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劉巧娥信,也不信。目下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她抬起臉,又問道:“這些迷藥是他們制作送來?你們不能制作?”
鄭紳道:“不能�!�
“他們什么時候來,你們?nèi)绾谓唤�,在哪里?�?br />
鄭紳喏喏,“便,便在那核心深處。他們既吩咐過我們,過兩日定然是要來確認的……”
劉巧娥冷笑,“所以你們怕我們覺察出蹊蹺,破壞了升降梯?”
鄭紳默認了。
“我倒有個問題想問問你�!眲⑶啥鸷龅馈�
“你說的這些話,很好,很感人,但有個前提,”劉巧娥目光掃過跪倒了一地的村民,“你不是他們�!�
“你是仙盟派來的管事。仙盟這才安排你做了任家村的村長�!�
“身為修士的你跟他們非親非故,平日里既不會受欺壓,更不會得這種礦病絕癥,卻偏偏跟他們攪在一起,這樣做對你有什么好處嗎?”
“老母。”鄭紳苦笑,“人心也是肉長的。我在任家村已經(jīng)待了有十數(shù)年了,十數(shù)年朝夕相處,又如何真忍心看這些父老鄉(xiāng)親受苦?”
劉巧娥只顧冷笑,“天數(shù)流轉(zhuǎn),魔門將興。這句流傳已久的謠言想必你也有所耳聞吧,我聽說不少修士認定魔門興盛已是不可逆轉(zhuǎn)之勢,個個都想趁這一股東風,混個從龍之功,背地里暗投了魔門�!�
“依我看,你也不過是投機之輩!”她聲色一厲。
“老母,”鄭紳仍是苦笑,“水至清則無魚。我固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可不能否認我的真情啊!私心真情又有誰能說清?”
狄沖:“嘴上說得倒是漂亮!難怪這一路而來,我并未看見其他監(jiān)工,只怕不是早跟你們同流合污,便是被你們暗害了練了邪功吧?”
宋妙菱也道:“你們無辜,那些修士難道不無辜嗎?”
同為修士,一時之間,仙盟眾人紛紛騷動起來,都有些義憤填膺,“這些人習了魔功,便是魔門弟子,咱們也無需跟他們客氣了!”
“說那么多苦,那么多累!這世間苦命人多了去了,再多苦楚也不是作惡的理由!”
有幾個仙盟弟子忍無可忍提劍向前:
“未免他們再繼續(xù)害人,不若將他們就地殺滅!”
賴永樂望向劉巧娥:“老母,你看……”
在場所有人都在等待劉巧娥的決斷。
劉巧娥:“且慢!”
“我不準動,”她環(huán)顧全場,冷冷道,“你們誰敢向前?!”
“老母!!”那幾個弟子仍不甘心,卻被慕道瑛反手卸了兵器。
“老母!”賴永樂也吃了一驚,“他們,畢竟害了那么多無辜修士呀。”
劉巧娥瑩麗臉頰冷若冰霜,纖長的眼睫微微顫動。
她問鄭紳:“你們可殺過凡人?”
鄭紳:“其他父老鄉(xiāng)親又未欺辱過咱們,咱們怎好亂殺人!除了殺了幾個修士,工頭,這坑里多是獸骨�!�
劉巧娥這才面向眾人:
“咱們修士平日里害人還少嗎?打個架打得地動山搖,不知毀壞多少農(nóng)田,倒塌多少房屋,逼死多少無辜百姓!”
“這……”
“可咱們也都給了相應(yīng)的補償啊�!庇械茏拥�。
劉巧娥看向那弟子:“我殺了你爹娘,再給你補償你要還是不要�!�
“我……”
“說!你要還是不要?”
“我……”那弟子咬咬牙,挺直了脊背,“不要!父母之仇,為人子怎可不報?!”
“好!”劉巧娥贊一聲。
又抬臉向眾人:“我們諸位,平日里,作威作福慣了,被自己最瞧不起的螻蟻反咬一口便受不了了?”
這話說得實在太過辛辣刺耳,人群“嗡”的一聲都有些不滿。
“我聽聞,仙盟之中有些敗類,靈石用完了,會故意來礦場敲詐這些凡人。這些年來他們所殺修士也全非無辜�!眲⑶啥鹨膊⑽幢扑麄兲o,稍緩了緩語氣,“更何況,事情真相還未查明,他們是重要人證,怎能亂殺?就此廢了他們魔功,余下的事,過后再論!”
她就是只憑好惡行事,這些年來修士欺壓百姓還少嗎?殺傷數(shù)萬條人命,何時見過修士賠命了?
她就是保這一樁又如何?
不服?不服也給她憋著!憋不住,便上前,她挨個打服!
第40章
她是同時愛上了兩個男人的女子。
她話說得鏗鏘,
堅決,無有轉(zhuǎn)圜余地。
眾人啞然無言,心里不服,
卻不敢妄動,
只看向自家長老等自家長老駁回。
趙言歌為劉巧娥這一番言論愣了一會兒。此時,
驀然回神,
第一個站了出來,
點點頭,“玉清沒意見�!�
玉清弟子也都沒吭聲。
宋妙菱皺著眉頭躊躇了好一會兒,也道,
“我也沒意見�!�
賴永樂嘆口氣,看向狄沖,“狄小友呢?”
狄沖看了劉巧娥一眼,
冷冷壓下心頭不滿,“老母說得也算在理,諸位長老都同意了,太和宗又怎敢不同意?”
賴永樂道:“既如此,那我們游劍閣也沒什么意見�!�
任家村的村民本以為死到臨頭,
正扶老攜幼,哀聲痛哭,哪知突然之間峰回路轉(zhuǎn),個個都愣在了原地,呆茫茫的。
劉巧娥知道自己如今的決定有些蠻不講理,
可那又如何?她修到七境的境界,不是為了看別人的臉色,
而是別人要掂量她的臉色的。
此事過后,那些村民被責令盡快修好升降梯,
又安排了幾個仙盟弟子監(jiān)管,幫忙。
鄭紳死里逃生,主動請纓,三日之后,正巧便是魔門弟子前來交接的日子。
“有幾個村民感謝老母大恩大德,肯站出來,到時候帶著大家下到地底,去見那些魔門弟子�!�
劉巧娥不置可否。
過后,她不見蹤影,慕道瑛去之前借住的屋子里找她,也不見蹤跡。
他便一路詢問過往的村民,那些村民如今又敬又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最終,慕道瑛在遠處的山坡上見到了那道小小的身影。
漫山遍野的荼蘼艷麗如火,山坡上生長著一棵高大的花樹,劉巧娥便坐在樹下,裙子鋪散下來,落了一襟的花。
慕道瑛猶豫了一會兒,舉步不前。
他想起方才聽那一番言論。
若說震驚——倒也不止于此,他早已隱隱約約明白她對凡人的包容。
只是,仍覺得動容罷了。
計劃已經(jīng)失敗了,師尊不知還在不在此地,會不會露面。慕道瑛并沒有過多的怨天尤人,糾結(jié)于此,事到如今,他只能另尋出路。
但,目下還有一件重要的事。
他必須要跟劉巧娥道歉。
他深吸一口氣,撣了撣袖口,斂眉肅容,正要上前。
一道冰冷的聲音將他的腳步擋了回去。
“你不要過來�!�
慕道瑛忍不住看向樹下那小人,“老母?”
“你不要過來了�!彼跇湎拢瑐�(cè)臉輪廓淡而峻,像山
微風吹起她烏黑發(fā)絲,白色裙擺。
“我知道你為什么要跑�!�
慕道瑛微微變了臉色,他注意到,劉巧娥并沒有看他。
她只是側(cè)身而對,側(cè)臉向著遠處的花漫的山谷。
她的嗓音落在慕道瑛耳中,竟是難得的冷淡,如山間冰泉,冷澀得令慕道瑛心頭微微一凜,舌尖也漫出淡淡的澀意。
他從來未聽到,見到她這樣冷淡,他心中涌出不詳?shù)念A(yù)感。
但畢竟做錯了事,道歉仍不可不做的。
慕道瑛定了定心神,仍想竭力挽回自己造成的傷害。
他低低道:“老母,抱歉……”
“你為什么而道歉�!眲⑶啥饐�。
慕道瑛:“我不該騙你�!�
劉巧娥:“騙我?你騙了我什么?”
慕道瑛沉默,嗓子里像卡了塊火炭,明明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騙她什么?自然是不該迷暈她,偷走一線牽的解藥。
可更深層的原因,慕道瑛張了張嘴,他說不出口。
他有預(yù)感,一旦說出之前的圖謀,那一切便無可挽回了。
他心里有些慌亂空茫,像掬了流水在手,他抓不住,只能眼睜睜看它東流去。
若是其他人,或許萬不會想那么多,一段感情的萌發(fā)出于欺騙。哪又如何,何必自討苦吃,平添煩惱?
畢竟他真的,對她萌生出了好感。
他真傾慕她了。這點毋庸置疑。
可慕道瑛素來是有些癡性子的。他無法裝聾作啞,無法坐視自己在這一段感情最開始的欺騙,感情理當真摯無瑕,如一段潔白的雪,沾染了墨點便不對勁了。
慕道瑛心里有些難過,他不知從何說起,所以他沉默。
“你以為道歉就有用了嗎?!”劉巧娥終于站起身,轉(zhuǎn)過臉,
山花如火燒過她的裙裾,暮色霞光捻成絲線,在她裙裳繡下大朵的荼蘼。
她烏發(fā)飄揚在空中,整個人渾如被一團火焰包著,一步步逼近到慕道瑛身前,令他觸目驚心,懾于她通身的光華,倒退了幾步。
“錯了!”劉巧娥恨恨地,疾言厲色地說!
“你以為我是那些被情郎哄兩句,就暈頭轉(zhuǎn)向的傻姑娘嗎、!”
慕道瑛緩緩合上眼,他站在樹下,垂纓環(huán)佩,君子端方。
劉巧娥心底的失望幾乎也燒成了兩天的野火。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褪钦驹谀抢�,柔亮如水,雅潔清整,荼蘼燃燒如火,他的裙裾宛如水中清冷的月亮,愛火燒不到他,只是漂浮倒映在泠泠的水面月影。
他根本,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喜歡他。
他根本不知道,他稍稍釋放出的那點溫柔,有多令她誠惶誠恐,驚心動魄。
可他做出的事,簡直像憑空抽了她一耳光。
夢醒了,她還是那個劉巧娥,那個不知天高地厚,厚顏無恥,奢望天上明月的癩蛤蟆。
她寧愿一開始什么都不要,也好過裝模作樣送給她,又將它拿走。
慕道瑛不懂她反應(yīng)為何如此劇烈,那從骨子靈魂里爆發(fā)出的痛苦,似乎穿越漫長的歲月,令他觸目心驚。
“巧娥……”他縱使不太懂,卻也被她通身的愛火燒得皮膚刺痛,帶來感同身受的痛楚。
“若我是真心——”他別過眼,澀聲說。
“你過來�!眲⑶啥鹳康馈�
她忽然冷靜了下來。他無法拒絕她的話,走了過去。
劉巧娥以目光冷冷撫摸他的發(fā)絲,眉眼。
他眼睫顫了顫,默忍了,可下一秒,劉巧娥卻忽然踮起腳尖,環(huán)住他的脖頸,附唇吻了上去。
慕道瑛一驚,“巧娥!”
他下意識掙扎,可很快,便在她的親吻之下軟化了下來。
她仿佛是一團火,而他是一汪水。
他起初矜持地忍了忍,到底沒忍住,不禁回抱她的腰身,回吻她。
他以為她會喜歡這樣的。
或許男人親吻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本便是無師自通的,蓬勃的欲望令吃掉愛人,成了一種本能的天賦。
他討好似的先輕輕吻她唇角,耐心地,一點點。
等她松動了,他這才慢慢將舌送入,像是舔這時間最美味的糖霜,不忍一口氣吞吃入腹,便細致地,一點點舔她,慢慢吮吸。
他太害怕,沒了安全感,唇舌用力糾纏間,不禁發(fā)出了一點細碎水聲。
這讓一向持身甚正的他,又慢慢紅了臉頰,可這唇舌糾纏的安心令他著迷,無法放手。
他將她舔化了,化成一灘水,捧在掌心。
她毛骨悚然,慕道瑛以為她不喜,唇齒流連間有幾分的遲疑,小心。劉巧娥舌尖觸了觸他回吻了他。
他一下子振奮起來,好似受到了莫大的激勵和鼓舞。
他強烈地想要貼近她,他摟緊她的腰身貼近自己,一遍一遍強烈地想要將她捺入自己的體內(nèi),成為密不可分的整體。
劉巧娥感覺到那只骨節(jié)分明,修如梅骨的大掌,他一遍遍撫摸她的腰身,不自覺便沿著腰線一路往上去了,摸到了她的襟口。
在情1事上,他是個青澀的孩子,略施小計,便暈頭轉(zhuǎn)向。在她刻意的縱容,甚至引誘之下,慕道瑛果真吻她動了情,掌心不自覺輕揉她,柔如綿,圓如月,盈了滿手。
他腰間環(huán)佩叮叮當當作響,劉巧娥被他摸得骨寒毛豎,他像藏了只兇獸,圓滾滾的腦袋,頭角崢嶸地抵戳著她的腿,果然如她所料,是何等可怖。
她伸手,輕輕撫他,他肌肉僨張,像撫摸一根緊繃到極致的纖細琴弦,她信手撥弄了兩下,他便露出無助脆弱之態(tài),喉口滾了滾,難耐地闔眸。
在他唇間溢出一聲清潤,戰(zhàn)栗的嘆息時,她附耳在他耳畔說了什么。
僅僅一瞬間的功夫,慕道瑛宛如被澆了一盆冰水,體內(nèi)勃1發(fā)的陌生而青澀的綺念飛快地消退,他面色倏然褪去了所有血色,面如金紙,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