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尚馳抿抿唇，“為什么想知道？”
“沒什么為什么�！毙拼瓜马瑳]再多說，很顯然這個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那個。
尚馳搬著東西離開，肖嬈看著他的背影嘆氣，這個冰山美男過于不好接近。她明明搜了，用食物作為討論點很容易就能打開話題，但顯然在尚馳這里并不奏效。
告白什么的，好難。
肖嬈心情復雜地坐回地上，重新穿上芭蕾舞鞋。她在原地跳躍兩下，接著開始新一輪的練習。
一個小時過去，汗水順著鬢角滑落，肖嬈急促地喘息著走到窗前。她剛推開窗，尚馳便走了過來，他舉起飯盒，高度正好能讓肖嬈看清。
“這是我的飯。”
肖嬈看著尚馳，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她原本要的只是一個類同于閑話家常的回答，可他卻直接捧到她面前讓她看。那股因為被在乎而產生的暖呼呼的情緒，又開始在心里流轉，經(jīng)由心臟，擴散于四肢百骸。
“尚馳，我能邀請你和我一起吃午飯嗎？”
尚馳是第一次坐在肖嬈家的餐廳里用餐，雖然這里每一處的裝潢他都有參與。
他端坐著，手里握著筷子，塑料飯盒和木料上等的圓桌并不匹配，寒酸之余格格不入。
可肖嬈卻絲毫不在意這些，她坐在尚馳對面，幾乎抑制不住笑意。離這么近看，尚馳的膚色顏色雖深，可皮膚好像比女孩子都好，睫毛密密實實一排，點綴著深邃的眼睛。
他只是垂著頭，便攪地肖嬈的一顆少女心沒了方向。
“咳，”肖嬈指指冰箱，聲音不怎么自然，“你要喝什么？冰箱里都有�！�
尚馳搖搖頭，打開飯盒蓋。米飯上鋪著一層素菜，經(jīng)由微波爐加熱，冒出陣陣香氣。
肖嬈看看尚馳飯盒里的那片翠綠，再看看眼前格外寡淡的健康餐，她伸出一指，戳戳尚馳的手背。
“嗯？”尚馳抬頭看肖嬈，沒得及吃飯。
“我可以和你換午餐嗎？”肖嬈指著綠油油的菜心，目露渴望，“總覺得你的要比我的好吃太多�！�
尚馳放下筷子，食指輕點桌面，“你確定？”
肖嬈面前那一份，并不是普通外賣的流水配比，單從新鮮的原料上就能看出一定價格不菲。
“你這份有媽媽的感覺�！毙茡沃掳涂粗旭Y，眼里閃過一抹溫柔。
尚馳頓頓，夾出大部分青菜到肖嬈盤中，“吃吧�！�
“那怎么行？你吃這么少，根本不夠�！毙贫Y尚往來，把雞胸肉都給了尚馳，“雖然減脂餐真的很難吃，但是這雞肉本身還是鮮嫩多汁的……”
肖嬈的安利一句接著一句，嘴巴開闔，尚馳看著她，唇角微揚。
“下次你再帶飯，我們還能交換嗎？”尚馳吃完要去工作，肖嬈扯住他的袖子。
尚馳看看她過界的手，轉而看她，肖嬈連忙收回。
“你的飯，真的有媽媽的味道。”肖嬈很是篤定，嘗過之后這種感覺異常強烈，“我猜想，她一定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
“換就不用了，”尚馳搖搖頭，“我可以多帶一份給你。”
媽媽的味道，他樂于分享。
*
肖嬈的芭蕾舞老師來到小院這天，房城陰雨綿綿，尚馳和工友們在做一些簡單的收尾工作。
雨大時，他們分散在各處避雨，尚馳站在舞蹈室的窗邊。
窗戶半開著，音樂停了，對話斷斷續(xù)續(xù)從窗內傳出，一字不落地進入尚馳耳中。
“肖嬈，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學生，無論是的身材比例，還是本身具備的柔軟和靈動。”
“這些是你的資本，也是好多舞者羨慕卻沒辦法得到的資本�！�
老師神情嚴肅，語氣嚴厲，她雖然說著夸獎的話，可肖嬈知道，真正想表達的在后半部分。
“你享受著最高規(guī)格的師資，占有著別人搶不走的天賦，可你不珍惜，不專心。每次看到你這樣，我就會對你失望又生氣�！�
老師的話不留情面，肖嬈連看都不敢看她。
她攥著裙邊低著頭，說不出一個字。
她曾經(jīng)是最令老師驕傲的學生，只是肖家要的從來都不是一個專業(yè)芭蕾舞者。
“你好自為之吧，帶完今年，我不會再教你了�！�
老師是什么時候離開的，肖嬈不知道，她坐在地上，盯著腳上的芭蕾舞鞋發(fā)呆，臉上掛滿淚水卻不自知。
“你沒事吧？”尚馳進來，半蹲在她面前。
第16章
好想你16
“不能是我”
肖嬈的眼淚本來快停了，可在看見尚馳后反倒再度洶涌。
如果換一個人問，她肯定會擦擦眼淚搖搖頭，可面對尚馳，她突然不想故作堅強了。就算尚馳知道她其實并不如表面那般強大也沒關系，就算哭起來不那么好看也沒關系。肖嬈很確定，在這個人面前，她不需要假裝，一絲一毫都不需要。
肖嬈哭的很安靜，淚滴接連往外涌。她看著尚馳，睫毛上濕漉漉。
尚馳沒再說什么，和肖嬈面對面坐下。他拿出手機擺弄幾下，音樂從音質并不那么良好的揚聲器里流淌而出。
肖嬈很快就辨識出是《月光奏鳴曲》，她好奇地看了尚馳一眼，“為什么選這一首？”
尚馳目光微動，“可能因為這是我能彈好的曲子。”
尚馳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和肖嬈談起以前的事，他從口袋里摸出紙巾遞給肖嬈，指指她的臉。
肖嬈胡亂擦擦，心中了然。她之前就總被尚馳細長的手指所吸引，到了今天算是知道了原因。他的手真的應該在鋼琴鍵上跳躍，而非在建筑材料和風霜雨雪中打轉。
“這一首想要彈好很難，”肖嬈想起學鋼琴時的痛苦經(jīng)歷，直皺眉，“如何控制力度，要怎么才能彈好小行板，手指跑動的要求等等這些都很考功力。尚馳，什么時候真想聽你彈彈�！�
尚馳搖搖頭，淡淡說了句，“都是以前的事了�！�
“那我們不如說說現(xiàn)在的事？”見尚馳作勢要離開，肖嬈穿著芭蕾鞋起身徑直攔住他，她雙臂展開，立著足尖，目光高度和尚馳持平。
“你想說什么？”尚馳一怔，右手握住。
“上次，不對，應該說我和你說過的每一次告白，都是認真的。”肖嬈因為跳芭蕾有著極好的體態(tài)，每當下巴微微抬起，都能為她增加幾分波瀾不驚的氣勢。
但其實，努力維持的面部表情下，是一顆快要跳躍而出的心。這顆心隨著尚馳的一舉一動而不斷變化，頗有要脫離肖嬈控制的傾向。
“所以呢？你期待我給你什么樣的答復。”尚馳語氣淡淡，單從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肖嬈注意到他那雙過于平靜的眼，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喜歡你，”肖嬈仍舊端著胳膊，芭蕾舞裙蓬松著，好像下一刻就要翩翩起舞，“一開始我以為只要告訴你這件事就可以，但是現(xiàn)在我心里想要的，遠不止這些�！�
表白就要大大方方，既然尚馳問了，肖嬈也沒打算藏著掖著。
“最理想的答復是你答應我，中等一些的類似于你說你要考慮，最不愿意的自然是你拒絕�？蔁o論你選哪種，都是你的自由。”肖嬈的頭腦因為尚馳的問題變得清晰有條理，心跳也跟著沉穩(wěn)下來。
尚馳抿唇，表情里生出些凝重，“肖嬈，我沒有時間配合你的愛情游戲�！�
游戲？
肖嬈很不認同這個說辭，她強忍著要辯駁一番的念頭，等著尚馳說下去。
“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配合你一時興起的游戲�！鄙旭Y說著，停下了。
他頓了頓，眉眼間格外認真，“你適合的是勢均力敵和家世對等，實力太過懸殊的好感最終只會隨著現(xiàn)實凋零。在你的16歲，你會對萬事萬物產生好奇，躍躍欲試是這個年齡段最顯著的特點�！�
“只是肖嬈，你的對象不應該是我，也不能是我�！�
為什么不能是你？
尚馳走了好久，肖嬈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的拒絕干凈利落，完全不留給她任何反駁的余地。這也是他第一次對她說那么多話，可沒想到只是為了打消她喜歡的念頭。
肖嬈其實能感覺到，尚馳對這個世界的人事物始終帶著一層屏障，他堅守著自己的領地，不愿讓任何人靠近。
原本肖嬈以為這層屏障唯獨對她敞開了些，可是到了今天才知道都是錯覺。
他的拒絕讓肖嬈心里悶悶的，強烈的酸澀找不到出口便直接淤積在心里。
她不甘心，拿著手機想要再爭取一下�？墒撬紒硐肴�，肖嬈都沒能從從尚馳的拒絕中找到任何不妥，更找不到能夠說服他的理由。
“我對你，真的就只是好奇嗎？”到了這一刻，肖嬈反倒有些懷疑自己了。
她的世界尤為單調，除了家人就是各種為了讓她更好的課程。她沒有什么朋友，也沒有機會接觸外界，每天的時間好像都不是她的。
這個夏天，如果不是公司的歐洲分部出了問題，爺爺不得不匆匆出差。如果不是繼母因為生孩子占據(jù)了爸爸所有的關注，完全對她無暇顧及，她根本不會有機會住進小院，甚至過上自行安排的生活。
尚馳是這段意外時光里最大的意外，他讓肖嬈時隔好久終于感受到被人無條件尊重、重視的感覺。
窗外細雨綿綿，沒過多久，雨勢增強同時電閃雷鳴。
昏黑的蒼穹讓人難免壓抑，肖嬈看向窗外，最終放下手機蜷縮在一起。
客廳的燈沒開，肖嬈只在閃電劃破長空時才能看見一抹光亮，四周的空蕩在那一瞬間被放大增強，最終，她心里涌上莫大的委屈和寂寞。
老宅的車是半夜來的，老爺子正在回國的飛機上。肖遠海得到消息，這才火急火燎來接肖嬈。他撐著傘站在院外，分毫不敢踏入一步。這個院子，承載了太多回憶，每一個角落和細節(jié)，都會勾起愧疚。
這是肖遠海和洛夢辭最初相遇的地方，那時候的他懷揣著成為畫家的幻夢，而妻子則是這塵世中最美的風景。只是時過境遷，最初的愛意終究因為無法掌控的事接連發(fā)生，被打的七零八落。
肖嬈沒撐傘，她穿著尚馳遺忘的雨衣走出來。雨衣老舊而廉價，穿在身上松松垮垮。
“沒行李嗎？”肖遠海從回憶里掙脫出來，看了肖嬈一眼，卻又匆匆避開。
肖嬈搖搖頭，鉆進車里。車輛穿過雨幕，帶著肖嬈從老城返回大宅。馬路越來越寬，顛簸越來越少。肖嬈始終看著窗外，讓司機循環(huán)播放《月光奏鳴曲》。
大雨過后，天空仍舊陰沉，完全看不出是否存在放晴的可能。
尚馳出門前特意加了一件衣服，也才想起雨衣落在了肖嬈那里。
小院四周，花葉因大雨零落，尚馳一言不發(fā)拿著掃帚清理。他打掃完外面又回到院內，專門去看了看肖嬈重視的那片月季。
月季在雨后更顯嬌顏，盛放著點亮四周陰沉。
尚馳開工前不自覺看著舞蹈室，里面并未亮燈。中午午休，尚馳端著飯盒坐在舞蹈室窗外，卻沒有聽見任何動靜。直到下班，尚馳才意識到，肖嬈不在。
他拿出手機卻又最終裝回口袋，騎著舊單車穿過曲曲折折的小巷，匯入車流。
與此同時，肖家人正襟危坐等在餐廳，肖老爺子已經(jīng)到家。他在休息，特意交代晚餐所有人都要在。沒人知道他會什么時候上桌，索性一直等著。
主位空著，肖遠海和趙婧雪正熱聊，儼然父慈女孝。蘭瓊抱著滿月的孩子和育兒嫂不知道在說什么，頗有一副有兒萬事足的架勢。
而這些嘈雜仿佛和肖嬈沒有任何關系，她坐在主位邊上，耳朵上戴著耳機。平板上播放她上次的參賽視頻，每到失誤處，她便會停下，慢放著再看一次。手指點著桌面打節(jié)拍，腦子里預設要怎么樣處理動作才能更完美。
肖老爺子站在餐廳外，他掃過趙婧雪和肖遠海，看了眼蘭瓊和孩子，最終目光落在肖嬈身上。
她安安靜靜坐在那里，儀態(tài)未曾放松分毫。
縱觀整個家族，她是最滿足繼承人要求的。
只是……
老爺子點點頭，助理推開餐廳大門。大家紛紛站起來，透著股謹小慎微。
肖嬈摘下耳機，走過去扶著老爺子的胳膊，待他落座，喚來侍者上菜。
老爺子看著所有人，隔了幾秒說了個‘坐’字。
“爸，歐洲之行還順利嗎？”肖遠海只是和老爺子對視，就透出股拘謹。
“公司有報告，明天你自己去看�！崩蠣斪硬慌酝�，帶來股強烈的壓迫感。
蘭瓊見機會正好，抱著孩子走到老爺子面前，“爸，聿成這一個月長大了不少�！�
老爺子雖然不喜這個兒媳，卻對孫子頗有好感，他雙臂展開，不太熟練地抱著孩子。熟睡中的嬰兒突然離開媽媽的懷抱而猛然驚醒，對上老爺子更是哭出聲來。老爺子沒說什么，輕拍著孩子，倒是蘭瓊有些窘迫，帶著嫌惡看了孩子一眼。
很明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趙婧雪樂見其成，特意看了眼肖嬈。
她端著杯子喝水，明明是最普通的溫水，仿佛被她喝出一種瓊漿玉液的感覺。
趙婧雪心有不甘，她發(fā)了條短信給肖嬈。
手機一震，肖嬈看看屏幕，「失寵的感覺，怎么樣？」
肖嬈抬頭看趙婧雪，對方強繃著笑，帶著股勝利者的耀武揚威。
「不好說」
肖嬈發(fā)出第一條，趙婧雪臉上的笑意擴大。
緊接著，肖嬈又發(fā)了第二條：「但肯定比某些人從沒得到過寵愛要好得多」
第17章
好想你17
什么才是上選？
一頓飯，趙婧雪吃的食不知味，肖嬈的回復無疑給了她心上重重上一刀。她握著牛排刀，時不時瞥肖嬈幾眼，恨不得刀下切的是肖嬈。
肖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舉高裝有檸檬水的杯子隔空和她碰杯。透過透明杯壁，肖嬈覺得這個看起來富貴吉祥的家，實則光怪陸離。
食不知味，肖嬈格外想念那份炒菜心。口感爽嫩，咸度正好，蒜片很薄很薄，有媽媽的味道。
而且尚馳曾說愿意多帶一份給她，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兌現(xiàn)。
“你跟我來�！庇貌徒Y束，老爺子放下餐巾，目光落在肖嬈身上。
趙婧雪見狀有些著急，從老爺子出現(xiàn)到現(xiàn)在她都還沒來得及刷一波存在感。她急著起身，卻失手打翻紅酒杯，桌上一片狼藉。
老爺子變了臉色，卻終究沒說什么，對于不是肖家的人，他通常只有漠視這一種態(tài)度。
肖嬈扶著老爺子上樓，書房的門一關上，氣氛比在餐廳時還要壓抑。
“芭蕾老師的事，你不用操心，”老爺子指指面前的凳子，“她說不教，是她單方面的決定，在我說不需要之前，她都得來�！�
肖嬈放在桌下的手猛然攥住，她想要的并不是這個。老師不教，她會難過，卻從未想過逼著對方不得不教她。
“藝術家們總以為靠著一番情懷就能撐起所有，總會在順風順水的時候因為不值錢的傲氣做出最差的選擇，”老爺子停下睨了肖嬈一眼，“不過我會讓他們明白，什么才是上選�！�
老爺子的話還在繼續(xù)，肖嬈卻什么都聽不進去了。她不認同，卻不能反抗。
單憑孩子氣和正義感，并不能和老爺子相抗衡。
“你高中的課程比較多，不過舞還得繼續(xù)跳，輔導課加在中午的放學時間，”老爺子按下內線，和肖嬈的談話到此為止，“不過你還是得清楚，芭蕾并不是你的發(fā)展方向。”
敲門聲響起，肖嬈站起向老爺子頷首，“爺爺，我先回房間了�！�
走出書房，肖嬈展開掌心，指甲留下的掐痕格外顯眼。
肖家的準則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擁有的前提是付出。
肖嬈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基于她之前的付出。也就是說，一旦不符合老爺子的要求，她就一無所有。
回到房間，肖嬈坐在窗邊，額頭靠在窗上，周身縈繞著淡淡愁緒。
她打開手機，和尚馳的最后一條短信停在她最無助的那天。
雖然不想承認，但肖嬈知道她真的很想尚馳。
想他的懷抱，想他故作冷漠的少言寡語。而最急需的，莫過于被尊重、被重視的感覺。
只是在心里尚且存疑的當下，她還不能去打擾他。
父親和母親的相愛讓肖嬈比任何人都明白，感情里容不下任何似是而非，否則一朝反噬，必定崩壞覆滅。
她不愿這樣。
*
小院竣工這天，林特助來驗收。他里里外外拍照片，仔仔細細和設計師聊著。
自他來，尚馳就頻繁往小院門口看，期間連工頭叫他都險些沒聽見。
“小尚，你真沒女朋友？”林特助離開，工頭拍拍尚馳的肩膀，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