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沈君瑤微微點頭示意：“你好�！�
趙玉發(fā)想搭腔，可對方是個女的，還是個干部，他沒有說話。
沈君瑤帶著兩個孩子走了。
當(dāng)天中午，謝云舟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飯，讓弟弟去把父親叫了回來。
一家四口圍坐在一起。
謝文哲看向桌子上的豐盛的飯菜，嚯一聲：“今兒過年？”
第182章
吃人嘴軟的謝廠長
謝云舟還買了瓶酒，他先給父親倒了杯酒，又拿起一雙干凈的筷子，給父母和弟弟夾菜。
“爸，我媽正好放假，我們一家子難得聚在一起，提前過年也沒什么不好�！�
沈君瑤給兩個兒子夾菜，然后給丈夫也夾了一塊魚。
謝文哲先吃沈君瑤夾的魚：“這魚還是臘魚，你從哪兒買來的？”
“從農(nóng)戶家里買的�！敝x云舟含糊道。
然后他立刻岔開話題：“云清，過了年什么時候開學(xué)？”
“哥，吃飯吃飯，來，吃吃吃，你喜歡吃雞翅，兩個都給你�！�
沈云清用雞翅堵住兄長的嘴，可別跟他說學(xué)習(xí)了，家里有個副校長母親已經(jīng)夠他頭大了，兄長還要啰嗦。
謝云舟打住這個話題，開始跟父親聊天。
“爸，劉伯父怎么樣了？”
“沒怎么樣，以前分管計劃科和燃料管理，現(xiàn)在被打發(fā)去分管后勤和工會，燃料管理甩給我，計劃科是朱廠長在代管�！�
謝云舟的心往下沉了沉，后勤歸劉副廠長管，那么招聘臨時工的權(quán)利就在劉副廠長手里。
他繼續(xù)道：“他捅了婁子，就這點懲罰嗎？”
謝文哲嗯一聲：“估計是找到了什么門路，上頭只是打發(fā)他去管后勤，沒有動他副廠長的位置，也沒把他調(diào)走。等過個三五年，說不定他又起來了呢。”
沈君瑤插了一句：“你分管那么多工作，能忙得過來嗎？”
謝文哲嗯一聲：“還行，我一天天除了上班也沒別的事�！�
別的中年男人要操心家庭、孩子和老人，他屁事兒不管，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他唯一能給家里提供的就是錢。
好在兩個孩子都大了，寒暑假時聚一聚，倒也親香。一天到晚待在一起，雞飛狗跳的。
謝文哲還挺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方式，他一個月回去個一兩回，見見妻兒，聽丈母娘說些閑話，寒暑假一家四口聚一聚。
沈云清打岔道：“哥，景元耳朵真好了？”
謝云舟解釋道：“沒有全部好，他大部分時間還是在讀唇，聽力是輔助。好在他比較有毅力，這兩個多月已經(jīng)能聽懂很多話。昨天我看了他寫的作文，比你寫的好多了。”
沈云清哈哈笑：“再好也不是你弟，你命不好，就攤上我了！”
兄弟兩個一邊吃飯一邊扯閑話，一家四口一句話不提老太太。
后面幾天，謝云舟每天像只勤勞的小蜜蜂，用心給父母做飯，顧景元給他的年貨，被他三五天就造光了。
等吃完后，他做了一頓全素。
謝文哲奇怪：“今天沒肉？”
謝云舟嗯一聲：“景元給我的都吃完了�！�
謝文哲挽袖子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后哦一聲：“弄了半天，都是那孩子給的？”
謝云舟點頭：“他自己養(yǎng)的雞和豬，自己抓的魚，自己種的菜，除了粉絲，別的都沒花錢。你吃吧爸，你要是喜歡吃，我明兒再去要點，景元很大方的�！�
謝文哲夾起一筷子菠菜放進碗里，他忽然覺得這菜變得有些沒滋沒味。
多少人想給他送禮都被他嚴(yán)詞拒絕，他的好兒子一下子讓他吃了一個殘疾孩子好幾桌酒席，怕是把人家年貨都背過來的。
沈君瑤微微一笑，什么都沒說。
沈云清在一邊叨叨：“哥，這幾天你把我的嘴養(yǎng)刁了�！�
謝云舟答非所問：“媽，咱也該備年貨了�！�
沈君瑤嗯一聲：“你姥姥準(zhǔn)備了不少，我們少準(zhǔn)備點。你吃了那孩子的東西，要給人家回些禮吧？”
謝云舟搖頭：“不用，景元這些東西一多半都是準(zhǔn)備給他妹妹吃的，他妹妹沒回來，他就送給我一部分。”
好家伙，謝文哲心里更不得勁兒了，原來他吃了人家小姑娘的年貨。
他心里有點罪孽感。
沈君瑤好奇：“她為什么不回來？”
謝云舟實話實說，告訴父母顧小曼在張家當(dāng)住家保姆，天天給張老太太洗屎洗尿的事情。
一家子都沉默下來。
沈云清先哎一聲：“小曼真不容易�！�
謝文哲岔開話題，跟沈君瑤說過年走親戚的事兒，謝云舟在一邊參謀要帶什么禮物。
一家子其樂融融。
幾百公里之外的顧小曼剛剛吃過了中飯，迎接到了客人。
閔學(xué)東帶著一瓶罐頭來拜訪張國忠，順帶看自己的弟子。
顧小曼正在衛(wèi)生間洗衣服呢，天冷，老太太不需要天天擦洗全身，只需要每天換一下褲子，然后擦洗屁股就好。
半個月才給她擦洗一次全身，這是她女兒們要求的，怕凍壞了老太太。
顧小曼自然不會反對，減輕她的工作量有什么不好。
張國忠一打開門，看到個陌生青年。
閔學(xué)東很有禮貌道：“您好，請問是張老爺子家里嗎？”
張國忠哦一聲：“我是姓張，小伙子你是哪家的孩子呀？”
閔學(xué)東笑道：“張老爺子好，我是小曼的表叔�！�
張國忠哦哦兩聲：“快請進，小顧，你親戚來了�！�
顧小曼從衛(wèi)生間探出頭，然后一笑：“閔叔來了，快請坐，我馬上就來�！�
她把手洗干凈，進了客廳，給閔學(xué)東倒了杯茶。
閔學(xué)東把這屋里打量了一番，從進屋開始，他就感覺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這味道不大好聞。
他對張家情況有所了解，知道是老太太長期臥床造成的。
顧小曼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每天都會出去逛逛，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她的枕頭里有她自己以前曬的干桂花，濃烈的桂花香能遮住異味，她能睡得更香。
閔學(xué)東從兜里掏出一個類似口紅外形一樣的東西：“給你的，擦手用，你每天手見水多�！�
顧小曼一看，是一截棒棒油，笑著接了過來：“謝謝閔叔。”
閔學(xué)東先跟張國忠聊天，彼此交換了一些信息，閔學(xué)東也沒瞞著他，說自己以前是顧小曼的老師，后來兩人上了同一個學(xué)校，認(rèn)她做侄女。
他還告訴張老爺子，自家住在公安局大院。
張老爺子聞弦歌而知雅意，知道這年輕人是來看看小姑娘是不是受欺負(fù)了。
第183章
傲嬌的謝廠長
閔學(xué)東跟張國忠聊了一會兒后故意問顧小曼：“你過年不回去嗎？春節(jié)那兩天總要回家的吧？”
顧小曼笑道：“閔叔，多謝你的關(guān)心。之前我困難的時候，張爺爺預(yù)支給我五個月的工資，他過年想跟兒孫們團聚，我?guī)退磶滋旒�，�?yīng)該的。”
閔學(xué)東估計張國忠的兒孫們不想到這邊來團聚，家里一股子屎尿味兒，自己的兒孫能受得了，兒媳婦和女婿肯定受不了。
他心里嘆了口氣，為了兄長，這孩子肩上的擔(dān)子太重了。
他對顧小曼道：“我家過年那天中午在我哥家里吃年夜飯，晚上我來找你�！�
顧小曼笑瞇瞇道：“閔叔，不用的，張爺爺有收音機，我天天干完活兒聽收音機，整理點資料，日子還挺充實的。”
旁邊張國忠有些不大好意思：“小顧啊，本來過年是該給你放幾天假的。我預(yù)支給你工資，是你干活兒好，且你是小秦介紹來的人。過年你幫了我的忙，小小年紀(jì)一個人離開家過年，這樣，這個月我給你三十塊，以后每個月我再多給你兩塊錢，你看行不？”
顧小曼開心極了：“多謝張爺爺，您放心，我會照顧好老奶奶的。”
顧小曼對著閔學(xué)東眨眨眼，他來一趟，她就漲了百分之十的工資，過年還能得個大紅包。
閔學(xué)東也對她眨眨眼。
他又坐了一會兒，拒絕了張國忠留飯的邀請，很客氣地離開。
等閔學(xué)東一走，張國忠想了一會兒后道：“我知道他是誰家孩子了�！�
顧小曼奇怪道：“張爺爺，您認(rèn)識閔老先生？”
張國忠搖頭：“我不認(rèn)識他父親，但我知道他伯父。他伯父立過軍功，以前在廬州名氣很大。可惜，打仗時受過傷，沒有子嗣。后來閔家的恩澤，應(yīng)該落到了他這一房頭上�！�
顧小曼輕聲道：“那太遺憾了。”
張國忠笑道：“你運氣倒是不錯，居然能跟他連上親。他家以前很有勢力的，后來文革期間傷了元氣，現(xiàn)在他兄弟兩個又起來了，以后不說恢復(fù)榮光，好歹在廬州一般人是不敢欺辱的�！�
顧小曼笑道：“我運氣好，閔叔以前在我們村里插隊，是我的老師。”
張國忠看向顧小曼：“小顧啊，讓你受委屈了。住家保姆的工資本來就該比鐘點工貴一些的，給你22是你該得的。家里的肉和雞蛋什么的，你自己看著安排，不要儉省。小孩子不能太瘦了，不然身子骨不結(jié)實�！�
老一輩都喜歡孩子胖一些，顧小曼來張家后小臉蛋稍微鼓了一點。張老爺子看到瘦骨伶仃的孩子就受不了，感覺鬧饑荒似的，每天都在勸顧小曼多吃。
反正他不缺糧食。
顧小曼送走閔學(xué)東后，自己出去轉(zhuǎn)了轉(zhuǎn)，這是她每天的放風(fēng)時間。
張家仿佛一個大牢籠，里頭一個癱瘓老人，一個古稀老人，還有怪味。
而且老太太總是罵人，她本能地不喜歡那個地方。
顧小曼一個人走在街頭的時候，迎面突然走來個人，她感覺有些眼熟。
對面那人一眼認(rèn)出了顧小曼，欣喜地走了過來：“姑娘，你好啊，我是那家歌舞廳的老板，你還有意向去我那里唱歌不？隨時歡迎你�！�
顧小曼這才想起來，這人就是那天在杏花公園劃船時遇到的歌舞廳方老板。
她很客氣地笑笑：“多謝方老板厚愛，我已經(jīng)找到了工作，暫時不是特別缺錢。”
天地良心，她說這話的時候心里都在鄙夷自己。她缺錢都缺的要哭了，為此每天強迫自己聞屎尿味兒。
可她不能去，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她不想挑戰(zhàn)世俗觀念。將來她拍拍屁股走了，小曼回來了要怎么辦？
流言能吃了她！
方老板有些失望，仍舊不死心道：“姑娘，你要是愿意，隨時可以去我那里的，你唱歌很有天分。你放心，我們那個歌舞廳是干凈的，不會強迫你做什么事情�！�
顧小曼加快腳步：“謝謝方老板，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她快步離去，方老板一臉惋惜地看著遠去的女孩。唱歌好聽，形象好，落落大方，要是能去他那里，保證場場爆滿。
顧小曼一個人在張家附近的主干道上轉(zhuǎn)了一圈，然后回到張家，開始每天重復(fù)的工作。
幾百里之外的龍湖鎮(zhèn)，謝文哲下班后把兒子叫到小屋里單獨問話。
“你沒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嗎？”
謝云舟猶豫了片刻后道：“本來是有的，事情有變，又沒了�！�
謝文哲一猜一個準(zhǔn)：“是不是顧家的事情？”
謝云舟低聲嗯一聲：“景元日漸趨于正常，我本來想請您幫他在廠里找份活兒干，不拘什么活兒都行�，F(xiàn)在后勤歸劉伯父管，我不想讓您為難�！�
之前劉副廠長請謝文哲搭救，謝文哲選擇袖手旁觀。劉副廠長現(xiàn)在挺了過來，哪怕他只分管后勤和工會這兩個權(quán)力比較小的地方，他也還是副廠長。
謝文哲想塞個人容易，前提是兩人關(guān)系好。但全廠中層以上的干部們都知道二人面和心不和。
他想往后勤塞人，總得跟劉副廠長打個招呼。
謝文哲輕輕轉(zhuǎn)動手里的茶杯：“你為何對顧家的事情這么上心？煞費苦心給老子安排鴻門宴。”
謝云舟笑了一聲：“爸，不至于，景元是個實誠孩子，我們是好朋友，他就是送給我吃的，沒有任何想法�！�
謝文哲哦一聲：“他是個實誠孩子，那就是你不實誠了。”
謝云舟輕聲咳嗽一聲后道：“爸，對不起，你不必放在心上，只是點東西而已，我和景元是好朋友，你不必想太多�！�
謝文哲哼一聲：“不跟老子說實話，那老子就真不管了�！�
說完，他起身端著茶杯就走了。
謝云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感覺父親好像生氣了。
第184章
父子談心
吃晚飯的時候，謝文哲沒有理兒子。
沈君瑤發(fā)現(xiàn)了端倪，不過她什么都沒問，跟謝文哲說一些教育系統(tǒng)的人事變動。
夫妻兩個都是內(nèi)斂之人，說話時從不爭上風(fēng)，認(rèn)真聊起來時，看起來倒是很和諧。
等到晚上，沈君瑤在被窩里問丈夫：“你怎么跟孩子置氣？云舟還不懂事？”
謝文哲哂笑一聲：“我才懶得跟他置氣，我是看他虛偽，不屑與他為伍。”
沈君瑤難得生氣罵他：“你就是欠云清收拾你。”
隔壁屋里，沈云清鬼鬼祟祟地鉆進兄長的被窩：“哥，你怎么惹爸生氣了？”
謝云舟翻身用后背對著他：“跟你不相干�！�
沈云清呸一聲：“不知好歹！你們這些虛偽的人！”
等弟弟走了之后，謝云舟一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
他明白父親的意思，父親可以幫忙，但父親想要一個正當(dāng)?shù)睦碛�。他給的那些理由，不足以讓父親信服。
他也知道，哪怕后勤在劉副廠長手里，但父親分管運行分場和六個檢修分場這兩類主要生產(chǎn)單位，還有計劃科這個和錢打交道的科室，在三個副廠長中是權(quán)力最大的，廠長和書記很多時候都要爭父親的忠心。
廠長書記爭權(quán)的時候，父親倒向誰，誰就是老大。
且父親是宗副市長借調(diào)來的，人事關(guān)系還在市城建局，廠長和書記從來沒對父親說過一句重話。
就算父親和劉副廠長不和，父親想招個臨時工，一句話的事兒。
謝云舟在黑夜中睜著眼睛，他該給什么理由呢？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想幫忙，景元有了工作，顧家可以搬到鎮(zhèn)上來，以后她再回去，就不用住在破破爛爛的茅草土坯房里，不用面對那些心狠手辣的下毒之人。
可他的理由不可說，他不能告訴任何人她有秘密。他甚至不能說是想幫她，他只能拿景元做幌子。
但他騙不了父親，他不想說，父親逼著他說。
謝云舟設(shè)身處地站在父親的角度想了想，家里有人這樣幫一個非親非故的家庭，在外人看來，肯定是不正常的。
父親從不做不明不白的事情，父親喜歡行大道，當(dāng)個光明磊落之人。
謝云舟感覺十分棘手。
鴻門宴失效，還打草驚蛇，他還能用什么方法？
謝云舟想了一夜，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