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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放暑假閑著沒事,他每天早上給母親放音樂,放廣播。

    十五歲的許昭陽告訴母親:“媽,我要上高中了,你高興不?”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對著母親自言自語,哪知他剛說完這句話,忽然看到一滴淚順著母親的眼角流了下來。

    許昭陽呆住了,片刻后他開始大聲喊:“奶奶,奶奶,奶奶!”

    七十多歲的王香萍趕緊進(jìn)屋:“咋了咋了?”

    許昭陽說話都哆嗦起來:“奶奶,你看,你看我媽,你看我媽,我媽她哭了,她哭了!”

    王香萍一看,兒媳婦的眼淚珠子正一顆一顆往下掉,她立刻哭起來:“文惠,文惠啊,我的好孩子,你是不是醒了��?

    你是不是能聽到我們說話呀?我的天呀,這些年我們熬的好苦��!”

    許昭陽急著給父親打電話。

    一家子都沉浸在喜悅中,然而,沒有高興太久,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

    醫(yī)生說,母親在床上躺了十三年,身體機(jī)能已經(jīng)非常低下,若不是家里人照顧的好,怕是早就不行了。

    三個月后,母親去世了。

    姥爺哭得好傷心,他說要活一百歲的,現(xiàn)在還不到八十歲呢。

    父親徹底白頭。

    父親沒怎么哭,只是把母親的遺像掛在床頭,塞在錢夾里,都是母親年輕時的照片。

    許昭陽二十五歲那年,父親病了,肺癌。

    父親臨終之際把所有人都攆走了,只留大姑在床前。

    許昭陽在趴在門縫上看到父親噗通一聲給大姑跪下了,滿臉淚水哀求道:“姐姐,你能許我一個來世嗎?就像你許諾進(jìn)南一樣�!�

    許昭陽當(dāng)時非常震驚,他以前聽人說父親和大姑好像有過婚約。

    可是父親那么愛母親,大姑和大姑父那么恩愛。

    和陳叔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許昭陽繼續(xù)偷看,他看到大姑先是非常吃驚,然后和父親一起哭。

    “小秋,對不起,我這輩子沒為你做什么�!鳖櫺÷粗S硯秋輕聲道。

    許硯秋對著他笑了笑:“姐姐,我本農(nóng)家子,幸賴姐姐教導(dǎo),脫離農(nóng)門。這些年,姐姐和姐夫?qū)ξ蚁ば脑耘�,還救了我的命,你們是我的恩人�!�

    顧小曼眼底都是凄哀:“小秋,你相信我嗎?”

    許硯秋點頭:“我相信你,云舟說,你是神仙�!�

    顧小曼一邊掉淚一邊笑:“小秋,如果你信我,一切還會改變的。只要你的執(zhí)念夠深,就能改變。”

    許硯秋沉默片刻后道:“姐姐,我想要安寧幸福的一生�!�

    顧小曼嗯一聲:“一定會有的,相信我�!�

    許硯秋再次道:“我只要文惠,她對我一心一意。我還要陽陽�!�

    顧小曼點頭:“好,別怕,相信我,都會有的�!�

    如果沒有,她要回去把那個牛鼻子的頭砍了!

    許硯秋笑起來:“我不怕,姐姐,我一點不怕。對不起,我知道你的秘密,騙了你這么多年。”

    顧小曼伸手幫他擦了擦眼淚:“小秋,謝謝你幫我保守秘密。你放心,我會照顧陽陽的�!�

    許硯秋笑得非常開心:“姐姐,我先去了,希望你們一直幸福�!�

    當(dāng)天晚上,許昭陽抱著虛弱的父親給父親喂飯。

    父親推開了飯,拉住他的手囑咐:“陽陽,我去找你媽媽去了。

    別難過,我不會死的,我會和你媽媽再相遇的�!�

    許昭陽一邊哭一邊哄父親:“爸,別怕啊,我給你找最好的醫(yī)生�!�

    父親對他笑了笑:“陽陽,以后聽大姑和大姑父的話。你記住了,爸爸媽媽永遠(yuǎn)愛你,你不是沒人疼的孩子。”

    在許昭陽的哭聲中,五十八歲的許硯秋閉上了雙眼,臉上卻帶著笑容。

    12-可能我們認(rèn)識吧

    薛文蕙感覺自己做了個好長好長的夢。

    在夢里面,她感受到了好多痛苦,還有很多幸福。

    她記得有個男人經(jīng)常把她抱在懷里說話,有個孩子叫她媽媽。

    她想不起來男人和小孩叫什么名字,只是一想起這父子兩個,她的心就劇烈疼痛。

    薛太太進(jìn)了女兒的房間:“文惠,快起床上學(xué)了!”

    十三歲的薛文蕙上初一下學(xué)期。

    她掀開被窩,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

    這是省局生活區(qū),這里離電科院有多遠(yuǎn)?

    電科院是什么?

    薛文蕙感覺腦子里亂糟糟的,好多信息沖擊著她的思緒。

    就在她發(fā)懵的時候,姐姐薛文姝推門而進(jìn):“文惠,快點來洗臉�!�

    1981年的初春,十六歲的姐姐正讀高一,每天比她起得早。

    四十歲的薛仁華剛剛升到副處,前途光明,夫妻兩個帶著兩個女兒一起吃飯。

    老大薛文禮在外地上學(xué)。

    正吃飯的時候,門口傳來敲門聲,然后是一個讓薛文蕙非常厭惡的聲音。

    “兄弟媳婦,我早上多煮了兩個雞蛋,給兩個孩子吃�!蔽樘蛠韮蓚煮雞蛋。

    薛太太接過兩個雞蛋:“謝謝大嫂�!�

    伍太太笑著回道:“咱們兩家客氣什么�!�

    薛文蕙忽然懂了,父親升了副處,伍伯母變得越發(fā)殷勤。

    薛文蕙有些發(fā)愣,她怎么忽然這么關(guān)心父親的職位?她以前從來不關(guān)心這些的,每天沒心沒肺過日子。

    伍太太走后,薛太太把兩個煮雞蛋分給兩個女兒。

    薛文蕙拿著手里的雞蛋,看著父親母親。

    父親滿頭青絲,母親漂亮溫婉。

    她腦海中總是浮現(xiàn)起父母老去的樣子,還有父親的嘆息聲,母親的哭泣聲。

    她感覺心里非常難受,她把雞蛋分成兩半,給父親母親一人分了一半。

    薛仁華笑起來:“怎么不吃?”

    薛文蕙看著父親道:“爸,伍伯母這個雞蛋是送給你的�!�

    薛仁華哈哈笑著對妻子道:“你看到?jīng)],她居然知道這雞蛋是送給我的。”

    薛太太笑道:“懂事了�!�

    薛文姝把自己的雞蛋分一半給妹妹:“管她送給誰的,吃到肚子里就是自己的�!�

    薛文蕙看著十六歲的姐姐,花朵兒一樣好看,她腦海中響起姐姐驚恐的哭喊聲。

    薛文姝笑話妹妹:“讓你早點睡,非要熬夜看書,看吧,沒睡好人沒精神�!�

    薛文蕙笑了笑:“姐,你今天的辮子好好看�!�

    薛文姝快速吃飯:“明天你起來早點,我給你編辮子,快點吃,吃完去上學(xué)!”

    吃過了飯,姐妹兩個一起上學(xué),剛出門,碰到隔壁小胖子。

    伍澤培高興地擠過來:“文惠,我騎車帶你�!�

    姐姐上高中,跟她不在一個學(xué)校,她每天和小胖子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

    薛文蕙看著眼前白白胖胖的伍澤培,心里一股厭惡感和痛恨感一起襲來,她冷聲道:“不用了,我自己去。”

    伍澤培愣住了,以往每天都是他帶她的:“文惠,你怎么了?”

    薛文蕙嫌惡地往后退了退:“你以后離我遠(yuǎn)一些!”

    伍澤培的臉色非常難看。

    薛文蕙壓根不理他,她忽然覺得非常討厭伍家母子兩個。

    一整天,她不跟伍澤培說一句話,上學(xué)放學(xué)都躲著他。

    伍太太晚上悄悄跟薛太太告狀:“兄弟媳婦啊,文惠這丫頭怎么了?今兒一天沒跟澤培說一句話�!�

    薛太太覺得孩子大了,男女有別,不說話就不說話吧。

    不等薛太太開口,薛文蕙從屋里走了出來:“伍伯母,學(xué)校有規(guī)定,男女生不許走太近。”

    伍太太笑了笑:“你們不是一般的同學(xué),走近一些也沒什么�!�

    薛文蕙翻了個白眼:“男女有別,伍伯母平時在外頭難道天天拉著男同事說話?”

    這話一出,伍太太和薛太太同時驚呆了。

    特別是伍太太,一張臉頓時通紅,看樣子非常憤怒。

    薛太太忙打圓場:“伍大嫂,這孩子昨晚上沒睡好,今天刺撓的很�!�

    伍太太有了臺階,不陰不陽道:“兄弟媳婦,咱們兩家可是有過命的交情呢,跟一般人不一樣的�!�

    薛文蕙再次插嘴:“伍伯母,這么多年我爸為了你們家的事情,天天少操心了?工作、生活,哪一方面我爸不把你家的事放在心里?

    我爸一個人還債還不夠,得我們?nèi)疑朗肋下去是吧?”

    伍太太的臉色非常難看:“兄弟媳婦,這孩子怎么了?是不是聽別人挑唆了什么?”

    薛文蕙的聲音尖銳,把薛仁華和伍德彪都吸引了出來。

    薛文蕙見雙方家長都在,她火速沖進(jìn)廚房,找到一把刀拎在手里。

    “因著伍伯父救了我爸一條命,我爸要還債,我也要還債,我家里世世代代都要還債,這債跟驢打滾一樣,永遠(yuǎn)還不清。

    既然這樣,把我這條命還給伍伯父,從此我爸再也不用整天低著頭,伍伯母也不用整天把恩情掛在嘴上。

    要說恩情,黨的恩情更重,也沒說讓人民拿命去還的!”

    薛仁華有點吃驚,女兒一張嘴怎么忽然變得這么尖銳了?

    伍德彪有些尷尬:“文惠,你這丫頭想多了,我跟你爸是好兄弟,我救你爸不是為了圖什么恩情。

    那種情況下,如果是我遇到危險,你爸肯定也會救我的。”

    薛仁華也道:“文惠,乖啊,把刀放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跟爸說,爸幫你解決�!�

    薛文蕙看著父親:“爸,我是你還恩情的工具嗎?”

    薛仁華忙道:“不是不是,你是爸的寶貝�!�

    薛仁華夭折過一個孩子,對剩下的三個孩子都比較寵溺,平日里從不跟孩子們生氣。

    薛文蕙聽到父親這肉麻的話后對著父親笑了笑,然后又繃著臉道:“爸,既然我不是咱們家還恩情的工具,我是不是以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薛仁華點頭:“自然是可以的。”

    薛文蕙立刻道:“那我現(xiàn)在有個要求�!�

    “你說,爸都答應(yīng)你�!�

    “我以后不跟澤培一起上學(xué),他是男生,我是女生,男女有別,我不知道伍伯母為什么總是讓我和澤培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寫作業(yè)。

    我是我,澤培是澤培,我們沒有關(guān)系!以后也沒關(guān)系!”

    伍太太眼里一閃而過的不滿被薛文蕙看到了。

    她只看向父親。

    薛仁華當(dāng)然知道伍家的小心思,立刻順著女兒的話道:“以后爸上班騎車送一程,爸腿長,騎車比澤培更快�!�

    薛文蕙又被父親逗笑:“爸,反正我不要跟澤培一起寫作業(yè)。我們班里人笑話我,說我給小胖子當(dāng)童養(yǎng)媳!”

    薛仁華立刻道:“別聽他們瞎說,澤培是你兄弟。新時代了,不實行那個�!�

    薛文蕙哭了起來:“爸,我不要做童養(yǎng)媳,是不是你在外頭說讓我做童養(yǎng)媳的!”

    薛仁華喊冤:“真沒有,爸沒說。”

    薛文蕙繼續(xù)哭:“那就是伍伯父說的�!�

    伍德彪黑著臉看了一眼老婆,然后開始哄孩子:“文惠,沒有的事情,都是外頭人瞎編排的�!�

    薛仁華趁著女兒抹淚的工夫,小心翼翼地收起女兒手里的刀,然后看向伍家夫妻:“大哥大嫂,孩子年齡還小呢,被同學(xué)笑話了,所以心里不高興。

    之前多謝澤培經(jīng)常騎車帶她,明兒我給澤培買個文具盒。”

    伍德彪不顧老婆正在生氣,忙笑道:“多大個事兒,孩子大了,男孩子女孩子分開玩也好。也不知誰在外頭胡說八道,等我知道了,定要去問問誰家這么嘴碎!”

    薛文蕙拿刀威脅了一場,雙方雖然表面仍舊和諧,其實心里都有些不痛快。

    薛仁華聽完女兒的一席話,當(dāng)天晚上想了很久。他欠伍家的恩情,他可以還,總不能拿女兒去填坑。

    隔壁伍家兩口子吵了一架,伍太太怪伍德彪沒用,伍德彪讓老婆不要做的太明顯。

    第二天,薛文蕙坐父親的車去上學(xué)。

    為了坐實謠言,她甚至親自放謠言,說伍家讓她做童養(yǎng)媳。

    流言越傳越離譜,甚至有人說薛文蕙每天都要去伍家伺候婆婆。

    薛文蕙回家就躺倒了,三天不吃不喝。

    薛仁華心里認(rèn)定是伍家人在外傳的閑話,他跟伍德彪爭了幾句,然后給女兒轉(zhuǎn)了班,不跟小胖子在一個班里。

    薛文蕙取得了初步勝利,她開始獨來獨往,她想起了更多的事情。

    她記得自己上了大學(xué),記得自己跟父親賭氣跑去龍湖。

    可是她依然想不起后面的事情,她在夢里經(jīng)常聽到那個男人的嘆息聲,還有小孩的哭泣聲。

    但是很快,外頭又傳出別的流言,說薛家忘恩負(fù)義,升了官就不認(rèn)拜把子兄弟。

    薛文蕙當(dāng)天晚上書包一放就去了伍家,推門就看到伍太太正在準(zhǔn)備晚飯。

    “伍伯母忙呢?”

    伍太太勉強(qiáng)給了個笑容:“文惠來了,來一起吃飯�!�

    薛文蕙笑了笑:“伍伯母,你不要給他們爺兒幾個端飯。我跟你說,男人不能慣,你越對他好,他越欺負(fù)你。你要這樣。”

    說完,她走到伍澤培面前,抬起下巴道:“你一邊去,給我坐。”

    伍澤培見她氣勢洶洶,嚇得忙起身讓座。

    伍太太高聲尖叫道:“文惠,你要死是不是,不是罵他就是欺負(fù)他!我對你太好了是吧!”

    薛文蕙笑了笑:“伍伯母,生什么氣,你看你天天在家里當(dāng)牛做馬,有什么意思,你出去玩啊,你去逛街,去買化妝品,去買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說完,她看著桌上的飯菜:“伍伯母,你這菜做的不對啊,做紅燒肉不能放太多醬油,會苦的。”

    說完,她撇撇嘴:“算了,你們喜歡就好�!�

    然后她起身就離開了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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