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老母,你醉了。”
第26章
仿佛她跟慕道瑛當(dāng)真是一對新婚的夫妻
劉巧娥第二天方才從醉酒中醒來。
慕道瑛正跪坐在側(cè),
翻閱案上的一本閑書。老母不發(fā)話,他不便告退,索性便守她一夜。
夜中無聊,
見案上一本《雪窗漫錄》,
是養(yǎng)溪道人所著。
養(yǎng)溪道人也是慕道瑛素日里極為欽佩的一位大家,
乍見《雪窗漫錄》出現(xiàn)在劉巧娥的案頭,
他略怔了一下,
有點訝異。
偏殿里那滿書架的書,還有這本《雪窗漫錄》,劉巧娥看書的品味倒是和他極為相似。
可慕道瑛摸這書的封皮內(nèi)頁,
也都還泛著嶄新的墨香,心中疑竇叢生:……是巧合嗎?
某種程度上,慕道瑛其實是個隨遇而安,
知足常樂的性子。一翻開《雪窗漫錄》,便不覺沉浸,忘乎天光。
劉巧娥醒來時,見初日在梁。
慕道瑛臨窗而坐,烏發(fā)垂地,
鬒黑如漆,寬松白袍,逶迤曳地,手捧一卷書,一副居家般溫和閑寧之派。
她怔了一下,
心跳不住加快了。
她之前不識字,后來遇到那個人之后,
才勉強學(xué)會讀幾本書,寫幾個字。
也是因那個人,
她才知曉,“閑讀道書慵未起,水晶簾下看梳頭”一句。
眼前這一幕,正頗有些契合個中歲月靜好的夫妻閑趣。
仿佛她跟慕道瑛當(dāng)真是一對新婚的夫妻。
慕道瑛是她的夫婿。
劉巧娥心里發(fā)慌,幾疑心眼前這歲月靜好的一幕,是自己的夢了。
直到慕道瑛覺察她醒來,擱下書趨身向前,“老母�!�
日影透窗而過,如琉璃乍碎,微光倒映她眼底,劉巧娥擁被坐起,冷冷打量著他。
慕道瑛低眉順眼,垂袖而立。
這妥帖有禮又不失距離感的一幕,打碎了劉巧娥心底那點幻想。
他當(dāng)真屈從了嗎?未必,只是換了個更加溫和,隱晦的方式繼續(xù)他的反抗。
她讓他做她的男君,他便當(dāng)真盡職盡責(zé),一副侍臣姿態(tài)。
劉巧娥渾身如沃冷雪一般,從幻夢中醒來,冷冷展開雙臂道,“我要起身,伺候我穿衣�!�
慕道瑛遲疑了一剎,他又如何會伺候人穿衣洗漱,更遑論眼前的人還是個女子。
他遲遲未動,劉巧娥不耐催促:“傻了嗎?!”
慕道瑛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撈起床邊那件短衫,“失禮。”
她如今只穿一件紅色的抹胸,赤腳站在晨光下,腰肢極細(xì),胸1脯玲瓏。雪白的肌膚白得刺眼。
慕道瑛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忙壓下眼睫,專心致志地跟手上這件短衫作斗爭。
女人的身軀跟男人的身軀是不一樣的,男人的身軀平直。每一道線條都在提醒慕道瑛男女造化之奇。
慕道瑛指尖摸摸索索,小心翼翼,已盡量避開她的肌膚,可系到前襟系帶時,他的指節(jié)還是無可避免地觸碰到她柔軟的胸1脯。
軟得令慕道瑛心中一驚,竭盡修養(yǎng)才維持住了面上的淡然。
他畢竟也是個年輕氣盛的男子�?v然的確無心于男女情愛,可陽氣正充盈,面紅耳熱的身體反應(yīng)又怎能任他心意控制?
更遑論慕道瑛潛心修道數(shù)十年來,從未跟女子有過任何接觸。冷不丁這一下,沖擊力委實太大。對于個童男子而言,羞恥焦躁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這倒不是說他對劉巧娥生出什么不可言說的綺思欲念。即便有,知好色則慕少艾,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情動,正是人之可愛。
情動而止,正是人之可敬。
慕道瑛僵了一下,努力闔上眼,穩(wěn)了穩(wěn)心神。如此一來,他愈發(fā)不敢妄動,動作愈慢,因為動作更慢,心中越發(fā)慌。
他鬢角的汗水一下子便淌了下來,汗流浹背。
昔日春臺問道,爭奪魁首時的那一場他都沒這么窘迫過。
慕道瑛老大難為情的時候,劉巧娥只覺得他的動作慢得莫名其妙,笨手笨腳得令她惱火。
她忍無可忍一把推開他,“連伺候穿衣也穿不好!讓我來!”
慕道瑛幾乎是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氣了。退回原地時,仍心如擂鼓,隆隆作響。
玉皇赦罪天尊。他面露難色,喃喃自語。
這屋里是不可再待了。慕道瑛想了一想,提步而出,叫了一聲醒酒湯。
他昨日見她不勝酒力,料她早上醒來會頭疼,便在五更左右時特地吩咐了殿內(nèi)的童子。
劉巧娥剛放下裙擺,整衣完畢,慕道瑛便將醒酒湯送到她面前,“老母,且用些醒酒湯罷�!�
劉巧娥狐疑地瞧他一眼,慕道瑛養(yǎng)氣功夫做得極好,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唯獨耳后一點薄紅,藏在黑鴉鴉的發(fā)間,輕易覺察不出。
劉巧娥因他早間那點低眉順眼的冷淡,心中不虞,也沒發(fā)現(xiàn)慕道瑛的窘迫。
她一邊喝醒酒湯,一邊翻看今早送到她案頭的宮務(wù)。
“仙盟那邊給出名單了嗎?”
慕道瑛知這是在問他,他整身在劉巧娥對面款款坐下,搖搖頭,“還沒�!�
渾身上下還是有些熱。他順手端起案頭的茶水,一飲而盡。
“咳……”
劉巧娥抬頭,見慕道瑛以一個奇怪的姿態(tài)僵硬在原地,不住咳嗽起來。
……是滾茶。
舌尖燙得發(fā)麻。
他心神不定間,端起一杯滾茶竟然也未發(fā)覺。
良好的修養(yǎng)讓他吐不出來。劉巧娥還在注視著他,慕道瑛只得強作淡然地吞了下去。
以他修為當(dāng)然不會燙傷,只是滋味也不好受罷了。
劉巧娥瞧不出什么蹊蹺,便又埋下頭來。
內(nèi)室很快便陷入了一片靜謐。
劉巧娥處理公務(wù),慕道瑛便提前替她整理出那些亟需答復(fù)的,不太緊迫的,沒有價值的信件。
他是個一絲不茍的嚴(yán)謹(jǐn)性子,便是不當(dāng)男寵,也適合當(dāng)書記。
劉巧娥雖然爬到了掌教之位,但主要是靠武力脅迫,實在不擅長處理這些文縐縐的東西。
越看邊越頭痛,氣上心頭時,干脆將公文掃下桌,稀里嘩啦弄個亂七八糟。
慕道瑛不厭其煩,一一幫她歸整。
劉巧娥見狀,便索性將那些不太重要的公文讓他批復(fù)。
對于慕道瑛的人品,她還是十分相信的,知曉他絕不會在這方面弄虛作假。
有他在身邊幫助,劉巧娥處理公文的效率都快了一大截。
到了晌午,仙盟那邊終于給出了同行的名單。
鄭永壽不去,太和宗另外安排人手。
游劍閣,云山宋氏照例是由賴永樂,宋妙菱帶領(lǐng)門下弟子隨行。
玉清觀那邊一如太和宗,瞿雅庭回宗門復(fù)命。留趙言歌帶領(lǐng)玉清弟子們參與這場追查行動。
收到來信,劉巧娥掃了一眼,掃見“趙言歌”三字,指給慕道瑛看。
“這不是你那個朋友?”
慕道瑛頓筆,只看了一眼,“他性子莽直,往后的幾個月恐怕需老母多加擔(dān)待了�!�
劉巧娥輕哼了一聲。她喜歡他這句話,喜歡他自然而然的語調(diào)。
仿佛他們之間本為一體,他隨口請她照料小輩一般,透著股說不出的自然流露的親昵。
她因慕道瑛這一句想入非非。
可又在看到趙言歌三個字的下一瞬,不可避免地想到沈澄因。
眾所周知,慕道瑛,趙言歌,沈澄因是整個東華界最聞名的小團(tuán)體,三人組。
春臺問道,樓臺摘花。
多么年少風(fēng)流,是她曾經(jīng)可望不可即。
劉巧娥特地在游劍閣的名單上找了好幾圈,沒瞧見沈澄因的名字。
她松了口氣,見近在咫尺的慕道瑛皙白俊美的臉蛋,又有點嫉妒。
“既然有了趙言歌……你那個紅顏知己,沈澄因似乎不在?”
慕道瑛沉默,糾正,“阿因是瑛之好友,非紅顏知己�!�
劉巧娥:“你如今是我的男寵。我不喜歡你和別的女人走太近,你知道嗎?”
慕道瑛再度沉默,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他恨她霸道,指手畫腳他交友自由。隔了好一會兒,才平聲道:“瑛,受教。”
*
相傳,在鴻蒙初開的遠(yuǎn)古之時。
東華界中曾出現(xiàn)過兩個大能修士。
這二人一男一女,乃是一對孿生兄妹。
女的名姜文昭,為后世正道奉之為“圣君”。
男的名姜重冥,卻一手創(chuàng)立了魔門,為魔門敬之為“魔祖”。
這兄妹二人雖說是一母同胞,卻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各統(tǒng)領(lǐng)正邪兩派,彼此之間,征伐不休。
這一場正邪大戰(zhàn),最終以圣君擊敗了魔祖,將其封印在“無明弱水”下告終。
在那之后,圣君姜文昭,開宗立派,著書立說,令正道氣運匯聚,強壓了魔門數(shù)千年。
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圣君便因為當(dāng)年那一戰(zhàn)落下的舊傷復(fù)發(fā),溘然長逝,魂歸道山。
在她死后,她的身體化成了三樣道器。
心臟化成了“返魂燈”。
脊椎化成了“山河劍”。
雙眼化成了“溯世鏡”
這三樣道器,后來分別由三大家看守。
當(dāng)年,圣君以與魔祖相連的自身血脈封印了姜重冥。
在她死后,魔門一直堅信,利用她血肉所化的這三樣道器同樣能破開封印,請出魔祖,顛覆天下。
近幾百年來,天數(shù)流轉(zhuǎn),濁氣上揚,清氣下沉。
分裂已久的魔門八宗也開始蠢蠢欲動,為破開無明水封印而四下奔走。
值此危急之秋,靈元真人突然勾結(jié)魔門,奪“七寶返魂燈”叛逃�?上攵艘话冈谑廊搜壑懈上档降子卸嘀卮�。
不過好在,三樣道器,如今仍有兩樣被嚴(yán)格守護(hù)在太和宗跟游劍閣。一切尚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這幾個月來,仙盟從沒放棄過追查靈元子的下落。不久之前,才傳來消息,據(jù)說靈元出現(xiàn)在了宿霧山礦脈附近。
各大家將名單遞送,劉巧娥那邊見沒有問題,一行人等又準(zhǔn)備了兩日,便要出發(fā)了。
第27章
脫
自從知曉慕道瑛也隨行之后,
趙言歌就日日坐立不安,急得跟個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趙言歌簡直無法想象,寧瑕如此高潔之輩,
忍做無垢老母座上賓,
究竟要遭受如何折磨。
瞿雅庭折回觀內(nèi)復(fù)命,
玉清觀今由他領(lǐng)隊,
他心下再如何焦灼,
也只得按捺下來,以定其他同門師弟師妹們的軍心。
集合這日,天朗氣清。
一座巍峨飛宮,
正靜靜懸浮在云海霧氣之間。
這座飛宮長寬近百丈,高有四層,層樓迭起,
龍蟠螭護(hù),初日之下,金碧相射,寶光交輝。
此時主殿正中,正端坐著三男一女。
這四人正分別是,
游劍閣長老賴永樂及云山宋氏分家家主宋妙菱。
玉清觀趙言歌,同太和宗領(lǐng)隊大師兄狄沖。
眼看規(guī)定的集合時辰業(yè)已過半,合歡宗劉巧娥那邊卻遲遲不見蹤影。
四派下首弟子們紛紛都有些焦躁。
“這無垢老母好大的威風(fēng),說是什么仰慕正道,卻讓咱們長老等她一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