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恐懼伴隨著凌厲的殺意一同涌上心頭。
劉巧娥心膽俱裂,怒目圓睜,已做好準備虎撲上去,同這幾人咬個你死我活的準備。
風中忽然送來個熟悉的嗓音。
“哼,她劉巧娥算個什么東西�!�
“今日老娘偏要將那慕道瑛強納入帳中!”
李傾城滿臉不以為然,伙同她那一幫環(huán)肥燕瘦,桃紅柳綠的小姐妹們,擺著腰肢,朝著水云澗的方向走去。
乍見劉巧娥擋路,李傾城驚愕地張大了嘴:“劉巧娥?!”
又瞧瞧范舒云,見這一場陣仗,臉慢慢地就綠了。
“你們,你們這是……”
劉巧娥雖然一向瞧不起李傾城這個胸大無腦的白癡,這時見她,也不免焦急,忙抻起身子。
李傾城頓覺不妙,腳底抹油正要開溜。
劉巧娥催魂般地一迭聲叫起來:“李傾城!李傾城!”
李傾城登時綠了臉皮。
范舒云也變了臉色:“你怎么在這兒?”
你以為我想?李傾城暗罵一聲晦氣。
“我路過不行嗎?你們該干啥干啥,就當我個屁放了還不成?”
劉巧娥哪里肯放過李傾城,叫得不禁大聲還愈見親熱:“傾城,傾城,你去哪兒呢?是要找慕道長?我?guī)闳グ��!?br />
“劉道友這么多年來也沒個云山伴�!狈妒嬖瞥冻鰝僵笑,解釋,“合歡大典在即,我顧念同門情誼幫她挑呢。”
他不解釋則矣,一解釋,就連李傾城也暗暗翻了個白眼,心道,誰問你了,白癡。她饞他臉皮不假,卻也鄙夷他的腦子。
范舒云也暗自發(fā)急。
無垢老母不讓門內(nèi)自相殘殺,自然也禁止單方面的采補,只不過男女之間那點事吧,可操作可解釋的空間也大,若真是咬定玩得過了火,一方脫陰陽而死,也不好定他的罪。
只是這事需避著點兒人,他剛從思過谷出來,正是一身臊的時候,心虛氣短。
范舒云是個紈绔,更是個草包,膿包。干點小打小鬧欺負人的事是信手拈來,真要鬧出人命他也沒那個膽子。
李傾城跟她那些個跟班小姐妹一來,他手底下那幾個男弟子便怯了幾分。
按著劉巧娥的手勁一松,劉巧娥如泥鰍一般順勢掙了出去。
范舒云心頭大恨,當著李傾城的面,眾目睽睽,又不敢授人以柄,只干咳了一聲,“既然劉道友不愿,那在下也不勉強了�!�
一拱手,“告辭告辭�!�
手底下幾個男弟子面面相覷,也隨之慢慢散去。
李傾城大罵:“怎么沒叫范舒云把你打死!”
劉巧娥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衫,“這不是你來救我了嗎?”
“你!”李傾城氣噎。
從前覺得李傾城蠢笨,跟范舒云一比,倒覺出十二分的親切來。
劉巧娥緩了口氣,“剛你說什么來著?要怎么了慕道瑛?”
李傾城警覺:“你干嘛?慕道瑛可不是你劉巧娥一人的禁臠!少學狗護食!”
“誰說的�!眲⑶啥鸪龊跻饬系厣平馊艘�,“你今日救我我謝你還不來及,你若真有意,我也不是不能幫你。”
李傾城惡心壞了:“呸。憑老娘的姿色,勾勾手指慕道瑛就撲了上來,何須你來賣乖?”
劉巧娥:“我也沒見他撲上來啊�!�
李傾城:“你跟狗一樣攔著,老娘縱有渾身解數(shù)哪里使得出來?”說著說著,帶著那些小姐妹轉(zhuǎn)身就要走。
眼看是與水云澗相反方向,劉巧娥大奇:“你不去了?”
李傾城大“呸”了一口,“今日遇見你,早已倒足了胃口!更何況你還真愿讓我碰?”
李傾城一行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劉巧娥望著人遠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意一點點收斂下來。
方才這一頓掙扎,她手上傷口開裂,血流不止,愈見嚴重了。
范舒云這狗叼操的,今日之仇,她定當百倍奉還!
捧著傷手,劉巧娥回到了水云澗,才踏入院門,便覺出不對勁。
這廂,慕道瑛剛收回手,問道:“道友感覺如何?”
慕道瑛的靈機勁力綿綿,柔弱如水,有條不紊地沉入白夢離四肢百骸,以四兩撥千斤之勢,替她理順了體內(nèi)四走的靈氣。
白夢離臉上褪去,燥熱稍解,感激說:“已大好了�!�
慕道瑛點了點頭,微微緊繃的脊背稍稍放松了少許。
見她汗?jié)瘢降犁鹕淼沽吮洳柽f給她:“道友且用杯水稍事歇息。”
白夢離正要接過,劉巧娥卻在此時踏入門來!
“你們在做什么?!”一道憤怒的聲音響起。
慕道瑛跟白夢離雙雙望去。
白夢離、慕道瑛他二人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尤其白夢離還并鬢發(fā)凌亂,香汗淋漓,這一幕不可不叫人想入非非。
慕道瑛驀地一驚:“劉道友?”
“誰叫你來這兒的?”盯著白夢離,劉巧娥勃然變色!
乍見劉巧娥,白夢離心頭一喜,又因為求到她面前來,感到點微妙的恥辱,“劉巧娥——”
劉巧娥伸手一指門口,“滾出去!”
白夢離何曾受過如此羞辱,面色遽白:“你!”
她不提慕道瑛倒也罷,乍聞慕道長二字由她口中喊出,劉巧娥大恨,妒火滔天。
一時間,劉巧娥的怒火連慕道瑛也不明所以,看不下去。
“劉道友�!�
劉巧娥充耳不聞,見白夢離還賴著不肯走,劉巧娥大怒,徑自走到桌前拎起茶壺,對著白夢離澆了下去!
白夢離躲閃不及,衣裳透濕。
“快滾!”劉巧娥厲聲。
正要抬手,手腕忽地一沉,劉巧娥錯愕抬眼。
慕道瑛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腕!
青年定定地瞧著她,眼里滿斥著不贊同,“劉道友。冷靜�!�
他落拓,孱弱,但手指依然修長有力。
這是男人的手掌。哪怕這些時日他表現(xiàn)得如何溫綿如水,此時此刻,牢牢箍著她的手腕,即令她吃痛,掙脫不得。
“請慎行�!蹦降犁浦氖滞�,輕輕地搖了搖頭。
“你護著她?”劉巧娥咬牙。
慕道瑛:“……”他不知她這怒氣到底從何而來,只覺得她實有些不可理喻。
不待他開口,劉巧娥便已冷笑出聲,“慕道瑛,我看你這些時日是過得太快活了!信不信我這就回稟陳總管,將你抓進大牢!”
慕道瑛搖搖頭,仍未松手,“我若不松手,道友又如何稟報?”
劉巧娥瞪大了眼,做夢也沒想到他竟然會跟自己頂嘴,非但頂嘴,還如此霸道!當下氣得渾身發(fā)抖,不管不顧抬腳便去踹他小腿。
慕道瑛閃身避讓,手勁稍松,也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為之。劉巧娥趁勢溜出。慕道瑛見她要跑,只怕她真要去尋陳玉柔。
他雖落難,靈竅被封,但也為東華界千年難出的天之驕子,劉巧娥這點戰(zhàn)技機心在他眼底自然淺陋得一覽無遺。
一個閃身的功夫,慕道瑛便又近到她身前,雙手捉住她雙臂。
劉巧娥大驚失色,“你!”
她奮力掙扎,卻在慕道瑛強有力的束縛之下,宛如個只會蹬腿揮拳的稚童。
慕道瑛將她雙臂反剪身后,“失禮,道友�!�
“瑛不得已出此下策,道友也該聽一聽我與白道友的解釋。”
劉巧娥并非孤弱無助,相反她很有幾分淺薄的惡毒。
慕道瑛凝眉,經(jīng)過這些時日的摩擦相處,他確信自己對劉巧娥僅存的那最后一絲憐憫也煙消云散了。
白夢離看看慕道瑛,又看看劉巧娥,臊眉耷眼,忍氣吞聲說:“我……我中了春毒,想請你幫忙……你放心好了,我不占你便宜,你想要什么,盡管開口便是�!�
劉巧娥羞憤:“呸!”
慕道瑛不動聲色加重了手勁,防她暴起傷人。
劉巧娥悲憤:“慕道瑛!”
慕道瑛心里有愧,只得裝作聽不見。
劉巧娥受他轄制身前,此奇恥大辱,更當著白夢離的面。羞憤欲死,恨痛了心腸肝肺。
她定要殺了慕道瑛!更在范舒云前!
還有白夢離!
今日范舒云,慕道瑛,白夢離有一個算一個,她定殺他們��!
第13章
你你你!道貌岸然!
“奸夫□□!”劉巧娥罵說,“蛇鼠一窩!”
白夢離氣紅了臉。
慕道瑛卻面不改色,十分淡定。
他委實沒想到劉巧娥會有這么大的反應。如今已將劉巧娥得罪狠了,得罪都得罪了,慕道瑛只能破罐子破摔,過后再好好賠禮道歉。
白夢離畢竟身中春毒,總要解了毒再論其他,否則這樣僵持委實不太像話。
他心中打定主意,便不再動搖。
劉巧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二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定多少下流的勾當都做盡了,還好意思來教訓我!”
白夢離忍無可忍:“我跟慕道長豈如你所想的那般齷齪!道長只是幫我調(diào)息順氣�!�
青年瞧著文弱,但手勁極大,劉巧娥被他拗得吃痛,仍不肯服氣,嘴里不干不凈地破口大罵,罵完白夢離,一視同仁地繼續(xù)罵慕道瑛。
“還當你如何貞烈高潔,也不過以貌取人,貪花好色的偽君子!”
慕道瑛也只是輕斥:“慎言�!�
又低頭看向劉巧娥,“對道友出手非瑛之本意,若道友愿意心平氣和地談一談,瑛便放開道友如何?”
劉巧娥哪里肯依:“慕道瑛,你今日大發(fā)善心,你把別人都當好人,哈,實際上這合歡宮,不論男女,都把你當婊——呃唔——”
慕道瑛垂眸,握緊了緊她的手,“胡言亂語�!�
他并未動怒,只是攔阻。
但這一點阻攔也令劉巧娥脫身不得,劉巧娥回眸見青年衣冠儼然,眉目秀媚,眉關緊鎖,一副泠然不可侵犯的神仙姿態(tài),心中更恨。
“怎么我說錯了嗎?落入了合歡宮,遲早就是個千人枕萬人騎的破——”
慕道瑛暗嘆她頑劣難馴,掌心毫不留情運力,扭她雙臂,頂?shù)脛⑶啥瘐咱勚蚯耙徊健?br />
“又胡說�!�
慕道瑛執(zhí)掌玉清刑名多年,此番是真存了些訓誡她的心思,手上運勁毫無憐香惜玉之念。
劉巧娥吃不住痛,恨得咬牙切切。
這廝竟然還問:“可愿為白道友解毒?”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劉巧娥恨毒了慕道瑛霸道,卻也知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
“你松開我�!眲⑶啥鹨а溃澳闼砷_我我就替她解毒�!�
慕道瑛沒立刻松手,而是先觀察她神情的可信度。他黝黑眸子近在咫尺,自己都沒注意到目光的直接、詳盡。
劉巧娥被他看得漲紅了臉。
見她的確已經(jīng)繳械認輸,他這才松手,輕輕推她背心,“去�!�
劉巧娥不甘不愿近到白夢離身前。
白夢離僵硬:“你——”
劉巧娥冷眉冷眼,低下頭從腰間芥子囊中取出幾個瓶瓶罐罐,現(xiàn)場調(diào)制,不一時的功夫,便將解藥遞到白夢離面前,“吃下去�!�
合歡宮從來便不是什么吟風弄月,醉生夢死的所在,門人弟子縱□□,欲望橫流便自然滋生黑暗,道德敗壞,風氣邪糜。
身處無間,又無人能夠雙修來長進修為,劉巧娥自然便打拼出了自己的生存之道,無外乎借助醫(yī)毒等外道來存身保命。
今日是她技不如人,可見慕道瑛處處回護白夢離,新仇舊恨一起算,劉巧娥心中厭惡。自然不肯白夢離好過。
白夢離張嘴將藥吞了。
慕道瑛看在眼里,本以為事情總算翻篇,孰料下一秒,白夢離驚叫著大笑起來,“——啊哈、哈哈!”渾身上下猶如百蟻噬身,不痛,只是癢,還忍不住想笑,慌亂之下,笑得眼淚不由自主地淌了下來,形貌殊為凄慘。
慕道瑛見狀,當機立斷閃身上前,食指連點她全身上下各大脈門,白夢離稍微覺得好受點,但仍涕淚喘息不止。
慕道瑛轉(zhuǎn)向劉巧娥:“劉道友,這是何故?”眼里的質(zhì)詢之意十分明顯。
劉巧娥唇角露出個古怪的冷笑:“如你所愿我解了她的毒,只不過這解藥的副作用可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慕道瑛看在眼里,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劉巧娥這種人只能硬來,知她是不服,當下也不跟她羅唣,出手如電。
這下驚呼的人的成了劉巧娥:“!”
慕道瑛袍袖微動,快不及眨眼的功夫,便又扭住了劉巧娥的雙臂,將她制在身前,“我知你心中有怨,怨在瑛一人之身,不必牽連他人�!�
青年微微抿唇,低聲懇求說:“還請道友,助人一臂之力�!�
話音剛落,劉巧娥的面色“歘”地一下變得極劇蒼白,額頭也淌落冷汗來,一點點從牙縫里擠出字,“憑、什、么?”
她嗓音打顫,仿佛忍受極大痛苦,慕道瑛微微一怔,意識到不對勁,忽感到掌心有如水溫熱流淌開。
低頭一瞧,整只手掌不知被從哪里流出的鮮血染紅。
他嗓音一促:“你受了傷?”
劉巧娥咬牙不吭聲,還想攥緊拳頭藏住。
慕道瑛單手將她制住,騰出另一只手飛快地捉住她的手掌,強硬地根根掰開她的手指。
虎口高高腫起,掌心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汩汩流血。
慕道瑛靜了一息,“……為何不說�!�
劉巧娥喘著氣冷笑:“說什么?說予你,讓你為了自己的紅顏知己,再打我一頓,傷上加傷嗎?!”
慕道瑛一時無言,松開手。
劉巧娥掙扎著,從芥子囊中又摸出個小瓷瓶丟到慕道瑛腳下,“藥在這里,給你們了,快滾�!�
慕道瑛沉默半晌,彎腰撿起地上的瓷瓶,遞給白夢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