丁問:“為什么要替我挨刀子?”
為什么?
她也想知道為什么,但當(dāng)時事發(fā)突然,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就沖到了他身前……那瞬間,她沒想過任何后果。
“我欠你的,你在獄中不是也挨了一刀?這一刀,算我還給你�!�
她低著頭看手機(jī),話說的風(fēng)輕云淡,仿佛這只是舉手之勞。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喬予始終沒抬頭,只是淡淡的彎唇說:“我沒這么想,而且,這本來也不是你挨一刀,我挨一刀就能一筆勾銷的事情。欠你的,我會盡力償還……”
“你拿什么還?你的命?”他語氣里帶著嘲弄。
喬予扯扯蒼白的唇角,“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把這條命給你�!�
反正,她早就不想活了。
不過,死之前,她希望薄寒時能接納相思,善待相思。
她的確欠他,可相思并不欠他。
男人擰眉,目光深寒的看著她,心里沒來由的煩躁,“你真以為你的命那么值錢?可以抵消一切恩怨?”
“那薄總……想怎么樣?”
“你這條命,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價值,我也看不上。我不需要你以命抵命,尤其是這種一廂情愿替我挨刀的蠢辦法,別再有下次�!�
喬予抬頭看著他,“薄總是在關(guān)心我嗎?”
“關(guān)心?你覺得我會去關(guān)心一個害我坐牢的兇手?喬予,你記住,你欠我的,永遠(yuǎn)都還不清,也別想還清。”
男人起身,轉(zhuǎn)身出了病房。
喬予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微微出神。
薄寒時的確很了解她。
比起償還的代價,喬予更怕的,是一直欠著他,還不清。
沒有辦法去償還的虧欠,就像是心里背上了沉重的道德十字架,每天都在不斷的自我凌遲。
鈍刀割肉,遠(yuǎn)比給她痛快的一刀,更折磨。
……
醫(yī)院樓下的小花園里。
薄寒時坐在長椅上,修長指間夾著的猩紅煙蒂,明明滅滅。
燃燒的煙味里,夾雜著一縷淡淡的沉香,沁人心脾。
六年前,她口口聲聲說愛他,和他許下永恒。
可一轉(zhuǎn)身,卻能毫不猶豫的背叛他。
如今,她能毫不留戀的將他們的定情戒指丟了,也能毫不猶豫的擋在他身前替他擋刀……
他快要分不清,哪個是真實的喬予。
也許,每一刻都是真實的,也都是真心的,可喬予的真心,又值多少錢?
一邊說愛他,一邊背叛他。
這就是喬予,翻臉比翻書還快。
就在他怔神之際,手機(jī)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陸之律。
他掐斷一次,不想接任何人的電話。
可那電話又孜孜不倦的打進(jìn)來。
一接通,陸之律氣沖沖的問:“好家伙,這個點不接我電話,你不會已經(jīng)跟喬予滾上床單,又開始廝守終生了吧?”
電話那頭的聲音,大到炸耳朵。
薄寒時將手機(jī)拿遠(yuǎn)了點,皺眉冷道:“狗叫什么,就算睡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
陸之律大無語,“之前是誰信誓旦旦的說,不會在同一條河里跌倒兩次!薄寒時啊薄寒時,你這已經(jīng)是跌倒無數(shù)次了吧!我聽說了,喬予替你擋了一刀,所以現(xiàn)在你又開始心軟了是嗎?”
“我沒想過她會沖在我面前�!�
陸之律始終不信喬予,“如果這是她的手段呢?一次背叛,終生不用。這話,不是你薄寒時的至理名言嗎?當(dāng)初若是別人在法庭上指控你,把你送進(jìn)去三年,按你的性格,你早就把對方大卸八塊。怎么偏偏到了喬予身上,你就犯渾?”
他輕嘲道:“如果替我擋刀,也是她鋌而走險的手段之一,那她成功了,現(xiàn)在我腦海里,反反復(fù)復(fù)出現(xiàn)的,都是她替我擋刀的畫面。”
電話那邊的陸之律,恨鐵不成鋼的嘆息:“心軟不是病,但軟起來,真他媽要命啊。喬予這個渣女,她手段真是高明,一邊虐你虐的體無完膚,一邊為你沖鋒陷陣!她是你的劫吧!”
是在劫難逃。
他握著手機(jī),聲音很冷很淡的說:“不會了,從海市回去,我會跟她結(jié)束所有關(guān)系。”
糾纏不清,只會越陷越深。
最后,連自己都被吞沒。
抽完最后一根煙,指腹用力掐斷了猩紅煙蒂。
煙頭灼燙皮膚的痛意,令他有了幾分清醒。
……
薄寒時回到病房時,已經(jīng)是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