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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這白檀香雖然淺淡,卻絲絲入微,滲入她每一根發(fā)絲、肌理,溫和如水,脈脈而霸道,甚至壓過了蘭花的香氣。

    他的唇薄軟,如白玉涼糕,壓了下來,在她唇瓣輕輕地觸了一下,很淡,也很快,蜻蜓點水一般。

    可劉巧娥還是不可自抑地感到一陣恐慌,她頭暈目眩,雙腿軟了下來,胳膊也軟了下來。

    慕道瑛手掌向下,貼著她的背心。

    他摸她的脊背,覺察到了她在發(fā)抖。

    他本想一觸即分的,可懷中的她攥緊他衣襟,抖得厲害。

    她才不過他胸口那般高,瘦瘦的,小小的。這瘦小跟她素日里跋扈霸道的行事形成鮮明的反差。慕道瑛心底涌現(xiàn)出一股不忍。

    這股柔情憐惜,令他作出自己也沒想到的事。

    他的唇分開了一線距離,又壓了下來。

    這一吻,便有些失去控制了。

    慕道瑛摸著她的脊背,深深淺淺的吻她的雙唇。

    他的心跳也未必比劉巧娥更慢半拍,他持身甚正,多年以來,未曾接觸過女子。但知好色則慕少艾,實為人之天性,當真是轟然一聲,神游天外。

    她的唇瓣軟如一片花瓣,含在口中仿佛便碎了。

    他頭暈目眩,幾有些意亂情迷了。

    劉巧娥感覺到那股白檀香氣越發(fā)濃烈了,壓著蘭花,也壓著她。

    她顫抖著,被他壓得越來越小,小小的,被鋪天蓋地的白檀香傾軋,融化在他寬闊的懷抱里了。

    第34章

    他自然是不可能拿帕子做什么亂七八糟的事

    一吻畢。

    暗香浮動,

    熏風仿佛也止息。

    雙唇微分時,仿佛能聽到雙方凌亂急促的被濡濕的呼吸聲。

    這人世間的一切,仿佛都在這時靜了下來。

    劉巧娥跟慕道瑛抬眼,

    四目相對的剎那。

    “你……”

    “我……”

    不約而同,

    陷入了微妙的詭異的安靜。

    尷尬在兩人之間蔓延,

    窗外樹上的早蟬滋滋亂叫。

    劉巧娥皺眉,

    惱怒:“吵死了!”

    慕道瑛下意識附和:“嗯,

    真吵。”

    便又是長久的沉默,后知后覺的兩人背心都滾過一陣戰(zhàn)栗的余熱

    等等,他們在說什么?

    兩人身軀齊齊一震,

    回過神來,對視一眼,又鬧個大紅臉,

    紛紛扭頭。

    “你……”

    “你……”

    兩人都有些口干舌燥,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最后還是慕道瑛一手抵唇,面色微紅地輕咳了一聲,“失禮�!�

    劉巧娥的臉騰地又紅了個透。

    只覺他親過之后這一聲失禮,委實裝模作樣,

    還不如不說。

    慕道瑛又道:“走罷�!�

    走?走哪里去?

    因兩個人心里都難為情得緊,也不敢看對方。

    劉巧娥腳下就像是踩著團棉花,暈乎乎地就被他帶到了客房門口。

    她一驚,“你��!”

    慕道瑛見她,回過神,

    也吃一驚,臉上發(fā)熱,

    趕忙澄清,“瑛——絕非此意!”

    劉巧娥有些羞惱,

    她自認也是歡場老手,委實接受不了自己今天這一而再再而三在他面前失手。

    她找回場子一般,發(fā)了狠輕輕說:“諒你也不敢!”

    他非但沒被她惡聲惡氣嚇退,反倒瞧見那黑茸茸,圓圓的小腦袋。

    太陽下,細絨絨的發(fā)絲泛著金光,被風吹得軟綿綿在頭頂亂飄。

    小小一個,逞兇斗狠,外強中干。

    慕道瑛喉口滾了幾滾,心里癢癢的,手心也癢癢的。他動了動手指,到底還是沒忍住上手摸了摸,捋貓似地飛快捋了一把,輕聲說,“是瑛說錯了話,萬望老母勿怪�!�

    他說到“老母”這兩字,不知何故,又覺跟她小小的模樣渾不相稱,可愛得有點想笑,唇角浮溢起淡淡的弧度。

    劉巧娥被他伸手一捋,受驚不小,瞪大眼,倒豎眉。

    他背心一凜,自知有些得意忘形了,唯恐她發(fā)作,見好就收,飛快地縮回了手。

    最后還是慕道瑛將劉巧娥送進了屋里,自己止步不前,這才分道揚鑣。

    一回到自己屋里,慕道瑛便快速掩上門,靠著門扉輕輕吐出一口氣,心幾乎快要跳出喉嚨口。

    想去倒杯茶,灑出來大半,低頭一看,原是自己手指也在抖。

    他默默地收緊了手指,這才又重重吁出一口氣。

    正當慕道瑛兀自整理自己思緒間,門被人叩響。

    他開門將人迎進來,原是趙言歌沈澄因二人。

    慕道瑛見了,微微一怔,不知為何,昔日最親密無間的好友,今日卻不太愿意見他們。

    趙言歌進門就問:“你沒事吧?”

    慕道瑛一怔,蹙眉,“我有何事?”

    沈澄因覷著他的神情,斟酌著態(tài)度:“聽素心說,合歡宗又跟玉清觀起了沖突,老母動了怒,還是寧瑕你站了出來,勸了老母走了�!�

    趙言歌道:“怎么樣?她傷你沒有?”

    慕道瑛沉默著,感到自己胸腔里微熱的心跳一點點冷卻了下來。

    他想,他明白為何此時不愿見詠章跟阿因了。

    二人的存在,鮮明地提醒著自己的卑劣。

    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博得劉巧娥信任的逢場作戲。

    他們最終的目的,仍是拿到一線牽的解藥,趕去宿霧山探查出師尊的秘密。

    “我沒事�!蹦降犁鴵u搖頭。

    她喜歡自己,他又如何會出事呢?心底竟泛起驚痛。對女人的同情,自愧。

    趙言歌松了口氣:“這便好。聽云華說,她險些要殺人!雖然老母對你另眼相待,但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也實在擔心�!�

    吳云華便是之前那個嘴賤的玉清觀弟子。

    慕道瑛抿了唇,淡淡道,“君子訥于言,敏于行,吳云華也的確該管管自己這張嘴�!�

    他秉性溫柔,尤為寬容博愛,往日里素來時稱呼吳師弟,云華的,何時見他態(tài)度如此涼淡。

    此言一出,趙言歌跟沈澄因都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但慕道瑛的神情已經(jīng)恢復了素日里的內(nèi)斂,端然,隔絕了外部任何的窺探。

    趙言歌當他是因為久未得到師父消息心情不好,“宿霧山那邊,我跟阿因都幫你盯著你,你也別太著急�!�

    那日慕道瑛答應了趙言歌的提議之后,便將靈元留訊同他說了,趙言歌從小跟他一塊兒長大,是他如今這處境之下,少有的可信之人。

    他受困于一線牽,不能隨意走動,離劉巧娥太遠。趙言歌當時便說要替他去宿霧山查查。

    這兩天,宿霧城周邊外層的山脈被他翻了個底朝天,可仍無靈元的消息。

    “若想再找,只能往下,下了礦脈核心了�!�

    慕道瑛也知曉趙言歌的付出,對上兩位朋友誠摯視線,心中澀然,百般滋味涌上心動,“抱歉……”

    因慕道瑛如今身份敏感,趙言歌跟沈澄因到底也沒多待,喝了杯茶之后就起身要走。

    臨走前,沈澄因猶豫了好一會兒,終開了口,“寧瑕,你有什么心事嗎?”

    慕道瑛退后幾步,嗓音泠泠,“我很好。”

    時至午后,陽光穿窗入戶,被門框切割成一半昏,一半亮的涇渭分明的兩色。

    青年清瘦的身軀,隱沒于黑暗中,神色漸看不分明了。

    二人一走,慕道瑛掩上門,端起桌上冷茶,舌尖綿延微澀,他吞了口口水,走到床邊,放下床帳,閉眼嘆了口氣。

    回想廊角那個親吻。他覺得自己很下作。

    既對不起劉巧娥,也對不起詠章、阿因待他良苦用心。

    這豈非是無恥的背叛?

    慕道瑛不知不覺沉沉睡去,竟夢見大片蘆葦,夢里仿佛有人在岸邊唱歌。

    歌聲沒入白茫茫的蘆葦雪花,那淡渺的歌聲隱約唱著: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劉巧娥回去之后,也做了個夢。

    她久違地又夢到了記憶中的那個小山村。夢到了那個如霜雪一般,可望不可即的少年,可這一次,少年擁她在懷,深深淺淺的親吻她,他吻得那樣動情,就連她也瞧了出來。

    他對自己心動了。

    劉巧娥從夢中醒來時,大汗淋漓,宛如剛從那個酷熱的盛夏回魂,雙臂發(fā)軟,背心黏膩,身體里也有了難以啟齒的變化。

    她趕緊倒了杯冷茶,一飲而盡,這才壓下身體里那燥熱的悸動。

    這時,慕道瑛清潤的嗓音隔著門板響起,驚得劉巧娥膽喪魂飛,三魂差點去了七魄。

    “老母,小子可能入內(nèi)?”

    “不許進!”她偶瞥見墻角梳妝柜鏡子里的自己,心漏跳了一拍,厲喝道。

    鏡子里那個雙頰酡紅,滿面春情的女人竟是自己嗎?

    門外那頭沉默下來。

    哼,晾晾他才好呢!

    隔了好一會兒,那頭才道:“主持那晚食骨宗集會的負責人已經(jīng)查出來了,宋長老邀請老母過去議事。”

    那天,跟隨人群來到郊外,遇到靈元之后,仙盟眾人便開始著手調(diào)查那晚的集會。

    不過百姓當時被嚇得四散,六神無主,不好細問,待他們緩過神來細問,又一問三不知,多是風聞而至。

    聽說有集會,便來了。問平日里誰傳教,誰主持日常聚會,找到幾個小負責人,慢慢循著往上找,這才找到這次集會的牽頭人。

    劉巧娥慢吞吞地換上一身甘爽的衣服,梳了頭。

    她平日里不施粉黛,今日卻覺得頭頂光禿禿的,想了想,便剪了花瓶里一朵茉莉花別上。

    這瓶茉莉花,潔白如雪,花大香濃,香得濃烈馥郁�;ò赀帶著昨日清晨的露珠呢。

    是慕道瑛昨日送她房里來的吧?香得這樣熱鬧,浮夸,他這樣冷清清的人竟會選擇這樣的花。

    她昂首闊步出了門,眼尾睥睨著一段傲慢。

    慕道瑛瞧見她。

    也瞧見了她鬢角的茉莉花。

    他目不轉(zhuǎn)睛瞧著那朵花。

    那香氣尤為霸道,馥郁得有些沉悶,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心慌而微悸。

    -

    說起主持那晚食骨宗集會的負責人。

    宋妙菱只是道,姓黃,名雙喜,是個木匠,瞧著倒是個沒什么修為的普通凡人。三年前,遇到了食骨宗弟子傳教,這才虔信了食骨宗,一直在幫著食骨宗發(fā)展信徒。

    劉巧娥是個實打?qū)嵉男袆优�,皺眉道,“既如此,咱們直接過去看看,問他個分明不就得了?”

    宋妙菱頷首:“我也正如此想!那這一次——”她望向賴永樂,“賴長老帶著余下的弟子留在客棧以備支援如何?”

    賴永樂笑瞇瞇:“也好,總歸輪到咱們游劍閣歇口氣了,我哪還有什么意見。”

    就這樣,幾家話事人聚在一起開了個小會,三言兩語間便將人員安排給定了下來。

    不過,因今日只是去摸摸那黃雙喜的底細,所以此次帶的人也不多,也只宋妙菱,劉巧娥,狄沖幾個輕裝簡行。

    一線牽在身,慕道瑛照例是劉巧娥在哪兒他人便跟到哪兒的。

    那木匠住在宿霧城一條名叫桂花巷的小巷里。

    巷子不深,說起黃雙喜,附近居民都了然,指著那巷子里最闊氣,最齊整的一間院子說,那便是黃宅了。

    那黃雙喜原本是個窮木匠,也不知怎么發(fā)的家,蓋了這樣威風的一間大院子!

    劉巧娥心里冷笑,搞邪教的能不有錢嗎?遠的不說,就說近的,仙盟那幾大家可是合伙把持了宿霧山這一整條靈脈!宿霧城里的居民都是靠給仙盟挖礦這才安頓了下來。

    莫說,百年間,靈脈錢財盡藏于仙盟幾大家,便是凡人界,也是那些禿驢和尚們最有錢,坐擁大片良田土地而不必繳賦納稅,一個個吃得肥頭大耳反忽悠得那些窮苦百姓捐出了半數(shù)的身家只為求個虛無縹緲的來世!

    她是村婦出身,自小便對那些逼捐苛稅,魚肉百姓之人有種樸素的痛恨。成了合歡掌教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減免了合歡宮附近百姓的賦稅。

    那黃雙喜每日靠著信徒們的供奉,蓋了個大宅子之后,從此便日日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

    這日,正摟了兩三美妾在家中閑坐乘涼呢。見到幾個仙人闖入家中,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沒多時的功夫便全招了。

    他所知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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