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說到這里，顧小曼自嘲一下：“我只剩半個人的田，成了半個人�！�
許硯秋回道：“你們家吃虧了，現(xiàn)在少了半個人的田地。等回頭隊里統(tǒng)一重新分，應(yīng)該會給你補上那一半。”
顧小曼倒不在意：“少了就少了吧，還得交稅。我爸要上班，田地太多我跟我哥忙不過來�！�
“我昨晚聽我媽說，明天中秋節(jié)，廠里放一天假，一人多發(fā)半斤肉票呢，今天應(yīng)該就會發(fā)�！�
顧小曼眼睛一亮，廠里本來一個月就補貼1斤肉票，過節(jié)再加半斤，那就有一斤半肉票！再加上每個月市民固定的半斤，這個月一共有二斤肉！
“我爸回來什么都沒說！”
許硯秋提醒她：“你晚上帶著景元在村口等著，顧二叔一回來你就問他要，防止他給了翠花嬸子。”
顧小曼在心里算了算，賭鬼爹好久沒去找劉寡婦。
這個劉寡婦是真精明，每次都押到關(guān)鍵的日子。
曬完了谷子，顧小曼帶著許硯秋繼續(xù)看初中課本，還給他出了些題目。
到了晚上，顧小曼帶著兄長等在村口，許硯秋也陪著他們，王香萍打發(fā)大兒子也跟著一起去。
她給許硯秋講武俠故事，他聽得津津有味。講了一會兒故事，她又陪兄長玩翻繩。
等了將近一個小時，顧耀堂終于回來了。
顧小曼奔了過去：“爸你回來了�！�
顧耀堂一眼看穿女兒的心思，當(dāng)著外人的面，他什么都沒說：“回家！”
爺兒三個一起回了家，顧小曼什么都不問，把大門插死，不許他出門，說外頭露水大。
顧耀堂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然后掏出一張肉票給女兒：“明兒過節(jié)，去買一斤肉。”
顧小曼接過一斤肉票，繼續(xù)雙眼發(fā)亮地看著賭鬼爹。
顧耀堂沒好氣道：“沒得了！”
顧小曼哼一聲：“你少騙我，多發(fā)了半斤肉票，一共一斤半，你才給我一斤？”
顧耀堂罵女兒：“你管我！”
顧小曼討價還價：“聽說田地被收走后，你們正式成了廠里職工，漲了工資，從20到28，以后每個月你給我20塊！”
顧耀堂差點掀桌子：“憑什么漲了工資我還是8塊？給你15！我13！”
“8塊錢還不夠你花？還有，你要肉票干什么？明天過節(jié)，家里一個雞蛋都沒有，我就等著多的半斤肉票去跟人家換雞蛋呢！”
“我給你翠花嬸子留的，一斤肉還不夠你們兩個吃？”顧耀堂干脆挑明。
顧小曼氣道：“這次的半斤肉我不計較，以后工資要給我20！”
“給你18！”
“那肉票給我！不然我去告訴我爺，告訴我舅。爸，我沒反對你去找翠花嬸子，但凡事得有個度，你不能主次不分�！�
顧耀堂只能實話實說：“肉票我輸給人家了�！�
顧小曼恨不得一鞋底抽在他頭上，半斤肉啊，他就這樣輸給人家！還往劉翠花頭上賴！
“工資給我20，沒得商量！”
顧耀堂罵道：“你是我老子？”
“對，你不是說我們兩個是討債鬼么，我們就是你的債主！”
顧耀堂習(xí)慣性地?fù)]起大巴掌，旁邊顧景元迅速伸手握住父親的手，然后小聲道：“爸，不能打妹妹�！�
顧耀堂的巴掌立刻改變方向，一下子拍在兒子頭上：“傻種！”
顧景元面不改色地挨了一個巴掌。
顧小曼很不滿意地把兄長拉到一邊去，防止賭鬼爹又打他，然后繼續(xù)討價還價：“你給我20，我又不會全部花掉。你想啊，要是翠花嬸子知道你漲了工資，以后肯定想多問你要錢，你就說被我要走了，她就不會為難你�！�
“放屁，你當(dāng)她好糊弄？”
“我不管，你必須得給我20�！�
顧耀堂眼珠子一轉(zhuǎn)：“給你20也可以，你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兒�！�
顧小曼警惕地看著他：“什么事？”
“等你長大了，你不嫁出去，招個女婿在家里！”
顧小曼瞠目結(jié)舌，她還不滿16周歲，賭鬼爹居然跟她說這個事兒。
這什么人啊，把肉票輸了理直氣壯，兒女問他要錢過日子，他還要跟女兒討價還價。
顧耀堂哼一聲：“你哥就算以后能成家，肯定也找不到什么好樣的，到時候還得我養(yǎng)著他一家子。一想到這個，我干活都沒勁。與其這樣，不如把你留在家里，就你這潑辣勁兒，招個人也不敢欺負(fù)你�！�
顧小曼毫不猶豫問道：“我招女婿，你就把工資都給我？”
顧耀堂立刻拍胸脯道：“給，一個月給你20，
所有的票全部給你，以后工作也給你！”
“可以，這次就按照我20你8塊來分，以后再漲工資，我要七成，不管你漲多少，我都要七成！工作給我哥，我不要！”
“沒問題！”
顧小曼心里一喜，以后的事兒以后再說，先把東西騙到手，說不定她什么時候就離開了這里呢。
顧耀堂冷聲道：“那說好了，20歲就結(jié)婚！休想糊弄老子！你要是想著騙老子，你是知道老子的手段的！”
20歲……
顧小曼心里罵罵咧咧，咳嗽一聲后道：“那我也有條件�！�
顧耀堂點頭：“你說。”
“招來的人得我點頭，不能什么爛人都招。”
“你放心，那種吃喝嫖賭一身懶骨頭的老子才不要�！�
“那你以后不再賭博？”
“那不可能，我只保證每個月給你七成，你管不了我打牌！”
“那你得適可而止，家里有重大的事情，你不能不管！不可以把家里的糧食和家產(chǎn)拿去賭博！你要是敢違規(guī)，我就跟我哥一起揍你！”
鑒于這個爛賭鬼以前把家里的糧食拿去還賭債，她要提前約法三章。
顧耀堂猶豫起來。
“你要是做不到，大不了以后我?guī)腋缫黄鸺奕�！我才不管你死活！”顧小曼繼續(xù)加碼。
顧耀堂眼睛一瞪，顧小曼毫不認(rèn)輸。
顧耀堂想了想之后氣弱了一點：“那我盡量。”
“不能盡量，必須說到做到！”
“那行吧，成交！”
顧小曼正好也不想稀里糊涂就結(jié)婚，萬一她哪天噶了，豈不是害人。
招個好女婿可不容易，這個理由倒是不錯，她一天天長大，省得一些流氓來煩她。
顧小曼以前也是個美女，她可太了解那些臭男人了。
旁邊的顧景元人都傻了。
第35章
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先看看妹妹，又看看父親。
妹妹和父親都沒看他，就這樣定下了協(xié)約。
顧景元心里感覺一股疼痛感襲來，為自己的無能，為妹妹小小年紀(jì)就要擔(dān)負(fù)家庭未來的重?fù)?dān)。
顧耀堂繼續(xù)盯著女兒：“顧小曼，你是個有本事的，老子佩服你。但你記住了，你要是敢說話不算數(shù)，老子捏死你！就算你跑了，你兄弟跑不掉，老子拿他開刀，除非你真能不管他！”
顧小曼咽了一口口水：“你放心，我這輩子肯定給你養(yǎng)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餓著你！”
顧耀堂輕哼一聲：“老子相信你，你別讓老子失望。”
顧小曼點頭：“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會把自己當(dāng)兒子，盡自己的義務(wù)，你也要承擔(dān)你自己的責(zé)任。許大伯怎么當(dāng)父親的，不說讓你跟他比，至少要跟他學(xué)！”
顧耀堂笑一聲：“行，既然你答應(yīng)了，以后老子就把你當(dāng)兒子使�！�
說完，他從兜里掏出2塊錢給女兒：“給你，明兒去買兩朵花，把自己打扮好看點。雖然把你當(dāng)兒子，你也別真把自己弄得跟個男人一樣�！�
這個爛賭鬼，隨便就能掏2塊錢出來，可見最近贏了不少錢，還天天跟女兒斤斤計較。
顧小曼接過錢：“我不戴花，我媽還不滿一年，我要給我媽守孝�！�
顧耀堂詫異地看了女兒一眼，然后眼里浮起一絲欣賞，這個丫頭果然不錯，是個有良心的。
“隨你�！�
顧耀堂說完就離開了家，顧小曼知道他找劉翠花去了，估計劉翠花也等著他呢。
要過節(jié)了，那娘兒三個手里一分錢沒有，全指望顧耀堂接濟(jì)。
顧小曼松了口氣，有些腿軟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顧景元默默地坐在妹妹對面，默默地看著妹妹。
顧小曼見他眼睛發(fā)紅，笑著安慰道：“哥，你別擔(dān)心我，我不怕的。”
顧景元拼命眨眼，把眼淚逼回去，然后輕聲道：“小曼，不要招人，愿意當(dāng)上門女婿的，都是歪瓜裂棗。我會給爸養(yǎng)老送終的，你別怕。”
顧小曼心里哂笑，她當(dāng)然知道，在思想落后封閉的鄉(xiāng)下，能當(dāng)上門女婿的沒幾個像樣的。就算有個把好的，等老丈人一死，心心念念想著還宗。
她壓根沒打算在顧家莊久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能在這里待多久，說不定明兒一覺醒來，她又成了那個現(xiàn)代人呢。
“哥你別擔(dān)心我，我有我的計劃�！�
第二天中秋節(jié)，她帶著兄長一起趕集，隔壁許家兄妹跟著他們一起。
到了鎮(zhèn)上，顧景元在賣花的地方指了指攤位上的花。
顧小曼笑著搖頭：“哥，我不要，媽還不滿一年呢。”
顧景元堅持道：“你先買，放家里，等明年再戴�！�
顧小曼搖頭：“放半年都舊了，到時候我買新的。走吧，我們?nèi)ベI肉，一會兒買不到好肉�！�
顧小曼把兄長拉走去買肉，剛買好，老遠(yuǎn)看到謝云舟背著書包，跟在一個中年男子身后。
謝云舟看到顧小曼，遠(yuǎn)遠(yuǎn)地笑著對她揮手。顧小曼也笑著跟他揮手，然后看著二人一起上了班車。
顧小曼仔細(xì)看了看，他與那中年男子長得有些相似，那是他父親謝總工？他們要去市里？
估計市里有別的親眷吧，顧小曼對他的家庭情況不太了解。
班車上，謝文哲問兒子：“剛才那是誰？”
謝云舟面不改色回道：“許德貴的兒子許硯秋�！�
謝文哲看了兒子一眼，明明是個丫頭，這小子睜著眼說瞎話。
“就是他們問你借書看？教你英語的是哪個？”
牽扯到功勞，謝云舟這次沒撒謊：“是他們問我借書，教我英語的是顧耀堂的女兒，就是那個用嘴皮子打牌的顧師傅。她以前的老師是省城來的知青，學(xué)識淵博，她學(xué)了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上回開工儀式上拿頭等獎的就是她�！�
謝文哲哦一聲：“這個賭棍居然能養(yǎng)出這么好的孩子來�！�
他之前沒仔細(xì)問兒子，他以為都是男孩子，沒想到里頭居然有個女孩子。
“既然認(rèn)人家當(dāng)老師，要尊師重道。新安這個地方，連個像樣的英語老師都沒有�！�
謝云舟點頭：“我會的，這個周末就去找他們�！�
“等會兒去了你媽那里，要好好跟你姥姥說話，別耍脾氣�！�
“我曉得�！�
“下車后去給你弟買點吃的�！�
“嗯�！�
那頭，顧小曼又帶著兄長去了供銷社，問售貨員。
“姐，你這里有鋼筆賣嗎？”
售貨員笑著搖頭：“暫時沒有呢，只有鉛筆和蘸水筆�！�
顧小曼有些失望，她的那根鉛筆快用完了，她連根正經(jīng)的筆都沒有。她不喜歡蘸水筆，蘸一次墨水只能寫十幾個字。
“姐，什么時候能有鋼筆��？”
“不知道呢，可能要過一陣子。”
顧小曼把閔校長當(dāng)初留給她的那張通用工業(yè)票遞給她：“姐，你看這個票能用嗎？”
售貨員搖搖頭：“這個在我們這里只能買暖水瓶�！�
顧小曼高興起來：“那，姐你有暖水瓶嗎？”
“有呢，要六塊五，再加上你這張票�！�
顧小曼心疼肉疼，但她得買，家里連個暖水瓶都沒有，太不方便了。
她算了算日子，再有八天就要發(fā)工資了，遂咬牙道：“買！”
顧小曼花了六塊五和那張工業(yè)票，買了個雙喜暖水瓶，紅彤彤的，十分漂亮。
因為暖水瓶太貴，她就沒有買別的，湊合繼續(xù)用那根鉛筆吧。
告別售貨員，顧小曼帶著兄弟姐妹們一起回家。
當(dāng)天中午，一家子過了個還算豐盛的中秋節(jié)，有肉、豆腐，她還做了糖饃饃，炒了個素菜，打了個湯。
顧耀堂不知道從哪里弄了兩個雞蛋回來給女兒：“我回來的時候從稻草垛里頭撿的�！�
顧小曼懷疑他那半斤肉票壓根就沒輸，被他給了劉翠花。
算了，賭鬼爹滿嘴謊話，她懶得再去刨根問底，有兩個雞蛋總是好的。
她打的雞蛋湯，然后讓兄長給爺奶送了幾塊肉、幾塊豆腐和兩個糖饃饃。
顧景元回來的時候，也帶了兩個雞蛋。
“小曼，爺給的�！�
顧小曼指了指供桌：“你放在柜子里，關(guān)好柜門，當(dāng)心進(jìn)老鼠�！�
她以后得養(yǎng)一只貓，這鄉(xiāng)下的老鼠太多了。
日子繼續(xù)波瀾不驚地過，后面半個月，顧小曼和兄長一起曬谷子、交糧稅、交棉花，家里的一大半土地正式被征用走。
半個月后的周末，顧小曼剛吃了早飯，外頭來了個熟人。
謝云舟抱著一摞試卷站在顧家小院門口，他手里還提著袋子。
隔壁許硯秋正打算來顧家上課，打開門就看到了謝云舟。
第36章
偷偷跟你說個秘密
顧小曼剛從堂屋走出來，看到謝云舟先咦一聲，然后笑起來。
“你來了�！�
謝云舟笑著跟她打招呼：“我又不請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