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謝云舟第二天早早吃過飯在大門口等著，顧小曼背著自己的小花書包準時到來，她多買了包子、饅頭和咸菜放在書包里，還帶了一杯水。

    今天要跑好遠的路。

    “云舟，你來的好早。”

    “我也剛到。”

    “給你，吃包子�！�

    謝云舟微微搖頭：“我吃過飯了�！�

    顧小曼呃一聲：“那，等會兒半晌午給你吃�！�

    謝云舟看著學校門口越來越多的人：“我們走吧，你有什么計劃嗎？”

    顧小曼從書包里掏出地圖：“這是我問秦教授借的最新版地圖，我找很多人問過了，圈了幾個大致的位置，今天可能要花好長時間呢�！�

    “不要緊，我沒事�！敝x云舟回道。

    兩人才坐上公交車離去不到五分鐘，另外一輛公交車路過學校門口，車上下來兩個男孩子。

    正是許硯秋和馮裕安。

    馮裕安下車就哇一聲：“科大看起來真氣派�！�

    “那肯定的，科大是全國排名前幾的學校，你那個破學校都沒幾個人知道�！痹S硯秋跟馮裕安開玩笑。

    馮裕安罵道：“呸，說的好像你比我強似的！”

    “我跟你一樣的。走，我?guī)�你去找云��，不知道閔叔回家沒�！�

    許硯秋熟門熟路地摸到閔學東的宿舍樓下，找人一問，得到了準確的答復。

    “閔學東回家去了，云舟一大早出門去了�！�

    許硯秋心里的失落涌起。

    馮裕安咧嘴笑：“小秋啊，

    我們走吧，閔叔經�；丶业模�說不定云舟跟他一起去的�！�

    許硯秋嗯一聲，他看了一眼偌大的科大校園，有些茫然的站在那里。他壓根不知道顧小曼住哪里，他也不敢去找她。

    他有些喪氣地往回走。

    馮裕安笑道

    ：“小秋啊，你總不會還沒死心吧。”

    許硯秋悶聲道：“閉嘴，我就是來看看他們�！�

    “小秋啊，你放寒假天天教景元讀書、說話，小曼會記在心里的�！�

    “景元是我兄弟，我不是為了讓小曼記我的人情�！�

    “我知道啊，但別人不知道呢�！�

    許硯秋踢了踢路邊的小石頭：“小安子，我已經不再隨便瞎做夢了�！�

    馮裕安哈哈笑：“是吧，來到省城，你開了眼界，知道自己的渺小了吧。”

    許硯秋的笑容比較淡，他看著科大的大門慢慢道：“小安子，就算我比較渺小，我也會一直努力認真下去的。小曼是個女生，受到的阻力那么大，她都能堅持考上名牌大學，忍著臭去伺候老太太。景元耳朵聽不見了，不管有多難，他一直堅持說話。就算人家笑話他，他也沒有放棄。小安子，跟他們兩個在一起，總能讓人感覺有一股向上的精氣神�！�

    馮裕安咧嘴笑：“小秋，這就是你被她吸引的原因。誰不喜歡一個聰明、認真、努力，還長得好看的女生呢。”

    許硯秋的神色有些恍惚：“是嗎，你說得對，他們兩個確實很讓人敬佩。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換做我是小曼，我可能就不會去考大學，畢業(yè)了回廠里上班。如果我是景元，我可能就會一蹶不振�！�

    馮裕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小秋，萬事莫強求，自有老天安排。跟老天對著干，傻不傻。別想那么多，走，今天咱去爬山�！�

    那頭，顧小曼和謝云舟一天坐了七八趟車，跑遍了大半個廬州城，一無所獲。

    第192章

    小舅來訪

    顧小曼沒有放棄，第二天又出去跑了一天，果然讓她找到個比較隱蔽的地方，那里有個小批發(fā)商林老板，手里有大批量的存貨。

    林老板沒有門面，只有個大倉庫。

    他的貨都是從外地拉來的，走量，價錢比較便宜。

    顧小曼沒進過貨，她不知道具體多少很便宜，但她知道小舅家東西的價格。她心里做了對比，林老板的東西跟小舅的零售價差距不小呢。

    顧小曼結束行程，準備返校。

    勞動節(jié)放假，公交車非常擠。一連兩輛車都擠不上去。

    謝云舟帶著顧小曼走了一程，換另外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坐車，轉一趟車到杏花公園門口。

    顧小曼看了看夕陽：“云舟，你累不？”

    謝云舟微微搖頭：“還好，你覺得這個人合適嗎？”

    “還行，我準備下周末回家一趟，給我小舅寫個單子。我們要不要去公園找個地方歇一會兒？”

    謝云舟點頭，二人找到個比較隱蔽的地方，那里有一張破舊的凳子。

    二人一起坐下，中間留了點空間。在男女大防比較重的年代，男女不能坐得太近。

    顧小曼掏出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謝云舟也拿出自己的水杯。

    顧小曼看著夕陽，心里有些感慨：“云舟，這個世界真美麗，落花、夕陽、晚風�！�

    謝云舟笑了一聲：“你出口就能成章�！�

    顧小曼笑了一聲：“我都是拾人牙慧。云舟，謝謝你對我的幫助，我能為你做什么嗎？”

    謝云舟心里微微一動，他看了一眼四周，見人比較少，小聲道：“你，真的會彈琵琶嗎？”

    顧小曼噓一聲：“云舟，我沒法彈琵琶給你聽，我唱首歌給你聽吧�！�

    謝云舟雙眼發(fā)亮，輕輕搖頭：“好。”

    顧小曼先舉起自己的水杯：“云舟，來，干杯，能跟你做朋友，是我的幸運�！�

    謝云舟以為她會唱什么紅歌，哪知顧小曼張口出來的是他從來沒聽過的歌曲。

    ……

    我乘風問水流

    江中可見他的舟

    邀約問星斗

    請照亮他的路口

    我問佛何解憂

    佛說凡人怎可看透塵世愁

    ……

    謝云舟呆呆地看著她，夕陽打在她身上，他感覺她仿佛瞬間就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

    他心里突然一驚，她，她以后會不會離開？

    謝云舟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顧小曼心里暢快極了，在這個地方，她一直都很壓抑，她不能肆意做自己，她的神經一直緊繃。

    她的一言一行都要經過思量，她不想再有第三個人知道她的秘密。

    顧小曼唱了兩句后覺得自己有些孟浪，停下自己的行為，靠在椅子上看著夕陽道：“云舟，謝謝你�！�

    謝云舟過了好久后才道：“小曼，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顧小曼轉頭看著他笑：“云舟，你怕不怕？”

    謝云舟抬眸看著她：“怕什么？”

    顧小曼故意逗他：“我是妖怪，會吃人！”

    謝云舟笑了一聲，有些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你不是妖怪。”

    顧小曼故意桀桀笑：“小子，老身最喜歡吃人肉�！�

    謝云舟笑看著她不說話。

    夕陽西下，柔和的光照在杏花公園里，整個公園都變得溫馨起來。

    ……

    一個星期后的周末，顧小曼在謝云舟的陪同下回了一趟老家。

    二人周六晚上先在廬州火車站等到半夜上車，到新安時剛剛天亮。謝云舟連家都沒回，他就在市區(qū)公交車站里等顧小曼。

    顧小曼趕回龍湖鎮(zhèn)，將一份價格表給小舅趙玉發(fā)，然后立刻坐上返程汽車。到了市區(qū)，二人一起坐火車返程。

    顧小曼到學校的時候剛剛下午五點，謝云舟讓她先回學校，他過了半個小時才回來，避免一起進校園被人誤會。

    顧小曼回來后睡個昏天暗地。

    三天后，小舅趙玉發(fā)按照地址來學校找外甥女。

    顧小曼這兩天一直等著呢，聽到有人找她，她把手里的書往劉金萍手里一塞：“金萍，幫我拿一下，我去看看�！�

    劉金萍哎一聲：“不會又是你哥來了吧？”

    顧小曼一邊跑一邊道：“不會！”

    顧小曼跑到學校門口時，看到一個穿得花里胡哨的人。門衛(wèi)看著吊兒郎當的趙玉發(fā)，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自從鎮(zhèn)上的攤位擺起來，為了賺錢，趙玉發(fā)苦苦壓抑自己的二流子性子，每天認真招待顧客，賠笑臉。

    他已經好久沒耍他的二流子性子了，真是憋死他了。

    他穿著花襯衫、花褲子，嘴里叼根煙，斜斜地靠在門框子上，看起來就不像個正經人。

    顧小曼快步走過去：“小舅！”

    趙玉發(fā)咧嘴一笑：“小曼！可算找到你了！哎，你們學校真大啊。剛才有兩個學生路過，嘰里呱啦說了一堆的鳥語，我一句聽不懂。”

    顧小曼笑著夸贊道：“小舅，你這一身真潮流！”

    旁邊的門衛(wèi)撇撇嘴。

    趙玉發(fā)才不管門衛(wèi)鄙夷的眼光，拉著外甥女道：“你放學了沒？走，小舅請你吃好吃的！”

    顧小曼高興道：“放學了，我知道我們學校附近有個很好的蒼蠅小館子。小舅你來是客，怎么能讓你請我，我請你！”

    趙玉發(fā)笑嘻嘻道：“喲，那我今兒要吃大學生�！�

    顧小曼哈哈笑：“小舅，大學生不好吃，他們愛拽文，肉是酸的�！�

    趙玉發(fā)哈哈狂笑。

    甥舅兩個一邊走，一邊嘻嘻哈哈說一些人家聽到了都覺得不正經的話。

    二人到了那家蒼蠅小館子，趙玉發(fā)自然不會讓外甥女請，他很豪爽地點了兩個菜，上了兩大碗米飯，一邊吃一邊跟外甥女說話。

    “我把賬本子帶來了，等會兒你看看，今年上半年該多給你兩百的，不過我準備拿去進貨，年底再說吧�！�

    顧小曼忙道：“小舅，不用了，去年你給我家四百五，前一陣子又給我哥兩百。就那個小攤子，我就算分三分之一，也沒有那么多吧�！�

    趙玉發(fā)笑道：“有的，差不多就是那么多錢。我之所以沒有再另外借錢給你，是想給你爸一點壓力，讓你哥也知道錢來的不容易。我聽說你爸扯了一屁股賬，讓他慢慢還。你這錢壓在我這里，今年咱們搞一筆大的，年底再分�！�

    顧小曼從不過問錢的事情，這么多兄弟姐妹，小舅只帶了自家，他壓力肯定很大。

    第193章

    許硯秋的成長

    “小舅，我給你的那個單子你看了嗎？”顧小曼小聲問道。

    “看了，跟我進貨的價格比確實便宜一些。我去看看，如果真的便宜，我回去把國棟叫過來，我一個人不敢?guī)�太多貨�，F在田地都分到了戶，富余的閑漢越來越多，都在外頭惹事�！�

    顧小曼想了想之后小聲道：

    小舅，我聽說可能要嚴打，對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嚴懲不貸�，F在可不是批斗一下就算了，得判刑！”

    趙玉發(fā)驚了一下，然后也小聲道：“你放心吧，我都快四十歲了，知道輕重。”

    “家里怎么樣了小舅？”

    “還行，你二姨、三姨去年冬天都娶了兒媳婦，你二舅今年得了個孫子。現在開始搞什么計劃生育，不給生第二個呢�！�

    顧小曼哦一聲：“以后會越來越嚴格的，小舅你要不要早點給國棟成個家？”

    趙玉發(fā)罵道：“他那個懶骨頭樣子，誰肯嫁給他啊�！�

    “小舅，國棟很勤快的，天天跟著你賣貨，風里來雨里去的�！�

    “不管他，再等兩年�！�

    “小舅，以后你發(fā)財了，可以想辦法給國棟和小霞買商品糧�！�

    “這還能買？”

    “不知道啊，反正你多盯著點唄，鎮(zhèn)上要是有能流轉的地皮，你來鎮(zhèn)上弄塊地皮，蓋棟房子，以后住鎮(zhèn)上多方便�！�

    “你比我還能做夢！”

    “小舅，人要是沒有夢想，那不跟富貴一樣�！�

    甥舅兩個吃過了飯，顧小曼覺得時間還早，坐車帶小舅去找那個林老板。

    趙玉發(fā)看過了貨，先送外甥女去學校，強行塞給外甥女五十塊錢，然后一個人返回新安。

    顧小曼不太清楚小舅后面的安排，她安心地繼續(xù)當自己的窮學生。

    她歇了找暫時兼職的心，1982年的廬州，適合她一個未畢業(yè)女學生的兼職實在是太少了，很多年輕女性連全職工作都找不到。

    最主要的是，嚴打快要來了。外頭亂子越來越多，她還是少出門為妙。

    她想通了，不能把什么都往自己肩上扛，要努力“壓榨”家里兩個男性勞動力。

    日子忽悠悠地往前走，很快到了暑假，顧小曼跟著兄弟們一起趕回老家。

    一年沒回家，顧小曼歸心似箭。

    眾人在市區(qū)分散，顧小曼和許硯秋單獨去龍湖鎮(zhèn)。等下了車，二人一起往顧家莊而去。

    路上，顧小曼問許硯秋：“硯秋，我這一年忙忙碌碌的，一直沒顧上你，你在工大怎么樣？”

    許硯秋笑道：“我挺好的，去了大學才知世上能人太多，自己渺小如螻蟻�！�

    顧小曼笑一聲道：“我也是的，高考時我覺的自己真了不起，去了科大，居然被人當花瓶�！�

    許硯秋愣了一下：“什么叫花瓶？”

    顧小曼自嘲道：“就是空有美色、不學無術的女人�！�

    許硯秋微帶慍色道：“是誰這樣胡說八道！”

    顧小曼哈哈笑：“不用在意，等熟悉后大家就了解我了。你跟我說說你吧�！�

    許硯秋也自嘲一聲后道：“以前在龍湖鎮(zhèn)，我心里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我沒上過初高中，能考上大學，比鎮(zhèn)上絕大部分同齡人都優(yōu)秀。就像你說的，出去之后方知世界之大�！�

    說完，他停下腳步看著顧小曼：“小曼�！�

    顧小曼也停下腳步，笑看著他：“你說。”

    許硯秋沉吟片刻后道：“小曼，我以前做過一些很愚蠢的事情，盲目自大、自以為是，我向你道歉�！�

    顧小曼歪頭看著他：“小秋，我從來沒有對你有任何不滿意。在我心里，你勤奮忠厚、善良質樸，是我最好的朋友。雖然我們沒有日日在一起，我每天都在惦記你。但我覺得你跟我哥一樣，你們總要學會自己走路，我該放手得放手。”

    許硯秋聽到她又喊自己小秋，鼻頭一陣發(fā)酸。她已經兩年多沒喊過他小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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