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在某一天，老板娘攔住了封水衿：“這位公子，明日可有空來我這幫工？”
封水衿累得話都不想說，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搖搖頭便要離開。
老板娘輕飄飄在他面前伸出三根指：“開業(yè)迎客一日，三顆玄階下品晶石�！�
“�。�！”
封水衿雙眼放著光地看過來。
“公子，衣服換好了嗎？我進(jìn)來了？”
半晌，里面?zhèn)鱽硪宦晲瀽灥幕貞?yīng)，老板娘便推開門進(jìn)去了。
屏風(fēng)后，走出一個青絲散亂的美人，那人別扭地扯了扯勒著胸口的襦裙，秾麗的色彩襯得他的容貌愈發(fā)明艷。
老板娘驚嘆道：“這身裙子，簡直太適合你了！來，轉(zhuǎn)個圈我看看。”
封水衿噘了噘嘴，勉強轉(zhuǎn)了個圈，聲明：“說好了穿……穿裙子要加一顆玄階下品晶石的，你可別忘了。”
“哎呦，美人，你上街隨便打聽一番，我曹四娘可是從不賴賬�！�
曹四娘伸手便往封水衿胸口探去：“你什么時候塞的果子？這胸還挺逼真�！�
封水衿連忙捂著胸口跳開：“不、不能摸！”
“小小年紀(jì)已經(jīng)知道男女有別啦？”曹四娘見他這副大驚小怪的模樣笑了笑，“行了，過來吧，我得給你好好妝扮一番�！�
封水衿心有余悸，他是因為這裙子穿著一直往下掉，這才解了裹胸的，好在剛剛曹四娘沒能摸著，不然說不定便被她察覺出什么來。
封水衿被拉著在梳妝臺前坐下，曹四娘手巧，為他梳了一個靈巧的雙髻，兩邊各簪上花蕊與步搖；接著點上花鈿，染紅雙唇，封水衿再一抬頭，鏡中人仿佛已換了皮相，活脫脫一個顧盼生姿的少女。
他吃了一驚，遲疑地伸出手，戳了戳自己的臉，鏡中的“少女”也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于是，在午間的街道邊，“盛大開業(yè)”的曹四娘飯館排隊的人排到了街尾。
所有人都仰著脖子去看那站在飯館門口迎客問好的女子，隊伍前的人也不急著進(jìn)店，殷切地看著那女子軟軟說上一句：歡迎光臨。再攀談一兩句，直到后邊的人等不及催促才會離開。
后來，因為實在排的人太多，掌勺忙不過來，只能限前五十位用餐，封水衿接過曹四娘給的號碼牌，一一發(fā)下去。
馬上要排到的魔族見自己聽不到那一句“歡迎光臨”，急得要發(fā)作。封水衿心中大翻白眼，對這種莫名其妙的執(zhí)念不解極了，但掛記著自己那四顆晶石，只能學(xué)著曹四娘教他的軟聲道：“抱歉，是我們考慮不周了�！�
發(fā)到一位平頭男人，那人接過封水衿遞來的號碼牌，飛快摸了一把他的手。封水衿瞪大了眼，看到那人立刻移開的視線，確定他是故意的，惡心得差點原地跳起來。
這刁民丑民賤民！怎么敢碰他！！
封水衿咬牙切齒，對著那人的腳狠狠踩了上去，然后飛快跑開。
“��！”那人痛叫一聲，抱著腳單腳跳，難以置信地看向封水衿，“你敢踩我？！”
封水衿故作茫然地歪了歪頭：“有嗎？”
水汪汪的眼睛求助般看向身旁的另一個男人，即排在平頭男人后面的那個人：“你、你看見我踩了他嘛？”
那人梗紅了脖子，義正辭嚴(yán)：“沒有，明明是他自己絆到的�！�
后面的人也應(yīng)和著點頭：“沒有沒有！我們都看見了，人家小姑娘可是站得好好的，狼千，你可別碰瓷人家。”
見到平頭男吃癟的模樣，封水衿得意地“哼”了一聲，扭頭繼續(xù)發(fā)號碼去了。
一中午得了四顆晶石，封水衿奉行最大限度偷懶的原則，準(zhǔn)備四日都不出門打獵了。
曹四娘還想讓封水衿來店里當(dāng)幫工，被封水衿一口拒絕。魔族人丁稀少，為了后代繁衍，男女交往皆十分開放，沒有嫁娶之俗，小孩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因著這奔放的民風(fēng)，封水衿那日被摸了好多次手，嫌棄得他跑去河邊洗了半炷香的手。
雖然賺得多，但實在是影響心情。封水衿一邊享受著休息的愜意時光一邊感慨，臭男人的錢不賺也罷啦！
他以前從未覺得能夠什么都不干、只是待在屋子里休息是一件如此放松愉悅的事，這幾天真是一步都未出過門，只有猴桃桃每日午時準(zhǔn)時來房間外收取下一天的房費。
封水衿不太記得自己在魔界已待了多久，直到某一天猴桃桃告訴他：“我們店住十送一的，明天的住宿不要錢哦！”
封水衿的表情怔忡，半晌才問道：“第十天了嗎？”
他記得的，封玄慎的大婚之日就在臘月十六，他逃跑的第十天�，F(xiàn)在、現(xiàn)在的七星澤，怕是已經(jīng)在迎接賓客，張燈結(jié)彩了？
阿兄是個守信之人，說不定在他從雙城離開之前便已將大婚邀請函發(fā)出，一邊尋他，一邊籌備婚禮，對封玄慎來說似乎也不是什么難事。畢竟，他都那樣哀求過了，封玄慎都沒有放棄同雪重璃成親，應(yīng)是很喜歡的。
而后的一整天，封水衿都在反復(fù)陷入猜疑的漩渦，婚禮進(jìn)行到哪一步了？可拜過堂了？場面該有多熱鬧呢？大陸兩大宗門的宗主結(jié)姻，幾乎所有修真名士都會趕來慶祝罷？
還有封玄慎，他跟雪重璃恩愛美滿的時候，會不會有一瞬間想起自己的弟弟還在另一個未知可怕的世界戰(zhàn)栗哭泣、或許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怎么可能有人能找到魔界來呢？這可是算得上完全斷絕聯(lián)系的兩個世界。封玄慎在那一頭，找他一個月，半年，一年，哪怕五年……漸漸的，便也會放棄了吧？憐取眼前人，這是誰都懂的道理，曾經(jīng)他在封玄慎心中再重要，又怎抵得過時間的磋磨。
深夜的拷問總是顯得尤為刺耳，封水衿再次沒出息地哭了，哭得腦袋昏昏沉沉，好晚才睡著。又過了一天，他不想自己再這樣混沌過下去，心一橫，出門往北林去了。
只要夠累，就沒有什么事能進(jìn)他的腦子！
封水衿已經(jīng)變強了不少，之前每天只能殺五十只妖獸，現(xiàn)在能殺七十只，偶爾還能試著挑戰(zhàn)一下黃階上品妖獸。
他信心滿滿地來到北林，拿出玉鞭開始今天的奮斗。
殺了十幾只后，封水衿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逼近，循聲看了過去。
一個陌生的絡(luò)腮胡男人正站在五步開外，見他看過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這位公子，昨日我的手受傷了，可否借你的鞭子用一用？半個時辰后便還你�！�
封水衿有些意外，眼前的男人明顯年齡不小，竟會來北林外圍狩獵？封水衿在這里待了十幾天，會來外圍的只有那些沒過幾年便要成年的小孩們，那些小孩遇著封水衿后，還會用自以為很小的聲音討論“他這么大了怎么還和我們搶玩具呢？”。
連魔族小孩都把黃階兇獸當(dāng)玩具，這樣一個中年男人手受傷了，連殺黃階都需借助靈器了嗎？
不過，盡管心中有些疑惑，可封水衿從小被保護(hù)得太好，身邊所有人都是被父母兄長篩選后才能接近的、善意的人，又怎會了解人性的復(fù)雜。
他干脆地將鞭子交了出去，囑咐道：“用完后要洗干凈，我不喜歡血�！�
那絡(luò)腮胡男人似乎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接過了鞭子。
經(jīng)過數(shù)日狩獵訓(xùn)練的封水衿，對于危險的警覺性提高不少，他忽然感到背后一陣涼意，回過頭，竟有三個男人從樹后飛快鉆了出來，朝他迅速逼近。
而剛剛拿著玉鞭的絡(luò)腮胡男人，冷冷一笑，將玉鞭扔飛了幾米遠(yuǎn)。
“現(xiàn)在，你看你還逃得掉嗎？”
那從樹后而來的幾個男人，其中之一赫然是前幾日摸過封水衿的手、被他狠狠踩過腳的平頭男人。
封水衿扮女裝的事除了曹四娘無人知曉，可當(dāng)那日卸了妝從后門溜回客棧時，沒有發(fā)現(xiàn)躲在一旁的深巷內(nèi)的男人。
這期間他未曾離開客棧，而今日一落單，便被平頭男人找到了機會。
四個方向皆被人墻擋住，封水衿怒道：“你們想干什么！都滾開！”
發(fā)根微癢，封水衿回過頭，站在他側(cè)后方的平頭男人竟拈起他的一縷發(fā)絲在鼻尖輕嗅：“好香……”
封水衿簡直要惡心壞了，用力奪回自己的頭發(fā)：“你算什么東西！竟敢碰我！……你們再敢靠近，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一個……金丹？想怎么不客氣？”幾個男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還是說，你喜歡強制的？哈哈哈，那便把這不客氣的勁留在待會吧，美人�！�
男人淫邪的目光像有實質(zhì)般，將封水衿裸露在外的皮膚一寸寸舔透，他惡心得要吐，手掌一展，丟棄在草叢的玉鞭便隨念而動，回到了他手中：“一群渣滓，都給我滾！”
鞭風(fēng)疾迅劃過，幾個男人都猝不及防，小腹和大腿頓時被靈力灼傷，下意識后退了好幾步。魔族對靈器的認(rèn)知太淺，以為就同一根樹枝或棍棒一樣，沒想到竟能由主人操縱移動。
封水衿趁機從縫隙之中往外逃，被跑幾步便被一股狠力抓住，摔去了樹干上，撞得他的背脊一陣劇痛。
“我操了，你還敢傷老子？！”
“不許碰我！臟死了！臟死了！”封水衿拼命掙脫手腕上的那只臟手，卻反而被直接撕去半邊袖子，男人的手惡狠狠從他細(xì)嫩的手臂上摸了一把：“老子就是摸了，怎么樣？我們四個今天還不只要摸！”
“都在餐館外面接客了，還裝什么貞潔烈婦？美人，你乖乖的不聲張，我們保證讓你爽的欲仙欲死……操，這小手臂，真滑真白。”
感受到手臂上不停曖昧摩挲的幾只手，封水衿整個人發(fā)起了抖，他狠聲道：“我再說一次，放開！”
男人已將他看做待宰羔羊，又怎會理會他的話，甚至伸手往他的腰帶探去。
“��！”
一陣劇烈的白光閃過，棲息于樹枝的鳥兒驚慌飛走，封水衿的手中的玉鞭爆發(fā)出巨大的靈氣震蕩，生生將四人震飛在地，其中兩人更是直接吐血暈倒。
他觸發(fā)了封玄慎在玉鞭上施加的最后禁制，爆發(fā)的靈力相當(dāng)于合體期修士。若是在凡間，禁制一破碎，封玄慎便會立刻感應(yīng)，來到封水衿身邊保護(hù)他。
可這一次，封水衿沒有那么好運。
他的身邊沒有兄長，那兩個還未昏迷的男人，修為也不止合體期。
為了色欲尋歡，卻被這般重傷，兩個男人吐掉嘴里的血，心中的欲望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惱羞成怒，如同兇惡的貪狼般重新?lián)淞松蟻�，將封水衿死死綁緊在樹干上，而后封了他雙手穴位，令他無法再流轉(zhuǎn)靈力驅(qū)使玉鞭。
身上的衣物被蠻力撕扯，封水衿終于感覺到恐懼，尖叫道：“你們要干什么！住手！住手！”
微弱的喊叫連一片葉都無法撼動，在這一方樹蔭下，惡行無人知曉。粗糲的手移到腰臀，封水衿瘋狂踢蹬雙腿，眼淚不自覺流了滿臉：“不要……不要碰我！你們這群賤民！你們可知道我阿兄是誰！”
“你們倘若敢碰我，我阿兄絕對不會放過你們！住手！”
“阿兄！阿兄！”纖細(xì)的手腕被男人急色舔舐，封水衿難以置信，聲嘶力竭地尖叫，“救救我……阿兄……滾開！滾開啊！不許碰我！”
掙扎中衣襟散開，露出里衣下一層白色的裹布，男人的動作頓了頓：“這是什么？”
看到封水衿驚恐的表情，他滿意地笑了笑：“這下面是藏了什么好東西么？小美人？”
那雙手，朝著裹布探去。
封水衿渾身發(fā)抖，死死咬住嘴唇，恨不能在此刻死過去，便不用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他絕望地閉上眼，胸前一熱，異樣的觸感令他痛哭出聲，可等了許久，竟沒有等到下一步。
驚懼猶疑著，長睫顫抖掀起，封水衿先是看到衣襟之上刺眼的血點，地上，原本猖獗的兩人竟捂著斷掉的右手痛叫。
若有所感，封水衿難以置信地抬頭，遠(yuǎn)處，正站著一個高大黑沉的身影。
男人面色森然，袍角與臉頰上濺落著暗紅的血跡，手掌虛握，掌心妖冶幽藍(lán)的玄火將一方空間都扭曲變形。
封水衿怔怔看著眼前之人，腰間一緊，接著便被擁入一個炙熱熟悉的懷抱。
這個懷抱如此珍重顫抖，用力到將他的胸骨都隱隱作痛。封水衿聽到男人胸腔劇烈的心跳，嘴唇徒勞張合，喉嚨失聲：“……哥哥？”
男人低低應(yīng)了一聲，手掌從他的發(fā)頂、臉頰，摸到脖頸、后背，感受掌心跳動的脈搏，一遍遍確認(rèn)他的存在。
封玄慎摸到封水衿光裸的手臂，手背上的青筋幾乎要猙獰爆裂，果斷脫下肩上的披風(fēng)，包裹住他的身體，長長的披風(fēng)拖到了地上，又伸手擦凈他臉上的淚珠，這才把人重新抱了起來。
封水衿立刻依賴地纏住兄長的腰，緊密地抱在一起，終于能說出話：“哥哥……嗚……”
“哥哥……你怎么來得這么晚……你干什么去了……”
“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來……”
封玄慎將封水衿的臉按在胸口，低聲道：“別怕，沒人再能傷你�！比缓筇治孀×怂亩�。
森冷如利刃的目光落在血泊之中的兩人身上，封玄慎的掌心再次燃起熊熊玄火，下一秒，血霧自兩人下體迸射出來。
碎肉飛濺，凄厲的慘叫響起，兩人捂著襠部，痛苦得在地上打滾。但很快，便連動彈都做不到了。
極強悍的電火一寸寸沖碎血管，灼痛的溫度燃遍全身，皮肉下血紅涌動，原本刀槍不入的軀體竟成了一個破爛鼓脹的血袋。而在體內(nèi)肆意游走的電火，摧枯拉朽，獨獨繞過了心脈，他們便只能清醒地承受經(jīng)脈盡斷的滅頂之痛。