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沒說，可他注意到了。
眼睛雖然緊閉，可肖嬈還是能感覺到眼眶濕潤滾燙。
肖嬈的病情來勢洶洶不假，可穩(wěn)定的也也相當(dāng)快。確定她退燒后，尚馳就回家了。
他會在她需要進(jìn)食的時候帶著適合病人吃的食物來，看著她用餐，看著她吃藥再離開。期間，肖嬈不是沒有故意裝可憐試圖留下他，卻總是失敗。
這天，肖嬈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半個花卷就飽了。尚馳見狀，起身收餐具。肖嬈知道，他接下來就會看著她吃藥，然后離開。
不甘心，肖嬈不由分說拽住尚馳的袖子。雖然還是嗓子疼關(guān)節(jié)疼，可力氣到底比前幾天大了不少。尚馳試著抽手，竟然失敗了。
“陪陪我吧，阿馳。”小院只有她一個人，也太無聊了。退了微信，卸了微博，肖嬈連手機(jī)都用得少了。
一反常態(tài)地，尚馳這次竟然沒有拒絕。他端著餐具，沉默片刻問，“你確定你好多了？”
肖嬈立刻坐直身子，展開雙臂，做了個芭蕾動作，“除了嗓子疼，體力一般，我覺得好的差不多了。”
“那好，你去客廳等我�！�
肖嬈以為，尚馳能陪著她看看電影，或者聊聊天�？墒钱�(dāng)尚馳抱著一摞打印紙過來，不好的念頭猛然竄上心頭。
幾乎來不及逃跑，尚馳將手里的卷子放在肖嬈面前。
“之前你讓我給你補(bǔ)習(xí)數(shù)學(xué)，我都是參考了往期高考卷子的類型題做為切入點，可是后來我才知道，你們學(xué)校很少有人參加高考。”這件事也是尚馳去了C城，和客戶聊天的時候無意間知道的。
肖嬈所在的私立高中，大部分人都是要出國的，參加高考的極少。意識到方向錯誤，尚馳找了在外留學(xué)的大學(xué)同學(xué)，請教了相關(guān)入學(xué)考試，重新給肖嬈設(shè)計了輔導(dǎo)方向。
“這些方便你參加國外的考試，”他不由分說拿出紙筆，甚至掏出手機(jī)計時，“你先試試難度，有什么你做完我們詳細(xì)說�！�
這絕對不是肖嬈想要的，她看著眼前這些用打印紙背面打印出來的習(xí)題，到底妥協(xié)了。她不知道尚馳是什么時候準(zhǔn)備了這些，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為她籌劃出國留學(xué)的事。
“阿馳。”肖嬈慢吞吞算題，注意力并不完全集中。
“怎么了？”尚馳低著頭看書，他手上拿了一本從肖嬈書架上拿來的經(jīng)典畫冊，上面從建筑角度對全世界的經(jīng)典建筑物做出了分析。
“上次我問你的問題，你有答案了嗎？”肖嬈說著，不小心算錯一個數(shù)字。她退回上一步，遲遲沒有落筆。
“未來嗎？”尚馳留意到她停下，大眼睛眨呀眨，大有不回答就拒絕做題的架勢。
“嗯�！毙浦刂攸c頭。
“你說的未來，范圍籠統(tǒng)。”尚馳合上書，手指在扉頁上輕劃。
“未來一周，我會忙碌于置辦年貨，未來兩周，我會專心享受過年假期。未來三周我要回到C城工作，未來一個月，我都會忙著掙錢。”他每說一句，就見肖嬈的眉頭鎖得更緊。
顯然，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其實有一句話，尚馳沒有說出口——他想變成更好的自己，能和肖嬈的差距再小一點。
“沒了嗎？”肖嬈哀怨地看看尚馳，不情不愿地開始解題。
“第二周，我在「初醺」的幾個同事約著我一起聚餐，你想去嗎？”
第37章
好想你37
“如果我去接你呢？”……
肖家人在除夕當(dāng)天回到位于鳳麟山的祖宅，
這里保留著古樸的建筑原貌。樹木高大，重林之中手機(jī)信號微弱，一般到這兒除了在藏書閣里看書，
去魚塘邊喂魚，
幾乎沒有其他消遣方式。
族人陸陸續(xù)續(xù)到達(dá)，正廳沒多久就擠滿了，小輩們自覺離開，將主場留給長輩。
幾個小輩兒跟在肖嬈身后，嘰嘰喳喳地聊著，
通常肖嬈會應(yīng)和幾聲，
但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地高冷。趙婧雪樂見其成，
拿了些小東西送給大家，她被孩子們環(huán)繞，笑的好不快活。
孩子們約著去后山看魚，
對于肖家正面臨的困境一無所知，
待他們離開，
趙婧雪沖肖嬈挑眉。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其實很多地方我都能取代你�！壁w婧雪當(dāng)真比此前自信的多，她不再畏懼肖嬈。
肖嬈百無聊賴地倪了趙婧雪一眼，很快低下頭，
連個眼神都沒舍得再給，“哦，恭喜，
祝你早日取代我�！�
揮出重拳，
卻落在棉花上，這感覺并不好受。趙婧雪忍不住逼近兩步，語氣加重了些。
“所以你自始至終都沒有把我放在眼里，
壓根不信我能取代你是嗎？”趙婧雪咬著牙紅了眼，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受到詰難的人是她。
肖嬈嘆了一口氣，她還在為錯過尚馳家的年夜飯而懊惱，完全沒心思搭理趙婧雪，可偏偏有人上趕著。
“趙婧雪，有的話我只給你說一次。”這還是肖嬈時隔好久第一次叫她全名，不怒自威的氣勢瞬間粉碎趙婧雪毫無根據(jù)的虛假自信。
“你趨之若鶩的肖家長女身份，在我眼里是桎梏是束縛，我巴不得你取而代之，越快越好。換你去承受壓力，嘗嘗被迫優(yōu)秀是什么感覺，而我可以同你一樣無憂無慮，整天吃吃喝喝張揚(yáng)跋扈�！�
這話肖嬈說的誠懇，可在趙婧雪聽來卻又是另一番意思了，她攥著拳，怒目圓睜。
“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受到天大侮辱般，趙婧雪肩膀聳動。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實力和肖嬈旗鼓相當(dāng)，到了今天才知道在對手眼里，她根本不夠資格。
“不是廢物卻也差不多了，”肖嬈突然想到什么，懶得繼續(xù)和趙婧雪耗費(fèi)時間，“如果你繼續(xù)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我身上，而不聚焦自己，總有一天會如你所愿，連廢物都不如�！�
說完，肖嬈跑了，她穿過花園，繞過后山，爬到藏書樓頂端。推開窗，這里能夠俯瞰整個老宅，但在冬日而言，朔風(fēng)狂急，景致說不上好。
但這些都不重要，肖嬈高舉著胳膊，不斷變換角度，終于找到信號。
她毫不猶豫撥通尚馳的電話，踮著腳尖維持別扭的姿勢，眼看電話接通，笑容躍上唇角。
“阿馳，你在干嘛？”距離聽筒有些遠(yuǎn)，又不方便開揚(yáng)聲，肖嬈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忽。
“我和我媽剛包完餃子，她去休息了�！鄙旭Y坐在窗邊，陽光毫無阻攔地灑進(jìn)來，地上放著好多禮物，只是送禮的人卻沒來。
她失約了，還算有良心，起碼記得給他打電話。
“我好想回去�！毙聘觳灿行┧�，她換了個手，信號減弱又增強(qiáng)。
“那就來。”尚馳說著，看向茶幾，他新買了一只馬克杯給肖嬈，只給她用。
“我當(dāng)然是想溜，只是現(xiàn)在沒車帶我回去�！边@里距離房城三十多公里，周邊連個村鎮(zhèn)都沒有，就算她走下山，怎么進(jìn)城都是個問題。
“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飯，讓你這么不舒服？”尚馳坐在電腦前，打開房城地圖。肖嬈報出的地址，果真特別難找。
“今年以前，所有人還能維持體面，畢竟得靠我爺爺掙錢豢養(yǎng)所有族人。但是今年事情接著事情，分紅大不如前，所以這畫皮呀，自然也維持不住咯�！毙瓶谖禽p松，仿佛在說別人的事。
尚馳回憶他們在游輪上的初見，那時肖嬈還是交際場里的一員，她配合著肖家的安排，肩上背負(fù)著肖家人的榮光。而一年多過去，她卻不知在什么時候毫無留戀地跳了出來，從局中人變?yōu)榕杂^者。
她是真的不在乎。
“如果我去接你呢？”尚馳關(guān)上電腦，在手機(jī)上備注行車路徑，他手指飛快，透出幾分迫不及待。
“你來，我就走�！毙菩睦锏募聞樱蛏旭Y這句話成倍增長。
這些天她醒來就能看到尚馳，正所謂由奢入儉難，她早就不滿足于通過電話來溝通了。
想見他，立刻馬上。
掛斷電話，肖嬈心情比此前好了不止一點點。她并不著急，邁著輕快的步伐回到餐廳吃午飯�？闯茸硬诲e，她往包里塞了幾個。趙婧雪看她如此，低著頭不知道在和蘭瓊說什么。
族里的男子們進(jìn)了祠堂，女眷們自行安排。晚上的年夜飯才是肖家的重頭戲，往年都是老爺子來主持，今年會是誰就不好說了。
肖嬈耐心十足地坐在門邊，身上裹著大衣，十指交疊置于膝上，時不時輕敲幾下。老爺子他們議事回來，一個個表情深沉。
要用什么理由離開呢？
肖嬈往外看了眼，暫時拿不定主意。
尚馳騎著沐老師的摩托車從城內(nèi)出發(fā)，出城的路上幾乎沒有多少車。家家戶戶都團(tuán)聚在家，唯有他伴著引擎轟鳴穿過逐漸黑去的暮色。
摩托車停在肖家老宅上山的必經(jīng)之路，尚馳肩上背了件棉服，背包側(cè)邊是夏欣愉熬給肖嬈的生姜可樂，御寒的準(zhǔn)備都做好了，就差肖嬈了。
尚馳抬頭看向山頂，山道昏暗，沒有一絲燈光，他簇起眉，走到石階前揚(yáng)起手電筒照照。
直到到所有人齊聚，肖嬈都沒想好離開的理由。這應(yīng)該是她這18年來最叛逆的一次，她要丟下肖家人去到令她舒服的地方。
叔伯們還在聊天，小輩們因為無聊有些蔫，肖嬈算算時間，尚馳應(yīng)該到了。氣溫低寒，多等一分鐘都是煎熬，她舍不得。
想到這，肖嬈站起身，她看向老爺子，艱難開口，“爺爺，我……”
肖老爺子端著茶碗，掀起眼皮看肖嬈，剛想問她吞吞吐吐想說什么，卻聽警報聲響起。接著，安保人員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
“后院起火了，所有人必須立刻轉(zhuǎn)移。”
肖嬈沒猶豫，第一個跑出院子。其他人還在爭搶交通工具，而她拎著裙子，頭都不回地往山下沖。
手電筒的亮光從樹縫間露出些，尚馳看見，連忙往山上跑。沒多久，他和肖嬈相向而遇，她直接沖到他懷里。
“快走！”短暫地抱抱尚馳，肖嬈拉著他的手就跑。
“山上怎么了？”雖然看不清，可隨風(fēng)而來的氣味，尚馳聞到了。
“聽說起火了�！毙瓶缟夏ν校瑥纳旭Y手里拿過頭盔。尚馳掏出棉服蓋在她腿上，跟著騎上車掉轉(zhuǎn)方向。
肖嬈第一個離開這里，等他們騎到燈火通明的大路，才想起給肖遠(yuǎn)海打個電話。
“嬈嬈，你在哪輛車上？”肖遠(yuǎn)海接到電話才意識到肖嬈不在，他所乘的這一輛上，除了司機(jī)，坐著他和蘭瓊以及趙婧雪，加上蘭瓊懷里抱著的兒子，沒有多余空位。
說不愧疚是假的，但他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
“爸爸不用擔(dān)心我，我回小院了�！毙葡永�，沒說幾句就掛了電話，這正是她想要的，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動向。
“抓好！”肖嬈松開了抓在尚馳腰側(cè)的手，尚馳不由回頭提醒了句。
肖嬈眼睛眨眨，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太冷了，我快變成冰棍了�！�
肖嬈賴皮地環(huán)著尚馳的腰，感覺四周的一切都慢了下來。城市燈火化成天上銀河，一閃一閃照亮夜空。
“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肖嬈緩緩閉上眼，側(cè)臉靠在尚馳的背上。
他們趕回家，已經(jīng)十一點了。夏欣愉正好盛餃子出來，一個個白胖胖圓乎乎。
“嬈嬈，小馳，快去洗手�！�
夏欣愉穿了件紅色毛衫，黑色半身裙，她只是稍作打扮，就格外漂亮。
“阿姨，你是不是做紅燒雞翅了？”和尚馳擠在洗手間里，肖嬈提高聲音和夏欣愉聊天。
夏欣愉拿了條新毛巾來遞給肖嬈，她伸手點點肖嬈的鼻尖，滿臉慈愛，“嬈嬈，你真是狗鼻子�！�
肖嬈挽著夏欣愉的手，坐到茶幾前，桌上擺著六個菜兩道點心外加一碗湯，對于三個人而言，分量正正好。
沒有繁復(fù)的用餐禮儀，沒有大段大段的客套寒暄，肖嬈在夏欣愉充滿期待的目光中吃了一個餃子。
肖嬈咬到花生，吃到糖塊，仿佛所有好運(yùn)都集中到了她這里。
不知不覺，肖嬈紅了眼，自洛夢辭離開，她就再也沒有感受過家的感覺了。
夏欣愉大概猜出肖嬈是因為什么動了情，她攬著肖嬈趴在她肩頭，一下又一下輕拍著肖嬈的背。
“嬈嬈，阿姨家是你隨時都能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
肖嬈點點頭，一抬眼就見尚馳正目不轉(zhuǎn)睛看她。
肖嬈朝尚馳笑了一下，緊跟著尚馳就把口袋里的紅包塞到她手中。
“新年快樂�！�
尚馳用唇語說，同時伸手揉揉肖嬈的劉海。
第38章
好想你38
老古板
十二點倒數(shù)，
意味著新的一年到來。肖嬈忍不住站起身，跟著電視上的讀秒一下下數(shù)著。
夏欣愉本來倦了，可感受到肖嬈的興奮，
也跟著起身，
加入倒數(shù)的行列。
尚馳始終坐在小板凳上切水果，柚子剝皮重新裝回柚子皮里，去蒂一個個擺放整齊。反季節(jié)西瓜在這個季節(jié)并不便宜，長工尚先生無怨無悔地切瓜，拿著牙簽挑籽兒。
眼看數(shù)到最后三個數(shù)，
肖嬈一把揪起尚馳的衣領(lǐng)，
不由分說拽他起來。尚馳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卻還是配合。他站在肖嬈身側(cè)，一如既往。零點一到，窗外煙花盛放，
肖嬈撞進(jìn)尚馳懷里。
“阿馳阿馳，
新年了！”肖嬈箍著尚馳的腰，
特別用力，她抬起臉，在煙火的五光十色下，那雙閃動的眸外動人。
“新年快樂�！鄙旭Y不太自在，
耳廓發(fā)燙，許是肖嬈發(fā)間的香甜讓他沒了掙脫的力氣。
“阿姨，新年快樂，
祝您健康順?biāo)��！彼砷_尚馳，
肖嬈抱抱夏欣愉，趁機(jī)給她口袋里塞了個紅包。
夏欣愉哪里沒感覺到肖嬈的小動作，她回抱肖嬈，
拍拍她的肩膀。
煙火散去，世界歸于寧靜，夏欣愉抱著方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現(xiàn)在是你們年輕人的時間，阿姨就不打擾了。今天也晚了，嬈嬈你要不要睡小馳的床，他睡沙發(fā)就行。”
肖嬈是完全不介意的，剛想點頭，卻被尚馳拒絕了，“媽，你去休息，我一會兒送她回去�！�
尚馳堅持，夏欣愉也不好再勸，只好又追了句：“那你明天早早去接嬈嬈，媽媽做好吃的�！�
夏欣愉走進(jìn)臥室，肖嬈氣鼓鼓看著尚馳，“你是不希望睡沙發(fā)，還是不歡迎我，明明在你家休息更方便�！�
尚馳并沒因為她不高興而心軟，“肖嬈，有些事不能就是不能�！�
“老古板�！毙埔膊皇遣幻靼�，就是心里不爽，她坐下吃西瓜，一口接著一口。
“嬈嬈，聽話�！鄙旭Y坐在她面前，長腿因為小板凳伸不直委委屈屈。
“行吧，”肖嬈才不會因為尚馳在乎她而生氣，“那我們來聊天�！�
把茶幾搬到窗邊，肖嬈縮在沙發(fā)里，尚馳竭誠為她服務(wù)，端茶倒水剝瓜子，一刻不停。
“你知道我為什么高興嗎？”肖嬈吃不下了，她揉著肚子，負(fù)罪感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