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南初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姜嵐。
難道姜嵐在醫(yī)院也看見他們了?
她遲疑了下,問陸之律:“你媽打來的,接不接?”
“接�!�
接了電話,開了免提。
姜嵐尋常又關切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初初,剛才我好像在醫(yī)院看見你跟之律了,是你病了,還是之律病了?”
南初看向陸之律,不知道該說實話還是撒謊。
陸之律已經(jīng)冷冷開腔回應:“你看錯了,我跟南初沒去過醫(yī)院�!�
“是嗎?看來是我現(xiàn)在老了,眼睛不行了,總看錯人。你跟南初不經(jīng)�;乩险�,記得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姜嵐囑咐的話還沒說完。
陸之律直接掐斷了電話,似乎連聽到她的聲音都覺得厭惡。
南初以前就知道他和姜嵐的母子關系冷淡,但沒想到,會這么不睦。
“你跟你媽……”
車子一個急剎車,停在了小路牙子上。
由于慣性,南初身體朝前一沖,又被摔回座椅上。
受傷的后腰即使摔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還是有點疼。
她下意識抽了口涼氣。
陸之律靠在那兒,一言不發(fā),看起來陰晴不定。
不知過了多久,他將車開進一條小路里,將車子熄了火,解開安全帶說:“去后座。”
她剛到后座。
陸之律忽然說:“脫衣服�!�
南初瞪大眼睛,雙手一把抱住胸口,“我不想在車里跟你玩�!�
這青天白日的,朗朗乾坤。
在這兒?!
這條路看起來是挺僻靜的,但不代表真的沒有人和車子來往。
她知道陸之律一向喜歡極限運動,喜歡刺激的,可這種事也講究你情我愿。
至少,這個點,她不想。
“……”
陸之律盯著她,好半晌,陰沉的臉上浮現(xiàn)玩味笑意:“脫衣服,抹藥�!�
“…………”
他抓過醫(yī)院袋子,將那兩只藥膏拿出來。
南初訕訕道:“我回去自己抹就行�!�
陸之律挑眉,“你眼睛長后腦勺?往背上擦身體乳要我?guī)兔Γ@回干正經(jīng)事反倒不要了?”
“……”
她穿的是個連衣裙,腰間收緊,要脫得全脫。
陸之律已經(jīng)身后摸到她后面的拉鏈,輕輕往下一滑,將裙子從她上半身褪下來,裙子布料堆疊在腰間。
南初熱著臉轉(zhuǎn)了過去,背對著他。
陸之律看著她雪白纖瘦的背脊,手指沾著藥膏,抹在了她后腰那處淤紫處。
指腹按揉的力度略重。
南初皺了下眉心,“你輕點�!�
“疼?”
“嗯�!�
低沉薄涼的男聲自背后響起:“知道疼就好,南建安那檔子事兒,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他自然沒什么資格和權利叫她和父母斷絕關系。
國內(nèi),縱使是再人渣的父母,也沒有斷絕血緣關系這一說,法律上不支持,在道德上,頂多只能逃得遠遠地,躲到對方不知道的地方去,老死不相來往。
南初背對著他,抿唇說:“我爸是挺爛的,我有時候恨他恨的想要他去死,可有時候,他又不是純爛。他對我真真切切的好過,也許在精神上,他沒有富養(yǎng)過我,但在物質(zhì)上,沒嫁給你之前,他也讓我和我媽,過得衣食無憂,小時候,我要什么,他都會給我買�!�
這父愛,屎里摻糖,時而有,時而沒有。
她質(zhì)疑過,一次又一次。
在南建安為她大罵葉雪初那個三的時候,在他逼她和蘇經(jīng)年那個窮小子分手的時候,在他費盡心思的把她送入陸家這樣的高門的時候,在他給她添置一堆嫁妝的時候,在她小時候想要一個很貴的洋娃娃的時候……她分不清到底好不好。
陸之律聽著這些,幫她抹藥的指腹頓了頓,忽然嘲諷道:“做父母要是需要考證,這世上父母能刷下去大半。”
南初看不見他的神色,只從他話音里聽出不滿。
她微微側(cè)眸說:“無論是你爸媽,還是你爺爺,都為你計深遠,教你如何立足社會,如何留在金字塔的頂尖。他們就算再不合格,也不可能比南建安和孟靜怡更差�!�
南建安也為她計深遠。
不過,他的觀念是,讓她去攀高枝,嫁入頂級高門,依靠丈夫,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
陸之律聞言,似笑非笑,嗓音夾著輕嘲:“是嗎,不顧你死活也要推你去上刀山下火海,僅僅是為了家族榮耀長久。如果這是計深遠,那我爺爺是挺合格�!�
至于姜嵐,看起來溫淑賢良,做事待人松弛有度,又出身極好,可她算哪門子母親。
他父親陸卓遠,在他的成長道路里,仿佛是個袖手旁觀的過路人,除了加官進爵與他有關之外,他的老婆、親兒子,與他關系都不大。
他自小便被養(yǎng)在老爺子身邊。
老爺子教會了他什么是殺伐果決,什么是面熱心冷。
浸.淫在名利場,用什么語氣跟什么人說話,怎樣拿捏人心去攥牢一個人,讓他即使有翅膀也自甘墮落的被囚于牢籠之中。
這些點,老爺子都手把手教會了他。
在大哥沒死之前,他也認同并且謹遵老爺子那套理念,人生像是角斗場,強者制定規(guī)則,弱者服從規(guī)則,沒什么可質(zhì)疑的。
上位者更沒有情愛可言。
在結(jié)婚之前,他談了很多段感情,但又好像談了個寂寞。
什么樣的女人他都談過,漂亮的、胸大的、腰細的、騒的、純的、文青……只有一種,他沒碰過。
錢權拿不下的。
送她鉑金包、保時捷,她是真不感興趣,拉著小手試圖跟他玩純愛的,每天定時定點要他報備行蹤的,什么都不要只要他每天一句的。
無欲無求,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極致的貪婪。
對面不要錢、也不要權,單純圖他這個人的感情。
惹不起。
他跟葉雪初談了兩年,戀愛期間其實一直很淡。
很大程度,是因為他們是一類人吧。
他原本想著,跟自己一樣的人結(jié)婚,照鏡子總比去吵架作鬧磨合來的省事。
可是呢,葉雪初跟他太是一類人了,骨子里情愛排在末位,所以在紐約環(huán)球和他之間,僅僅花了一個小時,便將他甩了,還大言不慚的讓他等她。
憑什么?
南初聽出他聲音里的落寞,想起一件事來。
“可我覺得你爺爺,媽媽,對你不能算不好。我們結(jié)婚第一年的時候,你跟爺爺吵架,去瑞士雪山滑雪,被困在雪崩中。那天晚上爺爺在書房一整晚都沒合眼,他書房的電話一直都在響,他不停地聯(lián)絡熟人聯(lián)系大使館,叫副手派救援去雪山救你�!�
“而你媽媽,也哭了一晚上。我嫁到陸家三年,沒見過她頂撞爺爺,總是恭順有禮,只有那一次,她哭著和爺爺爭的面紅耳赤,她說……”
陸之律眸光一頓,“說什么?”
南初如實說:“她說,她已經(jīng)沒了一個兒子,要是再失去你這個兒子,她也不想活了。她還讓爺爺放過你,別再命令你去金三角執(zhí)行任務,為國奉獻的人一大把,可她就你這一個兒子了,她不想讓你步上你大哥的后塵。也許你眼睛看見的,也并不都是事實�!�
在陸之律的印象中,那次從瑞士雪山脫險回來,一到家,就狠狠吃了老爺子幾個拐杖。
他罵他不學無術,成天只知道將一條爛命栓在這些沒正行的極限運動上,有這膽子,也不知道像他大哥那般為家族、為國家立功。
除了責備、訓斥,讓他面壁思過之外,沒有一句關心和問候的話。
好像他就是死在了雪山上,這個家里也不會有人替他哭一哭,只會怨恨他,這般不爭氣,將性命丟在了玩樂上。
身后久久都沒有回應,陸之律替她抹藥的動作也停止了。
后座車廂里,安靜至極,靜到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南初狐疑扭頭的瞬間,陸之律陡然欺身,將她按在車座上,密不透風的吻落了下來。
她想睜眼。
可很快,陸之律扣著她肩膀,將她壓在了車門上。
他在她身后,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感覺背后動作像是雷雨天的暴風,沒有方向,卻蠻橫肆虐。
第511章
“陸之律……?”
她正要掙扎轉(zhuǎn)身,身后的男人將臉埋在了她背上,嗓音低啞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走調(diào):“別轉(zhuǎn)身看我。”
在他既往的刻板印象里,無論是老爺子還是姜女士,他們或許是對他有高度期待的,但從未真正在意過他這個人本身。
可南初說的那些,是他從未見過的另一面。
胸腔里有隱隱的燒灼感,分不清什么滋味,慢慢發(fā)酵著,在理智和動容之間,反復拉扯。
一方面他不信老爺子和姜女士有多關心他這個人,可另一方面,南初在這點上并沒有騙他的理由。
感覺到背后的男人似在平復起伏的情緒。
南初沒說話,在過了好半晌后,她轉(zhuǎn)身抱住了他,幾乎是不由自主的閉上眼,吻住了他。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陸之律的脆弱,以前從未有過。
安慰也好,其他目的也好……此刻,她清晰的感受著他的難過、壓抑。
他堅信了很多年的東西,像是一塊頑固不化的厚厚冰層,被人用力砸了塊石頭,石頭并不大、也不重,卻在厚冰層上砸出了一絲裂紋。
幽密車廂內(nèi),曖昧層層堆疊,輕易著了火。
最后,陸之律的大手,不輕不重地卡住了她的脖子,暴烈的吻下來:“南初,別當叛徒,我會護你�!�
黑色庫里南隱約輕晃。
……
車廂里曖昧氣息不知持續(xù)了多久。
被一陣刺響鈴聲打破。
陸之律單手將外套蓋在南初身上,另一手接了電話,嗓音是饜足之后的倦啞:“喂?”
是老宅打來的。
鐘叔說:“少爺,老爺問你擱哪兒鬼混呢,他今天心情好,叫你帶南小姐一起回來吃飯�!�
陸之律眉眼懨懨的,輕嗤,“我是他的狗,他心情好了,就喲呵一聲叫我回去吃飯,心情不好,就往我背上甩幾拐杖是吧?”
“少爺,別這么說,你要是狗,老爺成什么了?訓狗的?”
鐘叔并非陸家的管家,而是手下。
年輕的時候,陪在陸老爺子身邊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大殺四方。
他對陸之律說話,向來不客氣,老爺子犀利嚴厲的口吻,傳達的特別到位。
要是換了旁人傳達……口吻多少也會溫和一些。
陸之律笑了聲:“可不是么,他老人家和熬鷹訓狗的有什么區(qū)別。行了,晚上只要不是什么鴻門宴,我給他幾分面子。”
鐘叔:“少爺您臉真大�!�
陸之律:“鐘叔第一天認識我嗎?現(xiàn)在才知道我臉多大�!�
鐘叔:“……”
書房里,座機電話開著免提。
通話結(jié)束后。
陸老爺子冷哼,嫌棄不已:“這狗東西,聽聽他那中氣不足的聲音,不知道混在哪個女人堆里,混了這么久,一個種都播不出來!”
混就混吧,結(jié)果還是個只播種不豐收的家伙!
鐘叔忍著笑意,“您也別急,無心插柳,柳才能成蔭,這事兒急不來。而且,留給南初的時間,不是還沒到嗎?您都安排了人去敲打,南初但凡稍微機靈點,就該趁早為自己籌謀籌謀。”
陸老爺子嘆口氣,“一個個都這么不讓人省心,林家兄妹打電話叫了沒?”
“喊了。本來書遇小姐不愿意過來,我再三說明,是老爺您想請她過來切磋切磋書法,說了半天,可能礙著她爺爺?shù)拿孀�,就答應過來吃晚飯了�!�
陸老爺子點點頭,“書遇是個好孩子,又知根知底,可惜咱們家這狗東西這些年太不愛惜自己的名聲,賤名在外,大院圈兒的估計沒幾個瞧得上他的�!�
“少爺賤名遠揚,沒準是保護自己呢,您想陸家這樣的,樹大招風,他要是再不賤一點,不狗一點,那大院圈兒的都跑來跟少爺相親,到時候利益牽涉復雜,麻煩的是老爺你。這南初呢,背景差是差了點,但至少,她本人底子還算干凈,家里也不會出什么大事�!�
陸老爺子喟嘆:“可她爸爸是個爛人,但凡她家里不這么亂糟糟的,也用不著跟之律離婚。可現(xiàn)在,她爸爸成了失信被執(zhí)行人,是再不能和她家扯上半點關系了�!�
“我估計事情也快成了,只要南初不受少爺?shù)男M惑,跟老爺您站在一條心上,這網(wǎng),很快就能收了。”
老爺子擺擺手,“但愿吧!”
陸之律那狗崽子,從他這兒學了一手的拿捏人心,這南初能不能頂?shù)米∷M惑,堪憂。
……
晚上。
陸之律帶著南初剛到老宅,看見林慕北和林書遇這對兄妹也在的時候,笑了下。
“爺爺,你這鴻門宴擺的還挺大。晚上幾個菜�。俊�
陸老爺子哼笑:“幾個菜不用管,反正管飽。來,南初,這是林家兄妹,年輕人都認識一下�!�
林慕北,南初之前就見過了,還一起吃過飯。
他身旁站著的,大概就是他的妹妹林書遇。
穿著一身淺藕色定制旗袍,長發(fā),扎著低的半丸子頭,叉著一根古風十足的玉簪,雖然年紀還小,但看上去已經(jīng)嬌俏明艷。
南初跟她打了個招呼。
林書遇也很熱情:“你就是律哥的老婆啊,第一次見,我?guī)Я朔荻Y物送你,是我自己寫的字�!�
南初打開一看,就四個字:隨遇而安。
寫的洋洋灑灑,遒勁有力。
南初不由夸道:“林小姐的字果然爽利灑脫。”
林書遇瞇眼笑笑,特別實在的說:“聽說你是記者,你要是真覺得我字好看,就給我多宣傳宣傳,讓更多的人來買我的書法�!�
陸老爺子忽然接話:“你這鬼靈精,記得你半大點高的時候,來陸家玩,就站在我那青玉案上拿著我的紫毫毛筆在那兒寫來寫去,你這兩個哥哥倒是不成器,在院子里斗蛐蛐。我說,要是你律哥贏了,你就到陸家來做你律哥的老婆,那會兒你還拍著手說好,可惜了,你律哥不爭氣,沒娶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