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段奕沉痛點頭,面上倒是笑著應付幾句“真巧啊”,跟龍驍一起坐了下來。那伙兒二世祖中有幾個眼熟的,不是生意上有往來就是官二代,段奕如今懂事了,都在一個圈子混,抬頭不見低頭見,自然不會留給大家一個孤高輕狂的印象。
他倆坐下后,坐在身邊的小伙子自覺地蹲在桌邊,捧著藍色圓肚細口的瓷瓶給他倆各倒了一杯琥珀色酒液,醇濃香氣徐徐散開。那小伙子手藝不錯,倒完了手腕利落一擰,半滴酒沒灑,接著熱情洋溢地笑,“段二爺,龍哥,請�!�
段奕眼睛瞇了起來,視線落在那小伙子身上,“楊肅?”
楊肅還是笑得柔和順從,“難得二爺還記得我。”
試鏡之后人選就定了,反派boss前期沒戲份,所以楊肅還沒去劇組�,F(xiàn)在穿著素白的襯衣,衣襟松開,露出精致的蜜色鎖骨和胸線,被燈光一照,顯得特別嫵媚。
楊肅似乎對他的目光毫無察覺,笑笑就坐了回去,“還沒機會好好謝謝段二爺給了我這個機會。”態(tài)度倒是不卑不亢的,段奕也笑了,“說哪兒的話,我不過是個陪客,你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這話似乎讓楊肅特別高興,眼睛都跟著亮了幾分,帶著種崇敬的意味看著他。這眼神讓段奕心里特別滿足。龍驍見了側(cè)頭在他耳朵邊低聲問:“看上了?”
段奕抬手往他腦袋上一敲,“老子不是你�!�
龍驍揉揉腦袋,繼續(xù)低聲笑,“你不要我就要了啊�!�
這話讓段二爺震驚了。以前當直男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今他彎了,怎么全世界都跟著彎了。他默默回頭看著損友同志,龍驍笑得溫和又認真,“玩玩而已,別大驚小怪的�!彼D了頓,又接著說,“你不覺得他長得有點像海尼斯?嗯,對了,平民版的�!�
“別他媽胡扯�!倍无韧蝗挥X得非常不舒服,將酒杯舉起來一飲而盡。
有李治買單,大家都不客氣,你來我往灌了好幾瓶士忌和干邑,烈性酒混一塊兒喝,連二爺也撐不住,過了一會兒暈乎乎地去洗手間,李治看在眼里,也松開懷里的小帥哥跟著去了。
段奕放完水,在水晶宮似的洗手臺跟前洗手時,李治也跟著來了,肩并肩跟他站著一起沖,落在外人眼里,好得像鐵哥兒們。李治突然問:“怎么樣,我新簽那小伙子?”
“楊肅?”段奕想想,“你也就這水平了。”
李治仍然好脾氣笑笑,拿起熱毛巾擦手,“我看他挺喜歡你的,他是圈里人,技術(shù)相當不錯,會玩也玩得起,而且干凈,不想嘗嘗?”
段奕沒開口,擦干雙手從他身邊走過,肩膀一撞,李治趔趄兩步,扶住大理石的洗手臺才站穩(wěn),回頭看著二爺背影轉(zhuǎn)出洗手間,眼神跟著就陰沉下來。
那群人全都喝high了,還有個年輕姑娘跳到桌上開始脫衣服,周圍一陣接一陣的口哨起哄,聲浪大得幾乎將音樂都壓下去。段奕掃了一眼,看見龍驍跟楊肅已經(jīng)親上了,酒意一涌,也不顧龍驍破口大罵,上前一把提溜起楊肅就往外走。楊肅倒是乖覺,配合著摟著段奕手臂,說:“二爺,樓上有房間�!边@倒輕松,段奕就跟著他上樓了。
龍驍摸了摸嘴,對于段奕這種虎口奪食的行為非常不滿,摸著手機考慮要不要告狀的時候,一個巧克力膚色的長腿美女突然坐在身邊,于是他立刻把這事拋在了腦后。
云嘉樹開完會時已經(jīng)凌晨兩點,最近他忙起了天昏地暗,跟段奕的聯(lián)系也就越來越少,小伙子心里還是挺愧疚的。尤其今天歐小鵬各種不在狀態(tài),卡戲卡得黃錦殺人的心都有了。進度一拖延,第二天本來是假期,如今也泡湯了。
他本來也不高興,可是看見歐小鵬一副可憐巴巴的愧疚表情,最后只是在他腦袋上一拍,“先去休息吧,睡醒了收拾你。”
頓時周圍冒出了一圈“求收拾!”的心聲,可惜沒能傳達到云總監(jiān)大人的耳朵里,他從酒店提供的會議室直接回了房間,給段奕發(fā)了條微信說明天回不去了,然后洗澡睡覺。
清晨七點,他是被鬧鐘吵醒的。段奕沒回他消息。有時候忙起來的確會這樣,云嘉樹壓下心里的空落感,去看歐小鵬和女主演莫小蕓的排練。
歐小鵬也是二十二歲,畢竟經(jīng)驗少了些,獨挑大梁很不足,被大家寄予重望時,就有些鎮(zhèn)不住場。Cut了無數(shù)次的那場戲其實就是男女主角感情升溫的狗血契機:千金刁蠻小姐一向看不起的江湖野小子在危機時刻大展神威,氣場全開,于是吸引了少女芳心。
可是歐小鵬把握不好這種轉(zhuǎn)變,一直在莫小蕓演的千金刁蠻小姐面前跟個家仆似的,缺少大少爺?shù)臍鈭�。云嘉樹跟他說了要點也沒用,只好親身示范。
結(jié)果在排練到主角呵斥千金小姐胡鬧的時候,云嘉樹一個冷冽眼神掃過,就變成了莫小蕓怯場,于是千金小姐在王子殿下面前縮成了丫鬟。這事反而令云嘉樹心情低落起來。
根據(jù)他最近看的一些教科書中的理論,好的演員是能夠調(diào)動搭檔情緒的,像他如今這樣,不管個人如何大放光彩,其實還是演砸了。
黃錦倒是安慰他,“你做慣了模特,這也很自然,職業(yè)習慣而已。”
云嘉樹勉強笑笑,讓他們開拍,自己繞到了攝影棚外的空地上。掏出手機看時,段奕還是沒回復,還不到九點,估計還在睡覺。但他突然很想聽段奕的聲音,就撥了過去。
響了沒幾聲就接通了,云嘉樹才要開口,卻發(fā)現(xiàn)聽筒里傳來的聲音是個陌生男人的,睡得迷迷糊糊喂了一聲。小男模活了二十三年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怔在了當場。那男人又喂了幾聲,窸窸窣窣的響動,大概是看了下手機,接著又打著呵欠說:“哦,你找段奕啊,他去洗澡……”
云嘉樹下意識掛斷了電話,握著手機的指節(jié)發(fā)白,覺得胸口堵得難受。
段奕才出浴室就看見楊肅趴在床上接他電話,眉心就皺成了川字,心想這小子怎么這么沒教養(yǎng),一把將手機抓了過來,“誰準你動我手機的?”
楊肅好像才清醒過來,裸著上身坐起來,一臉驚恐,“對對對不起……我睡糊涂了!”
段奕沒理他,擦著頭發(fā)站客廳里去,調(diào)出通話記錄,就看見是云嘉樹打過來的,心里猛地一沉。想了半天,猶猶豫豫地撥了回去。
那邊也很快接通了,云嘉樹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洗完澡了?”
段奕摸著鼻子,“是啊,你今天不回來了?”
“出了點事耽擱了……只能改天�!�
段奕說:“哦�!�
兩個人又陷入沉默。
楊肅又悄悄往客廳里探頭,小聲喊:“二爺……”
段奕條件反射地捂住話筒,目光陰沉地掃過去,低聲說了一個字:“滾!”
那小伙子也乖覺,悄沒聲息地離開房間。酸棗木門在背后關(guān)上,楊肅臉上的卑微小心全消失了,給李治發(fā)了個消息:他知道了。
李治回得很快:干得好。
手機屏幕的光慢慢暗下去,楊肅收回視線,諷刺的笑笑,挺直腰桿下樓。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十三章
李治站在拍攝基地大樓的辦公室里,挑開窗簾往下看,那個男模剛好站在樓外空地上,高挑而挺拔的背影被剪裁精致的駝色全手工風衣包裹著。二世祖精明的眼睛里浮現(xiàn)幾分笑意,接著卻長長嘆了口氣。袁媛從背后抱住他,聲音還是柔柔細細的,“怎么嘆氣了?”
“對手太弱了,真無聊�!崩钪握f得高深莫測,將女人的手拉開,“專心拍戲啊乖�!苯又^也不回離開辦公室。袁媛用手指梳了下自己齊腰的黑發(fā),走到李治之前站的地方,拉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俏麗的小臉蛋就沉了下來。
云嘉樹跟段奕還在玩沉默游戲,段奕大腦急速運轉(zhuǎn)著,想找個合適的話題,半天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昨天龍驍回來了�!�
“哦�!�
一旦開口,事情好像就容易多了,段奕一鼓作氣,“我陪他去了俱樂部,喝多了點……”
“嗯。”
“然后想你了……”二爺聲音竟然帶上點可憐巴巴的意味。
“聽著聲音耳熟,是楊肅?”
段奕小心翼翼地回答:“是……”
云嘉樹的聲音很平靜,似乎沒有生氣,“我跟安娜史東合作拍MV時,聽她談論過很多次Open
Retionship。”
安娜史東是美國炙手可熱的歌星,以天籟般的嗓音和放浪形骸著稱。她曾經(jīng)在接受采訪時多次宣揚,和丈夫之間的“開放式婚姻”,是令兩個人關(guān)系長久穩(wěn)定和幸福的基石。這番言論給相信配偶忠誠論的傳統(tǒng)家庭帶來的沖擊力是驚人的,當然也惹來更多人反感。但不管世人如何褒貶,安娜史東是名人這一點不會改變。
所以云嘉樹一提這人,段奕就知道他的意思,又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那女人是比較特立獨行的一個�!�
“嗯。”云嘉樹輕輕的笑聲從聽筒里傳來,“她說的也有道理。人類總是喜新厭舊的,維持新鮮感最重要。反正兩個人在一起就行了——楊肅,”他頓了頓,才繼續(xù)開口問出來,“怎么樣?”
段奕雖然覺得跟戀人討論這個問題怪怪的,還是忍不住吐槽了,“技術(shù)相當熟練,那屁股扭得……不知道跟多少人練過�!�
云嘉樹若有所思:“原來這種事也要多跟幾個人合作練習,那我也該多和別人練練。”
段奕愣住,接著冷笑起來:“我說怎么突然扯啥開放關(guān)系,原來在這兒等著�!�
云嘉樹停了一會兒,才小聲問:“難道不對嗎……”
一想到那青年會跟別人擁抱,親吻,甚至做更親密的活動,段奕就覺得一股火氣直沖腦門,想殺人的沖動止也止不住,硬邦邦地說:“不對。”
云嘉樹沉默,接著帶著點困惑開口了,“你能做的事,為什么我不能做?”
段奕終于火了,緊緊攥著手機,咬著牙冷笑起來,“我他媽就是不準了,老子就這樣了,怎么著吧?”
云嘉樹又沉默了很久,才輕輕地說:“嗯,我知道了�!�
青年沉靜的聲音聽著都令人心疼,段奕扣緊手指,又想把他抱緊在懷里,又想狠狠地朝他吼一頓,就跟有人拿著隔夜的紅茶兌了大量的劣質(zhì)白蘭地逼他灌下去一樣,讓人極度、極度、極度不爽。所以他最后只是冷冰冰地嗯了一聲。
那冷漠的一聲“嗯”,讓云嘉樹仿佛直接跌落冰湖底部,周圍灰白的水泥墻,剛剛抽芽,透著點點淺綠的白楊樹,還有遠處來來往往的劇組工作人員,全在視野里旋轉(zhuǎn)起來。
云嘉樹用顫抖的手指掛斷了通話,靜靜立在白楊樹下平復心情,慢慢地反而勾起嘴角笑了。
早就知道會這樣的,不是嗎。即使被克拉倫斯嚴密監(jiān)控的時候,愛德華的風流名聲也如雷貫耳,他不會自戀到認為段奕為了他就改變多少,既然如此,這樣的事也是遲早。
驟然斷掉的通話仿佛最后一根弦崩斷,段奕抬起手猛往下一摔,昂貴的威圖手機在地板上分尸成了三塊。
二爺目光陰沉,看向落地窗外同樣陰沉的春末天氣。
云嘉樹又站了兩三分鐘,還是工作的責任感占了上風,打算回拍攝現(xiàn)場。才轉(zhuǎn)身就看見一個中國青年向他走過來。
剪裁精良的意大利式休閑銀灰西裝勾勒出斯文敗類的頎長體型,腰身又挺拔,自然而然有一股優(yōu)雅氣質(zhì),配上無框眼鏡,端整五官,簡直是少女夢中的商業(yè)精英。
云嘉樹稍微回憶,就想起來此人貌似一直跟段奕不和,便不想同他糾纏,點個頭就要擦身而過。誰知道李治卻突然開口了,“抱歉,昨天是我介紹他倆見面的�!�
他見云嘉樹停下來,嘴角略略上彎,卻還是繼續(xù)語氣愧疚,“我就是隨便試探一下,沒想到狗始終改不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痹萍螛溲凵窭淠驍嗔死钪蔚脑�,走近幾步,“不過你最好離我們遠一點�!�
李治扶了下眼鏡笑了,也跟著迎上前,同云嘉樹靠得幾乎胸口相貼,淡淡的橄欖香氣傳過來,仿佛讓人想起地中海明媚如油畫一般的陽光。兩個人身量相當,李治故意曖昧湊得更進,幾乎連鼻息都要交纏一起,云嘉樹只是皺眉看著,卻不肯退讓半分。
“你這樣會讓我更硬的,小樹�!崩钪温曇舻统流然螅瑤е慈说男σ�,“我向你保證,段奕一定會和別人結(jié)婚的,你和他在一起沒有結(jié)果。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對自己好一點?”
云嘉樹笑了,緊扣住手指,他聽見一個冷硬的聲音在說:“段奕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他結(jié)婚,我一定會祝福他的。這些事,到底跟你什么關(guān)系?”
李治也跟著笑,抬手想要觸碰云嘉樹面頰,這次被總監(jiān)大人毫不留情地把手給拍開了。他只好順勢握住云嘉樹的手,“我喜歡你,我以為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很明顯了�!�
云嘉樹接著把手抽出來,聲音仍然冷漠,“我以為只有變態(tài)才把喜歡當成侵犯人隱私的借口�!�
李治苦笑著捻下空空如也的手指,“出軌的人又不是我,用得著這么咄咄逼人嗎?”語氣里竟然有點幽怨。
云嘉樹怔住,想了想居然點點頭,“你說得對,再見�!�
然后大步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李治又叫了一聲,“云嘉樹�!彼冻鲠鳙C者一般的嗜血笑容,一字一句吐字,“我李治想得到的人,從來沒有失手過�!�
云嘉樹回頭看他,突然展顏笑開,金棕色眼眸仿佛某種神秘寶石光彩奪目,一時間仿佛陰沉天空云開霧散,天頂投射下萬丈金光,將這青年映照成一具閃閃發(fā)光的雕像。只是那笑容仍然冰冷徹骨。
“Try
me.”他說,揚起的下巴傲慢而端麗。
李治瞇了眼,看那個帥到刺眼的身影越走越遠,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果然不管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一旦激起了別人的征服欲,性別就不再重要。
段奕知道這事是他錯了。
只是二爺這么多年沒認過幾次錯,又被云嘉樹冷冷淡淡幾句open
retionship給堵得心頭冒火。他本來以為云嘉樹會生氣,會罵他,會揍他,甚至罰他幾星期不準上床——雖然最近這段日子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懲罰。
他也做好了進行乖乖認錯,誠心懺悔,痛哭流涕道歉,發(fā)誓再也不敢了之類喪權(quán)辱國行為的準備。反正他談戀愛這么多次還沒干過,這么多第一次全部獻給小男友了足見誠意了吧。
可云嘉樹的反應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了。果然是文化差異的影響嗎?或者是性別差異?真是萬萬沒想到……
于是二爺沖冠一怒之下,兩個人居然就這么莫名其妙開始了冷戰(zhàn)。
這一冷戰(zhàn),就是兩個星期,短信微信電話全都停了,兩個人幾乎成了陌路。
即使段奕自詡意志堅定、耐力過人,如今也hold不住了。
那小男模雖然還不滿二十三歲,可是對IT浪潮卻既不了解也沒有興趣。段奕教他玩,為了激起興趣連劍靈之類賣肉游戲也下載了。云嘉樹卻興致缺缺,最多休閑時候打兩局LOL,前些日子倒是迷上坦克世界,但興趣也僅限于花錢把各國坦克收集齊全……人民幣玩家什么的真是太喪志了。
總之這就導致了一旦兩個人停止通話,他甚至看不到云嘉樹的任何動態(tài)!除了那永遠停留在拍攝基地里的GPS定位……段奕甚至還偷偷給云嘉樹的手機裝了一旦拍照就自動上傳到云存儲的APP,結(jié)果事實證明這家伙居然從來不自己玩拍照�。�
,關(guān)于交通擁堵的萬年老吐槽。
至于國內(nèi)要翻墻的部分,云嘉樹好像還沒搞懂何謂VPN。
湯不熱人人之類那是云嘉樹自己都不知道的存在。
QQ一直在線不過是因為他不在意那玩意一直在手機后臺運行。
好歹以前的戀人們會在看得到的地方表示一下“老娘不在乎你╭(╯^╰)╮”或者“人家好難過求安慰TAT”之類的心情。
這尼瑪不聲不響玩消失到底怎么辦?
段奕難得地憂郁了。
他仔細思考著這種時候可以求助的對象人選。龍驍不靠譜,排除。段嵐還是個孩子,不懂事,排除。段卓是個二貨,排除。
這么一想好像可以求助的就沒幾個人了……
段奕坐在空蕩蕩的、隔音良好的辦公室里,兩腳擱真皮辦公桌上,看著天花板嘆氣。不知不覺就想到,啥時候才有機會把云嘉樹哄到辦公室來一發(fā)。
想到這里再也坐不住了,打開電腦,登陸獵人俱樂部,找到上官仁,輸入:小樹跟你吵過架沒有?
那邊回得很快。
對你說:我過幾天就回國,敢惹小樹生氣老子第一個剁了你。
段奕覺得后背冷汗就起來了,接著輸入:Sh*t!這也值得你回國?
對你說:一個問題一萬刀,概不賒欠。
段奕果斷地下線關(guān)電腦了。
還剩下的人,段奕憑他野獸般的直覺斷定,段臻絕對不會給他良好建議,問他還不如去問知乎。于是他把電話打給了……老媽。
先是例行的問候和教訓,接著他繞了半天才說:“媽,我一哥們跟女朋友吵架了,兩個星期不說話了,應該咋辦�。俊�
段老太太的音調(diào)一下子就提高了,“還能咋辦?哄�。 �
段奕一聽這種網(wǎng)上千篇一律的回答就頭疼,趴桌上按額角,“咋哄啊�!�
段老太太樂了,“你小子不是能耐嗎,談的對象能組八國聯(lián)軍了,現(xiàn)在來問我?”
那能一樣嗎……段奕心中叫苦,又編了個理由,“我那些妞都跟水似的用不著哄。關(guān)鍵那哥們的女朋友比較特別……性格……比較男性化�!�
段老太太就擅自按自己的理解進行了發(fā)揮,“男性化?你是說潑辣吧?潑辣的女孩子不也得哄嗎,你放軟態(tài)度好好兒認個錯,再送點小禮物,她要喜歡你肯定原諒你�!�
所以說問老媽果然有用,最后這句話像強心劑一樣,讓段二爺立刻精神抖擻了起來,“知道了,老媽,那掛了啊�!�
段老太太卻把他叫住,語氣也低沉下來,一旦她用這種口氣說話,一般都是開始苦口婆心教導的前奏,“老二啊,剛你是幫自己問的吧?”
段奕一怔,心道我靠要不要這么敏銳,口頭上也條件反射地否認了,“沒有,老媽你瞎想什么啊�!�
段老太太卻還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就奇怪了,以前你談個對象,都跟個花孔雀似的招搖,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次怎么藏著掖著的。該不會……”
段奕的心提了起來,又聽老媽說:“是你爸競爭對手的閨女吧?”
二爺差點噗嗤笑出來,又連忙忍住了,“沒,真沒,老媽你看啥電視劇了?”
段老太太語氣又是一冷,段奕幾乎能想象出她在電話那頭瞪眼的樣子,“跟你說真的,別鬧。小奕,咱們現(xiàn)在都二十一世紀了,不興羅密歐和朱麗葉那一套了,要真喜歡,就帶回來吧。老一輩的矛盾跟你們年輕人沒關(guān)系。什么樣的身份沒關(guān)系,只要姑娘人好,對你好,媽就放心了。”
段奕拿拳頭壓住嘴,咳嗽了兩聲,結(jié)果還是笑得肩膀跟著抖,好容易止住了,這才一本正經(jīng)說:“媽,我真沒看上哪家姑娘。實話跟您說了吧,其實我看上別人家兒子了。”
段老太太一怔,隨即大怒,“你這臭小子,越大越?jīng)]個正形兒,我跟你正經(jīng)說事呢。我告訴你啊,別把美國那一套亂七八糟的帶回來,別說你在外邊待了十年,就算待上一百年你也是中國人!”
段奕還是在笑,心里卻越來越?jīng)�,嘴上倒是還跟老媽逗著樂,“老媽你別這樣啊,都什么年代了,圖靈都平反了,咱不能歧視同性戀啊�!�
他聽著聽筒里老媽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遠,一會兒說著不管圖什么的是誰咱都不歧視,一會兒說著這么大人了怎么還不懂事,一會兒說著老美娛樂圈怎么這么亂啊,好好兒的孩子都被帶壞了,一會兒說著誰誰介紹的姑娘好像也是娛樂圈唱歌的,如今是小有名氣的明星了,不合適不合適改天去回了吧。
到后來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見了,連什么時候掛的電話也不知道。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天黑了。
他是被敲門聲給喚回神的,仍然懶洋洋躺在圈椅里,說了聲“進來”。
進來的人是段臻。
穿的居然是Ikaros的風衣,也是段奕設(shè)計、然后在巴黎參展的其中一款。硬朗線條的裁剪,軍隊風的厚實肩章設(shè)計,非常適合段臻越來越往鬼畜發(fā)展的氣質(zhì)。
他看著滿桌滿地的煙頭,微微皺了皺眉,打開換氣扇,然后把所有窗戶都打開。頓時冷空氣和窗外喧囂的汽車來往聲一起涌了進來。
段奕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段家老大反而冷冷地雪上加霜,“恭喜你出柜失敗�!�
段奕想說“我他媽沒出柜,開個玩笑而已”,終究覺得疲倦又空虛,于是再接再厲點了根煙,忍不住嘀咕了句,“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段臻在他對面椅子上坐下來,自覺地拿煙點上,“你來電話那會兒老媽正和你嫂子陪我試衣服,就身上這件�!�
段奕這才覺得心情好點,抖抖煙灰,“眼光不錯,挺適合你的。”
“家里一大堆。老媽不清楚哪些是你設(shè)計的,把一個系列全買了�!�
段奕一愣,脫口而出:“我靠,土豪。”
“每季都買,沒告訴你而已。你這一辭職,Ikaros可是少了個大主顧。”段臻叼著煙把風衣往沙發(fā)上隨意一扔,“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老二�!�
段奕沒回話,讀書少的段二爺居然想起了歌德一句名言:“世界上最大的悲劇并非來自正邪不兩立的較量,而是來自于善良人們彼此之間的誤解和傷害�!痹谶@一刻他甚至希望自己和云嘉樹的立場對換,逝者已逝,舉目無親。就算孤獨,總好過這樣沉甸甸的壓力。
段臻看著弟弟陰郁的臉色,把椅子拉近了一點,語重心長,“段奕,十一年了,玩夠了,該回家了�!彼姷艿軟]開口,又繼續(xù)說,“云嘉樹那邊,我會處理。那孩子長相性格都很討人喜歡,以后一定會過得很好,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