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誰啊，說什么了？你說話啊老陳！到底怎么了?”

    我媽就跟個年三十的炮仗似的，一連串地追問。

    “是海市人民醫(yī)院打過來的，他們說，書顏她……死了�！�

    我媽嗤笑一聲。

    “是不是還讓你交住院費了？現(xiàn)在這詐騙犯不過年嗎？年三十還加班�！�

    我爸訥訥地，“沒要住院費，還說要給咱們八十萬！他們說書顏死了，把器官捐了，國家給補償了八十萬�！�

    一陣沉默。

    我媽一拍桌子，“放屁，現(xiàn)在這詐騙犯真是一點素質(zhì)都沒有，大過年的咒人家死人��！”

    我媽沖到我爸身邊，拿起手機，重新?lián)芰嘶厝ァ?br />
    那邊接起，照舊將我死去的信息告訴了我媽。

    我媽憤憤放下電話，上網(wǎng)核查了電話號碼的真?zhèn)巍?br />
    而后，長久的沉默。

    我爸將我媽拉到沙發(fā)上。

    “要不，咱們明天去看看？萬一是真的呢？就算不是真的，咱就當去省城玩一圈了……對了，廷知的妹妹不也在海市住院嗎，咱順便去看一看，也算禮節(jié)到了�！�

    我媽嗯了一聲。

    答應(yīng)了。

    ……

    黃主任親自接待了我的父母。

    他將我簽下的那一疊資料拿給我媽看，而后遞給她一張卡。

    “這里面是補償款，八十萬。陳書顏特意叮囑我，等她死后，將這筆錢轉(zhuǎn)交給您，她說，這是她欠你們的，在她死之前，終于還清了。”

    我媽的指尖碰到卡，像被燙了一樣地蜷縮了一下。

    “八十萬……這么多？”

    黃主任搖搖頭，“書顏這孩子心善，原本不止這些，但她說她只要八十萬，剩下的器官，她不要補償款，完全免費捐獻。”

    我媽猛地抬起頭，“你說她，不肯多要錢？”

    轉(zhuǎn)頭，她撲進我爸的懷里。

    “老陳，這孩子是得多恨我啊，她就這么走了，明明可以多給我留點錢，卻都捐了，我生她養(yǎng)她一次，一身的血肉，讓她八十萬就賣了！”

    我爸安撫著我媽，問黃主任，“主任，這孩子自己做的主，我們不清楚，現(xiàn)在我們想把剩下的錢要回來，還有沒有可能……”

    “抱歉，陳書顏已經(jīng)簽過字，不可能了�！�

    黃主任禮貌地告辭，關(guān)門的時候，搖了搖頭。

    我爸無奈，把我媽扶起來。

    “已經(jīng)這樣了，咱們先得把書顏的后事解決一下，別讓醫(yī)院看笑話�！�

    直到這時。

    他們都沒問過。

    我是什么時候得的病，治療方案是什么，為什么突然就走了。

    只是在拿起死亡證明的時候，他們才看到，我得的是腦癌。

    ……

    我化成一小捧骨灰，被爸媽帶回了家。

    葬禮是要辦的。

    他們開始找我的照片。

    可翻遍了家里，也沒找到一張。

    我爸問我媽，“之前她的東西不都是你扔的嗎，你就沒留一張照片？”

    我媽不大高興，“她又沒有照片，我拿什么留？”

    是啊，我沒有照片。

    除了這張身份證，這個世界幾乎沒我的什么痕跡了。

    小的時候，一直在鄉(xiāng)下養(yǎng)著。

    那些年，我在學校沒得過任何榮譽，所以沒有證書，一張證明照都沒拍過。

    為什么沒榮譽。

    因為我是個饞嘴的孩子，是個小偷啊。

    那時候，我舅媽不給我吃東西。

    她說，要想小兒安，三分饑與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